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林扪心自问了一下，如果肖珩不知道他的秘密，只是一个曾经向他表白过又被他残暴拒绝了的同学，他俩还会不会扯上关系。

    答案是不会，肯定不会。

    如果不是那样，他也就不会约肖珩在晚上去那个亭子里。

    跑步的时候也不过是中暑昏迷，也没人会去拉他一起跑。

    说到底不过是因为肖珩是个知情者，他才给了肖珩一直接近他的机会。

    林林在思考的时候肖珩也在反省。

    他觉得就算不知道林林的秘密，他也会一直追着林林跑的。

    喜欢就是喜欢，他喜欢林林的细长眉眼和小尖下巴，喜欢把那没有多少肉的身子抱在怀里的触感，连带着林林像芝麻绿豆一样小的字和早自习嗡嗡嗡像蚊子一样念课文的声音都喜欢。

    虽然已经被狠狠地拒绝过一次了，还被骂了“死gay”，可林林对他的态度终究是缓和下来了不是吗？

    他只是很难过，因为林林显然不这么想。

    他甚至把自己想成一个依仗这一特殊身份而威胁逼迫人的坏蛋。

    从操场跳回教学楼底下，肖珩已经明显累到喘不上气了。

    按理说也不会这么累，只是现在心中无限疲惫。

    也就累了。

    有人过来拉了他一把，是一只熟悉到想哭的小白手，带了点肉。

    抬头看到林林略带歉意的眼神时肖珩的思绪已经飘到天外。

    无怪乎那么多青少年在这个年纪憧憬恋爱。

    好像一滴墨落进了一片水，晕染开来，变成一缕缕墨丝，随着人的欢喜，渗入骨髓。

    林林说：“虽然我真的很想好好学习，可是你的脚是因为我伤的，在它好之前我肯定会对你负责。”

    肖珩想哭：“你能不能不要在这种时候谈学习。”

    林林赧然，红了脸，低头道：“我排斥同性相爱有我自身的理由，可我真的不是讨厌你。除了说学习，我不知道用什么理由来拒绝你。”

    肖珩想起上个学期初来乍到，谁都不认识，见班上半数同学都爱跑来调戏林林，便问了其中一人原因。

    那人却说不出原因，只道林林长得又好看又好玩，被调戏着也不说一句。

    后来当着众人面怒吼了他一句“死gay”，大家有些讪讪然，下意识避开他，林林也还是一言未发。

    肖珩一直以为沉默是林林的包容，却没想到他只是用沉默掩盖了他的温柔。

    像头温柔的小狮子，被惹恼了吼一声，又不咬人。

    旁边与斜前方两人安分了好几天，让王扬颇有些不习惯。

    他都已经开始怀念那个整天以尬撩林林为乐的肖珩了。

    想想他们这状态开始的时间，心下一惊，戳戳同桌手臂：“你们吵架了？”

    肖珩一头雾水：“没啊，好着呢。”平平淡淡才是真，他已经决定改变路线了。

    王扬还是不放心：“虽然我觉得林林可能更喜欢我一点，不过你放心，我一定不会和你抢的。”

    王扬的脑子坏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肖珩决定不和他计较。

    “你和郝雄说好了吗？”

    “没呢。”一提到这个王扬的脸就耷拉下来，像个苦瓜，“个孙子，要不是他素质过硬爷爷真的不稀罕找他。”

    “毕竟人家要考清华的，清华重要还是一场球赛重要？”

    “那果断球赛啊！”

    “所以你上不了清华。”

    虽然不管哪个重要都上不了。

    王扬去了一班，找郝雄商量条件。

    “只要你参加，我什么条件都答应你！”

    郝雄轻描淡写一句话让王扬丧失了所有的勇气：

    “只要你和我姐断绝关系，练多久怎么练我都答应你。”

    王扬崩溃捂脸：“我和你姐还没培养出关系来呢你就要断我子孙路！”

    郝雄也要被他弄疯了：“我姐究竟哪里好你们一个个的上赶着追她？”

    “漂，漂亮吧。”

    郝雄摸摸自己的脸，“我觉得我长得也挺好的。”

    王扬：……

    这个话题走向有点奇怪。

    最后郝雄定下了条件，只要王扬保持一个月不搭理郝枭，他就参加。

    王扬抹着眼泪走了，他心口犯疼恍若西施再世，脑中无限循环把郝雄暴打一顿扔在地上并叫他姐控的场景。

    为表决心，他在郝雄面前把qq卸载了。

    “行了吧？！”他拿着手机往郝雄面前怼，“行了没？！”

    “行了。”郝雄看表情非常满意。

    肖珩是个喜欢凑热闹的，没事到处转，篮球队训练的时候也要过去，美其名曰场外战术指导。

    其实就是想找机会和林林在教室外的地方腻歪在一起。

    王扬每回下来都能看到他们在场边坐着，林林埋头写作业，肖珩侧着头慈爱地看他写作业。

    “我靠我靠我靠来口水渴死了。”王扬特别喜欢把衣服下摆撩起来擦汗顺便展示一下自己的六块腹肌，骚到不行。

    “郝雄行，这小子真的行，我觉得我们今年有望夺冠了。”王扬眼角眉梢都透着一股喜气，就像村长看见田里的庄稼终于成熟那般欣慰的喜悦，由内而外地透着一股乡土气息。

    林林是一路看着他过来的，特别能理解他的这种心情。

    “敢情你们以前没拿过冠军啊？”肖珩笑得贼里贼气，“哎呀这可真得提前恭喜王队长了。”

    林林推推他：“你别这么说。”

    王扬使劲点头。

    “年年输也不容易。”

    肖珩过来也是有好处的，比如说全队的水都由他一人承包了。

    这就要稍微辛苦林林一些，肖珩算是半个伤残人士，拎一袋子矿泉水这种事理所当然由他来做。

    有时候水不够，就需要林林再去超市买几瓶，毕竟不能给了这部分的就不管另外一些人。

    一来二去，一帮大小伙子都觉得吃人嘴短，看见林林都格外照顾，颇有些宠自家弟弟的意思。

    王扬傻逼兮兮地悄悄问肖珩：“你不心疼啊？”

    肖珩难得嘴硬：“我心疼他干嘛？”

    这话被刚刚买水回来的林林听到了，一时间不知道做什么表示。

    的确是不应该心疼，可是这话又不应该由肖珩亲口说出来……

    怪没面子的。

    肖珩也看到他了，想想自己刚才放下的豪言壮语，看看眼前的小人儿满头满脸的汗，心里只想说一句真香。

    他清了清嗓子，“回来啦。”

    “嗯。”林林点点头，有点尴尬，从袋子里拿出一瓶水递给他，“你也渴了吧，喝点。”

    肖珩接过，别人都是两块五一瓶的水，就他这瓶是四块的。

    虽然花的都是自己的钱，可终究是觉得被特殊对待了，胸中膨胀起好些虚荣心。

    那之后两人就好久没再讲话。直到训练结束一伙人回去，只剩了他们两个在篮球场上，肖珩才不自在地给自己解释：“其实我不是不心疼……”

    林林赶紧收拾了喝了半瓶放在地上也没扔的那些瓶子，站起身跺跺坐得发麻的脚，同样挺别扭地开口：“你说这干嘛呀……”

    肖珩赶紧闭嘴，可眼睛忍不住地看林林。

    林林被他看得受不了：“我只不过是帮忙买了下水，一点都不辛苦，真的。”

    肖珩握住他的手：“苦了你了。”

    林林：……

    “我会对你好的，真的。”

    “……滚。”

    非要用一个词来形容肖珩现在的状态，林林只能说，油腻。

    就像一锅夏天在外面放了一整晚的肉汤。

    喝了嫌恶心，可看着又觉得挺踏实。

    在离比赛还有两天的时候，x中某同学爆出了一个惊天大秘密。

    原来某班郝班长一直有个男朋友，分分合合纠缠到死就是不放手的那种。

    王扬是最后一个知道这个消息的。

    知道后他连球都不传了，整个篮球场都仿佛随着他一起沉寂，再到爆发。

    告诉他的是高二一狗屁孩子，啥都不懂嘻嘻哈哈，手上没数嘴上哆嗦，一不留神就抖出来了。

    王扬愣完三秒后就哭了，大男孩抱着球哭的稀里哗啦，眼泪鼻涕都往球上抹，分不清是球脏还是脸脏。

    众人呆若一群大白鹅，只有郝雄挺身上前把球砸开，拉着王扬的手就跑了出去。

    王扬边跑边哭边骂郝雄：“都他妈怪你！都是你！你还我女神！”

    郝雄仿佛没听见，手上握得紧了些，跑得更快了些。

    他拉着王扬跑到一个没什么人的地方，手还紧紧握着，生怕一松开就会被喂拳头。

    到时候他连还手都不敢，毕竟是他亲姐耍人在先。

    他说，王扬你别哭了。

    有什么好哭的我早就想告诉你了。

    虽说那男的渣，可我姐更渣，你就成全这对狗男女吧。

    你要实在气不过，我觉得我和我姐长得挺像的。

    你……要不考虑考虑我？

    话说到后面他都快没声了，不过王扬还是听清楚了他说的是啥。

    他说反正你也就看脸。

    语气中是满满的鄙夷。

    被人甩还被人家弟弟骂肤浅，王扬真的很伤心。他怒吼：“老子才不是只看脸！老子看的是内在！！”

    郝雄也生气：“你到底有没有脑子！你的关注点难道不该是前面一句话吗？！”

    王扬一秒怂：“……我能不考虑吗？”

    “不行，”郝雄平淡的语气透着一股刀光剑影的寒意，“不好好考虑就打死你。”

    “可是我不喜欢你的内在！”

    郝雄叹了口气：“这年头追渣女的人一大片，真正的好男孩却无人问津。”

    上天真是不公平。

    王扬喜欢看着热烈奔放，实则妩媚妖娆，眨一眨眼能电倒一片，撩一下头发就香死一群蚊子，穿上裙子像个巨那啥萝莉，换成牛仔裤便突显完美腿型的，女孩子。

    他不是林林，他对同性恋什么的并不反感，可他确定自己是直的，直到一个妖艳小受扭着屁股到他面前他连闻都不会闻一下。

    当然一般人也都不会去闻，他只是打个比方。

    这个比方在郝雄听来十分可笑，因为王扬根本不需要考虑有小受跑到他面前搔首弄姿这种局面。

    他残酷地指出：“就你这张脸，达到你那标准的性幻想对象，甭管男的女的，都下不去手。”

    王扬：？？？

    我这张脸怎么了？天字第一号正宗中国人的脸，你去故宫里都找不到更标准的样本！

    “我觉得你有些看不起我。”他正经道，“我觉得你最好搞清楚状况，现在是你先向我提出交往要求，相当于是你在追我，希望你能摆正态度，好好考虑一下什么样的行为才能让我接受你。”

    当然是什么样的行为都不行。

    郝雄点点头，邪魅一笑。

    他发现这个傻子每次一本正经说话的样子都特别性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