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你来这儿我还没好好招待过你，我这就给你打坛酒来。”苍泽慌慌忙忙起身，十分迫切需要吹一阵冷风来冷静一下。

    “不用了，大晚上的，不安全。”苍泽正背对着他，段恒看不到苍泽此刻绯红的脸色。

    “对小爷来说可安全的很。”苍泽下意识地回答，在万苍山呆久了，他的性格也有些收敛不住了。毕竟在人群中，他得步步为营，小心谨慎；而在这里，他就能称王称霸。

    苍泽心道不好，忙改口到：“不是，我的意思是……”

    “我知道，我们苍泽真厉害。”段恒细长的眼弯成新月，言语里满是调笑，还有一丝难以察觉的宠溺。

    而这话在苍泽听来却是另一番意味，他刚有些平静下的心，此刻又失了方寸。如果说刚才是乱了心绪，此时便是慌了心神。他定在原地，不知该进，还是退。

    他一直想装作若无其事，把这个问题置之脑后，可他心底又不愿是这样。他想把一切说出口，想把心里悬着的石头稳稳地放下，可他潜意识里又是怕的。

    但苍泽终究是个藏不住的人，深吸口气，他压低声音问道，“你，给我的信，最后一句是什么意思？”

    段恒没想到他会自己提这件事，先是一愣，然后笑着答，“就是你想的意思。”

    苍泽声音压的更低，带着平常不曾有的沙哑，“你不怕？”

    “怕什么？我这条命，想要你早就拿去了。”段恒挪了挪身子，继续说道，“不瞒你说，一开始见你的时候，我就奇怪，虽说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可姓‘苍’的人，我还是第一次见。”段恒顿了顿。

    “还是这么好看的人，你说，是不是很让人怀疑。”

    苍泽经常听人夸他好看，早已麻木，不过从段恒嘴里听到还是头一回，一下子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你，你也挺好看的。”

    “我知道。”段恒没脸没皮地接着。

    苍泽也被逗笑了，“夸你一句还接上了。”

    “嘿，本性外露了吧。”段恒指着他，像发现了什么新奇的东西，“以前就觉得你老端着，刻意收敛，还是现在这样比较真实。”

    “我那叫沉稳。”苍泽下意识反驳。

    “是是是，你最沉稳。”段恒敷衍地连连点头。

    “不和你贫了，买酒去了。”苍泽挥手离开。

    “那你一路小心。”段恒也不再阻拦他了。

    “嗯，马上就回。”

    *

    苍泽出了段恒视线能及的范围，才扶着身旁的树，喘着粗气停下。

    他也不知自己为何自己要像做了贼似的，慌忙跑出那地方，也不知为何自己的心跳一直这么快。

    种种又种种的不解，带给苍泽超出自己控制之外的焦躁与不安。

    他拍拍自己的脸，深吸口气，再缓缓吐出，试图平息紊乱的心绪。

    刚刚虽然说开了，但苍泽还是有些许的不自在，如今离远了，他也能随意些，施个法，彻底治好段恒的伤。

    然而现实往往背离预想，给人一击。

    苍泽信心满满的法术却毫不起效，施过无痕。

    他不信邪地一试再试，却都是同样的结果。

    难道是自己太久没变回原身，法术失效了？

    ——不可能啊，明明对其他人都有效的。

    苍泽绞尽脑汁也没想出个所以然，只得将疑惑留着，找个机会去问问别人。

    他有些气馁地走在人影稀疏的路上，蓦地，却感到有不怀好意的视线紧盯着自己，忽隐忽现，生怕被自己发现。

    苍泽假装没有发现似的，若无其事地照常走着，那人便也不紧不慢地跟着。待到无人处，苍泽猛一回身，朝那人飞身而去。

    而暗处的人仿佛早有准备般迅速逃开，只留下残影，苍泽不信邪，只身追上。

    两人隔着三丈左右，你追我赶，奈何苍泽如何提速，也拉不近距离。

    身前的人着一袭黑色布衣，脸蒙得严实，有如此功力，定不是凡人，可苍泽却闻不出他的气息，到底是妖还是魔，亦或是，神。

    “按说我虽活得恣意，却也没惹上过什么人，有谁会如此？修为还与我不分伯仲。”苍泽暗自思索，却绞尽脑汁，也找不出这样一个人。

    追也追不出个结果，苍泽也乏了。

    “前面的，小爷今天心情好，放你一马，再让小爷抓到，让你吃不了兜着走。”苍泽打好腹稿，大声道。

    那人却像什么也没听见似的，头也不回，化为一道黑线，了无踪影。

    “没意思。”苍泽撇嘴。

    “完了，忘记买酒了。”苍泽猛拍大腿，这才想起正事。

    两人少说追赶了有半个时辰，酒肆肯定已经收业了，白让段恒等了这么久。

    苍泽愧于自己的莽撞，恨不得立马打自己两耳刮子，却也不得不打起精神，马不停蹄地赶回去，然后，大大方方认个错。

    又是半晌，苍泽赶到时，天已黑得完全看不清任何东西，他也顾不及整□□吹歪的发髻，擦擦汗，直往木屋奔去。

    苍泽垂头，紧闭双眼，两手撑着门框，喘着粗气，“对，对不起，我没买到酒，还让你，等这么久，你骂我吧！”

    苍泽不敢睁眼，不敢看段恒的神情。

    他一动不动好久，却始终没有听到段恒的回应。

    “不会吧，这么生气，都不想理我了吗？”苍泽小心翼翼地将眼睛眯成缝，想悄悄看一眼段恒的表情。

    然而，他眼中的，却是空无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