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二 離殤如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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曦璃經過幾番思量,最終決心先往東去,追著那片霧氣,若是能毀掉或是削弱它並且壓制住,曦璃才會覺得放心;目前她只能確定,那霧氣恐怕是能夠以生人血肉為食,然後……恐怕,會引起大禍亂。
會是怎樣的禍亂,曦璃也說不上來。
她並不是心懷天下,只是這天下,到底是風雯很重視的東西,目前來說,也是屬於風雯的天下。
哪怕他們之間,現在有那麼多不能碰觸的話題和隔閡,曦璃還是記得,記得風雯替她簪過花,疊過被,給她抄師父布置的作業,那個記憶裡,笑著說:我也好想跟你去的女孩。
但現在,旅途中,她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當師父。
看著挺直背脊站在自己面前的煙,曦璃心情說不出的好。
曦璃笑嘻嘻地咧著嘴,「既已收阿煙你為徒,我自得教你一些東西。」
煙這幾日跟著曦璃,曦璃居然悿著臉沿路遇上牽著孩子的大媽大嬸婆子就攔,不問甚麼,就問養孩子甚麼東西最好。
然後裝可憐說弟弟被抓走好些日子得補補身體等等云云。
還真讓她問出不少能讓正在長身子的孩子補身體的方法。
所以現在的煙,已然不似幾日前在墨屋裡那個面黃肌瘦的流民樣了。曦璃自問不是太宅心仁厚的人,但既然都說了要收他為徒,也就真的打算教他了。
為一個念想,為一個後路。
孩子給大夫看過骨,骨齡約是十歲,習道修武之人來說,有些晚了,卻也不是太晚,因此曦璃決定自己看;當年老黏在九幽掌門身邊,她也沒少耳濡目染有關門生弟子的教導方法。
煙此時直挺挺地立在曦璃面前,身體繃的硬邦邦的,看的曦璃毫無良心地發笑,此地是一艘小船,是曦璃租來的,霧氣往東方大陸去了,要前往東方大陸,只有水路一途。
現在是順風的季節,不出半月就能到達。
曦璃執過煙的手,像把脈似地按向煙的各大經脈穴道;越是往後,曦璃的表情就越是嚴肅。
這孩子骨骼生的好,確實是一塊料子。
世道男女皆有權力,以風雯作例,女皇帝不少見,雖比起男性掌權者的數量,依舊偏少,也還有一些人質疑女皇的能力。這些並非沒有根據,在同樣的條件下,若是女性修練者沒有高出男性的修練者的技巧,很難在各方面勝過對方。
理由是,男性骨骼強健,女性則受諸多身體限制;月信,生產,以及比男性早的發育與老化。
這方面先天不足,導致了男子的掌權者,比女子掌權更有說服力。
曦璃止住發散的思緒,煙是個好苗子,好好培養,不輸那些世代從軍的將門之後;另外,也許,煙可以了卻一些自己的遺憾。
曦璃這時回神了,發現自己剛剛就這樣捉著煙的手,可能還摩娑了幾下?「哎呀出神了,抱歉啊,嗯……你有想特別學甚麼武器嗎?看起來,還是比較適合刀劍,你看呢?」
煙沒有回答,表情仍舊沒有改變,但有些不自然地別開視線不看曦璃。
這下曦璃好奇了;好端端的怎麼突然整這一齣?
歪頭「這是怎麼啦?」
沉默。
「臭小子。」
安靜。
「還跟我鬧彆扭?不應該呀,我可沒做甚麼事吧……恩?」
沒有回答。
不過曦璃靈光閃過;好像想到是甚麼原因了。
莫不是方才,自己無意識地摸摸人家的小手,這小子就?
「臭小子,不會害羞了吧?」曦璃試探地問道。
不答,但頭扭的更旁邊了。
尤其那補足了營養後,變回白皙的膚色,根本藏不住……耳朵上那層淡淡的水粉色。
還蔓延到脖子了。
整個船艙靜默半晌。
「……阿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的老天爺哈哈哈哈哈哈……」
煙終於開金口了--眼睛依舊不敢看向曦璃。
「……沒、」憋的那張白皙的臉通紅,才吐出第二個字,雖然臉上依舊生不出其他表情,「有。」
「喔哟原來真的害羞了還自個兒跟我承認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不是。」
「啊我的天啊,這真是太紓壓了、我真是撿到寶了小純情啊哈哈哈哈哈哈……」曦璃根本不管他,還伸出魔爪作勢要捏捏煙的臉,煙想躲,但憑他怎麼躲的過曦璃這位名號響亮的月季花君呢?
「來來來,我摸摸、多摸摸就不害羞了哈!」曦璃這回到真的放開來對少年上下其手,這邊摸摸那邊揉揉還附帶捏幾下,不亦樂乎。那模樣還真有幾分像是路邊調戲黃花大閨女的流氓,煙不知道該作出甚麼掙扎還是表情比較恰當。
應該說,多年的奴隸身分以及各種打罵,若不是他還有點骨氣,現在早就只是個只會求饒懦弱的某家下奴,僅僅是不知該如何開口和如常人一般自然的神色,已經是萬幸了。
「……」
最後煙像是憋了很久一樣,慢慢地從胸口吐出一口氣,不知道這是代表放棄了,還是不欲掙扎了。
曦璃也不是真要像個流氓一樣輕薄煙,只是覺得這還特逗人的,也就作作樣子罷了,並沒有摸甚麼太私密的地方;只是她在九幽門野慣了,後來又一直處於人們望塵莫及的位置,少有失意的時候,她明豔活潑的性子,從來沒真的變過。
「就練劍吧。」
好不容易止住笑又收了手,曦璃正了正臉色如是說道,雖然嘴角還是抽抽。
煙正襟危坐在她下首。
曦璃感嘆,這小子現在這樣俊俏,長大了又能差到哪去,金色的眼睛不大卻很有神,這般認真地看著自己,自己這見過無數美人--不拘男女--都覺得怦然心動,將來這小子真這樣瞪著眼看人,多少世間女子會為之傾倒啊。
還別說,當真是個俊極了的小郎君。
真是撿了個大便宜啊!曦璃在心裡偷笑。
「劍恐怕是你我身邊最常見的兵器,雙面開刃,頂端開鋒,舞劍之人最要求進退有度,平衡中正,自然,也帶著一些靈動。」
「這些東西你有個大概理解即可,只記住,劍道各有奇處,不是自己悟得的劍道,不會長久也無法登峰造極;劍法可以學,劍道不可。因此舞劍,不可違心而舞。」
「剛開始練,我不會給你真劍,那對你沒有好處,可能傷到你自己也可能劍不適合你,反而耽誤你的劍意形成,因此,你得從基礎慢慢往上學,學到能讓我願意給你一把真正的劍。」
「現在在海上,沒有合適的材料;暫時先用這個吧,登岸了再給你找個比較好的材料。」
煙沉默地看著曦璃一邊說,一邊十分順手地掰下一塊船頂的木板,徒手作刃,將那厚實的船頂木板三兩下就削成一把樸素的,沒有其餘裝飾的劍,拿在手裡頭還頗有分量,像真的一樣。
煙雙手接過那把木劍,抿抿嘴,似乎猶豫了一下,抬頭看曦璃,曦璃奇怪地問:「怎麼啦?」
煙沒有說話,又看看劍,再看看船頂,然後又偏頭去瞄船艙外的船家,那個正高唱船歌的船夫。
船頂的木板有兩層,在外面是一層茅草,防水應該還行。
明明不是自己的船,雖說付了船費,但就這樣掰下人家船艙裡的木板,被這樣的人救、收徒,當真是好事嗎?
沒有說出口的話,曦璃就當沒這回事--雖然煙的眼睛像是會說話一樣,這麼質問她。
--人家也就賺個辛苦錢,你怎麼說掰就掰下一塊人家的吃飯傢伙了呢?
其實這時候,有個很簡單的解決辦法。
曦璃起身,像是坐久了要伸伸腿,「啊腰真酸,我去走走,你先好好摸摸你的劍,他可是要跟你相處好一段時日的哟!」
說著,還真走出船艙,跟那掌舵的船家開心地胡亂侃大山。
既然看了心虛,大不了不看唄。
曦璃覺得,心情真好--前所未有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