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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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清晨江遥早早起了床,去厨房生了火,熬了锅小米粥,便听到秦妈妈下楼的脚步声。

    “怎么不多歇一阵,这么冷的天。”秦妈嘴上说着,灶台边转一圈,看到她做好了早饭,又洗好了菜,心里还是很欢喜。

    阿芒在楼上打点好两个小孩,也下了楼来,三人匆匆吃了早饭,便揭开门板开铺了。

    谢大时间掐得刚刚好,店铺刚刚开,便出现在大门口。

    “谢哥哥来啦,进来坐坐。”阿芒热情地招呼道,他现在当了里长,日后少不得要他关照。

    “不进来了,嫂子,赶着去城守府排队,这几个月流民太多,少不得要一阵子呢。”谢大站在店面答道,说话间眼神又飘向江遥。

    江遥正在柜子边理货,摘了围裙出来,给阿芒打了声招呼,便跟上谢峰走了。

    日头刚出,临街店铺纷纷开门做生意了,人来人往,热闹起来。长安城有节度使镇守,算是安乐,四方流民纷至沓来,城中坊市越建越多,之前江遥没有户籍,不能随意出坊,大多时间待在店里,最多在街上走动一下。

    这次出了坊,看什么都新奇。谢大一边走一边给她介绍大概,街道上各式衣服的人都有,东来西往的商客都在长安汇聚,再四散各方,豪族们的马车川流不息,小姐公子们在奴仆簇拥下骑马穿街而过。时不时能看到巡查的金吾卫一派繁华安宁景象。

    说话间已经到了朱雀大道尽头的城守府,府院建在内城的城墙边,与城门连成了一线,城守由节度使任命,负责处理长安城中户籍,卫队等各项日常事宜。

    二人到时,户籍登记处已经排起了长队。

    “秋天收成不好,外面好多地方都闹了饥荒,好多流民涌了进来,节度使开恩,来者都给暂住的户籍。小娘子赶上了好时候,以前没有亲戚可不让挂靠的。”谢大解释道。

    江遥笑着点点头,和他排在了队尾。现在四方诸侯割据混战,饥荒时赶人,兵荒时又抢人,长安节度使财大气粗,才敢让这么多流民入城安置。

    排了一个多时辰,终于轮到她。检视官没好气抬头看了一眼,不由愣了愣,见惯了这些天面黄肌馊的流民,乍看到一个白白净净的小娘子,颇有些意外。

    “名字,籍贯,所来何事,现居何处......”检视官一口气念出来,腔调也不自觉客气了些。

    “姓名江遥,原住东阳,来长安投奔亲戚,亲戚没找到,现住在永岳坊秦家商铺里。”江遥对答如流。

    “大人,小的是永岳坊里长,秦家现在收留她帮工,愿意让她挂靠入籍。”谢大马上接过来说。

    “户主同意就行。”检视官接过他递来的户籍册,在秦家户数上添上江遥,又在自己的户籍簿册上登记。

    正写着,后堂突然涌入一群金吾卫,排队的人群赶紧闪到一边,谢大也拉过江遥,就近避到侧面。

    “那是城守。”他目光看着金吾卫簇拥下的一个中年男子,低声附耳道。

    江遥低着头,顺着他目光悄悄看过去,当中有两人,一人着官服,应是那城守,另外一人带甲佩剑,看到他脸时,江遥赶紧又低下头,是樊勇,宋思远身边的侍卫。

    “城守大人。”检视官诚惶诚恐起身行礼,城守亲自前来很是少见。

    “把户籍簿册交给樊大人。”城守示意,又看向樊勇,“近日流民入城,每日都有不少的新增,下官这就派人整理好册子送去。”

    “不用劳烦大人了,我带了人来,这就搬过去。”樊勇说罢,朝身后挥挥手,带来的亲卫一拥而上,便开始数户籍册数。

    “今日的继续登记,不用搬了,把截至到昨日的带走就行,别耽误百姓们生计。”樊勇下令道。

    金吾卫原本守着户籍册,城守挥挥手,让他们退去,把位置腾给亲卫们。

    “樊叔,是送到府里吗?”金吾卫中突然走出来一人,大喇喇走到樊勇近前。

    “嗯,大人吩咐送过去。”樊勇愣了愣,随即笑道,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宋于明也笑笑,仗剑挺身,带了些小辈的撒娇,“樊叔不知我来金吾卫了?”

    樊勇挥拳锤了锤他的胸,“好小子,分到这边值守啦?”

    “今日我轮岗。”

    二人也是许久不见,旁若无人聊了起来,那头亲卫已经收拾好箱子往外搬抬。

    “樊叔,不如我也一同去吧。”宋于明突然开口道,也不管身后上级城守的命令。

    樊勇回头看看他,若有所思道,“走吧。”

    宋于明得了首肯,赶紧自己搬了个箱子,大步朝殿外走去。

    樊勇跟在后面,转身向城守道别,“有劳大人了。”

    城守知他说的是宋于明的做派,少爷做事哪里敢介意,连忙作揖道:“不敢当不敢当。”

    一行人离开后,又恢复了方才的秩序,检视官挨着审核登记,谢大拉了江遥穿过人群走出来。

    “方才那些人是谁啊?”回去路上,江遥随口问道,隔得远,她只看到宋于明和樊勇亲近,听不到说话。

    “看模样是节度使的亲卫。”谢峰复又笑笑,“我也是瞎猜,城守大人都毕恭毕敬的,想必长安城也只有节度使大人了吧。”

    江遥刚才认出了樊勇,也认出了昨晚害自己挨鞭子的人,便又问。“金吾卫好厉害哩,刚才走出来那人昨日来过店里,我手背上就是他打的。”

    谢大已经知道了昨日的事,颇有几分惶恐的样子,“那人怕是有些来头,金吾卫本就是世家子弟,他正当值就敢这么随意离开,怕是哪家得宠的公子,以后还是别再碰到为好。”

    “嗯。”江遥低头应了声,便不再说话。

    “说来......眼下户籍定了下来也算了了件事。”谢大转念说道,“娘子便可以在坊间自由行走了。”

    “多谢里长了。”江遥大概知道他要说些什么,并不像继续答话,想要打断。

    “但日后也不好讲,长期挂在秦家户头也不是个说法,听说小娘子家里人都没了,眼下亲戚也寻不着,日后可以什么打算?”

    “我眼下也不知道的,只能先帮着秦妈妈做做事。”江遥低声说。

    “若有什么打算,只管来找我商量,你现下在永岳坊,你的事我一定会管一管的。”谢大看向她殷勤地说。

    二人一路说着说着便回了坊里。

    秦妈妈和阿芒正靠在门口闲话,见他们回来便迎上去。

    “事情可办好了?”秦妈妈笑眯眯拉了她手过来。

    江遥点点头,再看旁边的阿芒兜着孩子,神情有些奇怪。

    秦妈妈给谢大道了谢,他离开后,便转头牵了江遥进屋,借口帮她换药,又说了起来。

    “方才秦秉差人捎了信来。”秦妈妈看了看外面,阿芒正在柜台前忙活,“说是明日就能回长安呢。眼看就是腊月了,这趟回来,今年也算是忙完了,再走也要开春时节,可要在家里好好歇歇日子了。”

    她不知如何接话,只能沉默着笑。

    秦妈让她入籍是想她嫁给秦秉做二房,江遥模样一看就是世家小姐,原先是她家永远惦记不上的,上一趟往返西疆,虽然冒险,但遇上她也算是缘分。如今江遥流落长安,又孤苦无依,秦妈就惦记上了。

    虽说曾经嫁过人,也有过身孕,但这么好的样貌,走哪儿都打眼,自然想给儿子挣回来,不给了别人便宜。

    阿芒知道婆婆的心思,所以一个劲劝她和谢大好,也暗中也给谢大通了不少消息。婆媳二人都打着各自的小算盘,江遥心知肚明,但她寄人篱下,只能慢慢和他们磨。

    离开东阳时心灰意冷,又刺了江晟一刀,等孩子生下来,自己恐怕也没命了。出来之后意气渐渐平复才知道,看着是天大地大,但这乱世里处处都是绝路。本想一路向东,皇宫是回不去了,但她想回金陵看看。却没想到四处战乱,道路断绝,便困守在了长安。

    总得要生活的,谢大和秦秉......问她愿不愿意,肯定是不愿意的,但要活下去,似乎又只有这一条路可走。她性子倔强,不甘心,就只能想想最坏的结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