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正是欲望私密膨胀的时候，悄无声息，椎心蚀骨。李云深睡得不大安稳，额前浮出一层薄汗，她无意识地皱了皱眉。她做了一个梦，梦境里的光怪陆离让她感觉不适。奇异的违和感，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她想要看清自己身处哪里，却越是用力，就越迷茫。

    -

    浓厚的雾气环绕，久久不散。虚幻的星光漂浮在半空中，伸手即可触及。不知沉沦了多久，那雾气才缓缓消散开，面前是一片平地，出现在眼前的，是那只孤傲的独角兽。李云深站在原处，缓缓的，从迷雾深处，走出来一个人，那人身形高挑，戴上了风衣后的兜帽，低着头看不清面容。她在独角兽前站定，摘下兜帽，精致的面容显现在李云深面前。

    -

    猛然惊醒，李云深睁开双眼，看见雪白的天花板。是梦吗？

    -

    那个人，有着和自己一模一样的面孔。

    -

    天已经大亮，雪花还在飘。昨天细碎的小雪一直持续到了今天，断断续续的，看不到停歇的迹象。走出房间时，李云深看见范星烟穿着睡衣，窝在沙发上看晨报。李云深环着手臂，倚在墙边看她。

    -

    两个人初识的时候，就是范星烟突兀地提出想要帮自己。声名远扬的律师，一场官司身价上百万，就那样简简单单地问她：“想不想翻供？”那股自信，很美丽。后来互相交流过几次，熟悉以后发现这人工作时与休息时不大相同，工作时一丝不苟，休息时却挺懒散随性的。巧合的是，她很喜欢c。

    -

    住进范星烟家里是李云深没有想到的。她也不知道自己当初为什么突然答应，可能是自己早已动了心，却没发觉吧。住在范星烟这里挺安静的，范星烟呆在家里的时间很少，她有很多一个人思考的时间。发现范星烟的小动作是有一天晚上，她闭着眼睛躺在床上，还没有睡着，听见外面客厅的脚步声，知道是范星烟回来了，就想起床问问她想不想吃宵夜。应酬的饭局上，是吃不好的。接着她就听见了自己房门打开的声音。她闭着眼睛，没有动。她能感觉到范星烟走得越来越近，在她上方缓缓低下头，似乎是端详了一下她的脸，就轻柔的，在脸颊边落下一个吻。

    -

    后来她故意装作睡着，才发现，几乎每天，都有这样一个晚安吻。李云深很明白，范星烟对她的感情是怎样的，热烈，无法自拔，却又害怕。李云深认真地想过，自己对她，是否也有别样的情愫在里面。

    -

    答案是，不知道。

    -

    被亲吻的脸颊，有稍高的温度。别样的情愫，却不知有没有。她承认她很喜欢范星烟，却没有想要和她在一起的心思。

    -

    那一夜趴在书房里就睡着了，本不是她有意。只是那天她明显地感觉到范星烟心情的异样，她就单纯地想要陪她一下。是那个浅浅的吻弄醒李云深的，她睁开眼睛的时候，范星烟惊慌无措的模样，正好落在她心里边。李云深见过清晨五点的天光，见过黄昏追逐黎明的暮色，见过漫天繁星的夜晚，都不如那一瞬间，范星烟的眼眸动人。这也许算不上是一见钟情，但她突然就理解了什么是叶柠口中的“见到他的那一眼，就是他了”。

    -

    对于李云深的性格来说，性别不是问题，她也不会在意对方是否介意。只要一切出现得刚刚好，爱情来得刚刚好，那就在一起吧。

    -

    李云深倚着墙壁，看范星烟。脑海里是相识以来一帧帧的画面，一句句言语。范星烟刚好也抬头看她，视线正好相交，都浅浅地笑着，温柔的上午。范星烟放下晨报，走到她身边，抬手捏了捏她的脸颊，也不说话。李云深任她□□着自己的脸，问她：“早上吃了东西吗？”范星烟点点头，说：“煮了粥喝。但没有你煮的好喝。”李云深浅浅地笑，走到厨房盛了一晚出来，说：“我尝尝。”

    -

    她小口小口地喝黑米粥，范星烟就撑着胳膊坐在她对面看她。喝完一整碗，她才说：“很好喝。”范星烟笑，眨了眨眼睛，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她吻住了唇，黑米味道的吻，带来一上午的好心情。

    -

    上午两个人哪里都没有去，窝在家里宽大的沙发上，电视里放着黑白色调的老电影，一壶茶，一双人，足以过日子。

    -

    电影接近尾声，范星烟突然问李云深：“你打算接手云开集团吗？”李云深诧异地看了范星烟一眼，想了一会儿才回答说：“肯定是要接手的。但不会是现在。”李世恒这么多年一直顺着她的意愿，让她安然无恙地成长为自己喜欢的模样，她很感激。但她也知道，总归有一天，云开会是由她来带领，不因为别的，只因为她是李云深。商业场上的东西，她没有涉足过，但李世恒的为人处事方式，早就在无形之中教给了她许多。

    -

    范星烟没再说话了，但她在心里问出了下一句：到那个时候，我们该怎么办？云开集团的总裁不会容忍自己的女儿喜欢上一个女人。到李云深接手云开的时候，外界的舆论能压倒云开。

    -

    “你在担心些什么？”李云深伸手轻抚了一下范星烟的长发。范星烟抬头看她，她的眼睛依然冷清，却有着只对自己的温柔。范星烟轻轻叹了一口气，抱住李云深，也罢，以后的事情以后再去考虑，只当下享受。

    -

    下午李云深和范星烟出去走了走，别墅群环绕着的湖在冬天的寒冷之下显得愈发平静。雪慢慢地停了，阳光渐渐穿过云层，金黄的暖色光芒洒在李云深的侧脸上，细软的睫毛被染成金色，漆黑的瞳孔里，是隐隐约约的欣喜。她站在湖边，抬头看了看天空，回头对范星烟说：“雪已经停了。”温润的嗓音在空旷的雪地上滋生出绵软的柔情，令范星烟一时愣神。

    -

    她突然想起多年前一位女歌手的低吟浅唱：

    -

    雪已经停了，可以牵手了吧？

    -

    李云深已经缓缓向她伸出手，她牵过她的手，手心的温暖一直穿到心尖儿上。

    -

    雪已封城，是否归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