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身陷险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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糟了,难道是凶手?!
石阶凉的第一反应,是她遇到了同样在此时重返案发现场的凶手。果然,门外一个身影在这时如风般疾速闪过,她眼睛一亮,懊恼地拍着门,试图强行撞出去。
“该死!”
嫌疑人就在门外,她却被锁在里面,石阶凉心急如焚,在室内快速寻找着可用的工具。室内并没有利器,石阶凉最后只好抄起凳子,想用凳脚把门顶开。木头和木板碰撞之声不绝于耳,门在撞击下不断抖动,却始终没能撞开。
就在这时,一股香气扑面而来,她一愣,不好,是酒香!
而且是一股,夹杂着十分怪异香气的酒香。
火光果然在酒香扑来的不久后从屋角燃起,虽是雨天,可只要这火不烧到梁上,便不会被雨水淋灭。火势顺着酒气在地上蔓延,慢慢地开始有往梁上爬的迹象,浓烟滚滚而来,热气在封闭的空间薰炙,扭曲了石阶凉眼前的景象,她被呛得不住咳嗽,脑子开始逐渐不清醒。
完了,等不到火势烧垮房梁,被雨水淋灭,她怕是就要被这浓烟呛死在房中了。
脑袋越来越沉,头脑胀痛之下眼前似乎出现好多人的幻像,一时间挤满了她身处的房间,殿中的桌椅凳竟开始慢慢变得崭新,房中一切物件的摆放布置在她几个眨眼的刹那快速变幻,最终,竟变回了那个刻在她脑海深处的样子。
那个...十六年前梁家的样子。
石阶凉,你还记得我么?
石阶凉,你怎能忘了我?
石阶凉,存在这个世上的...本该是我!!!
熟悉的女声在萦绕脑中,由远及近,由弱至强,由幽缓变得凄戾。一张檀木梳妆台随着女声的扩散出现在石阶凉眼前,耳边继而响起阵阵歌谣声,天籁般的歌调和着幽魂讨债般的厉叫显得别样的诡异。梳妆台前正背对着石阶凉的女子一手执梳,纤纤素手抚摸在她自己及地的长发上,鹅黄色的少女裙装衬得她的歌喉更加稚嫩娇俏。石阶凉忍不住伸手,慢慢地触向她的肩头…
是她么?是她...吧!!!
石阶凉醒来时是被胸中的烟气呛醒的,在猛烈的一阵剧咳之后,她才能缓缓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游亨达那张又大又圆的脸盘子。
她虚弱地伸手拍开游亨达的脸,“看什么看,没死。”
游亨达不肯走开,对着她的脸左捏右捏,确定她不是鬼后,才长舒了一口气。“让你没事一个人去鬼屋,这下遭殃了吧!差点让你死在那!”
石阶凉不想理他,心里一直想着自己在起火前看到的那个身影,看见沈鹥洲端了盆水进来,连忙道,“起火前我看见有人!说不定是凶手!”
沈鹥洲却对她的话不以为意,他给她递来毛巾,接着游亨达的话道,“游大人说的不错,你一个人去翩若宫,太危险了。我们在殿外找到你的时候,你已经昏得不省人事了。”
“什么?!”石阶凉大吃一惊,“殿外?!我晕倒前明明是在室内!你确定你们是在殿外发现我的?”
沈鹥洲见她不信,无奈地指着她,“你躺在殿外地上,淋了半天雨,衣裙都湿了,你自己看看,你身上是不是湿的。”游亨达也跟着点头附和。
石阶凉这才感觉到身上雨水的凉意,她一摸周身,果然是湿的。这太不可思议了!
“我要再回去看看。”她从床上往下爬,想回去检查检查门锁,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线索。
“没必要了。”沈鹥洲却道,“火烧到一半,烧垮了几根房梁,雨水淋进去浇灭了火势。现在整座翩若宫底下一半都是烧焦的一片,不会有什么线索的。”
石阶凉愣了愣,还是坚持要去,沈鹥洲拗不过她,叹了口气,从袖中递给她一样东西,“翩若宫找着的,我检查过了,没有其他的线索了。”
石阶凉从沈鹥洲把东西接了过来,眉一跳,看来她这次,不枉此行。
石阶凉一边等着宫外的消息,一边在宫内排查可疑的宫人,一边还要想方设法让六皇子接受她的方案。她抱着六皇子的外袍站在梦窈宫门口,却一下就被宫人挡在了宫外,她忙扬起外袍说六皇子借了自己东西,自己是来还的,谁知侍卫却说,六皇子吩咐过,若是刑部的人说来还东西,便让他们不用还了。
其实,她这几天想的是说服六皇子,只要让慎嫔娘娘去侍一次寝,之后由她扮成慎嫔,让她来当这个诱饵。她想出这个方法时很犹豫,一边害怕女人身份被识破,一边又想尽快破案。她不是没有想过让婢女来假扮慎嫔,可又一想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种事谁都怕,若非强逼没有人会愿意。
不过,这些实在都是多虑,现在的她,连梦窈宫都进不去。
“哟,石大人,奴婢正要去请您。”如莺从殿中出来,远远地看见石阶凉,跑了过来,“娘娘正找您呢!”
石阶凉再次如愿进入梦窈宫,她没想到得来全不费工夫,慎嫔竟主动请她。她进殿后偷偷地左右瞧了瞧,发现六皇子不在,心里竟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殿中坐着的女人年纪已经不轻,穿戴也十分朴素,精神却很好。石阶凉在看见她时心中有些微诧异,因为眼前的慎嫔,从五官上看虽算秀丽,却远不至于绝美。她本以为容貌无瑕如六皇子,必有个绝色的母亲的,看来遗传这东西,也不尽然是依葫芦画瓢。
“石大人。”慎嫔缓缓启声,“本宫前几日闭门念经为后宫祈福,有欠招待。您来找本宫的事,本宫听说了。”
“渊璃他担心本宫安危,若是冲撞了您,还请您多多见谅。”她接着道,“不过,本宫不是不懂道理之人,知道这次这些案子的利害。本宫找您,就是想告诉您,本宫愿意助大人设局,抓住凶犯。”
慎嫔讲话十分客气,反倒让石阶凉不知说什么好,她想了想,坦白道,“娘娘愿意帮忙,臣十分感激,只是,一旦设局,对娘娘确实是有些风险...”
“无妨。”慎嫔却道,“若这些案子真是虞美人鬼魂所为,本宫相信她不会害本宫。当年她虽只在宫中活了两年不到,可她当初与本宫交好,性子本宫是知道的。退一步说,就算她心有不平,非要取了人性命才能化解,那便取了本宫的性命去,也不枉本宫与她姐妹一场。”
“若幕后黑手是人,借了虞美人之名行凶,本宫便一不能由着他利用虞美人的名号,二不能任他霍乱宫闱。”她道,“总之,本宫心意已决,无论有没有刑部,本宫这个局,都一定要布。”
慎嫔话说到这个份上,石阶凉不再说什么,趁着六皇子不在,与慎嫔将局谋划了一番...
后妃是不好主动向皇帝提侍寝的,慎嫔只能托昀德宫的公公暗中帮助,便是如此,也只能等到皇帝兴起了才行。石阶凉焦急地等了几日,终于在第四日等到皇帝召幸慎嫔的消息,她在屋里化了一下午的妆,希望把自己打扮成一个看起来像是男扮女装的僧尼模样,可是她技艺不够,无论怎么化,都只得像一个十足的水灵灵的光头小尼姑。
她与慎嫔说好,慎嫔当晚侍寝回来后,便声称要去梦窈宫偏殿的佛堂彻夜念经。慎嫔喜欢吃斋念佛,皇帝是知道的,那供着佛像的偏殿,也是皇帝特意命人帮她造的,殿中还常常有好几个僧尼驻守讲经。
届时,刑部便带着人潜藏在偏殿四周,等凶手下手。慎嫔说不用,可石阶凉却不放心殿中情况没人守,她私下打算假扮成僧尼,混在那一堆僧尼里,此事她没有跟慎嫔说,就是担心惹得慎嫔怀疑自己的女子身份。
可是,这打算终究不能瞒着刑部的人,她若是一声不吭的在干大事时不见了,别说沈鹥洲,就是心大成丛柬那样,也要怀疑她不可了。
“看什么看?没见过男扮女装啊。”她拿着块纱巾遮住了半张脸,顶着游亨达看怪物似的目光,粗着嗓子凶巴巴地回了他一句。
“见是见过。”游亨达笑,“没见过扮地这么像的!平日叫你声小白脸,真是没叫错!扮尼姑这事,刑部也就你能胜任了!”他拍着她的肩,伸手要去扯她的面纱,“诶,你遮着脸干嘛,来,扯开纱巾看看。”
“好了,时候不早了。”沈鹥洲打断了游亨达的嬉闹,“大家赶紧准备准备吧。”
一行人在夜色中往梦窈宫行进,沈鹥洲在路上时不时地向石阶凉瞟去,她外袍之下穿着件水蓝色僧尼素衣,头上戴了顶尼姑帽,模样活脱脱一个豆蔻年华的俏丽小姑娘。他想起他前几日在翩若宫发现她时的场景,摇了摇头。这个女人,查起案子来真不要命。
他于是又想起他交给她的那样线索,心中隐隐有些担忧,这线索到她手上,不知对她来说会是一种寻得真相的解脱,还是一种引火烧身的祸患。
僧尼们听说慎嫔今夜要彻夜念经,早早地守在了偏殿佛堂,堂中的僧尼不多,大概有四五个,石阶凉寻得机会,和其中一个僧尼掉了包,佛堂灯光不亮,众僧尼又潜心念经,没有人发现异常。
石阶凉大约二更起开始跟着僧尼念经,这经文对她而言仿佛催眠咒一般,她读了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就开始摇头晃脑地打起瞌睡来,她想起从前在学堂彻夜苦读时打瞌睡,以为高中之后再也不会有这样的情形。她强撑着眼皮,直到宫外传来三声更响,她忽一下被激得十足清醒。
“慎嫔娘娘今夜彻夜念经礼佛,有劳各位师父了。”不一会儿,如莺送来沐浴后的慎嫔。石阶凉瞥了一眼,只见慎嫔一声素服,发上只插着一支素簪,她手中捏着一串佛珠,自然地跪到了佛像之前,脸色虔诚。
石阶凉好像突然明白她为何如此镇静。若真是鬼魂所为,这鬼魂有何胆量在佛像面前造次?若是人所为,刑部一众人的前途皆压在这次行动上,哪里敢让她出了分毫差错。
“我佛慈悲。”她沉沉地叩首,“求佛祖宽恕一切罪孽,佑我大齐,信女愿一世吃斋念经、一心向佛。”
如莺等婢女退了出去,带上了佛堂的门,佛堂中只有四盏灯,大门一关,整个堂中的气氛顿时有一种说不出的紧张感。念经声再次响起,石阶凉这次却没法再打瞌睡了,相反的,她的精神比任何一刻都要紧绷。
大约过了半柱香的功夫,佛堂门突然传来一阵响动,石阶凉竖着耳朵,偷偷向着门的方向瞟去,连吸着的一口气不敢呼出来。下一瞬间,堂门快速地被推开,一个高大的男子身影踏入堂中,一开口,便让石阶凉失望,没有等到她想等的人。
“母嫔这是在干什么?!”六皇子急切地问。
慎嫔没有回头,依旧闭着眼,转动着手中的佛珠,“你知道我要干什么。”
六皇子好像还想说什么,却在开口前拿过一边案台上的烛火,往佛堂四周照了照,最后把烛火的方向停在了僧尼群中。
众僧尼在不解之中抬头,唯石阶凉始终把头埋得很低,烛火愣愣地往这个方向停了好几个呼吸的功夫,让石阶凉心中直打鼓,好在,光线最终重新暗下,只听六皇子拉着慎嫔,急迫地道,“母嫔快走!”
“唉...”堂中传来慎嫔的一声叹息,紧接着,佛堂门砰地一声,像是受不住风劲一般被吹开,堂中四盏灯火在瞬间同时被外面呼啸而入的风吹灭,黑暗之中,慎嫔只道,“来不及了。”
马上,又是一阵响动,这次是关门的声音。而佛堂之中,明显能感觉到,多了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