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梦回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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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宿雨的心里像是分泌着什么毒液一般,腐蚀着她的心脏。她不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喜欢她,她明明已经不是郡主了,但是陈二少爷几天前见过她一次,就念念不忘,还找到她这里来。

    这多不公平啊!宿雨轻轻地攒起手指,她的决心越发地坚定了。她这半年中从夫君那里得知不仅辽国在张榜寻找寻找初阳郡主,连同打起复国旗号的魏小侯爷也在张榜寻找她,还以千金为谢。这样初阳倒是可以回去了,而她却要一辈子在这里做个任人拿捏的小妾了。

    宿雨一想到自己为何成了现在这样就深恨初阳,因为当时初阳病重,两人的银钱又被那些背信弃义的奴仆偷光。此时两人难以为继,眼看着要被客栈的老板赶了出来。宿雨没有办法,想了个法子,将自己卖到了青楼里面。这也是最来钱最省事的方法。

    但那一晚上,她看着那些为她喊价的龌龊男人,心里一点一点的恨意涌了上来,凭什么!凭什么她要这样做!都是因为初阳!

    幸好陈家大少爷把她买了下来,大少爷是个很温柔的人,也很好,他从来不涉足青楼,那一天也是他被友人强行拉过来的,从此一见宿雨便倾了心。宿雨也因此躲过了一劫,还进了陈府,虽然受到了陈家父母极力反对,但幸好大少爷很坚定,也很爱她。

    只是毕竟是妾,半年前陈府又强行逼迫大少爷娶妻并且圆了房,还和她一样怀上了身孕!宿雨心中的恨意高涨,她绝不接受这样的命运,陈二少爷已经和她达成了约定,只要把初阳给他一夜,他让她的孩子成为嫡子!

    初阳此时,只是按住了自己的心口,她紧紧地盯着宿雨,努力不让自己哭出来,她的声音有些颤抖了:“还有其他人呢?林雁秋,魏衍,赵恒....”她话音未落,忽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仿佛还在运河上坐着大船一般,只觉得脑中一阵浑浑噩噩的,意识迷糊,但她强自镇定了下来,不露声色。

    但这一切,怎么会逃出牢牢盯着她的宿雨的眼睛,宿雨见状抚着额头低低一笑道:“你何必关心那么多,还是先关心自己吧。”

    初阳这时电光石火般明白了什么,刚才种种的蛛丝马迹,足以让她瞬间反应过来,她的神色从原本的哀痛变成了隐藏不住的怒火,她忍不住问:“什么意思?”

    宿雨站了起来,她如今怀上身孕已有六个月,因为保养得好,身姿只觉得丰腴,她欣赏一般地看着初阳的脸庞,作势施礼道:“我先恭候郡主大婚了,陈二少爷仰慕郡主已久,今日正是大好吉日,如此良辰美景,郡主岂不开心?”

    此时初阳只是静静地坐在凳子上看着他,宿雨虽然觉得她气势仍在,仍像极了那不可一世的初阳郡主,但是胜利的喜悦已经涌上了头脑。她在茶水里下的药是迷心药,只要沾了药,不出一炷香的时间,人就会浑身无力,意识模糊,任人施为。她的药量也掌控的很好,即使是个成年男子也得中招,何况是那个弱不禁风的少女。宿雨算着时间,看药量发作,就知道事情已经成了。

    宿雨对初阳的印象还停留在那个娇贵的,柔弱的少女上,她并不知道没有她接济的初阳是怎么从一开始的磕磕绊绊地生活到如今的游刃有余的,她也不知道病了半个月的初阳其实最后并不是靠服药好的,因为那些药到后来对初阳都毫无作用了。她那时已经昏迷了几天几夜了,终于清醒了一阵,她便提醒自己绝对不能再陷入黑暗之中,因为那可能会永远与这个世界诀别。她掐着自己的手,一直没有放开,直到现在都有一个血印子。

    如今,在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初阳早已不像当年那株娇贵万分的牡丹花了,她在短短一年的时间褪去芳华,变得像蒲苇,像劲草。

    宿雨带笑施礼,就在她作势低头的一瞬间,她怎么也没有想到,看似动弹不得的初阳突然发难,而且初阳居然还有那样的力气,她还没有想到的是她如今才是真正柔弱的人,因为不事操劳,因为怀了身孕。只见初阳直接拿着桌上的茶壶往宿雨的的脑门一拍,宿雨只觉得头部一阵剧痛之后,一种温热的液体顺着她的眼角留了下来。

    宿雨刚大叫出声,就被初阳钳住了下巴,灌入了她的茶水。这时宿雨才想起为了方便二少爷得手,她早就让丫鬟不要守在门口。而她和二少爷约好,等她成事后,就去找他。

    此时,她躺在地上,因为疼痛和虚弱,难以移动身体,但是初阳并不准备杀她,她趁着自己还有意识,拿起了两个碎片。

    看着初阳的动作,宿雨心里忽然蔓延起了极大的恐惧,她切切哀求道:“不要。”不要杀害我的孩子,我日后的荣华。

    她马上说道:“我知道,我还知道很多消息,你的表舅,魏侯爷一直在找你,他甚至以千金为谢,你只要别做傻事,就能平安回去!”她说的很快,但明显想要拖延时间。

    初阳根本不看她的神色,她此刻的意识已经非常模糊了,她的心底划过魏延的名字,原本已经冰冷的心泛起一阵暖意,她的小表舅啊。

    用掉一个碎片后,初阳几乎已经站不起来了,她靠在墙角,用另一种狠劲割开自己的脖子,没有力气就磨,把皮肉磨出一道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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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阳没有想到自己还能醒来,她还记得她死去的感觉,其实并不是很痛,因为被下了药,她的意识已经很模糊了,所以连带痛觉都变得像天际的云朵一样那么遥远。但是心头的那种知道父亲已死,顾家背叛的绝望才真正令人痛苦。

    初阳只觉得当时心里蔓延起了一阵噬心之火,就像当年她回望长安时,看见的那场白日焰火一样,焚灭着她的心脏。良久之后,初阳才缓过神,却发现自己睁开眼睛,看到的了金蚕丝帳顶部的明珠,那明珠有半个手掌那么大,此刻正明晃晃地坠在在帐顶倒映着一室的流光。

    初阳有些恍惚,她轻轻摸上自己的脖子,这时那光影明灭也流连在她的手背上,初阳才恍然如梦地四处张望。这周围的摆设,分明存在于她那绚烂渺远的过去,在那些已成为浮光掠影的旧梦里,然而她又摸了摸自己脸,捏了捏自己的手,才发现这不是梦,而是现实,她居然回到了自己那短暂而灿烂的时光里,在还没有发生那一场将她的人生划开一道天堑的战争之前。

    这是上天给她旨意吗?初阳曾经无数次祈求过神明,她多么希望那一天就像一场梦啊。然而每次醒来,她望着枕头的湿处,都沉默不语,暗恨自己的软弱,她也不再做那样可笑的梦了。

    谁知,这梦真的变成了现实。

    初阳从床上翻了下来,她此刻心情处于一种奇幻的,激动的状态。她第一反应是去寻找能够代表时间的东西。此时房间放了镇热的冰品,现在应该是盛夏,内室中摆放在桌上的焦尾琴是她六岁的时候御前所赐,墙上挂着的飞鸿雪泥画是她七岁时从父亲的藏品库里拿的,旁边设的对联是她八岁时候的生辰礼物。案上摆放的玛瑙钟是九岁的她从魏延那里打赌赢的,初阳借着台上的铜镜一照,这下确定了,自己现在九岁半。她的生辰在正月初一,也就是发生那场动乱的第二天。

    她离那场劫难现在还有四年多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