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唯一没去别的地儿，把人带到商场来了。

    俩人直截了当往楼上走，一群漂亮的售货员，穿梭在最新款的男士时装品牌里，花枝招展。专柜里不乏有年轻情侣，但都没这俩人招眼。

    方唯一一目十行，扫了一圈，看中的风格，就在专柜边走边看，眉眼一股子清淡，标牌上的价格看都不看，对多几个零或者少几个零的，全然不在乎。

    他从小挑衣裳，就没看过价码。多年来养成的习惯，不是一朝一夕可以伪装的。

    郑耀含笑看着，目光随着他落在衣服上。他身上穿的，全是手下人按照什么场合什么礼仪挑定送到眼前的，他从不来这种地儿，花花绿绿，不仔细看，也差不多。再说了，什么衣服穿他身上都是一个味儿，那副狂妄自信，比得上品牌模特。

    “郑耀，你看怎么样，那件风衣？”方唯一掏着口袋，朝boss那款一扬下巴。

    “嗯。”

    “灰色那个呢？”方唯一笑着转过脸来，“今年新款都不错啊。”

    郑耀点头，微微低眼看他，“好看。”

    他一本正经盯着自己说好看，方唯一顿了一顿，似笑非笑的问道，“你别用这种眼神看我啊，我让你看风衣。”

    “都好看。”

    “你试试？”方唯一自顾自的往前走了两步，让人取了风衣，递在他眼前，“这个也行，你喜欢哪个？是不是这个黑色的更适合你啊？”

    郑耀穿上风衣，含笑看他一眼，眼中飘荡的意味儿含着某种期待。

    售货员插话，“这位先生身材真好，这几款都挺适合的。”

    方唯一没说话，走上前去，一边给他整理了领子，一边儿轻声笑了，“小爷还没这么伺候过人呢。”

    郑耀薅着人往怀里一拉，刚抱住又松开了，脸上带着相当恶劣灿烂的笑容。

    方唯一轻咳了一声，掩这尴尬跟售货员笑了笑，“不行，帅的耀眼，换件低调的，把那件黑色的拿一下。”

    售货员多看了几眼，才转身去拿另一件，“这位先生穿上确实是太好看了，两位是模特吗，还是演员？”

    方唯一头也不回，看着郑耀，顺嘴回了一句，“黑社会。”

    售货员闪过一丝错愕，顿住了话头，随即又打了个哈哈笑道，“哈哈先生，您真幽默。”

    郑耀又换了风衣出来，黑色的风衣，合体的剪裁，高大挺拔的身姿，一张含笑的脸，狂纵不羁的眉眼，衬得衣服也质感坚硬，整个人像是发着光的恶魔，分明好看，却使人畏惧。

    售货员觉得这人帅极了，是个长相绝顶标致的坏蛋。

    “操。”方唯一把喉咙的惊讶咽下去，郑耀扒了那张西装皮，这骨子里的野性才暴露无遗，气场嚣张的让人扛不住。

    “好了。”方唯一转过脸来，“把那件灰色款式也带上。”

    他也挺喜欢这款式，准备回头一人一件。

    售货员这才收回眼光，将灰色的装进手袋。方唯一刷卡结账，隐约觉着身后目光火辣辣的，人刚出了门，就被拦腰搂住了。

    他下意识一个格挡横在他脖子前，另一只手握住他的手腕，“干嘛呢，大街上。”

    俩人连打带拽扑进车里，郑耀把他摁在驾驶座上，风衣笼罩下来，挤着两个高大的男人，车里气息火热。

    “你别不知好歹啊，小爷刚送你件礼物，你翻脸就咬。”

    “情侣装？”郑耀呼吸落在他脸上，手指摸上他的耳朵，轻轻摩挲着。

    方唯一觉得在郑耀这儿，就没有一刻消停的功夫，激情，凶狠，浓重，他的动作和言语，哪怕是极温和的，也让人觉得心跳剧烈，地崩山摧。

    “顶多是撞衫了。”

    郑耀才不信他这操蛋的解释，眼神越发温柔。越是这样危险的柔情，后面却藏着波涛汹涌。方唯一有些怕了，嚷道，“别瞎闹啊，我跟你说，你抓紧下去。”

    郑耀看着他，“我要是不呢。”

    商场透明的落地窗，售货员望着颤抖起来的车，喊道，“你看，快快快，刚才那俩帅哥，就黑社会那个……”

    方唯一终于虎口脱险，揪着衣服领子，翻了个白眼，“你发情不知道分场合？能不能去找姑娘消火，实在口味别致，程老板也成。”

    郑耀舌头舔了舔让人咬破的嘴唇，哼笑一声，随即发动车子，“也不知道是谁，那么带劲儿。”

    方唯一发誓，他长这么大，头一回听见这么不要脸的反驳，不带一个脏字就给人臊的脸红。他憋了半天，冷笑骂道，“怎么的？”

    “没怎么，回味无穷。”

    面对这毫无威胁力的反应，郑耀嘴角又弯了弯。这人啊，越发的刀子嘴豆腐心了。他本来就吃软不吃硬，好哄，且怎么哄怎么上道，郑耀一边逼着，一边哄着，拿男人间最直接的诱导他，一步一步把人往怀里勾搭，这会儿又赚了个便宜，迂回战术简直大获全胜。

    方唯一当然不知道对方算计自己，让人骗了还帮人数钱，“诶，你今天还有事儿没有？”

    郑耀道，“没有。”

    “那咱去看电影吧，你知不知道前几天出了个片子，《弹雨》，据说特别……”

    郑耀问，“什么蛋？”

    “…….”方唯一回道，“滚蛋的蛋。”

    郑耀在他大腿根摸了一把，“左边的还是右边的？”

    方唯一直接把人腕子锁下了，道，“自己没有？摸摸不就知道是哪边的了？”

    “自己的腻了，就想摸你的。”

    方唯一气笑了，又问道，“你到底去不去啊？不去我约别人了啊。”

    郑耀脸色翻得也快，随即冷了脸儿，“别人？”他似乎带着蛮不讲理的意思，冷笑道，“你约个，我看看。”

    “□□……”

    姥姥让他堵回去了，郑耀笑道，“来吧。”

    方唯一对着片子很期待，想提前买上票，戳了一会儿屏幕，又皱起眉来，“买不了，是不是软件有什么问题？”

    郑耀没说话，方唯一收起手机，道，“那你手机给我试试？”

    郑耀把手机递给他，连个密码都没有，方唯一轻而易举的打开，整个页面空空如也，不仅没有休闲益智游戏，连各色生活软件他都不使。方唯一盯着他，全然一副看猿人的神情，“你平时拿手机干嘛啊，砸核桃？”

    郑耀想看什么片子，自个儿家又不是放不了，也犯不上跑出来折腾，他又没空玩游戏，更没闲工夫拍照发微博，至于他从来腾出来那么多时间跟方唯一耗，那就不得而知了。

    方唯一拉开通讯录一看，就存了仨号码，一个备注老爷子，一个写着妈，剩下那个更过分，星标号码，连个备注都没有。

    方唯一刚要吐槽，他定睛一看，那串数字无比的熟悉，“诶？这不是我的号吗？”

    “郑耀你连个名儿都不给我写？”方唯一自顾自的把自个儿号码改成“帅哥哥”，改完他出于好奇，又问了一嘴，“你这妈，谁啊？”

    “丈母娘。”郑耀又答道，“亲妈。”

    “哦。”方唯一兴致缺缺的应了一句，“就你这样，哪家姑娘敢嫁啊，祸害。”

    “那你不准备为人民大义牺牲个人幸福？”紧接着，手机系统又拦截了几个短信，方唯一问，“你那么多拦截短信啊？我帮你看了啊。”

    “嗯。”

    方唯一看了信息，差点把手机扔出去。

    “老板，董事会现在等您一个人呢，半个多小时了。”

    “老板，合同您还没签呢，今天下午要用，您抓紧回公司啊。”

    ……

    “你怎么…….”方唯一问道，“这都是刚发的，你下午有会议，合同也不处理，还把秘书助理都拉黑了，你不去忙你的，跟我看什么电影啊？是不是疯了？”

    “不去。”郑耀道，“没心情。”

    “你这有点过分了，看电影什么时候不行啊，再说过几天网上就出了，我在家也能看啊。”

    郑耀忽然一个急刹车，把车子停在路边儿了，他低着眼，自顾自的点上一支烟，又摁开车窗散了散烟雾。就在气氛渐渐随着窗户里涌进来的凉风变化的时候，郑耀转过脸来，又笑了，“那能一样儿么？”

    方唯一抽了他的烟，搁烟灰缸里捻灭了，整个人顶着一张无比敬业的小弟脸，认真道，“抓紧时间，开车回去，还能抓住时间的小尾（yi）巴。”

    这话好像是在逗他，郑耀干脆转了个身子，朝他压过去，胳膊就摁在他座位上，微微低着脸儿，他这么盯着方唯一，眼睛似带着钩子。

    方唯一道，“你这么看着我也没用。”

    郑耀回头看了那只惨遭毒手的烟头，想了想，到底也没动手拿出第二支来，他笑着掰过方唯一的脸来，亲了一口，随即道，“屁大点儿事他们也催，地球离了谁不能转？”

    方唯一把头朝外拧去，默不作声拿手搓了搓脸。

    说的倒也是，谁离了谁不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