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骁进组时剧组已经拍了四五天了，他适应能力很强，刚开始几条ng导演也没说什么，特和善，笑呵呵指导，季骁也很快过了。经纪人阮清也跟他过去，看着还挺满意，给他介绍了几个主要演员，让女主演好好照顾他，她也是所逢的。

    中场休息时，季骁却看见阮清神情焦虑，她声音压得很低，看得出在对电话那边发火。

    女主角和男主角开始狗血的相遇了，他本着学习的态度观摩了一场，觉得无聊，低头玩手机，觉得手背被戳了一下。

    让男三号黑化的小配角在补妆，小姑娘古灵精怪，手上动作不停，就把手头一把绿色的塑料纸叠成两只千纸鹤递了过来。

    季骁接过来，闻到点甜香，“哇呜，还是甜的，thanks， my beautiful girl。”

    小配角在剧里是孤儿院的哑女，跟着学了点手语，比划道：“谢谢你关照。”

    化妆师是个四十来岁的女人，忍了好一会儿，骂道：“你就不能安分一点，到处勾搭来勾搭去。”

    小配角没什么背景，只敢对季骁这个很照顾她的稍稍讨好，被骂了一句之后还勉强笑笑，脸色明显黯淡。

    季骁想替她说什么，阮清已经快步走过来。

    “一个傻逼玩意儿想搞事，我回总部去处理一下。”

    季骁也压低声音：“怎么回事？有关学长吗？”

    阮清：“你怎么就关心，唉，算了，专心拍你的戏。”

    季骁点了点头，他知道不该过问的事情不多问，但想来想去有点担心，拐弯抹角地给姜湛发消息：“学长今天还好吗？今天拍了几条，感觉还不错，导演特好说话，我还以为导演都会像张导这样的，还好，哈哈！”

    他估摸着如果姜湛有事，也会回他一句“嗯”，然后上线去刷微博。

    在房间里响起的铃声是a神的《waitting for love》，姜湛刚午睡醒，接起来，是池靳。

    “所逢”影视的两大顶梁柱没一个省心的，池少爷追老婆实行半直播形式，喋喋不休一通之后，特别虚心地请教，“湛儿，你说我该怎么办？”

    姜湛难得享受个作息规律的假期，睡得痛快极了，懒懒地靠着床头，声音沙哑地说，“嗯，你想我说什么呢？可善也没有明言答应或者拒绝你，我是觉得可能——她在这方面上不上心，不然你想，这么好条件的女孩子，不早被人拐了还留着让你觊觎？你可能就试着去，勾搭她一下，她对这方面不敏感，你就做到让她察觉你对她有意思，很明显的意思。”

    池靳：“我觉得我已经很明显了啊，上热搜的次数都不如我在她面前强行刷存在感的次数多。”

    姜湛想了想，说：“《南疆事》的首映来吗？可善好像和解老师是朋友来着，你可以约一约她。”

    池靳：“那她要是和解香跑了呢？去看电影然后最后她要是喜欢上你了怎么办，我看你那造型还挺好看的。”

    姜湛声音又低又无奈：“.......你也是很殚精竭虑啊。”

    解香就是《南疆事》的编剧之一，性别女，爱好女。

    池靳觉得自己的担忧很有道理，“我妈简直就是你脑残粉，我家电视放的从来不是我演的。”

    姜湛伸手将床头保温杯里的牛奶一口一口喂下，十分慵懒：“谁叫你都演的文艺片，看几分钟就睡着的那种。”

    池靳：“我要转型了！”

    他那边气哼哼地挂了电话，姜湛琢磨是睡个回笼还是睡个回笼，就看到季骁发过来的消息。点进去，下面是阮清还有助理肖萌发的消息，剩下的就是一些约戏的。

    先给季骁回了：“午睡刚醒，早上看了池靳早期的作品，太催眠了。”

    打开阮清发的，阮姐和他已经有了默契，对于这段“升值期”自有安排，张弛有度，姜湛前段时间因为电影耗了太大的精力，需要休息的时候她一般不会来打扰，但是可能这个刺激给太大了，阮清先感叹号刷屏了一波，然后才说了正经人话。

    “ 季骁那前经纪人是傻逼吗？自己和乐畅解约还想带人跑？带人跑还牵扯到季骁？那孩子还是她的？呵呵！”

    “扯到季骁就算了，还拉你和方敬之下水？拉皮条？exm？就你这长相需要我去拉皮条吗？男孩女孩排排躺你床上求艹啊姜哥！”

    姜湛牛奶噎了一下，咳得脸都红了。他觉得阮清是跟自己跟久了太和平了，或者是季骁那前经纪人真的太膈应人，好久没见阮姐发脾气了，她平常的口号是“不和傻逼较劲，少买两斤护肤品。”

    “所逢”公司里，窗明几净的，来往的员工一个个忙得连轴转，阮清刚被姜湛捋顺的毛在看到池靳的同时又炸了，跟看杀父仇人似的死盯池靳，作为热搜常驻嘉宾，为公司起码增加了一半的工作量。

    池靳难得来总部溜达一趟就被逮来骂，被怼得生无可恋，心想，我一个一线红得发紫的明星，除了在片场被导演骂过，其他时候多硬气啊。

    硬气的一线明星被骂得狗血淋头，声气渐弱，“阮姐，你怎么那么护犊子，不对，你怎么除了我之外都那么护犊子，我记得你带我的时候老放养了。”

    阮清眉一横，：“他们两个哪里怼得过别人，不像你，都本本分分的。算了，也没一个省心的，你们都是我们祖宗。”

    池靳摆手：“可还太客气。”

    说完祖宗之一就溜上楼了。

    季骁又和姜湛聊了两句，他下午的戏就是男三号在男主手下开始工作了，带着点青涩和腼腆，顺便见证男女主的感情戏发展。戏份不重但是都得在场。

    拍完还挺早，毕竟投资不大，导演也不严格，ng也就几次。

    拍完阮清让吕骅来接他，吕骅是姜湛的司机，跟他也好些年了，是个和蔼可亲的大叔，最近常被派来接季骁，两人很快混得熟络。

    车开到一半，吕骅给季骁说了声要去接姜湛，季骁说没事，过去要开大半个小时，季骁直接在后座上小憩了。吕骅车开得平稳，季骁连轴转了好几天也挺累，车子停了都没醒过来。

    姜湛打开车门就看到他一个一米八几的男人缩缩挪挪，将就抱着只奇丑无比的红色青蛙抱枕以一种奇妙的姿势安然睡着。

    姜湛手跟触电似的缩了回去，眼睛又不受控制就落在那睡成卷毛还堪称俊俏的玩意儿身上，好一会儿都没动静，吕骅觉得奇怪，回头看了一眼，发现姜湛把外套脱了，轻轻给季骁盖上。

    秋天有点凉，他身上是源源不断的暖意，大衣沾染上了这份温度，季骁在睡梦中长出了口气，闻到了一点草木般温柔的味道，这味道熟悉得很，亲切得让人感觉近乎安逸。

    姜湛轻轻合上车门。

    他在心里给自己数了三个数，深呼吸，又数了五个数，深呼吸，眼睛还是忍不住往后面看，他到副驾座上坐着，焦灼了半路，最后刷起了微博。把@和评论刷空后又溜达到季骁的主页看，最新转发的是《天色》杂志的封面图，扮相不羁，笑起来带点坏，和后面睡得乖乖巧巧的是一个人。

    一个急刹，整辆车像放在锅上被厨师颠了颠，姜湛转头看他，季骁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两人目光在重新启动的不太平稳的车里交错。

    秋天的阳光明亮又澄澈，从前车玻璃里照进来，如一整块的水晶玻璃般罩着姜湛，纯黑的瞳孔都折射出了异彩，那流光溢彩般的目光好像专注又情深，季骁有一瞬间觉得心脏被什么小虫子咬了一口。

    他家学长可真好看......

    他闭了闭眼，以为是场梦。

    姜湛狼狈地转过头，从后视镜里看到季骁伸展了一下身子，抓着大衣蹭了蹭，又将脸埋进衣服里。他没想到季骁会这样，脸腾地就红了，连着耳朵，从耳根径直烧上去，一片局促。

    那件大衣，他穿过。季骁脸蹭过的地方，那些衣料曾经贴在他身上，沾染过他的气息。

    姜湛忽然看不下手机了，用手背蹭了蹭脸颊，怪烫的。

    他忽然想起《南疆事》的开头，叶清陵面对着主角一行说过的话。

    “我一生所经之处，有如瀚海云烟，极美极丑，极善极恶，都是模糊的。”

    此刻他低头捏着手指补充了一句，“只有你，那么清晰。”

    说完都要被自己酸掉一口大牙。

    叶清陵曾听友人提过主角二人情深义重，待南疆事平定，男主辗转求上门，叶清陵含笑念了句，“难得情深”，他演的时候，觉得自己多多少少也沾上个边。

    只是世间大多情缘之深之重，莫不都是由时间堆砌起来，经人传唱发酵，历久弥新的酸与甘才让人回味。

    覃虹是季骁当初在乐畅娱乐的偶像团体的经纪人，人很精明，就是太小家子气，浸淫于那些个娱乐圈潜规则。

    姜湛生日会要录支歌回馈粉丝，这方面所逢音乐班子不行，就找乐畅承包，乐畅方面提出mv录制用的舞蹈团队用他们将要出道的一支队伍，季骁作为偶像团体的队长和他做沟通。

    那时候他想什么呢？

    这一切都像场梦吧。

    他想了多久的男孩子，突然有一天出现在他面前，姜湛握手时都恍恍惚惚的，要不是肖萌提醒，他就要一直握着人家的手不放了。

    覃虹何等人精，看得出姜湛对季骁的格外关照，就格外关照给季骁上了一堂人性课堂。她说话循循善诱，把潜规则包养吹出天际，好像是什么可遇不可求的机缘......

    一旦这些事情牵扯进来，资源和金钱，各式颜色的关系网错综地一划拉，喜欢就变得物欲又简单。

    没有战战兢兢，没有辗转反侧，姜湛那阵子忙得昏天暗地，从中拨出一点细碎的空隙，就像发现自己护在玻璃瓶里不敢触碰的花被不解风情的人掐了丢在马路牙子上暴晒。

    季骁后来就是轻描淡写地说他被人教训了一顿，得罪了经纪人和团里的一个傍上大腿的成员。而且他因为出道的事情和家里闹得不太愉快，也不能回家，只能跑到妹妹在外面租的公寓住了一阵子。

    车子在总部门口停了下来，季骁被颠醒之后就迷迷糊糊地坐起来，反穿着姜湛的大衣，好像怪冷的样子。他头毛被睡得有点乱，双眼皮睡出了几层褶皱，显得轮廓更深，眸子水润润的黑。

    姜湛就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好不容易退下温度的两颊又有烧起来的趋势。

    季骁嗓子有点干，说话时又哑又低：“学长......”

    姜湛：“......”

    欺人太甚。

    季骁有些懵地看见姜湛一听见他说话就条件反射地跳下车，努了努嘴，也去拉车门。

    姜湛脱掉外套就穿着件衬衫，风刮过来，笼得他身形单薄又纤长。

    季骁惺忪的睡意被风刮散，晃了晃脑袋，把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晃掉，上前要把外套给姜湛套上，姜湛是下车躲他的，可看见他也下来，一时间不知道做什么反应，季骁跟给大型娃娃穿衣服一样帮他套袖子时他才下意识要挣脱，季骁拍拍他的腰，“别动。”

    他说话时气息扑在姜湛的脖颈，挣脱无门，姜湛自暴自弃地僵成了一条纤细的人□□子。

    池靳办完事就要离开了，看到下面两个，自觉玉树临风地往旋转门前柱子上一靠，看着两人并肩走上来。

    他往下吹了个流氓哨，“官逼同死啊兄弟们。”

    季骁是最近和这个前辈熟悉起来的，认识时间不长，但两个都是话多人又骚的，久仰对方大名许久，如此一见，各自觉得十分投眼缘。

    姜湛觉得头皮有些发麻，他从来就存了点痴望，池靳又是不多的知道他性取向的人，有些尴尬地要扯开话题。“呃，池靳你来总部.......！”

    季骁一把揽住他的肩，姜湛人正恍惚，下盘不稳，被他径直拉得撞进半个怀里。

    季骁戏很多地故意压低声音说：“感天动地兄弟情。”

    气息从脖颈耳根穿过，温热，姜湛沉痛地闭了闭眼。

    池靳不嫌事大地鼓掌。

    阮清在后面吼：“池靳你给我回去！”

    季骁以为姜湛来是有事的，毕竟他家学长混到这个档次，正是风头最盛，其实说起人气，比高煦家之流还胜一筹。

    只是过去了大半小时，他按阮清吩咐的话去见了领导，签了合同，大大小小手续办下来，却看着所逢影视里的一大金字招牌闲得发慌地四处晃荡，把阮清在公司的办公室的书架按照书的类型大小整整齐齐排放了一遍，又收拾好书桌在上面练起了毛笔.......毛笔！

    那种随便往角落一杵都能吸引一大堆眼球的人无知无觉地提笔站着，笔下如走龙蛇，流畅通达，兼之写字的人赏心悦目，就算是见惯大明星的职员们都忍不住跑来拍照录像。

    阮大经纪人办公室采光良好，虽然已近傍晚，但依然几乎不用p图就可以拿来发微博。

    季骁到的时候姜湛已经收尾，他在散去的人群里听了个大概，和其中一个摄像组的大哥一拍即合，不到三分钟就收到了一堆图片。

    姜湛写完之后懒得收，干晾在那里，自己随便拿了本书躺沙发上看了起来。

    玻璃门外人散得差不多了，跟看动物园里的猴子耍宝一样，结束了就散场了。

    季骁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他往书桌上一看，那点滋味变得微妙起来了。

    多正经的明星，上面写着：“某知名明星在线练字，拍照一张一千，写字一字一万，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他多看了两眼，觉得这句式有点熟悉。

    一拍脑袋，气得嗷嗷叫：上个礼拜自己开了个直播，在志愿者中心里不知道干什么，正好有毛笔，就写书法，“某不知名明星在线练字，拍照一张一千，写字一字一万，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结局当然是没人买。免费送给了那里的垃圾桶。

    几千个观众刷了满屏“哈哈哈”，劝他要把价格降下来，季骁不肯，说怎么都是个出道了的，谁知道哪天要是红了，被扒出来自己那么便宜怎么办。

    他转头过去看，就发现姜湛拿着的书的封面是倒的，还一副津津有味的样子。

    季骁：“学长，没意思了啊。”

    姜湛岿然不动。

    季骁锲而不舍烦他，姜湛推他的脑袋，软绒绒暖烘烘。

    他一边想把熊孩子推开一边心痒，一愣神季骁就蹬鼻子上脸凑得更近了，“我去！这书封皮就是倒着的？这本书讲什么的？”

    几乎整个人都扒拉到自己身上了，姜湛：“你不能下去点么非趴我身上？”

    季骁在他脸上扫了一圈，笑得顶邪气，压着嗓，“学长。”

    话音未落，就飞快在他脸上亲了一口，训练有素似的立刻退得远远的。

    姜湛：“......”

    季骁：“哈哈哈别打我别打我，还要靠脸赚钱呢，开个玩笑，别生气啊。”

    姜湛简直要被他动手动脚得麻木了，一脸生无可恋地看着他，季骁确定他不会抓起自己揍一顿之后坐到他旁边说话：“学长，交个心。这次事情我听阮姐说了，是我连累你的，我也没想到覃红，就我之前那经纪人会这样......只是现在我也没什么能做的，但要有需要我的，两肋插刀，你就是我亲哥哥。”

    姜湛被他一连串下来弄得没脾气了，心想：哦，原来现在直男都是那么相处的吗？

    “不想当亲哥哥，想当情哥哥。”

    他又在心里暗戳戳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