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树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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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夏之夜,银月高悬。羊肠小道,阡陌纵横。
今日雨后初晴,泥地坑坑洼洼,水洼被月光渡上一层银霜,倒像是舞者旋转跳跃时洋洋洒洒落下的银粉,使得原本简陋泥泞的路面也显出几分美感来。
一匹高头骏马在泥地里跌跌撞撞地踏步,深一脚浅一脚,偶尔一个不当心踩进泥坑中,污水溅到鬃毛上,闹得它不满地甩甩脑袋直哼哼。
“小心!”齐桑收手一把环住差点滑落的景凤栖。
马儿脚下踏空,一个颠簸,景凤栖被晃醒了,伸个懒腰,低声抱怨:“为什么每次都要半夜赶路啊?”
齐桑无奈摇摇头,抬手拢了拢披在景凤栖身上挡风的外衫:“白日走得掉?”
景凤栖默默翻着白眼叹了口气,确实很无奈啊,自从拆穿贾初生的真面目后,村民们便认定了他是仙姑,日日只做一件事,便是集体在他们住的屋前跪着求他替村子消灾。
为了避过村民的注意,他们命无声留下,帮着倪梅将被卖的女子救出,二人趁着天黑偷偷溜了出来。
“嗯……好困……”景凤栖一把扑在齐桑身上,将脸埋在他的胸膛,双手环过劲窄腰身,脑袋还心满意足地蹭蹭。
低头看着景凤栖撒娇的模样,齐桑忍不住笑出声来,低沉性感的嗓音随胸腔的微微颤动清晰地传入景凤栖的耳中,撩拨得他心中酥麻难耐。
他狡黠地偷笑一下,眼睛斜睨,眯着眼望着眼旁胸肌起伏的位置,瞪了几秒,咽咽口水,一下凑过去,隔着衣服,咬上一个隐约凸起的小点。
怀中人的肌肉明显一僵,景凤栖能听到对方突然变得深重的呼吸声,他全然未感受到周围的空气散发着危险的气息,还不知死活地伸出舌头轻轻一扫。
作恶正兴,脖子突然被一只温暖有力的大手捏住,嘴唇被迫脱离,景凤栖感到耳边一阵热风扫过,酥酥麻麻,略带沙哑情、欲的声音苏得他手脚发软:“再闹,我不介意在马上……”
卧槽,马震?
那画面,光想想都觉得,太他妈刺激了!
景凤栖闻言秒怂,脸上笑容瞬间僵掉,艰难地抬起头,对着齐桑露出一阵傻笑讨饶:“这……这不太好吧……赶路要紧,赶路要紧……”
单身马对背上所发生的一切一无所觉,只顾低头赶路。
齐桑并不答话,只是静静地望着景凤栖。
苍茫夜空下,两人共乘马背,深情对望,若未在对方眼中看到恨不能将自己生吞活剥的欲望,景凤栖或许会觉得这副画面十分唯美,就像四月樱花树下的初恋一般单纯美好。
但是现在……他只知道,他的菊花可能单纯地要遭殃……
景凤栖一动不敢动,生怕自己一个微小的动作让眼前人化身禽兽,于是他便保持着一脸傻笑的表情,眼睁睁地看着齐桑手腕缰绳一抖,生生将前进的道路改成了路边的小树林。
自作孽不可活,景凤栖在心中默默为自己点蜡。
旖旎深吻,娇吟声声,微风簌簌,树叶随人影在风中摇曳,却如何也随不上人影晃动的频率。
羞人低语阵阵,惊起林中夜眠的禽鸟,展翅声响,也掩不过佳人微颤时的嗯啊高唱。
待咿喔骤停,众鸟归巢,已是晨曦东起,天光泛白。
景凤栖早累得一根手指都懒得动弹,声音依然沙哑,全身像被车轮碾过般,骨头都散了架。
齐桑替他稍稍收拾一番,便将人抱起,景凤栖无力地瞪了他一眼,那似嗔似怒的眼神,勾得他暗火又起。
“小妖精。”齐桑低咒一声,强自压下邪火,将人轻轻放上马背。
知道对方此时身子经不得颠簸,他体贴地让景凤栖斜坐在马上,背靠着自己,轻轻拨过对方的脑袋,轻靠在自己肩头。
景凤栖哼哼两声,便靠着齐桑睡着了,齐桑牵着缰绳,小心地让马儿避开洼地,以防将怀中人颠醒。
算算日子,范氏的头七早过了,两人再未胡闹,之后的几日只顾专心赶路,终是回了皇城。
皇城仍是一片热闹繁华,巍峨的城墙千万年伫立在此,看惯了人情冷暖,生老病死,世人的纷扰与它毫无瓜葛,繁华也好,萧条也罢,它都只是静静地立在那里,冷眼旁观。
齐渊侯府也无太大变化,还是那般庄严肃穆,只是府中的下人各个低着头,走路说话都战战兢兢,少了小喜子喳喳的尖嗓子在耳边叫嚷,景凤栖感觉,这侯府愈发显得死气沉沉了。
两人下马,行至齐府大门前,零星几个下人见到他们皆神色惊慌。
若不是此时艳阳高照,景凤栖都要以为自己是不是背后有鬼,把他们吓成这样。
见此情形,两人同时皱眉,对视一眼,齐桑握住景凤栖的手,抬脚朝府内走去。
甫一踏入门槛,府门瞬间紧闭,剑光微闪,剑尖直指景凤栖而来。
未及看清出剑人是谁,齐桑已然拔尖相抵,剑锋相撞,景凤栖担心地望去,偷袭之人是齐平。
看来此人已认定自己是他的杀母仇人了,看这架势,不杀他不罢休。
景凤栖心中叹气,被人构陷冤枉的滋味真他妈憋屈。
现在却不得其他,他满心满眼都是齐桑,每一回双剑交锋,他的心都被揪紧,齐桑无法施展内力,如今接招全靠蛮力。
杀母之仇不共戴天,齐平似是恨意滔天,开合间尽是杀招,齐桑不敢硬接,只得见招拆招,灵活闪避。
好在齐平虽自小习武,学的确是上阵杀敌的硬招式,内力只做辅助,并不深厚。
齐桑多年战场厮杀,敛了内力与之对敌亦能稍处上风。
眼见不敌,齐平极力砍下一剑,怒吼一声:“还不出来!”
齐桑抬剑相迎,生生扛下一击,这一剑用尽了全力,剑身相处时,震得他虎口都裂开。
“齐桑!”景凤栖显然看到齐平这一回发力重击,吓得心都要跳出来了,生怕齐桑被震出内伤。
齐桑不动声色地手腕一转,掩下虎口震裂,忍痛翻转手腕,运气巧劲,捥了个剑花。
趁着齐平用力过猛一时无法收势,齐桑用银剑带着对方的剑偏转,齐平瞬间剑柄脱手,手中宝剑飞了出去。
景凤栖见此方松一口气,却见周围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圈人,将他包围在中间,剑尖相对。
侯府亲卫!
糟了!忘了侯府副亲卫长付未同范氏沾亲,此时裴礼不在,齐府亲卫自然听他的命令行事。
景凤栖手心冒汗,真是腹背受敌,这帮人显然是冲着自己来的。
他看着圈外两人,虽被夺了剑,齐平却不善罢甘休,赤手空拳别来接齐桑的剑,看样子,是不要命了也要置自己于死地了。
齐桑一面接招,一面担忧地不住瞟向景凤栖,心下焦急,却始终脱不开身。
他一份心,齐平便步步紧逼,不知不觉间竟落了下风,齐平的拳脚越发凌厉了起来。
忽然那群侍卫有了动作,齐桑瞳孔皱缩,心猛地被揪紧,凤栖!
心中焦急,顾不得师父的嘱托,花毒反噬便让它反噬吧!
正欲强行催动被压制的内力,包围圈中突然传出一声巨响,紧接着一片惊叫声响起。
圈外两人皆停手向内看去,只见几名亲卫在地上翻滚扑腾,衣服上都着了火。
齐桑一眼望到心念之人,终是送了口气,只见景凤栖一手抓着一直水葫芦,一手握着一个小瓷罐,严肃地瞪着包围他的人。
趁着齐平怔楞之际,齐桑抬起一脚,将人踹到在地,毫无犹疑地从着火的几名亲卫身上跨过,三两步闪身挡在景凤栖身前。
看到让人安心的背影,景凤栖才仿佛重新活了过来,方才形势紧急,他吓得冷汗直冒,双手都在微微颤抖。
从假大仙屋中搜来的粉末还有小半坛,景凤栖不敢随意扔弃,怕下雨时着火,伤了村民,便干脆将它们分装在几个小瓷瓶中带在了身上。
方才危急时刻,灵机一动,他摸出小瓷瓶,用酒葫芦往里灌了水猛扔出去。
瓶中粉末遇水发热,瓷瓶炸开,粉末和着清水四散开来,燃起了火焰。
付未不知景凤栖手中是何暗器,见其威力无比,不敢轻举妄动,两方便如此对峙静立着。
“你们愣着干什么?还不给我上!”齐平见亲卫不动,不禁吼道。
付未皱眉,有些不耐,对方手握暗器,二公子竟仍让他们上去送死。
齐平见对方没有回应,气得冷哼一声,提起地上的剑便朝景凤栖刺去。
景凤栖念在他初丧母,心中悲切,不忍烧他,便未出手。
齐桑却是立时抬剑接去,突然下人的高声通报传来,盖过刀剑相触的铛铛声。
“太子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