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解决是在临近晚饭，阮清神清气爽，恨天高蹬出非常气势，一打开门，发现手下两个演员乖乖坐办公室里等她，姜湛朝她点头，“老师那边我去说了，他很理解，也没影响到什么。”

    他们共同的导师，方敬之，是演艺圈地位很高的前辈，现在虽然退居二线，但也不得不说覃红拉他下水是扯淡，因为就算整个所逢公司的年龄都比不上人家从艺的时间。

    阮清凌厉了一下午的脸色缓和下来，“其实应该让你休息的，忙了那么段时间，怎么想着过来。”

    “闲着没事，在你这里也是休息。”姜湛说。

    季骁马上接上去，“刚才商量着晚饭去哪里吃呢，我有个朋友开了家火锅店，就在隔壁条街，不错吃。”

    阮清下午忙着处理这件事情，虽然不大，但是季骁是他们接下去想要重点捧的，不希望有什么不明不白的污点，更何况牵扯到姜湛和方敬之，影响其实可大可小，但是恶劣。于是就没顾到季骁，公司这里一般新人刚来的两三个月其实都得人把头把尾顾着，怕出毛病，但季骁办事能力真的强，公司上面几个高层对他的印象反馈很是不错，前面一两个月在估价，商定培养计划，大致确定下来之后，等现在那部电视剧拍完，就可以安排季骁和公司一线合作，阮清估摸着最好安排他和姜湛一起，这两人关系不错，姜湛也肯带带新人，脑子里光速琢磨一通，顿觉心情更加舒畅，“吃，阮姐请客，不过小季，剧组那里对你体重有要求吗？”

    季骁头摇得拨浪鼓似的，“没没没，我就一男三号，再说了，我总觉得海归的都瘦不了，杵美国天天吃汉堡薯条，谁瘦得了？”

    阮清笑道：“你天天吃火锅就瘦得了？”

    季骁：“腹肌还是在的在的。”

    那家火锅店姜湛在朋友圈看到艺人朋友推荐过，真的好吃，他胃口小，经常是少食多餐，但也馋得吃了许多辣，嘴唇通红，最后是喝水喝饱的。然后有一搭没一搭吃着清汤底的，看阮清和季骁谈笑风生。

    他经常疑惑，季骁怎么会不红呢，明明性格那么好的人。

    季骁说认识这家火锅店的老板是真的认识，吃到一半的时候就有一个留着韩式小鲜肉发型的男生跑过来，跟会面长年不见的爸爸一样：“季哥！呜呜呜呜季哥真的是你！”

    季骁还夹着一筷子肉，灵敏地往旁边一闪，几乎要贴姜湛身上，让男生扑了个空。

    他一手还吃肉，一手抓着姜湛的手臂，抬着膝盖挑起栽在沙发里男生的下巴，竟然还挺平衡，他声音含糊，笑骂：“少动手动脚的，该打折的打折，不然打折你。”

    姜湛认出来了，是季骁在乐畅的偶像团体的一个成员，叫做白远新，其实人气还不错，但是覃红一直不怎么捧他们，季骁被冷遇之后这人好像就不见踪迹了。原来是来开火锅店了。

    这家店没开多久，也就是说他们最近还有联系，就现在这个熟稔样，应该关系一直还不错。

    姜湛想，其实季骁应该和谁关系都还不错，他不像自己寡言少语，开朗大方，只是没有遇到赏识的人。

    ——那自己算不算赏识他的人？把他从乐畅挖过来，而且听阮姐的口气，公司是打算捧他的。

    有些人只是缺少一个好的平台，只要站上去，他的好就会让全世界都看到。

    他忽然有些食不知味，安静看了他们一会儿，笑着说：“我坐对面去，你们好好叙。”

    季骁没放手，下巴抬了抬，“白远新，你坐过去。”他转头给姜湛解释，“那时候我们在乐畅就玩得比较好，他这人特疯，之前就没又明星样，现在也没半点老板样，学长别和他计较。”

    姜湛垂着眼：“没有，他很可爱。”

    白远新这才注意到被季骁挡背后的人，嗷地一声又想扑上去，“男神男神，这不是我男神嘛？男神说我可爱，人家这辈子值了，呜呜呜呜呜季哥你真爱我，带我男神来我的店吃饭......对！我要叫人把这套碗筷供起来不准洗.......呜呜呜呜”

    季骁这下子半个身子都实实在在贴姜湛身上了，他膝盖顶着白远新要扑过来的胸口，“嘿你小子，我又不是给你谋福利的。”

    姜湛听了他的危险发言，下意识看向了自己的碗筷，脸色一变，阮清已经笑得不行，季骁背贴着他，他想动，不敢动，纠结了好一会儿，忍不住笑了出来。

    越活越回去了。

    季骁第二天回组化妆的时候被化妆师嫌弃死了，粉打得死厚才遮住冒出来的两颗痘，覃红惹出来的风波未起先平，于他的影响就是一顿爽呆的火锅和两颗痘。他很久没那么心情松快了，对着镜子狂笑，化妆师念叨着念叨着也跟着他笑，接着小哑巴也跟着笑，一连串下来这一片跟得了羊癫疯似的都在笑。

    导演来逮人的时候不禁也带了笑，边笑边骂：“笑什么笑，好意思笑，不数数你们卡了几次！季骁，过来，就数你笑的最大声，来，去跟你未来老大交流交流感情。”

    季骁角色的未来老大，也就是大boss，是个三十出头的演员，生得硬朗，叼着烟看人的时候特凶，但也特man。这是个铁汉柔情的角色，小哑巴是他失散多年的妹妹，只是找回来没多久就被男主的计划意外害死了，如果一开始两方还是有理由有逻辑的掐，后来就纯粹是私仇了。

    男三最初是站在男主一派的，但其实男主和大boss哪个都不是好货，一个阴险狠毒——虽然后来被女主带好了，一个危险深沉——因为妹妹死掉和男三一起黑化了，总的来说，一开始都很坏，坏得明显不明显而已。小哑巴是开始没多久就被男主抛弃的一颗棋子，男三刚开始特崇拜男主，在发现男主的行为之后大受打击，转而跟随大boss。

    这里面其实三观正常的角色没几个，剧情逻辑也怪怪的，勉强可以接洽上，但其实目前国产剧这样的，已经算很不错了。

    女主角是所逢出来的一个小花旦，叫黄筱新，笑起来甜得要命，幼齿得像个未成年，但真实年龄足够季骁恭恭敬敬叫姐姐。但剧里因为辈分，女主得叫他声小舅舅，没办法，就是要这样狗血纠葛纵横整部剧。

    而且黄筱新知道他和姜湛关系不错，平时也挺照顾他。

    接下去要拍的是大boss第一次出场，季骁扮演的角色刚回国，踌躇满志，想要大有作为。

    大boss点着烟，像看多了年轻气盛的青年人，无所谓地笑，那种不屑一顾只差没说出口，明显得让小年轻本来就别扭的中文更加蹩脚。

    充满了尴尬，宽大的办公室，都盛不下的尴尬，季骁憋红了脸，眼眶都有些湿了，带着鼻音鞠躬说：“谢.....谢，那我......先,出去了。”

    打开门，镜头在他的背影一顿，视角切向大boss，男人嘴角翘了翘，“太好逗了这小子。”

    男三对大boss最初的印象很不好，相反，他一出去，就被一直艹儒雅温和人设的男主圈粉了，捏着男主给的手帕擦了擦眼角，镜头拉远，他看了看窗外。

    将是风起云涌时。

    季骁刚拍完就被黄筱新揪住，眼睛放光语气飘忽，“我觉得我没有存在的意义了......宁宁，你说是吧？”

    宁宁是剧里小哑巴的小名，她突然被喊，茫然抬头。

    季骁莫名其妙：“嗯？”

    结果那里已经在催黄筱新过去了。

    他低头刷手机，刚给姜湛发了化妆师吐槽痘痘的微信，姜湛回了个“笑哭”的表情，又过了一会儿，拍了张照，点开图，一摞的剧本，“肖萌一早上带过来的，阮姐可能想让我死。”

    季骁忍不住笑起来，然后忍不住算起来，这部剧大概要拍三四个月，但自己就是男三，估计只要拍个一个半月多，姜湛假期也有一个月，到时候不知道会选什么剧。

    阮清的意思是让他下一部接个大制作，电影或者电视剧都行，和公司的一线合作，带带人气，稳扎稳打培养出一个新星，最好第二部就能拿个新人奖。

    那会不会有机会两个人合作呢？季骁有些跃跃欲试，他到现在都还记得初见姜湛是那种惊艳、头皮发麻的感觉，他刚开始就是想着去演戏，但因为他形体条件好，覃红给他安排去了男团。男团其实也还行，唱唱跳跳的，以后转型也来得及。只是，没等到那个转型的机会。

    不过回忆起来，其实也释然了。

    之前白远新就说，要是他红了之后要去开家火锅店，里面电视全放着团里mv，打造男团火锅周边。但他还没红男团就解散了，一个都还没开始的偶像团体，就这么湮灭于上面人的几个念头里，而他们连个mv也没拍完就凉了。

    除了最初那八个人，没人知道整个团队训练有多辛苦。像黄粱一梦，不是还剩下首单曲在，都不知道那过去一年在乐畅是什么日子。最先凉的就是自己，还是个队长，什么狗屁队长。

    白远新人小脾气野，家里面又有钱，跟着他后面就离了公司，在影视城边上开了家火锅店，赚得不错。

    其他人，有的傻傻地跟着覃红走了，有的听公司安排在出道边缘当着小透明。

    哦，还有钟哲茂。

    季骁笑了笑，说不清什么心情，最后还是定下神看剧本。

    如露亦如电出自《金刚经》，原句很经典，就连他这个门外汉也听过。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当作如是观。”

    当时他听阮清讲，觉得故事情节混乱糟糕，名字也为了装逼硬凹，果然不是正经科班出身，但现在细品，觉得还挺具阅读性的。

    它分为几条线，主线是男主和大boss在商场上的交锋，男三从男主方向大boss一方倾斜，女主和男主的感情线，也是男主受到女主潜移默化，慢慢改变，还有就是宁宁和男三，宁宁和大boss的交集。

    其中“露”和“电”的指代之一可能就是经济，泡沫一样，他们一群人绕着转，得到的快失去的也快。

    剧里的宁宁是非常灵性的女孩，她不会说话，显出那份异于常人的聪慧就更惹人怜惜。

    男三作为特邀去一所国内高校参加英文讲座，参加的都是在校研究生，由下面的学生写好了纸条让他挑选，其中有个问题让他耳目一新，但是好一会儿没人站起来。他微笑着解释了这个问题，最后是女主站了起来，接过话筒说：“这是我的朋友的问题，但是她不能说话，所以让我和教授说声抱歉。”

    男三有些惊讶，旋即微笑：“你的朋友非常的优秀，不论哪方面。”

    他说话时看向女主身边的小哑巴，和落落大方的女主相比，她更拘谨，但也笑着，眼睛里像有光。

    “会喜欢上那么美好的人，真的是非常简单的事情。”季骁念了一遍，那是男三在台上的心声，但因为刚开头是由女主视角展开的剧本，这句台词没有出现，是在后来宁宁走了的回忆杀回响才有。

    季骁琢磨了一下那种感觉，觉得对单身狗有点伤害，他没喜欢的人。

    果然，接下去他就卡了。

    那是今天的最后一场戏了，卡了两三次，勉强过了，结果接下去和宁宁更多的对手戏就更生硬了。本来一整天的拍摄都挺顺利，想多拍两条，结果卡在感情戏上，导演气笑了，拿着手上一卷剧本敲他，“回去给我好好琢磨，多大一个小伙子，没谈过恋爱吗？”

    于是先收工了。季骁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边上和他玩得比较好的路过都来调侃两声：“没想到季哥平时跟我们讲得头头是道，有理有据，就是个理论派啊。”

    季骁：“一边玩儿去。”

    阮清下午没来，现在来接他，正好看到最后一场，警告他：“没谈过就没谈过的，你别学他们乱搞，这圈子够乱的了。你卡戏了我带你去找姜湛，叫他给你讲讲戏，看他闲得慌，在家里学做吃的，我们过去蹭一顿。”

    季骁往车子后座一钻，咸鱼一样瘫着，“好啊，去学长家。”

    “哦对了，阮姐，这部剧结束之后公司给我安排的公寓也要到了吧。”

    阮清想了一下：“没有，我给你问了声，就下个礼拜，提包入住，生活用品都有准备。”

    季骁：“这么早啊，之前......”

    “之前你是名不见经传，现在呢？”

    “现在我也是啊，就拍了几个广告，哪.......”

    “你昨个上热搜了不知道吗？”阮清有些好笑，“k大校草，还参过军，还是个学霸，之前你们那单曲也被人扒出来了。”

    “嗯？........嗯！”季骁确实有点懵，打开微博，最近转发的那条《天色》杂志的广告下面，俨然涌进了一堆的热搜参观团，嗷嗷的那种。“这都扒得出来。”他关了手机，兴致并不高。

    “阮姐，”他声音闷闷的，“要是，以后要炒作什么的，嗯.......避开参军那两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