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四十五、

    南冰没有忘记进陇西大营前跟沈翘楚的对话, 抛去之前的不快不提, 跟沈翘楚认真地讨论起关于科举中军政方面的试题来。

    第二天在大楚吐蕃战场，柳轻尘如约而至。

    如今是夏季，这战场在河谷下游，看起来倒是一派郁郁葱葱。每年的春季和夏季一般是不用担心吐蕃入侵的，毕竟兰州这一带粮食是一年一熟，吐蕃人即使来了也抢不到粮食，一般不会费事在春夏劫掠。

    而等到秋收之后，整个兰州的军民就都警醒起来。吐蕃人是农牧民族, 只是靠近兰州这边的部落以游牧为主，年成不好的时候，就会在两国边境处劫掠打打秋风。

    自从十年前柳将军上任之后，两军交战屡创奇功，再加上后来柳将军跟卢重言一路北上打下吐蕃侵占的四个城池，今年打秋风的情况就少了许多。

    其实吐蕃侵占大楚土地是少的, 主要是向西北扩张, 侵占大楚属国回纥、氐国的土地, 并有慢慢侵占丝绸之路的意图。

    而这些属国向大楚称臣纳贡, 受到侵略的时候自然向大楚求救，是以兰州这边出兵不断，成为整个大楚战事最频繁的地方。

    从大楚这边来说, 丝绸之路由战斗力不高的回纥和已经汉化的氐国守护, 对于国家来说也是一个屏障, 若是由狼子野心的吐蕃占据, 恐怕向西的贸易通路就要被切断了。

    虽然自从开辟海上贸易之后，这路上丝绸之路就不如之前走的人多了，其中大多是西方各国人到大楚来贩售特产，再带着大楚的特产向西贩售。

    可对于西北的百姓来说，丝绸之路对他们生活的影响渗透在一点一滴之中，如果丝绸之路被切断，整个西北的经济文化都要比现在更加落后。

    沈翘楚带着孩子们站在城墙上的箭楼中，听着旁边柳轻尘将着自己数次在这里与吐蕃士兵交战的事情。他一直是儒将谋将的类型，自然不会亲自上战场，可听他绘声绘色如同身临其境的描述，也足以让沈翘楚和孩子们大呼过瘾。

    这两天的相处，沈翘楚对柳轻尘越是了解就越觉得这个人可亲，加上卢重言的描述，心里也生出了与柳轻尘多加接触的心思。

    临别前，南风和阿捷拉住柳轻尘的衣角，连声道：“我们想跟着柳将军学习，无论怎样都可以。”

    他们俩如今都已经十岁，在沈翘楚和阿瑜的教导下已经有了不错的学问，不下与沈翘楚自己同龄的时候，按说自己和陆宁顾脩之他们当年八九岁就通过了州试，想来南风和阿捷现在的水平也差不多。

    柳轻尘一脸求助的看向沈翘楚，沈翘楚心中到觉得能跟着柳轻尘学习，定能学到不少书本之外的东西，便道：“如果能跟着柳将军学习，是他们的福分，只是柳将军军事繁忙，恐怕没有时间教导学生。”

    柳轻尘见沈翘楚这样说，无奈道：“也不是没有时间，只是沈大人自己就是五首状元郎，哪里用得着柳某来教孩子，这几个孩儿都天资聪颖，柳某见到又如何不喜欢，只是怕耽误了孩子。”

    沈翘楚连忙道：“怎么会，柳将军有所不知，我当年启蒙便是由卢重言先生开蒙，卢先生跟寻常的启蒙先生的教学方法完全不同，可正因为他才有了我的今天。我想以柳将军的学识智慧，定能给孩子们带来不一样的视野。”

    就这样，沈翘楚和柳轻尘商量好，每旬两次，让孩子们到陇西大营跟着柳轻尘学习，至于柳轻尘教什么，完全看他自己的意愿。

    还商量在本月吉日进行拜师礼，这场景跟当年沈令仪与卢重言商量开拜师会差不多，沈翘楚苦笑，自己跟当年的沈令仪也没差多少，都是用孩子们来拉拢老师。

    请柳轻尘做孩子们的先生这事，就是沈家及卢家向柳轻尘抛出橄榄枝，而柳轻尘接下了橄榄枝。日后柳轻尘成了孩子们的老师，就跟沈翘楚成为了联盟，在陇西守望相助。

    这边孩子们已经跟着柳轻尘上了好几次课了，沈翘楚也依旧投身于修路、农耕、种树之上。

    之前在兰州各地种着的树木已经初见规模，只是西北水土营养不足，树木生长缓慢，也只有在黄河及支流两岸的树如今郁郁葱葱，其他的树木也只是小树苗一般。

    好在种植树木的农户一般都也还种植着粮食和灌木，如今这些灌木倒是郁郁葱葱。

    沈翘楚将沈家商行不少精力分到西北，如今已经走通了丝绸之路，还准备在兰州开设精油香水脂粉场，之后在兰州收到的各种经济作物倒不愁销路。

    之前买树苗投入的银钱，也慢慢收回了很小一部分。

    沈翘楚知道种树不可能能够迅速长成，根系越是发达的树木越是如此，毕竟西北不比东南地区有条件生长速生林。

    就算在自己的任期内这些树苗没有长成也没有关系，只要后来的官员不要让人砍树就行。

    想到这个，沈翘楚感觉还是得给这些树木一个名头，不然日后的变革谁也说不准，大家种树育树几十年这样辛苦，可别人砍树只要几分钟，实在是太不值了。

    之前跟柳轻尘游吐蕃战场的一幕幕犹在眼前，柳轻尘当时指着远处郁郁葱葱的林子道：“这西部吐蕃以游牧为主，每次劫掠都是以马队形式即来即走，这样茂密的树林就能够对马队造成阻拦，他们的行军速度也会慢下来。”

    如果自己能够以防突厥防侵略的名义种下圣上御批的树林，那么后来的官员恐怕也不敢担着责任去砍姓“楚”的树木吧。

    沈翘楚当即将这情景写进加急的折子里，这样还可以封住御史们的嘴，免得又说自己劳民伤财。

    种树眼前看起来确实只有出钱没有进钱，可数年之后就不是这般，可不能短视。

    这一来一回，等到收到太平帝表示肯定的回信的时候，又是半年之后了。

    沈翘楚每天在外忙碌，风吹日晒黑了不少。而时常在室外练武的南风、阿捷兄弟也是一般，三个人站在一起时常会被阿瑜叫做三个铁蛋。

    不禁想起少年时，谢朗常常因为肤色黑被人笑，如今南风、阿捷虽然比不上谢朗，可在这样下去之后回到京城肯定要被人说是小谢朗、黑相公了。

    沈翘楚命人在兰州府衙搭了个遮阳棚，让孩子们在遮阳棚下锻炼玩耍。

    除了每旬两次跟柳轻尘学习，孩子们在家大部分时候是跟阿瑜学习或者自学。柳轻尘本就善谋略人又博学，自从跟他学习之后，南风和阿捷都有了很大改变，南风变得更加郎阔，不似旧时一般思考容易钻牛角尖，而阿捷也不似之前重武轻文。

    一同学习的南冰和南虹也都有不少收获，南冰不再向以前一样只宅在屋里看书写字，也会跟着南风他们一起画沙盘进行模拟战役，整个人都精神不少。

    南虹年纪小，文不如南风、南冰，武不如南霜、阿捷，可他对于数字的敏感却是天生的。不仅如此他还非常喜欢美食、珠宝、字画这些东西。

    沈翘楚虽然并没有打算将他培养成全职的商人，可还是按照他的喜好，常常带他去沈家商行珠宝阁及各分行转转。沈翘楚心中不像传统士人一般认为商人是轻贱的，如今大楚商业发展迅速，基本上每个世家都会经营产业，可他们一般会由管事去经营，自己是不沾这些的。

    而沈翘楚来自人人平等的现代，他不觉得商人就要比官吏士人乃至平民低贱。如果有一天，南虹自己真的选择经商，那么沈翘楚除了尊重和支持之外，也要努力废除奴隶制让大楚的所有百姓能够享有平等的权利。

    阿瑜除了每天教导孩子们，依旧在进行着《官居极品》的连载，只是她最近不知为什么，很是热衷于跟陇西兰州的各世家夫人聚会，其中去的最多的就是对门的李家。

    沈翘楚倒没有觉得怎么样，兰州比起京城确实有差距，阿瑜给自己寻找一些乐趣，不是挺好的事情。

    在兰州的日子虽然比不上南方或者洛阳春和日暖，可是沈翘楚竟觉得这样充实忙碌的生活也不错，无论在哪里都是人生的一种体验，只是想起远行在外的南霜，总是不免有些担心。

    算起来日子，如果顺利的话，南霜他们已经度过了白令海峡。

    其实别的事沈翘楚还不算担心，毕竟配备着枪炮□□的水手们可比美洲的印第安人要武力高的多。只是因为有着大陆的分离，印第安人身上携带着的细菌和病毒，华夏人身上可并没有抗体，反之也是一样。

    如果稍有不慎，就有可能大规模爆发瘟疫。无论是南霜他们一行人，还是北美的土著印第安人有病亡，都是沈翘楚不愿意见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