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桌上，两家人热热闹闹地吃着晚饭，话题全在两个孩子身上。他们忙活了大半辈子，为的不就是看着自家孩子健健康康地长大，高高兴兴地上学嘛，生活的重心都在孩子身上了。

    “大后天不是要开学了嘛，我把你们送去学校，我们三个大人就去把咱们租的房子收拾收拾，等孩子军训结束了，就可以回那儿去。”程爸爸虽然工作忙了点，但对孩子的事儿还是很上心的，早就提前安排好了。

    “哎，好，又要麻烦你们了。”丁妈妈对程家一直心存感激，从孩子读书开始，哪次不是他们帮忙接送的。程家经济条件富裕，十多年前就是有车一族了，她们娘俩就一直搭他们家的顺风车，给她们提供了不少的方便。

    “嗨，阿珍啊，你这么说就见外了，咱们两家谁跟谁啊。”程也的妈妈是个热心肠，对待姐妹那真是没话说。“对了，小可的生活用品都买好了吗？听我们家小也说，被子、脸盆、牙杯这些学校都会发的，但是其他还是得自己准备呀。”程妈妈提醒道。

    “瞧我这记性，这两天忙晕了，都忘记这事儿了。”丁妈妈这才想起孩子上学的东西都还没准备呢，她真是个不称职的母亲。

    “没事儿，阿姨，反正明天我也闲着，我陪小可去趟超市吧。”程也听了两个妈妈的对话后，便自动请缨了。

    丁妈妈一想明天还得上班，等她回到家也已经是晚上了，就干脆地同意了程也的提议：“那行吧，麻烦你了，小也。”

    “您客气了，小可就跟我妹妹一样，照顾她是应该的。”

    第二天傍晚，两人便去了超市采购。程也推着购物车，安静地走在丁可身旁。这次要买的基本上都是生活用品，所以他们便直接去了生活区。

    丁可在卖瓶瓶罐罐的架子前站定，弯下腰，仔细研究着放在最底下的洗发露。不同的牌子会有不同的功效，同一个牌子的也会根据不同的发质出好几款产品。丁可看着眼前这么多牌子的洗发露，干脆就蹲在架子前，一瓶一瓶地拿起来仔细研究。程也站在一旁，背靠对面的架子，右脚弯曲，放到后面，紧挨着左脚小腿。他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耐心地看着眼前的小姑娘。

    背影也那么好看，侧脸也那么好看。哪里都好看。

    “程也，你平时都用什么牌子的洗发露啊？”丁可转过身去，扬起头问。

    程也收起原来的姿势，走到她身旁，也蹲了下来，目光在货架上扫了一圈，拿起一瓶浅绿色的洗发露，在丁可面前晃了晃，说道：“好像是这个，我也不太懂，我妈给我买什么我就用什么。”

    丁可看了看，是飘柔。

    她很喜欢罗志祥和曾恺玹合作的那个广告，公交车上的邂逅，很浪漫。女孩那头又黑又亮的秀发柔顺地穿过男孩的手掌，就感觉是爱情敲了敲心门。

    丁可伸出手摸了摸程也的头发，笑着说：“怪不得你的头发那么软。”他的头发比一般男孩子的要细一些，一个月过去了，头发也长长了，看上去软软的，顺顺的，摸起来特别舒服。

    丁可收回手，拿了一瓶旁边的淡紫色的飘柔，放到了购物车里。那是针对中性发质的，清幽的兰花味儿。“那我也用这个好啦，好像效果挺不错的。”

    她看到程也还蹲在地上，就赶紧让他起来，殊不知，男孩的心跳早已漏了一拍，就在她的小手触摸他头发的那一瞬。

    之后两人又逛了会儿，买了一购物车的东西。正要推到收银台去结账，丁可突然想起自己漏买了……女生的东西……但是看了看面前的程也，她面带几分羞赧，不好意思开口。

    “怎么了，有什么忘记买了吗？”程也注意到了她的迟疑，但见她久久不回答，也是有点摸不着头脑。“怎么不说话，还有要买的你就去拿，我先过去结账。”

    丁可想了想，程也科学学得那么好，在他面前买个卫生巾应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吧。于是，她便应了声“恩”，转身又向生活区走去。这次没有耽误很长时间，拿起一包粉色一包紫色就往回走。

    收银员还在统计当中，她就默默地把两包卫生巾放进了还未结算的那一堆物品中。还是太害羞了，不好意思抬起头看程也，只好全程低着头，偶尔抬起眼睛瞥一眼收银员。

    当收银员拿起那两包卫生巾的时候，丁可感觉自己脸像火烧似的，热得发烫。以前自己一个人买这些的时候，也有点害羞，总感觉是不可见人的东西。这次还在程也面前买，已经不光光是害羞的程度了，已经到了想要找个地洞钻进去的地步。收银员是个四十多岁的老阿姨，一脸淡定地拿着卫生巾对着仪器“滴”的一声，又接着拿下一个商品。

    程也看到丁可回来时手上拿着两包卫生巾，也有点微微害羞。十五岁，虽然已经在生理课和科学课上了解了男生、女生那点事儿，但看到了还是会脸红。他抬手摸了摸自己有点发烫的耳根，佯装淡定。

    终于结算好了，这个过程貌似特别漫长。

    回家的路上，丁可两手空空，东西全在程也那儿。“太沉了，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拿不动。”她想起刚刚程也对她一说完这话，就拎起了整大袋的东西。从小到大，好像许多脏活累活都是他在帮忙干。学校大扫除的时候，他会在干完自己的活后，帮她扫地。考试排试场的时候，他会帮她搬桌子。放假回家的时候，他会帮她拿大部分的书本回家。这么多年来，他一直都把她照顾得很好。

    是因为天气太燥热了吗，她的小心思好像藏不住了。一藏再藏，它却还是在胸口左前方的位置叫嚣着，不停地跳，不停地跳。想要冲破束缚，跳到程也的面前，然后坦诚地看着他，告诉他自己有多么喜欢他。

    “程也。”丁可不由自主地叫了一声走在自己身旁的男生。对于喜欢的人的名字，好像叫多少遍都不会厌，叫多久都还是觉得特好听。

    男生没有扭头，只是应了声“恩”，视线依旧朝着正前方。远处的一轮巨大的太阳正在缓缓下落，霞光染红了周围的建筑。八月的天气炎热，没有一丝风，空气安静得不像话。

    程也突然感受到自己的衣角被一股小小的力量拉扯着，于是便停下了脚步，缓缓看向身边的女孩。她的小手拽着他t恤右下角，头微微低着，只看到了一个黑乎乎的头顶。顷刻间，女孩抬起了双眼，和对面的人对视着，就这样撞进他的眼里。

    “怎么了？”程也把手中的东西放到地上，再用右脚抵住，防止它东倒西歪。然后抬起右手，拍了拍丁可的脑袋。夕阳的余晖照得她的脸庞红扑扑的，额头上还有几滴汗水。

    她今天穿了条牛仔背带裙，内搭一件清爽的白t。裙子在膝盖以上五公分处，两条修长笔直的腿就这样暴露在空气中。左肩膀上的背带总是往下掉，歪歪扭扭的，却增添了几分俏皮。

    程也将她的背带拉到肩膀上放好，见她沉默，又轻声问了句：“怎么了，想跟我说什么？”

    丁可想说，你在尖子班里，不要喜欢上别的女孩，我成绩没有她们好，但是我会很努力地学习，所以你不要喜欢上别人。

    丁可想说，你一直都对我很好，虽然高中我们不在同个班了，你也还是要对我好。

    丁可想说，我好喜欢你呀，不是妹妹对哥哥的喜欢，而是女生对男生的喜欢。

    太多压抑在心里的话盘旋在丁可的脑袋里，但最终都还是如往常一样，未能从她的口中说出来。

    她深呼了口气，收拾好了自己的心情，将程也衣角上被她扯出来的褶皱抹平。

    “没什么，就是突然想起那么多年来，都是你一直在照顾我，想跟你说声谢谢。”这样中规中矩的话，好像是当下最合适的回答。

    傻女孩，照顾你好像已经是我生命中的一种职责了，见不得你受一点苦，也见不得你受一丁点儿委屈，想把你捧在手心，好好地疼。

    这些话条件反射般在程也的脑海里闪过，却也最终止步于他的口。太煽情了，不好，会吓到她的。

    “这么客气干嘛，你是女孩子，我是男孩子，照顾你是应该的。”恩，这个回答天衣无缝。

    短暂的对话过后，两人又继续朝家的方向走去，各自怀揣着一颗爱情初学者的懵懂的心。宽敞的马路上偶尔驶过几辆摩托和公交，卷起几粒小石子，又很快消失。

    夕阳就快要完全隐没于地平线下，夜幕即将降临。

    而程也和丁可的高中生活也快要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