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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瑾玉晃悠到正午才回去找柳断雪。柳断雪房里已经有人送来了饭菜酒水。本来这清荷会前三天张家是摆了宴席的，只是柳断雪向来不乐意参与那等烦杂聚会，便要人送了过来。

    柳断雪还没来，但宋瑾玉倒是自觉，自己就拉了椅子坐下来了，举了筷子就准备开动。听见门开的动静，宋瑾玉回过头去，嘴里的饭差点儿没咽下去。

    柳断雪走了进来，身后领着顾明海。那家伙见到宋瑾玉又是咧嘴一笑，招了招手。

    阴魂不散，宋瑾玉脑子里冒出这么个词儿。这时候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桌上摆了三副碗筷，柳断雪定是之前就安排好了的。

    宋瑾玉好不容易咽下饭菜：“怎么他也在这儿？”

    柳断雪一挑眉：“这不是你的朋友么？我见你难得有个朋友，就邀来了。怎么？你不乐意？”

    “乐意乐意……”宋瑾玉明知柳断雪这是报复他早上逃了和她的对练却又没法反驳。尤其是她挑眉的模样像极了广严君，宋瑾玉立马认怂了。

    柳断雪向来对男子有偏见，认为这群家伙多数非蠢即弱，除了宋瑾玉，她鲜少接触别的男子。难得能见她与人交往，还邀人同桌吃饭。

    但宋瑾玉自然是没胆子去问她的，只老实端了碗扒饭吃。柳断雪恪守自己食不言寝不语的习惯，坐下来之后也不再说什么。顾明海坐在了宋瑾玉对面，但他与其说是来吃饭的，不如说是来捣乱的。筷子没见他动过几下，眼珠子倒是黏在了宋瑾玉脸上似得，饭没吃几口，却是笑个没完。

    宋瑾玉被他这么盯着那儿吃的下，于是不悦地放了碗：“你究竟想干嘛？”

    “我在记你爱吃的菜。”

    “记啥？”

    “我发现你不爱吃辣的。”

    “关你什么事？”

    “也不爱吃鱼。”

    “你还没完了？！”

    两人这正要吵起来，柳断雪猛地一拍桌子：“吃饭的时候，说什么话！”

    饭桌刹那间便静了下来。

    宋瑾玉憋屈地接着吃，咬了菜当做眼前那家伙狠嚼着泄愤。他觉得有点儿委屈，但对着柳断雪又不敢说什么，于是只好把怨恨转到了顾明海身上。他认真回忆起来自己到底做了什么，招惹上这么个古怪家伙。可思来想去，全无头绪。

    这顿饭吃的相当不快，但不快的只有宋瑾玉一个人而已。吃完饭柳断雪照例会小睡一阵。于是把他俩给赶了出来。

    宋瑾玉没有午后小憩的习惯，正寻思着要去哪儿打发时间，却发现顾明海跟个幽魂似得悄无声息地黏在他背后。

    他叹了口气：“你怎么还跟着我。”

    “柳家小姐让我盯着你。她说你只要找着机会就会跑的。”

    宋瑾玉再叹，倒是不意外柳断雪猜出自己的心思。

    日头到了午后变得有些热辣起来，风里也带了几分暑气。

    “算了……回屋吧，热起来了。”说罢，宋瑾玉推开了自己房间的门。顾明海倒也自觉，就那么跟着进来了。

    进门之后顾明海解了自己背后负着的佩刀，立在桌边。方才宋瑾玉忙着吃饭，没注意到，现下才发觉这刀有些奇怪。

    “没有刀鞘？”他问。

    顾明海见他对刀好奇，干脆拿到了桌上横放着让他看个够。那刀确实古怪，刀柄刀身一体，泛着乌沉沉的光。

    宋瑾玉伸了手想要摸一摸，但旋即反应过来这般轻率地去拿别人的佩刀似乎不大妥当，中途住了手。哪知那顾明海却直接把刀拿来塞他手里。

    “没有……刃？”宋瑾玉算是明白为什么顾明海这么徒手握刀了，这刀跟玩具似得，刀背刀身一样宽，没开刃。也不知道这种刀能砍开个什么来。可他莫名地有些喜欢着刀，摸着光滑顺手，触之温凉，没有一般刀刃的寒意。

    “这是把什么刀？”宋瑾玉问他。

    “他叫浥轻尘。是我师父给我的。”

    宋瑾玉想起早上顾明海对慕容丞说的，有些疑惑：“可你不是说你没有师门么？”

    “我师父不让我说的。他说不想让人知道行踪。”

    “那干嘛告诉我。”

    “你不一样的。”说罢顾明海笑了，露出两排牙，笑得近乎憨厚。

    宋瑾玉看着他，突然觉得他这样一个人其实很不适合来参加什么比武大会。他太普通了，也太没有胜负心。宋瑾玉能猜得出，对于顾明海来说，这清荷会的胜负没什么意义。

    “你为什么要来清荷会？”宋瑾玉放回刀。

    “为了见你。”

    “见我？”

    “我想让你帮我做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说到这儿顾明海突然打住了：“不行，现在不能告诉你。万一说了你不给我做呢？”

    “你不说我却怎么给你做？”

    “这么说你已经答应我要做了？”

    这时宋瑾玉发现自己被诓了，但他却有些想笑：“成吧成吧，我替你做。你给我说，做什么东西。”

    原来宋瑾玉还被称为千锋不缀的时候他时常会给人做些奇巧玩意儿，但那之后他很少折腾了。倒不是说他不会了，只是没了那份心思，做着无趣，不如歇手。眼下顾明海这么执着地追着他就是要找他做东西，他到来了兴致。

    “一个风车。”

    “风车？”

    “对，就是孩子玩儿的那种。”

    这到让宋瑾玉摸不着头脑了。原先找着他做东西的也的确是做玩具的多，但多得是那些贵胄公子哥的喜欢，讲求精巧奇特，什么会动的铜鸟、铁皮做的动物之类的。风车这种寻常玩意儿他不是不会做，只是风车也不是非他做不可的，拿上两个铜板就能买一个的东西何必如此煞费苦心。

    “你要那玩意儿做什么？”宋瑾玉皱了眉。

    “反正你答应帮我做了不是？”顾明海有些得意。

    眼下这个人高马大的青年有点像个耍无赖的孩子，但却意外地不让人生厌。顾明海拿回他的刀，在手里把玩。宋瑾玉突然发现他的一根指头有些异样，他的小指不自然地微微弯曲。

    顾明海发现他的目光，握起拳头藏起了小指，似乎并不想让宋瑾玉瞧见：“那是……一个旧伤。”

    宋瑾玉并无心为难他，也不作追问。他拎过桌上的水壶给自己倒了一杯，却并没喝下，只是摇晃着杯子看着里面碧色的茶汤微微摇晃。

    盛夏的暑热还没透进屋里，此时是难得的一线清凉。

    还有一天。

    宋瑾玉想着，饮尽了茶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