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Chapter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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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上次从宋寂言家出来以后,程西已经小半个月没有看见过他了。去咖啡店兼职的时候,那个靠窗的位置已经换成了别人的身影,boris也很少来店里。这期间白沅和程西约过几次台球,每次都是白沅带一大帮朋友,里面却没有宋寂言。
程西下午去乐团排练,一首歌翻来覆去唱了一下午。晚上躺在床上的时候,那种口干舌燥嗓子冒烟的感觉还没有消散,舍友都睡着了,她蹑手蹑脚走下床借着手机的光给自己倒了一杯凉白开。
喉咙一瞬间被凉意灌满,却丝毫没有缓解从口舌蔓延到胸腔的烦躁感。程西重新掀开被子躺上床,把只穿了一层薄薄的睡衣的自己暴露在秋夜冰凉的空气中。
她掏出手机百无聊赖地从一个app滑到另一个app,直到看到微信的绿色图标,她点开微信翻到好友列表,手指像没有目标一般随意地向下滑,却在滑到宋寂言三个字时停了下来。他的头像一眼看过去是一个纯白色的背景墙,但你侧着看手机屏幕,就能看出微弱的颜色变化,白色背景墙的正中央用非常淡的灰色写着一个宋字,淡得就像一道白纸上的水痕。
程西迟疑了两秒点开了他的朋友圈,果然还是停留在上次的那条动态上。她戳开那张合照,用食指跟中指不停地放大缩小宋寂言的脸。
就这么自娱自乐了好一会儿,程西觉得自己也是有够无聊的,随即按了返回键,页面退到详细资料那一页上,一栏绿底白字的“发消息”看得程西心里直痒痒,正犹豫着要不要按下去,却手一滑按上了视频通话。
等待对方接通的铃声一下子刺破了沉寂的夜,把程西吓得魂飞魄散,手指猛戳返回键。
最后视频通话是关掉了,但当程西再次打开对话框的时候,由自己头像发出的“已取消”三个字却清楚地显示在他们一干二净的聊天记录里。
她现在感觉自己不仅是嗓子疼,脑壳也开始隐隐作痛,手指长按在“已取消”三个字上,却发现只能删除不能撤回。
删除又有什么用?掩耳盗铃自欺欺人吗……
罢了,她现在也只能祈祷宋寂言永远都不要打开微信。
结果她刚要退出对话框,就看到对话框的正上方显示出一行“对方正在输入”。
还没等程西回过神,一个“?”就从对面发了过来。
她长叹一口气,一只手抚上自己的额头,大拇指在太阳穴上使劲地揉搓了两下。
最终还是硬着头皮打开九键拼音给对方回复:“我想问你个题目…你现在有空吗?”
程西一看屏幕右上角的时间,现在已经是凌晨两点,看着自己刚刚“灵机一动”发出去的话,恨不得一巴掌拍死自己。
屏气凝神盯着屏幕等了好一会儿,对面都没有动静,本以为不用再等了,对面又突然发过来一个“嗯”。
她赶紧跳下床翻出一本物理习题,挑了一道看起来比较有技术含量的解答题拍给他。
结果图片刚传过去不过数秒,屏幕上就显示对方正在讲话。
她的眼睛盯着那行字,食指无意识地抠着手机壳的橡胶边。
这么快,他题目看完了吗?
不一会儿就收到一条六秒钟的语音。
她没有立即打开,而是先拿起放在枕边的耳机,随后拉过原先被她推到墙边的被子蒙到自己身上,接着头顶被子屈腿坐进被窝里。
学音乐的人都有个通病,就是对音质有着一种近乎执着的挑剔。程西也是,她宁愿饿上一个月攒一条好耳机,也不愿意用十块钱一根的折磨自己的耳朵。
曾有人这样形容不同档次的耳机之间的区别:戴差的耳机听歌就像站在电视机前面听音乐剧,声音经过好几层介质才传到你耳朵里,而好的耳机却能把你直接带到音乐剧的现场,歌者仿佛就在你耳边轻声吟唱。
程西把椭圆形的皮质耳塞塞进耳朵眼,冰凉的触感一瞬间充盈双耳,她把音量调节到常用的大小,一切都准备妥当之后她才戳开那条六秒钟的语音,结果一开始什么都没听到,程西差点怀疑耳机坏了刚准备摘下来,结果放到一半的时候终于听到一句:“这题目真是跟你人一样蠢啊。”
也许是因为在夜里,他的声音比起白天更显得慵懒低沉,那嘲弄而又随意的语气,还有结尾一个轻飘飘的“啊”字,萦绕在程西耳边久久不断。
她先是愣怔了两秒,随后又重新听了一遍,确认自己没有听错以后,她愤愤地摘下耳机退出微信决定不再回复他。
可是刚一躺下去,脑子里就又循环起那句“蠢啊”。
她是有点蠢,但他非要这么直白地说出来吗?而且这道题,的确看起来很难啊。
程西躺在床上将愤怒全都转换成行动力,来回翻转身体变换各种姿势,却怎么动都不得劲儿,感觉胸腔有一股闷气发不出来,一直到后半夜才睡着。
直到睡着前一秒,她脑子里都还是宋寂言嘲弄的语气:“真是跟你一样蠢啊…”
第二天下午,程西去世院复诊。
佟星早就在诊室等她了。一开始先是简单问了几句这半个月的状况如何,然后让她把上次开的药拿出来。
程西乖乖地从包里把药掏出来,这药只在上次初诊结束后吃过一次,这半个月她的情绪基本稳定不需要靠药物控制。
佟星看到她没有乱用药也就放心了,接着随意叮嘱了几句,临近结束的时候她问程西晚上有没有活动。
程西不知道她这么问是什么意思,但也乖乖回答。最近焦琳琳跟白沅正打得火热,所以程西基本上都是一个人闲着。
佟星听到她晚上有空,便拍拍她的肩说:“那你在沙发上坐会儿,等我下班了带你去吃饭哈。”
程西闻言赶紧摆手:“阿姨不用的,我可以自己吃的。”
“哎呀,今天你阿姨我45岁生日。不给个面子?”
“45岁?!”
这张脸这副腰哪里像四舍五入奔五十的人?程西惊讶地看着她,目光在她脸上四处流转,其实梁盛槐今年比佟星还小一岁,程西从小就觉得自己的妈妈长得漂亮,但如今年岁大了,那种时光积淀的气韵已然是遮盖不住的,哪像佟星?岁月在她身上似乎一点痕迹都没留下。虽然她上次捏着程西的脸感慨自己老了,但其实她的皮肤一点不比小姑娘差,莹润通透,看起来依旧是水崩崩的。
她第一次见佟星,只以为她三十岁刚出头。当后来知道她是宋寂言的母亲,她便心中揣测她至多不超过三十八岁,一定是在二十不到的年纪就生了宋寂言。量谁看,能看出来她真实的年纪竟然已经45了?
程西脑子里开始浮现出宋寂言光滑白皙得像女人一样的肌肤,不经感慨起,这一大家子,还真是妖孽基因啊。
“去还是不去嘛,阿姨可没邀请其他人,你要是拒绝我可就太没面子了。”
程西笑得乖巧:“去啊,阿姨喊我我肯定去啊。”
佟星又伸手捏上她的脸颊,这次是左右两边齐上手:“闺女真乖。”
这不是佟星第一次叫程西闺女,程西突然觉得她上次说的“想生个闺女结果生了个混小子”不是句玩笑话。
其实大多数漂亮女人年轻的时候都有一个生女孩的梦想,最好是生个跟自己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而且一定要乖顺得像个布娃娃。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激发了佟星的母性,程西觉得自己还是挺入佟星眼的。至少她向她所表现出的,不只是医生对患者的关怀,就像佟星对她自称阿姨一样,她们的关系里常常带着长辈对晚辈的宠爱,就比如佟星常常对她做一些很亲昵的动作。
程西知道,这份宠爱有很大程度是源于佟星对她的怜惜。
她其实是不屑于这份怜惜的,但她偶尔还是会情不自禁地沉溺于这份由怜惜带来的宠爱,佟星眼里的温柔,总是能让她联想到年轻时的梁盛槐,二十多岁的梁盛槐把五六岁的程西抱在怀里,那份笑容也像春风般温柔。
终于等到佟星下班,程西被她带到饭店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坐在醒目位置的boris。
手里捧着大把的红玫瑰,坐在双层黑天鹅蛋糕后面向她们招手。
“happy birthday,my star。”佟星一走过去,这个浪漫又浮夸的中年老外就拉开椅子单膝跪下对她做吻手礼,引得中餐馆里的客人纷纷侧目。
佟星一下子拍掉他握着她指尖的手:“鬼是你的star啊,老男人。”
boris也不生气,还绅士地帮她和程西拉开座椅,然后坐到了她对面。
笑眯眯地看着佟星,眼角的皱纹仿佛能夹出一朵桃花来:“我的星,我现在是老了点,你只要记得我当年的风采就够了。”
“风采?我看是风流吧。”
“星,年轻时犯的错你就不要再怪我了,中国有句老话叫亡羊补牢为时未晚,现在我们又都重新恢复了自由身,不如……”话说着又扑通一声跪到地上,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一个戒指举到佟星面前。
程西不是个八卦的人,但这撂在耳朵边的话她不想听也不行,几个关键词连贯起来她也把情况摸了个大概,也就是说,boris跟佟星是…老相好?
她突然想起boris之前提到过佟星在法国留学的事,所以他们是那个时候在一起过吗?那得是多久远的事了,久远到那时候宋寂言都还没有出生……
其实程西刚到咖啡馆兼职的时候就听到其他员工在私下里八卦,说老板几年前第一次来中国就是为了寻找一个女人,据说是他年轻时辜负的恋人。他刚到中国人生地不熟语言也不通,但是北京城就这么大,那个女人又是个医生,他不到半年就找到了自己想找的人,结果被拒之门外不说,还被告知自己心心念念的女人已经有了个儿子。但他还是在中国留了下来,还开了一个咖啡馆发展副业。直到前不久那个女人又突然因为某个缘由主动联系到他,老板为此开心了好久,还给他们补贴了加班费。
所以这个女人,就是宋寂言的妈妈?
程西看着眼前的场景却并不觉得感动,只觉得有些滑稽,外国人的求爱方式都这么浮夸吗?虽然之前就已经了解到自己的老板其实是个有些孩子气的老男人,但当这一幕幕跟情景剧似的突然呈现在她眼前时,还是把她逗乐了。
本以为佟星会思索一阵然后拒绝或接受,结果她看了一眼窗外随即慌忙一脚踢在boris的膝盖上:“快收起来,寂言来了。”
boris悻悻地揉了揉被踢疼地膝盖,然后像故意似的慢悠悠地站起身,手上的戒指也不收起来而是等宋寂言走过来的时候重重地把它扔在桌子中央。
赌气似的别过头说:“jane,我对你不好吗?”
宋寂言拣起那枚戒指,漫不经心地绕在指尖把玩一阵:“真丑。”
boris眉毛拧成了麻花,愤愤地一掌拍在自己大腿上:“jane我算是看明白了,你真的真的是个小白眼狼啊!”
宋寂言冷哼一声把戒指扔回桌上:“你让我卖母求医?”
佟星赶紧打圆场:“点菜点菜,服务员这边点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