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泰与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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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卫王家将当街纵马行凶一事被新升迁的御史大夫温彦博当场目睹,旁边又有长孙无忌和魏徵等人。可想而知,事情很快就上奏到李世民那里,李世民大怒,“竖子不孝!”直接下令李泰闭门思过,刑罚后议。

    长孙馨知道后又气又急,无奈李世民却避而不见,只是传话让她好生养胎。

    不出三日,御史中丞上奏,四殿下失德,不宜再嗣从卫王。魏徵亦附议。

    李世民以李渊为借口暂时压下此事:“四儿嗣从卫王乃上皇所定,是其福分,然其不能修身养德,不仅辜负圣恩,也是丢了先卫王的脸面。虽是罪责难逃,但到底得先上禀给上皇知晓才是,只是上皇恐不欲见朕,魏卿,就由你代朕前去向上皇请安告罪!”

    “陛下,微臣惶恐!”魏徵出列,“陛下是圣明之君,当知百行孝为先,微臣以为,当由陛下亲携皇后娘娘以及四殿下向上皇去问安才是。上皇疼惜孙儿,娘娘又有孕在身,相信上皇必不忍深责!”

    魏徵一席话说得李世民有怒发不出,只得憋着那口气,不曾想长孙无忌今日也火上浇油:“陛下,魏公所言甚是,当由陛下和皇后娘娘带着四殿下去才是,也可一解上皇对先卫王的思念。”

    长孙无忌说的是卫王,可李世民当即想到了李建成和李元吉,心中怨气更甚,可又不能表现出来,当下甩甩衣袖,哼了一声,“退朝吧,此事容朕再考虑考虑。”

    长孙无忌悠悠地叹了一口气,与众臣一道退出朝殿。尉迟恭立在不远处等着长孙无忌,随后两人结伴出宫,“无忌,今日之事可不像你的作风!”

    “是吗?”长孙无忌未有承认,也没否认,“敬德,许久不曾一起喝酒了,今天去喝上一杯。”

    恰好魏徵从旁经过,长孙无忌拦住其问道,“魏公可要一起来?”四道眼光都直直地射向长孙无忌,都想从其脸上找出点什么,但两人都失败了。

    魏徵抬手微微一作揖,“多谢国舅好意,魏某尚有其他琐事,就不打搅国舅和将军把酒言欢了,否则传到宫里,怕是皇后娘娘的胎气要不稳了!”

    尉迟恭刚欲反击,被长孙无忌拦住,“如此便不拦着魏公了,等下次有机会再聚!”魏徵转身离去

    等魏徵走远,尉迟恭方问出心中疑问,“辅机,你这是干啥,满朝文武谁人不知他魏徵昔日是息王的人,你......”

    长孙无忌抬手打断了尉迟恭的话,“世事瞬息万变,昔日的秦王已是如今的一国之君,敬德以后还是莫再说什么昔日了,若是被人抓住了话柄,恐怕前朝和后宫都不好过!”

    尉迟恭虽是武将,却也懂得侍君为官之道,“辅机所言甚是,咱们还是喝酒去!”

    李世民带着一肚子发作不得的怨气与怒火离开了朝堂,进到后宫又不知该去往何处,“刘兴,你说朕该去哪里坐坐?”

    刘兴心底叹了一口气,自古伴君如伴虎,便是万分小心如履薄冰,也抵不过一个君心难测啊!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若有所思道,“陛下要是想念六殿下和小公主,可以去淑妃娘娘那里喝杯茶;当然,陛下若是想跟未出世的九皇子培养培养感情,那皇后娘娘想必是欢喜的。”

    李世民听后佯怒,“大胆,朕是要你说这废话吗?说了还不等于没说!”

    “是是是,陛下教训的是”,刘兴笑着应道,转而对旁边另一随侍太监使了个颜色,“赶快去立政殿禀告皇后娘娘,就说陛下要去过去!”

    那随侍也是个机灵人,刘兴方说完便一溜烟跑了,李世民也不生气,“刘兴,朕发现朕可真离不了你!”

    那厢刘德兴可是听出了一身冷汗,连忙打哈哈,“承蒙陛下看得起老奴才能在您前后蹦达!”

    李世民这次倒没再说什么,率先往立政殿走去。

    立政殿后花园中,长孙馨躺在摇榻上晒着太阳,腹部盖着一条貂绒毛毯,遮住了微凸的小腹。旁边有一个锦衣男孩,用脆脆的声音背着“元年,汉兴已六十馀岁矣,天下乂安,荐绅之属皆望天子封禅改正度也。而上乡儒术,招贤良,赵绾、王臧等以文学为公卿,欲议古立明堂城南,以朝诸侯。草巡狩封禅改历服色事未就。会窦太后治黄老言,不好儒术,使人微得赵绾等奸利事,召案绾、臧,绾、臧自杀,诸所兴为者皆废......”是《史记.孝武本纪》中的章节,而那个男孩子正是刚刚前朝争论的主人公——李泰。

    李世民摒退随侍,一个人静静地欣赏着这幅画面,不期然又想起杨倾瑕和李恪,悠悠地叹了一口气。

    李泰眼尖,看见李世民便叫着“父亲”冲李世民跑去,一头扎进其怀中。李世民将李泰一把抱起,抗在肩上,朝长孙馨走去。长孙馨起身,看着父子两人的互动,不由地露出欣慰的笑容。

    至午间,李世民又着人去请太子李承乾,一家人一道进食。长孙馨身子重,易于疲累,饭后便先歇下了。李世民正好得空检查李承乾与李泰的课业,并让人于太极宫准备晚餐!

    李渊收到消息后果然没好脸色,还是万氏在旁劝阻,“上人这是何苦呢!大郎的事已是不可改变,二郎如今是一国之君,又是上人唯一的嫡子了,爷俩就别再置气了。雪妃将尫娘送来的苦心难道上人不理解吗?”

    李渊沉默良久,“孤只是,顺不了这口气。”

    “上人这样,岂不是让大郎在九泉之下也难安?”万氏递上一杯参茶,“尫娘也开始记事了,上人以后可得注意一些!”

    李渊终于微微点了点头,“可知今日他过来有什么事?”虽然听了万氏一些劝,但终究难以原谅,故而以“他”指代。

    “皇后又有喜了,再者,青雀府上犯了点事,众大臣联名反对其再嗣卫王之位!”万氏终究还是说了,许是想让李渊有个心理准备。

    果然,李渊听后脸色阴沉,好一会儿后方吐出两个字,“也罢!”

    晚间李渊携着长孙馨,不仅带来了李泰,还带来了李承乾。李渊自顾着与两位孙儿说话,并不管李世民的尴尬。所幸有万氏作陪,与长孙馨一起从中打圆场,一场晚饭总算在平静中渡过了。对于李泰之事,李渊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皇上自己看着办就好!”

    新元(贞观二年,公元628年)过得并不平静,初五之时吐谷浑入侵岷州,所幸都督李道彦将其击退了。

    初九,李世民下旨改封汉王李恪为蜀王,卫王李泰为越王,楚王李祐为燕王。

    转眼便是元宵了,也就是李愔与李淑的周岁生辰,恰好燕昭仪的皇子李贞也到了百日,又有皇后与韦贵妃的喜讯传出,太宗便下令办得隆重一些。有了李贞,皇后和韦贵妃,雪泪隐不好多说些什么,只能出席那宴会。

    席间李世民甚是高兴,多喝了几杯,不知道是父亲总是偏爱女儿还是别的什么缘故,李世民单单召来李淑的奶娘,将小李淑抱过来让她坐到自己怀里,李淑穿着漂亮的新衣,挥舞着小手咿呀咿呀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李世民逗弄着李淑的小手,“朕的小公主出落得益发美丽动人了,长大以后肯定跟你母亲一样,是个大美人。到时为父必为你寻来这世上最好的儿郎当你的驸马,你说可好?”

    虽是李世民逗弄李淑所说的话,但坐得近些的妃嫔都听清楚了,长孙馨听后却很不是滋味,且不说自己已经育有两个公主了,就算没有,以后还是个未知。如今李世民作为一国之君,金口玉言,如此不啻于是狠狠扫了自己的颜面,但她面上不动生色,像是什么都没听到。

    李淑只是一个才刚满一岁的孩子,根本不懂大人间的暗潮汹涌,也不知道李世民到底在说什么,只是高兴了便“咯咯”直笑,还拍着手口齿不清地叫了两声“父亲”,这一叫可把李世民给叫乐了。

    “哈哈哈哈,朕的小公主知道回应朕了,还会叫人了,真乖!为父就送你一件大礼吧!”

    李世民话音刚落雪泪隐就料想不对劲了,但还来不及开口拒绝,李世民便接道,“来人,传朕谕......”

    “淑儿真乖,知道该先叫‘父亲’,也不枉你父亲一直以来对你的疼爱。”雪泪隐起身打断了李世民的话,并把五岁的皇十一女李敬招呼过来,“敬儿,你不是一直想看妹妹吗?妹妹在你父亲那里,你就过去吧!”

    李敬生母钱妃当初是李建成的下属,就像当初太子府里的侧妃秦氏一样,是各位皇子之间相互安插的眼线,只是钱妃在生下女儿后没多久就病了,拖了两三个月不见起色,最终还是撒手人寰,李敬便养在另一个妃子高氏名下。可这高氏也是个福薄之人,李世民登基不到半年,她也殁了,随后李敬便一直由乳母带着。不过不得不佩服长孙馨的是,她将李世民的后院治理得服服帖帖的,因此尽管有争风吃醋的事,但都不会闹得很大,自然也不会有谋害皇嗣的事发生,所以李敬就算没有生母的庇佑,养母也不受宠,但依旧能平安长大。

    只是李恪偶尔会溜去看这个妹妹,雪泪隐便让花碧多带了个心,后来挖出了那些旧况,便着人多照顾了一些。

    李世民子嗣较多,女儿更甚,所以几乎记不起眼前的李敬了,心中难免有些愧疚,又看到雪泪隐难得亲近一个人,加之之前脱口而出的话,索性来个将错就错,伸手示意李敬走上前来,握住其稚嫩的小手后继续开口,“十一皇女李敬,聪慧乖巧,甚得朕心,今特封其为清河郡公主,食邑三千!以后就由淑妃来教养吧!”

    李敬还小,不懂这赏赐有什么含义,伸出一根手指逗弄着李淑,雪泪隐见此只能出声,“敬儿,谢谢父亲!”

    虽不明白到底谢什么,李敬依旧照做,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大礼,“敬儿谢父亲!”

    “好,起来吧!”李世民将身前的小人儿扶起。

    “雪姬在此也替公主谢谢陛下厚爱了!”雪泪隐趁机从奶娘处抱来八皇子李贞,走到李世民面前,“只是今日亦是八皇子的百日宴,陛下可别只顾着喜欢女儿,毕竟女儿以后都是嫁出去的,到时候向着夫家,可有陛下伤心的了!”

    雪泪隐的一席话说得李世民又哈哈大笑,自顾着对李敬和李淑说道,“你们听听,你们母亲就怕为父宠坏了你们,既如此,那今日就先这样吧!朕的小公主哦,到时哪家的儿郎有此荣幸能得朕的宝贝的青睐!”

    那厢燕贤妃却冷汗直冒,一转眼自己的孩子便被淑妃抱到了陛下跟前,这若是心思诡异的人,自己的孩子哪还有活路,赶忙起身,“陛下,贞儿还小,恐怕会扰了您的清静。”

    李世民抱着李淑,腾不出手来抱李贞,但不忘回燕贤妃,“贤妃过虑了,贞儿可是朕的第八个儿子了,朕早已轻车熟路喽,皇后,你说是吧!”

    长孙馨怀孕已近四月,略微显怀了,坐在李世民身边,见此便从雪泪隐手里接过李贞,好让雪泪隐能从李世民怀中抱回李淑,然后又将李贞送到李世民怀里,“自然,陛下疼爱自己的孩子,谁人不知,想当初乾儿刚出生时陛下可是谁都不给抱,看了整整两天呢!”

    一席话说得众人都笑了,李世民看着眼前的李贞,眼神益发柔软了,俨然一慈父,“皇后可又是取笑朕了,当时年轻,又是初为人父,自然无限欢喜,这转眼皇后都已经为朕诞育了两双儿女,还要管理这后宫事物,辛苦你了!”

    长孙馨闻言心下既是感动,又是欣慰,笑着回道,“陛下说哪儿的话哪!为陛下生儿育女本就是妾身等为人妇的本分,能为陛下分忧,更是妾身的福分,陛下那样说可叫妾身好生惭愧!”

    “皇后贤德,举朝皆知,是朕之幸,亦是大唐之幸!”李世民毫不掩饰的赞誉确实让长孙馨有些不好意思了,撒娇似地唤了一声“陛下”。

    李世民见此就转移了话题,看了看长孙馨的肚子,又转换着表情逗弄李贞,“贞儿啊,你说你皇后阿娘肚里的是九弟呢还是十四妹!”

    李贞方百日,哪知道李世民在讲些什么,加上问题敏感,一时之间无人接话。

    眼看就要冷场之际,雪泪隐抱着李淑起身,“陛下,娘娘,淑儿姐弟二人看了一天的热闹,也折腾得差不多了,想是累了,敬儿也该回去收拾一番休息了,雪姬这厢就先告退了!”说完抱着李淑屈膝行了一礼,李敬也跟着告退,然后一起离开宴会的宫殿,花碧自然抱着李愔一道回去。但宴会并没有结束,依旧是歌舞声乐,丝竹管弦,觥筹交错。

    武德八年的时候,李建成曾率手下一帮文臣,对唐朝官制的制定进行了一定的改革和完善,但当时唐朝政局尚未完全稳定,所以没有立即得以实施,李渊便令李建成将一应细节记载下来,以备后用。

    武德九年初期□□与秦王党矛盾加剧,整个朝堂局势很紧张,六月又上演了玄武门的喋血政变,官制改革的事便也这么耽搁下了。

    等到贞观二年之时,李世民觉得时机差不多了,便调出李建成留下来的记载,开始对官制进行相应的整改,首先便是在六部尚书之下设置侍郎一职,作为六部尚书的副贰,同时设置左右司郎中各一人。

    时年三月,天狗食日,一时之内人心惶惶,流言四起。随后关内地区又发生大旱,百姓颗粒无剩,很多人不得不卖儿卖女来换取食物。

    夜半,李淑和李愔都已睡下,雪泪隐一个人散步至院中,想起白天看到的魏征的信,“夫人,天现异变,人心不稳,近日有人打着公子旧部的旗号趁乱犯事,还请夫人在宫内自行小心。”

    花碧叹了一口气,上前替雪泪隐罩上披风,“娘娘,刚刚收到消息,关内大旱,情况很不好,百姓甚至到了易子而食的地步。又有不久前的天狗食日,前朝恐怕有不利于娘娘的声音。”

    “无妨,现下皇后有孕,稍有不慎就会引火烧身,因此没人会在这个时候干蠢事。转告魏公,天气转凉,小心身体;再者,你带上一些礼品去太极宫拜访一下上皇与几位太妃,顺道看看尪娘。”想到李婉顺,雪泪隐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当初本欲补偿,不曾想反成拖累。

    果如雪泪隐所料,前朝对于天狗食日之事寂静无声,倒是尚书右丞魏征,还是不小心感了风寒,告假了半个多月才休养好。

    李世民在收到关内大旱线报后立刻召集三省六部的官员商讨政策,随后下诏拿出皇宫府库中的金银财物赎回被变卖的子女们,送还给他们的父母。翌日,又一道诏令下发至各州府,因为上一年连绵大雨,今年又遇旱、蝗灾害,因此大赦天下。所幸不久之后旱区就天降喜雨,才没有造成更大的灾难。

    从四月开始,东突厥,契丹与大唐之间一直有军事交锋,最终以契丹归降,东突厥前汗国灭亡告终。翌年,唐灭东突厥,五月,以突利为顺州都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