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忍不住转头去看姜湛，心情趋近于欣赏美好事物。

    姜湛：“怎么了？”

    季骁嘴跟抹了蜜似的：“学长好看，难怪网上的女孩儿都喊着要给你生猴子。学长生的话，也是猴子届的齐天大圣。”

    姜湛：“......学长不生。”

    这嘴怕是抹的芥末蜂蜜吧。

    说是生日聚会其实规模也不大，就是一些亲朋和学生，有些比较忙的提前就送了礼物，堆了满满一屋子，可见方敬之的人缘。

    姜湛刚到就受到全场瞩目，他现在算是所逢影视艺人排名仅次于池靳的一位，还正处于上升期，刚拍完一部冲拿奖去的电影。

    方敬之看到得意弟子，更加兴起，非得拉他到身边坐着，倒上自己藏了二十来年的酒，追古忆今起来。

    很多人在综艺和日常中看到的姜湛，大多是带点病弱的白，温柔又斯文的，眼睛总含着点笑意，很知心哥哥的长相，但他在作品中的表现可塑性又特别高，到目前为止，也都没什么固定的影视印象。

    《南疆事》是近年来少数不是大ip改编但又一开始就很有粉丝基础的电影，是“四境”系列电影的南疆篇的完结，南疆篇开启于所逢影视建立之初，陪伴着公司成长至今，构造了一个快意恩仇、侠肝义胆的东方奇幻世界。电影并没有强行摆脱金庸古龙之后的武侠情怀，只是在情节和特效上下了很大的创新发展。每一部电影都有一定的剧情接轨部分，单独只看一部也不会影响观感，每年出一部，是所逢影视的情怀类主打。

    编剧是著名大学专业出身的，从不接什么ip改编，坚持原创创作。季骁坐在另一个桌，时不时看向姜湛那桌，高谈阔论和欢畅大笑时不时传过来，听起来像是在讨论《南疆事》剧组的一些八卦。

    季骁的手机响了一下，拿起来看，是姜湛：“怎么一直看我？”

    季骁抬起头，正好对上姜湛穿过两张桌子投来的有点疑惑的眼神，季骁侧坐着对向他，故意眨了眨左眼，看也不看地打字：“听说《南疆事》里学长演的是个采花大盗，有点好奇师兄撩人的样子。”

    姜湛低头扫了一眼，季骁看不太清他的表情，就看到同桌有人敬他，他特别干脆地一饮而尽。

    过了会儿，姜湛的手机又响了一下，“学长明明逗一下都脸红。”

    他脸又腾地烧了起来，眼神麻木地盯着桌上的酒杯，提起来又喝了几口。

    是他喝多了还是怎么，总觉得这一整天下来季骁都特别不对劲。

    姜湛名气大，档期满，好不容易逮住人，谁都不肯轻易放过，酒一杯一杯敬着，但他自己心里有个度，喝得有点上头了就肯再喝了。他上洗手间洗脸，水浸得整张脸湿漉漉的，显得眉眼更加深刻深邃，有水进了眼睛，他闭着眼抓瞎，就抓到了只手。

    “学长，别动。”是季骁。

    姜湛已经有点晕了，但他酒品很好，乖巧极了，被季骁抓着拿纸擦脸擦手，他睫毛上还沾着几颗水珠，轻颤了几下就掉了下来，落在季骁手背上。

    他感觉到温热的呼吸从脸上一掠而过。

    季骁：“学长，要走了吗？你都醉了。”

    姜湛睁开眼，迷迷瞪瞪地：“好，打电话给吕骅吧，先送你回去，我回家休息。”

    季骁：“不用，我没喝酒，我送你回家吧。”

    姜湛又闭上眼，半靠着季骁，不知道听没听进去，“我有点困了。”

    季骁扶着他的腰出去，给方敬之告了声罪，师娘最喜欢他，连夸他的礼物送得贴心，全程姜湛就靠在季骁身上，所幸在场人都醉得差不多了，没说什么就放人走了。

    季骁说：“学长，钥匙呢？”

    姜湛闭着眼，像是睡着了，样子特别乖巧柔软。

    季骁忽然很想捏两把，可混着点热气酒气的呼吸喷到指尖，他忍不住倒吸了口气，扭过头去，过了会儿又认命地转回来，估摸着钥匙应该放在风衣口袋里，怪艰难才拿了出来。

    有点奇怪......他把姜湛放进副驾，关上门，摸了摸自己的脸，滚烫的，手指也是。

    秋夜的风已经凉透了，卷着落叶扫荡，从他脸上席卷而去，季骁觉得自己也有点醉了，脑子不太清楚。

    送姜湛回到家，才发现他上头得快醒酒也快，季骁想扶他进去，被义正言辞拒绝了。

    推脱半天，季骁无奈道：“那我车明天开回来哦。”

    姜湛：“嗯。”

    等人一走，姜湛就径直坐在入户高一截的地板上。大理石的地板在夜晚透心凉，坐了没两分钟他就捂着屁股站起来，走到沙发前，整个人栽进去，脸在枕头上蹭，蹭得微凉的枕巾都温热起来，也没缓过劲。

    《南疆事》的宣传推上档期，主演可谓群星璀璨，男一号是连续三年影帝的热门提名高煦家，女一号是影后陈青娴，姜湛饰演的是男二号，在电影里是一个侠肝义胆的采花贼，风流而不下流，多情又无情。而最令人震撼的还是豪华的配角阵容，一列的知名影星和老戏骨，基本都是友情出演，可谓寸草寸星。

    季骁也进了片场。姜湛的身价会在《南疆事》上映之后飞跃几乎是可以肯定的事情了，所以阮清除了剧组要求的宣传几乎没给姜湛安排工作，把注意力转移到了季骁身上。

    所逢本身就是影视产业起家，甚至公司老总也是影后出身，这种影视剧的资源从来也不缺。

    给季骁安排的是一部商战爱情剧，剧名却很佛，叫《如露亦如电》。他是一个男三号，喜欢其中的一个小配角。

    男三是个abc博士，讲起话来中英夹杂，各种语法错误的中文是一个萌点。在男一男二都围着女主打转的剧里是股清流。男三喜欢的小配角没多久就因为保护男三死掉了，男三得知小配角死亡的真相后开始黑化，暗中针对主角一派，最后被大boss抛弃，以经济罪关进监狱。

    阮清大概讲完，季骁举手，“我知道我没选择权利，但是，阮姐，剧本你看懂了吗？”

    阮清把剧本砸他怀里，两手一摊：“里面怪多专业术语的，听说编剧本科就是金融系毕业的。我就随便扫了一下，这剧本算是现在你能接到的最好的了，可以磨砺一下演技。而且进组时间不长，导演和我熟，请假什么的比较好安排，我估计着你那个糖果广告拍得不错，我手上又接了几个，然后后天去《天色》那里拍杂志封面。”

    季骁无奈：“诶，好嘞。”

    《南疆事》宣传已接近尾声，季骁化妆的过程中看直播，要先拍男三刚从国外回来，满脸胶原蛋白的，青涩懵懂，满满的对神州大地的向往。

    手机屏幕里，主持人介绍完主演，特意cue了一下姜湛：“这次饰演的角色和姜老师之前的角色还有姜老师本身性格好像都差距很大，而且听说收音是用的姜老师原声，能不能现场给大家演绎一下，用电影中角色的语气？”

    镜头抖了几下，聚焦在姜湛身上。

    姜湛电影里的角色叫叶清陵，是个不折不扣的浪荡子，对谁都温柔缠缱，万花丛过却不沾一叶，无数女人因为他的多情迷恋他，无数女人因为他的绝情而恨他。此刻站在台上，穿着修身西服的姜湛握着话筒，忽然一笑，宛如千年前的风流花盗一摇折扇，声音里都渗出点恰到好处的勾人：“曾见周灵王太子，碧桃花下自吹笙。”

    全场尖叫。

    极尽风流的公子音，带上点漫不经心的笑音，隔着现场数千人的尖叫和手机屏幕，听起来都还......挺好听的。

    不然化妆师也不会听呆了把他眉毛画歪。

    季骁：“......”

    化妆师欲哭无泪地连声道歉。

    季骁看了看镜子，调侃道：“看来是学长好看些，这么大个美男杵在这儿你都不动心，偏偏要看屏幕里没巴掌大的。”

    小化妆师也就二十出头，像是刚出来工作的，涨红了脸，哼哧了半天说不出话，季骁忍不住就想逗她，“你也是生姜吗？”

    生姜是姜湛粉丝的名字，听着怪辣人的。季骁画了个大爱心，“姜湛哥哥放心飞，生姜永相随！”

    小姑娘咬唇忍笑。

    发布会结束之后，姜湛和导演制片人男女主演打过招呼就要撤，导演大方摆手，转身勾着高煦家的肩膀豪情壮语：“今年这座影帝的奖杯非得让你搬回去不可。”

    陈青娴朝姜湛飞了个媚眼，“回见了姜湛。”

    有点寒意的秋夜，几个大男人都是长袖，陈青娴穿着件无袖连衣裙，美得没有温度。她眼深鼻高，唇红齿白，在流光溢彩的灯光下轮廓更显深邃动人。

    姜湛点了点头，他有时候恍惚会把陈青娴认错，心想如果姐姐长到那么大，会不会也是这样的人。大气又肆意，活得风生水起。

    一定是这样的。姜湛捂着嘴咳了两声，有种发自内心的凉意。

    是了，酒尽人散，总让人心底发慌，说是要回家，家里面也空荡荡的，没什么迫切回去的欲望。

    像很多很多次那样，被一大群人簇拥着来，簇拥着走，走到最后，只剩下孤零零一个。

    等他回到家洗完澡在床上看书的时候，就收到了季骁的准点问候。

    “学长回到家了吗？我今天在剧组看了《南疆事》发布会的直播，那时候正化妆呢，就听到你那句叶清陵式的发言，把我的化妆师都给苏到了，眉毛都画歪了。==”

    姜湛无声地扯了扯嘴角，心情不由自主愉悦了。

    他大概能了解季骁最近那么腻着他的原因了，从最开始的受宠若惊到想入非非到现在基本看开，中间不过几天时间。季骁是典型的直男思维，自己对他好，他也就对自己好，更何况他们本来关系就还不错，堪称君子之交，这次自己又这么帮他，他无论是把自己当偶像还是当兄弟，都是有可能的。

    姜湛贪婪地把那则信息看了又看，才念念不舍地回复：“回到家了，刚洗完澡，在看书，准备睡了。”

    季骁看起来像守在手机边上的，秒回：“期待《南疆事》！学长晚安！”

    “晚安。”

    他喜欢季骁，真喜欢他，有谁会不喜欢这种小太阳似的男生呢？但他喜欢他，是一个男人对另一个男人的爱慕。

    但他不敢让季骁知道。这喜欢像积在遥远山峰上的湖泊，惊鸿乍起波澜，更深处却还是冰冷的宁静的，漫无天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