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长官言谈之中，颇有些抗战胜利后隐退的意思，你对他究竟说了什么？”

    张启山的印象里，宋玉明是个很会奉迎上面的人，如果能活到抗战胜利，在仕途上绝对会更进一步，突然生出隐退的念头，百分百和这个女儿有关。

    “就是让他珍惜和妈妈一起的日子啰！若是可以，我都希望他现在就跟妈妈去美国，可他是军人，总不能在国家危难的时候离开。”

    “原来宋长官如此高尚，从前倒是我误会他了。”

    “那当然，不要以为只有你一个人爱国。”

    宋词的话里满满的火药味，但张启山没有生气，是他先说人家爸爸的，轻笑了一声又问道：

    “还有婚事，你爸爸这么痛快就答应有你的功劳吧？”

    “也不是啦，爸爸本来就同意的，只不过稍稍为难一下而已，等你以后嫁女儿的时候就能理解他的心情了。”

    嫁女儿？他的媳妇儿都不知道在哪儿？转头盯着她的侧脸看了好一会儿，最后坚定地移开视线，他喜欢的人已经成了他的弟妹，日后便是在心中想想都是罪过。

    这种萧瑟的情绪一直笼罩着张启山，直到他亲眼目睹宋词昏厥。

    “张副官呢？”

    “佛爷，张副官去军营了。”

    “快点叫回来。”

    这已经是回长沙后的第三天了，还有半个月就是婚期，长沙铁嘴齐八爷亲自选的吉日，张日山公务之余都在准备婚礼的事情，忙得脚不沾地，但也脚底生风，浑身上下透着喜悦，还有那一脸偷腥的表情，明晃晃地告诉别人他提前洞房了，怎么也想不到向来健康的宋词会病倒。

    “大夫，是什么症候，要紧吗？”

    “张副官，恕老夫才疏学浅，不曾见识过这样的脉相。”

    一个又一个大夫，却都诊不出她是什么病症，最后还是她自己清醒过来，倒像没事人一样，不过他实在不放心她一个人出门，就做主替她向学校请了假，一边托九爷帮忙介绍新的英文老师，以便接替她的工作。

    “张日山，不要皱眉。”

    “那你告诉我实话，是什么病症？”

    宋词看不得张日山一脸愁容，却控制不了自己的命运，这动不动眩晕的感觉，让她很明白离别的那一天已经在接近了，这也是她强烈要求提前洞房的缘由。对她来讲，或许可以少些遗憾，对张日山就有些不公平，不过她本不是好人，但如果可以不让他伤心，她愿意付出一定的代价，可实话……她是没法说出口的。

    “可能是婚前恐惧症，你多爱爱我就好啦。”

    如果不是她面色还不太好的话，张日山一定好好嘲弄她一回，没拜堂就闹着要洞房的人会有婚前恐惧症？料定她不会说实话了，也舍不得逼她，可是都这样了，还勾引他，他甚至怀疑是第一次没能节制，伤到了她的身子。

    “别闹，好好休息，我就在这里陪你。”

    “睡不着嘛，要亲亲。”

    自从定了婚约，他就开始定力溃散，越发经不起撩拔，亲着亲着就滚到了一起，她的‘喜欢’在此时格外浓烈，像要燃烧起来，哪怕之后成为灰烬也在所不惜，可张日山太年轻，对这份热情只有更欢喜的。

    张副官，有人看到宋小姐开车往洞庭湖方向去了。”

    “备车，随我去找。”

    宋词站在洞庭湖边看着远处，她在这里发呆有一会儿了，却没有继续前进，一来她的车底盘低，开到这里已是极限，再往前路就不好走了。

    “不去了吗？”

    “去，不过我们得下车步行了。”

    身边是那个在张家古楼幻境里见过的年轻人，她一开始不明白为何系统见到他会那么激动，感觉甚至比张启山还得系统偏爱。他的身材瘦长，面色很白，看起来不是很健康阳光，但同样是习武之人，她能看出这人体内有很强的暴发力。这人突然出现在她面前，告诉她自己叫张起灵，可以帮到她，系统立刻催她答应，说小哥的人品绝对有保证。

    “那就走吧？你的时间不多了。”

    “你好像很清楚我的事情。”

    “不是很清楚，不过你身上有我熟悉的味道，说明你和那里有关系。”

    “哪里？”

    “你不是在查白乔寨死人谷里的陨铜吗？那个能帮到你。”

    “原来长沙城矿山的那块我见过，没什么特别啊！”

    “那块不一样，我的记忆里有那个地方。”

    时怀婵既是个苦命的土司，又是个好命的土司，儿子被亲信害死，自己又被亲信设计，要求她前往死人谷安葬世子。本来是必死之局，却中途遇上张日山，虽然并不认得去死人谷的路线，但武功高强，虽然被杀手分化了精力，但到底救下了受伤的她。

    “多谢这位军爷出手相助，不知怎么称呼？”

    “举手之劳，我是长沙城里佛爷的副官，大家都叫我张副官，不知诸位有没有见过一位姑娘进谷？”

    时怀婵刚要说‘未曾见过’，就听自己队伍里的一个汉人上前道：

    “我见过那位小姐，她身边有个高高瘦瘦的、穿黑衣的年轻人，背上有把长刀，比我们早大约一刻钟进的谷。”

    时怀禅心气儿极高，但此时处于劣势，不甘心就此不能翻身，见到张副官人品不俗、武功高强，便生了利用的心思。

    “张副官怕是不识路，不如和我们一起入谷？”

    “副官，答应她。”

    张日山心急如焚，哪里愿跟着一队人磨蹭？刚想拒绝就听到自家佛爷的声音，惊喜地回头，竟然见到八爷也在。

    “佛爷……八爷？”

    张启山连军装都没来得及换下就驱车追过来，不只带了豆豆，中途还捎上了八爷，他已经养成了办事情要八爷帮衬的习惯。

    “在下长沙布防官张启山，这位是白乔寨大土司吧？伤势如何？可能继续赶路？”

    “原来是大名鼎鼎的张长官，白乔寨土司时怀婵有礼了，伤在手臂，不要紧。”

    “那就好，我们继续赶路。”

    “张长官，敢问那位姑娘是什么？前往我白乔寨圣地所为何事？”

    “很抱歉，我也不知道她为何去那里，只是她的身份贵重，不容有失，我们必须保证她安然无样。”

    “佛爷，豆豆已经着急了，宋小姐应该也从这是经过的，刚才下雨影响嗅觉，现在雨停了，让豆豆带路错不了。”

    “太好了，大土司，我们急着赶路，让你的人跟紧了。”

    人会被环境欺骗，狗却是嗅觉灵敏，紧跟着豆豆，一路疾行，可时怀婵同她的随从们没有什么功夫，根本无法跟上。张启山有点后悔和这些人同行，但他考虑得更多，乔人仇视汉人令他办事不方便，此时大土司分明落难，他伸把手是很简单的事，却能替未来铺条路。

    “佛爷，这样也太慢了，天黑了他们还得休息一晚……”

    “哎呀，我说张副官，你也考虑考虑我这样的文弱书生啊！”

    听到八爷的牢骚，张启山反而心定了，还安慰自己的副官道：

    “你也别太担心，宋小姐自己身手就很好，又有护卫在身边，不会那么容易出事的。”

    “就是啊，张副官，我呢给宋小姐算了一卦：贵人相助、无惊无险。”

    “八爷，那你算出她最近遇上什么事了吗？从东北回来她就有心事，我总觉得她这次进谷跟那件事有点关系。”

    “呃……佛爷，我是真不知道，您瞧我什么时候骗过您啊？”

    “你是不会骗我，但是会瞒着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