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肥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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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听到呼叫声抬头望去,景昭便见一人从天而降,伴随着一阵叮铃铃的铃铛声朝自己头顶砸来。
他条件反射后退,抬手一抓,入手一片柔软。而后五指紧收,生生将人提在手中。
坠落停止,睁开眼,小铃铛发现自己脑袋朝下,定在离地约三尺的空中。
他惊魂未定,愣了几秒方后知后觉自己被人救起,当真该好好感谢一番这位“救命恩人”了,如果他的手没有放在自己的屁股上的话!
小铃铛霎时羞得满脸通红,一个翻身,挣脱了景昭的手掌。
甫一落地,他立马抽出缠在腰间的鞭子,甩手朝景昭挥去。
景昭抽过旁边侍卫的佩剑接招,两人一时缠斗不休,景昭从小生长在皇宫,学武功不过为了强身健体,必要时虽可上阵杀敌,但远不是小铃铛这等武林高手的对手。
眼见景昭要吃亏,齐桑猛地出手,银剑一挑,在空中捥几个剑花,小铃铛的鞭子便顺势缠在了银剑上。
齐桑骤然收手,一把缴过对方的鞭子收在手中。
好在小铃铛虽然生气,但下手还有分寸,运招时未用内力,否则此鞭下去,即便是齐桑也拦截不住了。
小铃铛被夺了鞭子,生气地瞪了齐桑一眼,还欲再上。
齐桑一把拽住他的手腕斥道:“小铃铛,住手!”
“大胆刺客,竟敢刺杀太子,来人啊,给我拿下!”齐渊侯好像恍然回神一般忽然吼道。
景凤栖偷偷斜了他一眼,心想你早干什么去了?马后炮放得倒香,刚才看戏看得那么认真,若不是齐桑拦下那鞭子,太子早被打了。
侍卫们听令便要上,景昭悠悠地抬手阻止。
齐桑将小铃铛拉到身后,景凤栖伸手替他拽住,而后,齐桑才向太子拱手赔罪:“这是微臣的师弟小铃铛,在江湖上野惯了,不懂规矩,冲撞了太子,请太子恕罪。”
景昭并未接话,只是饶有兴趣地盯着小铃铛。
小铃铛听到师兄的话方知自己闯了祸,心中有些后悔,但看到景昭的眼神又觉来气,便梗着脖子瞪了回去:“你是太子?”
景昭一改威严端正的神色,微微挑起眉峰:“怕了?”
他的眉本就生得高,旁人不敢盯着他看,所以几乎察觉不到。但是小铃铛一直紧紧地瞪着他,一眼便看出对方眼中满含戏谑。
“我小铃铛行走江湖十几年,就不知道怕字怎么写!”小铃铛横眉竖眼,脖子梗着气,脸红到脖子根了,活像一只被炒熟了还想跳弹的小虾米。
景凤栖在一旁看得好笑,还行走江湖十几年呢,你拢共也就十二岁,这一师门的傲娇病怕是没得治了……
害怕再让两人这么互瞪下去,盯出相爱相杀的火花可就不好收拾了,景凤栖赶紧试图转移话题:“咳咳,那个……各位,我们先说正事吧……”
景昭闻言收起玩味的眼神,又恢复成那张标准的“太子脸”,对景凤栖所说的话不置可否。
小铃铛朝景昭耸耸鼻子以示不屑,面上渐渐恢复白皙,转身去看齐桑,问道:“师兄,你找我来作甚?”
“你来得正巧,”齐桑朝小铃铛点点头,率先回到柴房中,众人也跟着走进去,“帮我看看,此人是中何毒而死的?”
“不是吧?”小铃铛一脸不可置信,“师兄,你让我验尸?”
小铃铛瞪着齐桑,对方面无表情地回望着他,眼睛都不带眨的,他瞬间怒了:“我堂堂小神医,江湖上千金难买我出诊一回,你居然叫我来验尸?随便找个仵作就能干的事,你让我千里迢迢跑过来亲自做?”
齐桑轻轻点头,眼中毫无愧色,理所当然地说道:“此事事关凤栖声誉,其他人验,我不放心。”
小铃铛简直要吐血,一脸看禽兽的表情盯着齐桑:“为了媳妇坑师弟,你!我不干!”
大型虐弟现场啊,景凤栖真的不厚道地想笑,但他有人性地忍住了。
“小铃铛,”景凤栖走过去,手臂搭上小铃铛的肩轻轻拍了拍,“嘿嘿,算哥、咳我求你了,帮帮忙嘛!我这有父皇御赐的南洲进贡的糖果,香甜可口,等这事完了,我都给你。”
小铃铛不自然地咽了咽口水,勉为其难地说道:“看在你是我师嫂的份上,我就帮你这回,下不为例!”
说完顿了几秒,还不忘补充:“我可不是为了糖果!”
“是是是,我先行谢过。”景凤栖心中好笑,面上却依旧完美地配合着对方演戏。
小铃铛终是稍稍满意了,忍着嫌恶,在怀中掏出一方帕子,蹲下身,隔着帕子摸上尸体。
随着探查的深入,小铃铛的眉头皱得越来越紧,面上还有一丝疑惑不解,他几不可查地轻轻吸吸鼻子,不解更甚。
他抬头偷偷地望了一眼站在一旁的齐桑,眼中似有深意,却终是什么也没说。
收回目光站起身,他嫌弃地捏着帕子扔在地上,仿佛拿在手中的是定时炸弹一般。
“这人中的,只是普通的砒霜。”他接过齐桑递来的银针,细细看了看,接着说道,“就是这针上的毒。”
“看来尸体上也找不到线索了。”景昭看向齐渊侯,“侯爷,死无对证,恐怕没有办法证明是皇妹指使婢女毒害二公子的母亲了。”
“一句死无对证就能脱罪吗?”齐平顶嘴道,怨气全然刻在脸上。
齐渊侯急了,呵斥道:“逆子,住嘴!也不看看你在跟谁说话。”说着一把扯住齐平便要双双跪地请罪。
“无妨。”景昭伸手拦住,“二公子丧母悲切,情绪激动也是人之常情,本宫不会放在心上。只是,公主乃千金之躯,父皇甚是宠爱,若有人令公主蒙受不白之冤,抑或有人伤害了公主分毫,帝王之怒,恐怕不是常人能承受得起的。”
景昭一直保持拦人的姿势,抓着齐渊侯的手臂,眼睛直直地望着对方,说话时手中稍稍加了几分力度,颇有威慑之意。
齐渊侯感觉自己被一只狼盯着,若自己胆敢反抗,便会被撕成碎块,不禁额上都渗出冷汗来。
“是,齐府定会确保公主安全,绝不让恶人伤害公主。”
对齐渊侯的反应很满意,景昭松开他的手臂,笑笑道:“本宫当然相信齐府的实力,有侯爷这句保证,父皇和本宫便都放心了。”
说着,他看了看齐桑手中的银针,同身边侍卫使了个眼色,示意对方将银针收好。
“这银针乃重要证物,本宫便带走了,若能查到任何线索,必定会派人知会侯爷。”
齐渊侯连连谢恩,景昭又说道:“既已无事,本宫便先回了,侯府之后若查到新的线索,别忘了告知本宫。”
齐渊侯忙应着,众人将太子送到府门前。
景昭刚踏出府门,却又突然回过头来,看着景凤栖,轻声说道:“皇妹果然很像母后。”
景昭说这句话时语气同方才没有区别,好像只是在和属下交代一件公务一般,毫无波澜,景凤栖却从其中听出了缱绻怀念的味道来。
他深深地回望过去,景昭依旧是那般庄严肃穆,眼中却含着让人看不透的情绪,那种情绪深埋在他的眸中,让他想起那一日的帝王一叹,皇帝老爹同他述说往事时,也曾露出这般神情。
他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应,只是愣愣地回望着对方,那一瞬间,他恍然明白,世间众人都带着面具前行,无论是皇帝、太子,抑或是齐桑,他们都有置于人前的那副面孔,那是一张生人勿近的,毫无破绽的脸。
他们的心中或许千疮百孔,或许也有汹涌的情绪,却找不到一个突破口,只能藏在那副模式化的脸孔下,只在忍无可忍的不经意间流露出转瞬即逝的一丝。
他想,还好,至少在自己面前,齐桑是那个想笑就笑的齐桑。
景昭似乎只是想抒发一下心中的感慨,并无需景凤栖的回应,他望了对方几秒便果断转身。
临上马车时,他轻声对身边的侍卫吩咐道:“吩咐管家,将太子府中所有的糖果都送到齐府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