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陷入昏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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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空旷的顶峰一片雪白,从山顶看去是连绵不断驼峰似的山恋。这是一片平坦的地方,两层白灰粉刷过的小楼伫立在顶峰的中间;楼层的后面是用木板搭建的马棚,马棚的顶上是整块的铁皮,铁皮上已让厚雪堆积,棚顶露出的铁片在风的吹动下正发着“砰砰”的响声。国旗的底下就是哨所的入口处,担架一抬进来,小楼里就奔出了4人,多吉是跑在最后面的;另外三人分别是炊事班长李槐,广东人,炊事班士兵刚子和张坤:

    “怎么样了?”大家围过来七嘴八舌的问着。

    “都让开点!”吴兵拔开人群。

    担架抬着直接闯入了朗则的卧室,卧室非常干净,一张小床贴着门口对面墙壁下;床的对面是一张书桌,书桌旁是一扇窗户,床头上立着一根木式的挂衣架,一个木式小矮柜贴着床尾边墙壁放着。人被朗则抱上了床,掖好被子。吴兵就拿着医务箱走了进来,用手电照了照瞳孔,接着用医用听筒听了一下心肺,就开始测量体温:

    “39度是高热,先用酒精加温水擦身降温——这样快,槐子去倒盆温水来。”他转头叫着槐子。

    “唉!”

    槐子应道走到书桌底下拿起了脸盆走了出去。

    “都散了吧!这样聚着空气不好!坤子去抬氧气罐来。”

    吴兵推着他们,又交待着张坤:

    “唉!”

    他应道顺便把门关了。李叔一出来并没走开而是坐在门口台阶上抽烟,众人散开回食堂了,张坤向医务室走去。房内剩下了吴兵,朗则,多吉三人站在床边:

    “你能看出什么问题吗?”

    “听心肺,问题不大,炎症要验血——我们这没有条件,先退烧再说吧!”

    多吉紧张的趴在被面看着丫丫,五分钟后,门让人撞开,槐子捧着脸盆进来了,吴兵见着赶紧把桌边的椅子搬到床边,盆里放了一条毛巾,吴兵从药箱里拿出一瓶酒精倒了半瓶,用手拔拔水,把盆里毛巾拧得半干递给了朗则:

    “这干吗?”

    “擦身,替她擦脖子,腋下,后背,小腿,反复擦,手探降温叫我,我在外面等着。”

    “我擦不合适吧!”他迟疑。

    “这里找不到合适的,只有你啦!要不多吉。”他看看多吉。

    “我不会。”

    他忙摆手。吴兵推着槐子关门出去了。朗则踌躇了一下,终掀开了被子,把丫丫的外套脱掉,里面穿了一件圆领的白毛线衣,他把毛巾沿着颈脖周边擦了一圈,耳背,侧过,毛线衣拉起,露出雪白的后背,他擦着,运动裤脚被拉起,反复擦拭;多吉帮忙浸拧毛巾,摸着小腿,手臂不像初时滚烫,脚掌却还是冰冷的,被单被毛巾滴下的水弄湿了,他找了一块毛毯垫在下面后,让多吉把外面的吴兵叫回,氧气罐也被抬了进来,人忙乱了一翻,氧气终于由管子通过氧气盖输进了丫丫的鼻子;看着原本乌了的嘴唇慢慢的变淡了,朗则看向一边忙着的吴兵说:

    “要打针吗?”

    此时吴兵已把一支药水敲开,抽出了半针筒药水:

    “把裤子稍拉低一下,我给她打支退烧针。”

    他举着针筒看着朗则,朗则对视他,转身照着他的方法做了,药水被慢慢的注入她的身体,盖好被子,朗则端起脸盆走出了屋外,水被泼出雪地,水落下时已变成了雪粉,李叔靠走廊的柱子看着他说:

    “她怎样了?”

    “还好,有吴兵在没事的。”

    “去吃点吧!刚才槐子来叫了。”

    “不了,让多吉去吃吧!”

    于是李叔把房门打开,在门口叫着:

    “多吉出来。”

    朗则闪了进去,多吉瞧门口看,又看看丫丫,移步走了过去,朗则经过他时摸摸他的头说:

    “不用担心姐,这有我跟吴兵哥哥,没事的,你跟李叔去吃点东西。”

    多吉抬头看他点点头跑了出去,门再一次被关上:

    “你不去吃点什么。”一边忙着准备输液的吴兵说道。

    “还要输液吗?”

    “先输上吧!这大瓶的是盐水,小瓶的是消炎抗病毒的。”

    “喔!”

    大瓶的药水被挂在床头的挂衣架上,管子另一头是针头,针头插进了丫丫手背上的静脉,药水正一滴滴的注进了她的体内:

    “你去吃一点吧!这我看着。”

    朗则看了看手表,时间已到了下午两点半:

    “我吃过了,你看着也行,我去给你端点。”

    吴兵退出了屋內,一阵紧张忙碌,现在被外面冷风一吹人不由的打了个冷颤,他搓搓两手,快速的向一楼食堂跑去。

    下午山上的天气:风依然刮着,天上飘着的已不是雪花,有小汤圆似的小冰雹开始落下,去巡逻的队伍回来了,食堂内一阵小热闹,每人端着碗围着多吉问着:

    “啥时候上来的,听说带你姐姐上来了!”

    “别围着,去,回你们桌上坐着。”

    李叔端着一碗粥过来,他推开围着多吉的五人,其中一位小眼睛的大男孩说:

    “李叔,你带他们上来的吧!遇到这天气够呛人了!”

    “是呀!李叔从营区给我们带了什么没有?”

    一个个高的也靠了过来:

    “带人了,去,去,吃饭去。”

    人散开,槐子从厨房端着托盘出来上面有一小碗面条,面条上卧了个半生熟的鸡蛋:

    “去那?”多吉问道。

    “给你叔端去。”

    刚到门口碰到撞了进来的吴兵,面汤洒了出来,他闪开说:

    “这给连长的吧,给我吧!”

    他接了过去转身往回走。房里朗则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看着丫丫,他抺着丫丫由汗水浸湿的头发,瘦削的脸孔苍白无色,眼晴被长长的睫毛掩盖,眉头紧紧的皱着。他的心不由的一阵狂跳,他抓起她放在被子外面的手——由于输液手分外冰冷,手掌很瘦像鸡爪似的,血管微微凸出手背,他站起,拿下挂在衣架上的围巾轻轻的盖在她手上;转向窗边站着,窗上蒙着一层雾气,他抺了抹清晰了一点,可窗外除了白色和灰色混杂着,再远一点什么都看不见。这时门被推开了,吴兵走了进来:

    “坐下吃一点吧!”

    托盘被放到桌上,吴兵移开文件,按着朗则坐下,他拿起筷子问:

    “多吉吃了没?”

    “正吃着,来到这还能饿着?她怎样有动静吗?”

    “没有。”

    俩人同时看向她,吴兵走到她床前接着又说道:

    “嘴唇颜色好多了,氧气可以卸下了。”

    他伸手过去把氧气盖从丫丫脸上移开,吊瓶的水还有半瓶,吴兵把输液稍稍调快一点,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看着她说:

    “她看起来好小,有多大了?”

    “不知道。”朗则含着面说。

    “不知道?她不是你侄女吗?”

    朗则抓筷子的手停顿了一下,接着说:

    “是妹妹。”

    “她发汗了,估计衣服会湿透,等会找条干毛巾垫垫吧!”吴兵用毛巾擦了擦她额头上的汗。

    “我吃完了!我端盘回去给她找条。”

    他站起端着托盘走到门口时,吴兵转身又对他说:

    “你去找个盆——在屋里生盆火吧!这屋也真冷。”

    “行。”

    他开门出去,风灌进屋里,他紧跟着又关上了门。外面好冷,走廊上很热闹,休息的士兵有的在屋里弹起了吉它,歌声混杂着风声飘荡在外面。多吉趴在门口看着,有士兵抓着他手一把的扯着他进来。李叔坐在食堂抽烟见朗则进来,他站了起来说:

    “吃了,丫头怎样?”

    “还没醒。”

    “我去你办公室给关指回个电话。”

    “行啊!李宏呢?”

    他四周张望:

    “在后面马房,有一匹马蹄钉脱落,他看去了!”

    “今晚你就让李宏安排下,他房有空床,被子垫铺让他拿去,还有让多吉跟着你们,今晚我估计丫头离不开人?”

    “行,我们自行处理。”

    “谢了啊!李槐,李槐…”他冲厨房叫着。

    “唉,连长来啦!”

    他冲了出来,手还不断擦着围裙:

    “去,帮我找个盆,生盆火来。”

    “唉!”他急忙转身。

    朗则坐在隔壁椅子上,从口袋里掏出烟盒抽出一根烟点起火来吸着,他看见李叔站在一边沉思说道:

    “要打电话,去啊!门没锁,一推就开。”

    “要怎么报告才好?”

    他坐了下来:

    “照实情说,我还想问你,怎么会挑这天气上来?而且丫头肯定是带病上来的。”

    “这我不知道,我这是听关指的,至于丫头上来时没事啊!反而多吉晕车的厉害。”

    “行了,你去打电话吧!”

    他推推李叔,李叔站起看了一下他走向大门。李槐用铁丝线绕着铁盆提了出来,火盆里燃的是炭火,朗则见着站起忙迎过去接着,李槐叮嘱:

    “这在屋里生火,要通风。”

    “知道了!”

    他小心提着回到房里,房里吴兵已把吊瓶撤去,丫丫的手放进了被里:

    “体温正常,人怎么还不醒,这晚上离不开人,朗则你小心看护,我今晚在办公室打个铺,有事叫我,生这个?你把小通风口的木板打开吧——风没这么大。”

    “知道了!”

    小通风口是门板上另开的一个小口——是预备天气冷屋内生火通风的小口,吴兵一走,朗则就打开了它,火盆放床与桌子的过道上,有了炭火这屋子变得暖和起来。

    五点过后,山上就全黑了下来,小楼内亮起了炽白的灯光,山上柴油发电机在“轰轰”的响着,封山的日子——白天几乎不用电,晚上时柴油发电机才拉响——因此哨所岗亭的灯光是彻夜的点亮山上这一小块的地方。八点过后,哨所就完全静了下来,白天狂怒的风声平静了,而真静下来的木拉冈则雪山像一座暗蓝色的城堡,雪是蓝色的,即使夜里也能看见雪粉从地面上飞速的刮过。

    这一夜的深夜12点整,丫丫的烦燥,喃喃细语再一次打破了朗则半睡半醒的梦,丫丫在不断的发里沉重的喘息声。朗则惊的跑过去——他只是打了个小磕睡,连日奔波眼皮重的很,一不小心就闭上了,盆里的火还燃着。他一走过去,一摸心沉了下来——又烧起了。他赶紧开门把隔壁的吴兵叫醒:

    “怎么了!”吴兵坐立起来问道。

    “又烧了!”

    “会烧的,这是过程别紧张!”

    他披衣起来,打开小台灯把衣服穿好,带着药箱又跑回朗则的房里:

    “炭火盆离远点。”

    朗则赶紧把盆向门口移去:

    “这人没醒不好灌药!再打支屁股针吧!”

    吴兵准备好药水等着朗则,朗则掀被,侧翻她,稍稍拉低她裤子,吴兵往屁股边缘涂抺碘酒才把针头打进,一切弄好好,吴兵收拾箱子说:

    “下半夜我守吧!你去睡一会?”

    “不了,还是我守吧!你要足够精神做事的。”

    吴兵看看床上丫丫又说道:

    “等会出完汗帮她换件衣服吧!出了汗,会再次着凉的。”

    “嗯。”

    “那我过去了!这你帮她贴额头吧!”

    他把一张退热贴放他手里,打开门走了。朗则把退热帖粘纸撕掉,把丫丫额前刘海拔起,把帖粘在她额头,因为发烧她的脸微微发红,朗则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暖暖的。他掖掖她的被子再次坐在床边,等退烧的汗发完后,他找到丢在床尾下的她的背包,翻着包里的衣服拿出了一件棉衫衣替她换下那一件白色毛线衣——换衣服所有的动作——他是自觉闭着眼睛做的。现在他不敢睡了,为了提神,他走出了房外,凛冽的寒风能让人振奋,坐下台阶的他仍像往常一样目视远方的景色,可这晚却又异常的特别,在他心里——他对女孩似乎慢慢升腾起一种说不出的异样感觉——也许这就是缘份吧?他多希望她赶紧醒来看一看这美如神话似的世界:雪山是那么纯洁,天气好的时候站在顶峰就能触碰白云,晚上那满天的闪烁的星星像无数的荧火虫似的;而呼啸中的雪山呢?它带着狂啸的美,风,浓雾,雪,冰雹让整个雪山处在一个天然的音乐世界,各种充斥的声音浑厚空灵。此时他目光所在哨所入口,灯光照亮岗楼,再前面一点就全融进了暗蓝色的山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