31.年少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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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做完这一切的秦隽亦, 脑子是木讷的。
他刚刚干了什么?
好像近距离接触到了那位酷帅吊炸天的学姐。
她在街头卖艺……?是吧?是吧?然后他在那个碗上放了一百块。
完了,这样学姐会不会觉得他是有意羞辱她?
天大的误会!他绝对没有那个意思啊!!!
只是想略施援手, 帮一帮她……谁还没有个困难的时候?可他身上没有零钱了,只有那一张红票子啊!
扔完垃圾回来的司烨看着他突然掩面, 肩膀一抽一抽的, 嘴角也抽搐起来:“你干嘛呢?”
秦隽亦埋在手心里的声音闷闷的, 崩溃:“我是个傻逼!”
你终于睡醒了。
这句话司烨想了想,还是没说出口。
他转头看向马路对面, 原本坐在树下的两个身影已经走了。
司烨问他:“你刚刚干什么去了?”
秦隽亦终于抬起头, 看着他, 目光自责,又似自我感动,还夹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深沉:“我刚刚, 干了件好事。”
“?”
“我看见那个今天在厕所门口打架的学姐了。”
“然后?”
“她真好看。”
“……”
司烨放弃了。
他早该习惯的,这个二货的脑回路不是正常人能够理解的。
两个初中生放了学就来上舞蹈课,现在当务之急就是回家写作业。萧立诚让老郑来接俩小孩。
车开到一半, 秦隽亦突然出声了:“司烨,我觉得很难过。”
他的语气一本正经得不想在开玩笑,司烨迟疑了一下, 还是接了他的茬:“怎么?”
秦隽亦偏头望着窗外,只留了个忧郁的侧颌线条给他, 说:“学姐太可怜了, 孤身一人带着个小孩子在外卖艺为生, 我看着她的碗里都没有钱的。在学校连初中部的人都敢跟她叫板。”
他又低下头, 神色敬佩又心疼:“你说都这样儿了,她打架那么厉害,肯定是被生活逼出来的。她好坚强啊。”
司烨:“……”
司烨一口气哽在喉咙里,好半天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
秦隽亦长叹:“以后要是有能帮她的地方,我一定会尽力而为。”
行吧。
司烨觉得一开始接他话的自己也是个无可救药的傻逼。
人家认识你么你就帮?
帮个锤子帮。
**
纪杬带着纪温玦回到家,毫不意外,纪平和韦舒兰大发雷霆。
房间里亮着盏光线昏暗的小台灯,纪杬坐在书桌前,对照着夏晗给她发来的作业短信慢吞吞地解决作业。
转了转笔,她思考的时候下意识地撑脸,手指触碰起一阵火辣辣的刺痛,她“嘶”了一声。
撂了笔,她拿起一旁的镜子看了眼。
整个左脸又红又肿,随便碰一下,火辣辣的疼痛从那一点马上就席卷整边脸颊,嘴角也破了点儿。
纪平真不愧是男人。
这力道,男人味儿太足了。
纪杬嘲讽地想着,扔了镜子。明天去学校大概要被强势围观了,班主任老刘搞不好也会把她叫去喝茶,盘问她是不是在校外跟谁打架了,然后顺便结算结算今天翘课的帐。
明天有得忙了。
纪杬往后靠,后颈枕在椅背上,仰着脑袋叹气。
夜深人静,周边的房子也都一一熄了灯,这个白天吵吵闹闹的家到了晚上才终于偷得片刻安宁。
纪杬给大脑放空了一会儿,起来继续写作业。
窸窸窣窣。
纸张在地面摩擦的声音在寂静的空气里格外清晰。
纪杬看过去,一张字条被人从门缝底下塞进来。
这个家里会做着这种事儿的只有一个人。
她起身走过去,弯腰捡起那张字条。
小学生的字虽然幼稚,但写得很工整。
【姐姐,可不可以开一下门?】
纪杬打开门,房间里的灯光泄露出去,照亮走廊的一角,纪温玦白嫩的小脸蛋出现在门后,表情跟做贼似的,担心地看着她,虚声说:“姐姐,你疼不疼?”
主卧的房门紧闭,纪平和韦舒兰已经睡下了。
纪杬是不太懂这俩人怎么还能在晚上心平气和地睡在一间屋子里。
小豆丁一只手背在身后,纪杬和他对视几秒,认命地蹲下身。
“不疼。”她说。
不疼就怪了。
先就说了杬爷不是铁,这么个呼风唤雨气势的大耳刮子,不疼才有鬼了。
纪温玦抬起手,想摸摸她的脸,伸到一半又把手缩了回去。
他踌躇一下,把背在身后的那只手拿出来,手心里是一个很简陋的冰袋。从冰箱冷藏室里刮下来的碎冰装在一个保鲜袋里,被他手法笨拙地打了个结。
纪温玦小声说:“学校老师说像这种伤要先冷敷……我不知道要擦什么药,姐姐,你需要什么?我去给你找。”
都说人在生病或是受伤的时候,会变得多愁善感且脆弱,很渴望亲近的人的关心。
纪杬从来不相信。
哪次生病,不是她自己熬过来的?纪温玦出生之前,更小的时候,韦舒兰还会关心关心她。可后来就不会了。
后来她学会了自己关心自己。
多愁善感?脆弱?
并没有啊,她也不觉得生病这种小事儿有什么好多愁善感,有什么好脆弱的。
都是矫情的。
可纪温玦的眼睛太明亮了。
明亮得让纪杬哑口失声,良久说不出话。
她不接,纪温玦就一直举着手,没有收回去的意思。
简易冰袋里的碎冰在渐渐融化。
纪杬闭了闭眼,拿过那个命不久矣的冰袋:“什么都不需要,你快回房间去。”
小豆丁犹犹豫豫地看她一眼。
纪杬:“回去。”
纪温玦低下头,失落地“噢”了一声,转身回屋。
“姐姐,晚安。”他眨了眨眼,啪嗒,轻轻地关上自己房间的门。
纪杬合上门,回到书桌前,冰袋被她扔在桌上,人坐在椅子上没动,呼吸很轻,像一尊雕像。
良久,她仰起下巴,手抬起,揉了揉眼睛。
“好疼啊。”
少女带着一丝酸涩的嗓音颤抖着轻轻飘散,融入清冷寂静的空气里。
像一缕风,顷刻便抓不住。
**
翌日一早,所有人都还没起床,纪杬就已经出门了。
清早空气清新,街道上没什么人,有菜农踩着三轮车赶去菜市场,各种各样的早餐店陆陆续续开门。
昨晚上纪温玦做的那个冰袋化得实在是快,纪杬先去药店买了个医用冰袋,然后在路边买了份煎饼果子,咬着袋装牛奶慢悠悠晃去学校。
她来得早,校门口学生会负责记名的同学都还没来。
纪杬没有教室的钥匙,叼着牛奶,轻车熟路地打开没锁好的窗户,胳膊一撑,利落地翻进去,到自己的座位坐下。课桌上放着昨天后发下来的练习册,夏晗帮她在布置作业的地方做了标记。
边吃早餐,她边拿冰袋敷脸。
夏晗来的时候她已经补完作业,趴在课桌上睡觉。
右边的脸枕在手臂上,左边脸颊上压着个医用冰袋。
科代表要收作业,可谁都不敢来吵醒纪杬,好不容易盼来夏晗,数学科代表都快哭了,找到救命稻草似的:“夏晗,马上早自习了,我得把作业赶紧送过去,你快叫一下纪杬,就差她了啊啊啊。”
纪杬虽然浑身戾气,不良少女的历史早就传遍整个年级,但作业倒是每天都会交。
这让科代表们摸不着头脑,不过他们讨论过后得出结论,纪杬这是避免跟老师杠上——倒不是说多尊敬老师,而是免得作业这一件事儿牵扯出后面更多的麻烦。
夏晗把纪杬叫醒。
纪杬不大情愿地掀开眼皮子,“唔”了一声,直起腰,压在脸上的医用冰袋掉下去,被她随手接住。
夏晗吓了一跳:“你脸怎么了?”
脸颊冰冰凉凉的,倒是镇下了不少疼痛感,纪杬从抽屉里掏出作业,散漫地回答:“被猪撞了。”
夏晗:“???”
夏晗:“是你傻还是我傻?”
随口扯淡也靠点儿谱吧?
纪杬摆摆手,没再跟她说话,交完作业就又趴下去睡觉。
**
昨天就是初中部的运动会的最后一天,今天开始照常上课。
对一群生性不羁爱自由的小毛头来说简直是从天堂坠入了地狱,一上午班里都死气沉沉,哀声四起。
大课间,秦隽亦去交完作业,从数学组办公室出来,路过隔壁的历史组,历史组办公室门半敞,里面人很多。
有个女声说:“老师,你看林晓晓脸上的伤!”
另一个说:“许滢也被打了。”
“我们也是。”
林晓晓和许滢,这俩名字秦隽亦都不认识,听了两耳朵,正打算走。
“那个学姐是高中部的,我们从教室出来看到她跟林晓晓拉扯,就在厕所门口那儿,林晓晓身上还湿的,我们就跟她理论,谁知道她突然就跟我们动手了。”
就听一道拍桌的声音,老师说话了:“太过分了!你们跟我来。”
在老师的带领下,八个人出了办公室。七个学生,五个女生,两个男生,最中间的女生个子瘦小,缩着肩膀低着头,很害怕的样子。
一伙人的背影走出办公楼。
噢,被高中部的人打了。
秦隽亦唏嘘一声,也走了。
回到班里,屁股刚挨上板凳,他突然一振,眉头紧紧锁在一起。
刚刚那几个人……怎么看着有点儿眼熟?他们说的事情,也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几秒后,他突然从座位上弹起。
司烨:“发什么神经?”
“我有事儿去高中部一趟,一会儿老师问起来你就说我拉肚子了。”
丢下这句话,秦隽亦火急火燎地奔出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