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突然变得有点奇怪，两人在互诉完对彼此的思念之后，就陷入了莫名的沉默。这还是十多年来第一次。是真的长大了吧，不会再像小时候那样，不计较后果的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尤其是现在的两人各自怀着不能说的秘密，说一句“想你”都要在脑袋里转好几个圈了。

    “这一个月在学校过得怎么样啊？”丁可首先打破了沉默。其实这个问题，从程也这一个月陆续的电话里，大致也了解得差不多了。但还是想要听他再讲一遍，想要看看，在电话那头看不见的神情。

    程也像是打开了话匣子般，又将这个月发生的事儿生动地描绘了一遍。看着他的眼睛时不时地眨呀眨，讲到好笑的地方就开怀大笑，露出一颗小虎牙，偶尔还会挠挠自己的脑袋，丁可就觉得特别开心，比看到帅气的龙马时还要开心。果然，这样当面看着他，比听电波的声音幸福一百倍呀。

    “对了，我今天放学的时候，看到林涛的女朋友了。”程也突然想起今天在校门口发生的事儿。

    “就是你之前说的那个沈萌吗？”丁可记得程也在电话里提起过这个女孩，她和林涛初中时就在一起了。当时听到这件事的时候，她还有点羡慕呢。为什么别的女孩子都那么勇敢呀，明明在这种敏感的年龄，老师家长都对“早恋”特别警惕，可还是会有像沈萌这样的女孩子勇敢地追求自己心仪的男孩，勇敢地和他在一起。

    相比之下，丁可觉得自己真是胆小到爆了。明明知道自己喜欢的男孩子是谁，却不敢告白，害怕被妈妈发现，伤了她的心，害怕被老师发现，耽误了自己和程也的前程……她总是会有很多顾虑，总是会杞人忧天。所以她一步雷池也不敢越，还没踏出脚步呢，就已经被自己吓死了。

    程也看着她失神的样子，不知道她的思绪飘到了何处，只好揉了揉她的碎发，好让她回过神来。丁可感到头顶热热的，抬眼就看到了一脸温柔的男孩子。她听到他的声音从头顶传过来：“对呀，沈萌，挺可爱的一个姑娘。林涛这小子眼光还不错。”

    “我的眼光更不赖。”当然，这句话，他只能藏在心里，对自己说了。

    丁可听到一向不怎么夸女孩子的程也夸了沈萌，顿时就来了兴趣：“是吗，她也是瑞中的吧，真想见见她。”

    “到时候让林涛介绍给你认识。”程也直觉，沈萌和小可应该会很合得来。

    “好呀。”丁可笑了笑，露出一张眯着眼睛咧着嘴巴的脸。程也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颊，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触感很好，她的脸特别光滑，肉嘟嘟的，真想咬一口。

    这想法转瞬即逝，他恰到好处地收回了手，又揉了揉小可的脑袋。这个动作是最安全的，因为从小到大他都喜欢拍她的脑袋，这样她便不会察觉到，如今他的亲密已经不同往日了。

    两人又闲扯了一会儿，太阳已经落山，夜幕也渐渐降临。屋子外头响起了汽车的鸣笛声，许是程也的爸妈回来了。丁可突然意识到自己还穿着睡衣呢，脸一红，无辜地盯着程也看。程也一脸了然的样子，说：“没事，我爸妈又不是别人，别害羞。”

    正说着话呢，程爸爸和程妈妈就拎着水果、蔬菜进门了。他们一进门就看见了坐在沙发的程也和丁可，丝毫没有感到意外。

    “小可呀，今晚在叔叔家吃饭啊，让你妈妈也过来，别做饭了。”程家夫妇知道儿子今天回来，特地买了好些菜。这一年到头都忙，给儿子做饭的时间也是少之又少，今天好不容易赶上厂里事情少，儿子又在瑞中读了一个月的书，怎么说也得好好犒劳他一下。而且小可和程也关系好，这一个月没见肯定也是想念的，再加上自家儿子三天两头去她家蹭饭，今天他们难得下厨，哪有不请她们娘俩儿的道理。

    “这……”丁可脸皮薄，也不知道该怎么应答，就又把求救的眼光投向了程也。程也直接对着丁可说：“就这么定了，小可我陪你去看看阿姨有没有回家了。”说着便把双手搭在丁可的肩膀上，推搡着走出了家门。

    没走几步路，就远远看见了下班回来的小可妈。她看上去有几分疲倦，盘起来的发髻落下一束头发，垂在眼前。

    “妈。”

    “阿姨。”

    两人同时叫了声。垂着眼睛的丁妈妈听到声音便抬起头望了一眼。她看见不远处的男孩和女孩。男孩穿着蓝白的校服，高高瘦瘦的，很精神。他旁边的女孩穿着一身卡通睡衣，齐耳短发，小小的一只，很可爱。那是她看着长大的两个孩子呀，邻家的小哥哥，自己的乖女儿，如今都长大了。好像不久前，两人才牙牙学语呢，现在一个俊，一个美，个子都比她还高了。她欣慰地笑了笑，赶紧应了一声：“哎！小也回来了呀。”

    “是啊，阿姨，过两天和小可一起开学。今晚我爸妈下厨，您和小可一起来我们家吃晚饭吧。”程也彬彬有礼地邀请丁妈妈来自家吃饭。

    小可的妈妈一听，也没有推辞，当下就答应：“好呀，好久没吃你爸妈做的菜了，我一会儿就过来啊。”

    丁可见妈妈答应了，心里开心得很，倒不是觊觎别人家的饭菜，就是很享受两家人一起吃饭的感觉。她突然想起自己还穿着睡衣呢，就转过身小声地对程也说：“我先回家换身衣服哦，待会儿跟我妈一起过去。”

    程也看着她说话的样子，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的，玲珑的鼻子线条特别好看，讲话时粉红的嘴唇一张一合，真可爱。他视线再往下移，发现了她好看的锁骨，她说话时，锁骨就微微一动的，真想摸一摸。突然想起人家妈妈还在不远处站着呢，他在胡思乱想什么。就只回答了一句：“好，去吧。”

    程也回到自己家，在厨房忙活的爸妈探出头看了一眼，问：“你丁阿姨晚饭过来的吧？”“恩，她们一会儿就过来。”程也说完，就进了自个儿的房间。

    他把书包放在书桌上，整个人呈大字展开，躺在床上，回想今天从见到小可那一刻开始的种种。他好像越来越不能控制自己的思绪了，想要不停地亲近她，想要碰一碰她，想要抱一抱她。面对自己的这些想法，他有几分羞愧，总觉得自己不该有这样的想法。他又想起还有整整三年的时光，突然感到了一丝绝望。这三年，不知道有多么漫长呢。

    如果现在告白，是不是也挺好的呢？他竟然开始动摇了，之前坚定的信念在见到小可的那一瞬间就注定溃不成军。

    正烦着呢，手机就响了。他看也没看，就直接按了通话键：“喂。”语气有点幽怨。

    “呦，兄弟，不是回家见你未来媳妇儿了吗，怎么听起来要死要活的。”林涛估计是刚和自己的媳妇儿亲近完，正滋润着呢，声音都有点飘飘的。

    程也听他这语气吧，愣是听出了恋爱的酸臭味，就嗤之以鼻地回答：“你干嘛打我电话，闲的蛋疼啊？”

    林涛察觉到程也此刻的心情似乎真的不是很好，就收敛了吊儿郎当的样子，一本正经地问：“我就是好奇你和丁可。怎么了，和她闹别扭了？”

    “没有，就是有点烦。”程也把自己内心的想法都告诉了林涛，希望他能帮忙出点主意。

    林涛听完以后，也意外地没有再调侃他：“你那是一个月没见她，想她想的，面对自己喜欢的女孩子，谁不想抱抱她亲亲她呀。还有，你既然都说了高中三年对她很重要，就坚定一点。反正过两天就开学了，都在同个学校，每天都能见到，你就不会那么难受了。你现在这种激动的反应，都是因为太久没见她。相信我，等开学了就好了。”

    挂了林涛的电话后，程也仔细想了想，觉得貌似也挺有道理。他要是现在告白了，按照小可的性格，估计就算是喜欢他，也还是会拒绝的。她胆小，他知道的。从小到大，她都没有做过一件出格的事儿，一直都是老师家长口中的好孩子。她总是循规蹈矩地过着日子，生怕一个不小心，平静的日子就被打乱了。

    好吧，就再等三年吧，等到我的小可长大了，等到我们的恋爱可以被众人祝福了，我再光明正大地去拥抱她吧。程也最近好像一直处在不停地说服自己的循环当中。他想想，竟觉得自己有几分可怜。

    他从床上爬起来，脱了校服，打算换件短袖，衣服还没穿上呢，房间门被敲了三下，然后就听到了门被打开的声音。他知道，是丁可来了。他们两个打小就这样，去对方的房间时就敲三下门，不需要有人应，就可以进去。

    程也慌慌张张地套着衣服，越是着急就越是出错，衣服怎么都套不进去。丁可看着眼前的男孩裸露着上半身，看上去那么瘦，竟然还有肌肉呀，感觉很结实的样子。“呀！”看傻了眼的丁可终于意识到自己看的是什么了，害羞地用双手遮住了脸。

    “遮住了，别偷看哦。”听到女孩害羞的声音，程也竟然心情大好，也没有了之前的张皇失措，还不忘调戏她一番。待他衣服穿好，他才走到房门口处，扒拉下了小可的双手。知道她真害羞了，就帮她解围道：“好啦，我穿好衣服了，别害羞嘛，小时候又不是没看见过。”他记得小时候还和她一起去河边游泳来着，裸体啥的，早就看过了呀。

    丁可脸颊上的红晕久久没有褪去。唉，真是越来越爱脸红了。她不禁在心里懊恼自己。

    “我妈妈在厨房帮忙呢，我就来你房间找你玩了。”丁可抬起头看了眼面前的程也，便小跑着坐到了他书桌前的椅子上，指了指床头边挂着的吉他，又说道：“你一个月没碰吉他了吧，肯定都退步了。现在弹首歌我听听。”

    “怎么可能退步，不信你听着。”程也关上了自己的房门，走到床头边，取下了自己的吉他，望着窗户边的丁可，问道：“想听什么歌？”

    “如烟。”丁可最近酷爱这首歌，歌词都抄了好几遍。

    “听着。”话音未落，熟悉的旋律便响起了。丁可看着眼前的这个男孩，穿着纯白色的t恤，修长白皙的手指拨弄着琴弦，旋律就这样流淌了出来。她仿佛能够看见，未来某一天，他登上舞台，聚光灯都打在他的身上的样子。他必定也是如现在这般，安静地弹着吉他，好像整个世界都是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