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头的水（八）

    于玲并不清楚自己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她又试着运用了几次异能, 全部都以失败告终。

    一切都使得她慌乱不已——该怎么办？先是失去了自己打拼多年的事业, 现在异能又不见了吗？

    “玄潇潇。”她再次上前拉住玄潇潇的手：“那个人说了，你可以看到过去。我可以自己回去继续坐牢，你帮我好不好？我只有你这一个希望了。”

    这人的急促令人感到害怕，她抓住她的那一刹，她又看见了那间5411的监狱大门。

    “于小姐。”玄潇潇觉得这件事要是不说清楚的话，对方这个坎永远也过不去了：“你一直说那个人, 那个人。可是那个人只说了我可以看到过去，却没有告诉过你，我只能看到每个人过去的五个小时吧。”

    于玲的手一顿：“什么？”

    玄潇潇一边飞速倍速眼前画面，一面揉了揉自己的手。

    她再次与于玲隔开一点距离：“于小姐。”她看着她, 眼神认真：“我只能看到别人过去五个小时前的画面。”

    “什么意思？”

    “就是我最多看到你五个小时前的过程, 你在监狱里难过地重复那些人对你的谩骂, 然后对着空气说你不是杀人凶手，你从狱警给的水里逃生，你游历运城的河水, 我只能看得到这些。这些是你五个小时前的内容，但再久之前的我一点也看不见。”

    “新闻里说你是在十二月十二日的晚上杀人的，随后被警察调查之后再收监，现在是3099年的十二月二十号，整整八天, 我看不到八天之前。”

    于玲心中的希望, 一下子湮灭。

    她仿佛同时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整个人跪坐在地上：“我进洁美已经十年了，从我二十岁开始，我就在那里打拼，虽然我有水系异能，但我也只是让使用洁美云水系列洗衣机的用户永远不会冻水而已，所有的耗水用水的装置都是我一手钻研设计的。我打拼了十年，十年，全部都没有了。”

    那一点恻隐之心在玄潇潇的心里徘徊。

    她不知怎么再和于玲讲话，也不知道这一刻先讲哪一句会比较好一点。

    玄潇潇不知所措，社恐的木讷卷土重来。

    这段时间里，于玲却渐渐沉默了下去。

    过了会儿，她抹了下脸上的眼泪，人站了起来：“玄潇潇小姐，虽然你说你看不到十二月十二号的事情，但是，既然你能看到别人的过去的话，那么无论是五个小时还是是十个小时，对我来说，也都是希望。我想了一下，这并不是最绝望的事情，如果你去到团建的现场，见一见当天的员工，你一定能发现一点信息，无论多少，这都是别人无法获得的信息。”

    洁美的首席设计师，其成功之处果然不止在于异能。清晰的头脑和绝境中也要尝试一下的意志，也是原因所在。

    她说的很有道理，但是讲道理，玄潇潇为什么要帮她。

    一切都是她的一面之词，八天前那场密室杀人案件，警方已经判定结局。徐无贼那个人玄潇潇接触得不多，但总归也从周少宾、龙虾他们那里获悉了很多咨询。

    那是一个办事讲求证据的人，如果没有证据的话，他不会这样轻易判定于玲死局。再者，人分好坏，万物亦有所类似，安仔都曾经因为被欺骗助纣为虐。并不是所有的异能者都是好人。

    玄潇潇整理了好一会儿措辞，最后说：“虽然这样很不地道，但是我没有办法判断你说的是不是真的。其实运城有专门解决次能量案件的部门，此前你的能量没有被察觉到，应该是出了什么岔子。”像安仔那次是因为时间能量的使用频率影响了手环检测。

    玄潇潇手上的手环在她说话的时候发着亮，她讶异地看着于玲：“看起来你的次能量并不会受到频率的影响，即便是你的异能消失了，刚才残存在这周围的能量依然能够被检测到。”

    玄潇潇对这个手环知之甚少，于是暂且将这一题归置一边。

    只说：“总之，我一来不确定能不能帮得上忙，二来，也不知道你说的话里有几分真假。我唯一能做的……”

    “我可以和你交换。”玄潇潇的话猛地被打断。

    于玲看着玄潇潇，唇齿轻动，又重复了一遍：“我可以和你交换。”

    “我也可以重新自首，回到牢狱里，但是只有一个条件，你用你的异能帮我查真相，就算最后真的查不出什么，我也不怪你。”

    于玲想：这十年来，无论是工作还是生活，自己都是清清白白本本分分，人是可以死的，但是要死的清白。

    她相信，一定有些消息，谁都看不到，玄潇潇却能找到。

    “我，那个叫我来的人，知道我们异能的所有原因。她知道我的，也一定知道你的，只要你愿意帮我，到最后，我会告诉你那个人在哪里。”

    `

    周少宾从某个凶杀案现场回来，被徐无贼一通电话叫道了总部。

    彼时的徐无贼正准备出门，见到周少宾，手一挥将人喊了过来：“少宾，你嫂子非让我把她旅游带回来的礼物送你。这些，就是她送你的。”徐无贼语气无奈：“我最近一个犯人跑了，烦都烦死了，就她还拿这事乱我步调。”

    周少宾接过一套拳击工具：“帮我谢过嫂子了。诶，你现在就要出去了？”

    “出去了。也是你赶得巧，我拖了小许他们把东西给你，现在亲自交你手里，我就完成了我家那位的指令，现在得再去找找看那个女犯人的消息，有人说在护城河边看到了她。”

    周少宾：“你去吧，我这几天没什么案子，要不我把东西放这，陪你一起去。”

    徐无贼看他眼，挥手：“好，也行，多个人多个力量。”

    言毕，他们二人正带队出去，然而没走几步，周少宾脚步一顿。

    手上的手环自动与另一个手环建立了体感对接。

    他一抬眼。

    戴着口罩的白西女人骑着小电驴，后面坐着的玄潇潇从椅子上跳下来。

    “徐警官。”玄潇潇带着于玲走了过来。

    于玲走来，随后站定。她拉下口罩，露出那张漂亮的脸蛋。

    徐无贼：“……”什么情况？

    周少宾同样：“……”顺带看向玄潇潇，眼神询问。

    “是这样。”玄潇潇砍掉所有的细节：“我意外找到了这个于小姐，我没有打新闻上的电话，直接把人带回来了。”

    于玲点点头。

    ·

    “怎么回事。”从刚才于玲突然被玄潇潇带到他们面前到现在，于玲的所有表现都出奇地乖顺，从录口供到入狱，全部都非常合作。

    如今，周少宾和徐无贼结束了审问，从审问室出来，周少宾一眼看到在沙发上撑着下巴想一副沉思模样的玄潇潇。

    他走到她身边，有此一问。

    玄潇潇抬起眼来，思维却还有些混沌：“除了et小组，还有人知道我的能力吗？”

    “不仅知道能力，还知道原因？会有这样的人存在吗？”

    “什么什么知道，什么什么原因？”周少宾一屁股坐下去。

    晃了晃脑袋，玄潇潇的眼睛变得有神了多：“那个于小姐。”他对她说：“你的手环有反应吗？”

    “有一点。灯亮了。”

    “哦，那看来水系的异能，即使持有者能力消失了，但原先使用过的次能量持久度还比较久。也对，云水系列的每一款洗衣机都可以防水冻。”

    周少宾的表情很复杂：“你到底在说什么？”

    玄潇潇：“于玲是水系异能者，她能控制水。”

    “嗯，我知道了，她自己说了，然后我的手环也检测到了些微能量，不过那些能量不强好像在渐渐消失，连她的衣服都变成了之前的囚服。”

    “周少宾。”玄潇潇忽然称呼他全名。

    他一下子意识到了不对劲。

    玄潇潇：“那个于玲，不是我意外遇到的，而是她自己主动跑到我家的。她说，十二月十二日那天在中部洁美旗下的菏泽山庄里，那一件密室杀人案件不是她做的。”

    她的表情看起来不像是只因为这一句话而如此凝重。

    周少宾：“她还说什么了？”

    “她还说，让她来找我的人，知道我能力的来源。”

    “安仔的事，我的事，那个人都告诉了她。还有一件我从来没有对别人讲过的事，她也说了出来。”

    “周少宾，我能改变时间线，如果我当时不去救范佳的话，她是会死的。我不止能看到别人的过去五个小时，我还能改变时间线，我改变了时间线以后，被救的那个人时间轨道会和我们重合。他的时间线会并入这个世界自行的轨道里。”

    “就像这样——”她在他的手上画了一个7，横线断，竖线长。

    “时间是一条竖着的轴线，被救的人如同左边横出的支流，融入主干道以后，这个位面的所有人一起随着永不停息的时间，向前流淌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