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院里十分热闹，不过都是奔着青春片子来的。

    郑耀站在大厅，扫了一眼排影档期跳动着的屏幕，发现下午根本没有《弹雨》档期，他问道，“《弹雨》什么时候上？”

    工作人员答道，“今天就只有一场八点五十的，已经没了。”

    他点了点头，回过脸来，方唯一扒拉着软件，然后凑上去问道，“这不说是有档期么？怎么突然又没了？”

    “不好意思，可能是信息不准确，本身《弹雨》的档期就少，有延迟也很正常。”

    方唯一给后边的人让出位置来，吐槽道，“这家电影院真够负责的。”

    郑耀抬头看了眼影院名字，忽而觉得有点熟悉。他顿了一下，“我去个洗手间。”

    方唯一坐在沙发上等他，“抓紧，这个点还能赶回公司。”

    郑耀进了洗手间，把秘书从黑名单里捞出来，打过电话去，“你查查，恒久影院是不是我们公司的？”

    “是啊，郑总，”秘书激动的吐槽，“不还是您起的名吗？”

    “哦……”郑耀对着镜子整了整衣领，淡定道，“你让他们把下午的档期全排上《弹雨》，我要看。”

    “您？您准备去看电影？”秘书问道，“那……那会议怎么办啊？”

    “什么会议啊？”郑耀也让他催烦了，“你去开吧，就说代表我的意思。”

    “不是……郑总，我……”

    郑耀看了眼手表，“十分钟，把档期给我改了。”

    方唯一在外边等了好大一会儿，才见郑耀慢条斯理走出来，他笑盈盈凑上去，“算你命好，今天不用回去工作了，影院说是临时改档期了，下午上映，现在我正式允许你跟我去看电影了。”

    郑耀笑眯眯揽上他的肩，手指在他领口细细的整理着，“我说怎么左眼皮跳了好一阵儿。”

    “有可能是我的诚心打动了苍天。”方唯一买了两张票，又要了一桶超大的爆米花，往郑耀嘴里塞了几粒，“不过这家影院反复无常的态度，我真的很佩服啊。早晚得倒闭啊。”

    “……”

    郑耀笑了笑，退票投诉的人爆满了前台，估计又是几十万打了水漂。

    除了前排还有一对情侣，就剩他们俩人了，这场电影，几乎称得上意外包场。方唯一挑了个合适的位子，郑耀挨着坐下，嘴里强行让人塞了爆米花。

    方唯一实在是个无可挑剔的小弟，自个儿吃的同时，不忘了给大哥投食。电影讲的大概是二战时期的德国军队，一个士兵在枪林弹雨中走心的爱情故事。但爱情故事的剧情其实很少，多数是士兵在战场上的回忆，盼望回家，盼望重逢。士兵偶尔得到了一个做逃兵回家的机会，但他经过一番挣扎，最后放弃了，他说“背叛元首，是丢掉作为男人的尊严，我不会为了信仰而抛弃信仰。”

    然而战争是残酷的，该男，卒。

    方唯一懵逼的盯着屏幕，爆米花从嘴边滚下来，“死了？”

    作为没露出几面的女主，选择和一个中年大叔双宿双栖了。尽管知道这个结局有一定的现实性，可是方唯一还是表示接受无能。他咬着爆米花，恨不能咬碎编剧的骨头渣。

    郑耀目不转睛的盯着屏幕，悲壮凄凉的音乐里，他的反应不太大。

    电影散场，前排的妹子边哭边吐槽，“他对元首是多深的感情啊，跑了就跑了呗，战场上又不缺他这一个。”

    方唯一笑了，凑在郑耀耳边，“编剧应该改台词，把元首变成国家，要不多引人遐想啊。”

    俩人走出来，郑耀道，“希特勒武装莱茵地区以后，人民对他的崇拜几乎到了盲目的地步，所以他完全能代表那个时期的德国，而且地位有过之而无不及，甚至不会有人质疑，整个德意志的复兴掌握在他手里……”

    方唯一忽而觉得，这混蛋文化水平还是可以的，他把最后一颗圆滚滚的爆米花塞进他嘴里，笑眯眯夸道，“一百昏。回头给我补补课，对希特勒，我还挺感兴趣的。”

    郑耀眼睛里淌岀一丝意味深长，“这种东西，得在床上学。”

    “沙发上就行呗。”方唯一回了个同样深意的笑。

    两人去往幼儿园的车还没停，旁边一个姑娘就扑上来了。

    郑耀：“？”

    方唯一拉下人来，仔细看了一眼，想起来是谁了，“诶，顾小姐。”

    “对啊。”顾宁明媚一笑，“怎么你不在以前的那家事务所了？我还去找过你呢。”

    “找我？”

    “哎哟，找你离婚嘛。”姑娘挽着他的胳膊，“你手机号也打不通了，有名片吗，再给我一张。”说着她又看向郑耀，“这位也是律师吗？”

    方唯一掏出名片递给她，“这位是我朋友。”

    “你好，我叫顾宁。”姑娘伸手，郑耀回握了一下。

    看的出来，顾宁气魄不一般，能淡定的跟郑耀打个招呼，还在他眼皮子底下跟方唯一腻歪的，没几位了。

    顾宁道，“这回又得麻烦你了。”

    “怎么？你又跟你老公……”

    “前夫。”她纠正道，“没有，不是我，是一小姐妹儿闹离婚呢，那男的就是个花花公子，在外头偷吃不承认，一分钱不给还想把孩子抢走，门儿都没有。”

    方唯一听着错综复杂的关系，有些头疼，其实他吧，主要还是擅长刑法。打离婚官司对他来说，实在是一种很诡异的体验，尤其是女人难以捉摸的心态和想法。上一秒说好的，下一秒就翻脸了，之前的协议就都得推翻。

    身后一阵冷风，方唯一默哀了一下，忙道，“那什么，具体细节咱们电话联系吧。”

    拿了名片，顾宁乐呵呵的说道，“那方律师，有空咱们联系啊，就这几天的。”

    “好。”方唯一点点头。

    顾宁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了，她把方唯一拉到一边，神秘兮兮的看了郑耀一眼，问道，“哎，就这位，长得真帅，看着特爷们儿，有女朋友了吗？”

    方唯一神秘兮兮的回道，“他啊，早结婚了。”

    “结婚了？这么年轻？”顾宁问道，“也就二十七八吧？真是太可惜了。这年头长得帅的，不是gay了就是结婚了。”

    “就他，多凶啊，脾气还暴躁，”方唯一忍着笑，“他媳妇儿跟他快过不下去了，昨天吵架还嚷嚷着离婚呢。”

    “真的啊？”顾宁乐呵呵回道，“方律师，那……你看他离婚了我有机会呗？反正我也刚离，不嫌弃他脾气暴躁。”

    方唯一回头，看着郑耀那张性冷淡的脸，笑道，“那我回头给你问问啊。”

    见郑耀朝这个方向看过来，顾宁冲他抛了个媚眼，依依不舍的朝外走了。

    方唯一强忍着笑目送她走出去，一回头就撞上郑耀凑近的冷脸儿，吓了一跳，边笑着边干巴巴的解释，“我，嗯……就是……”

    郑耀扬了扬下巴，“跟老子说实话，你以前，到底是干什么的？”

    “我…以前…”方唯一看着他，又问，“不是，问这个干嘛？有些话，说了就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郑耀不为所动，“说。”

    方唯一睁着眼说瞎话，“哎？耀哥你今儿怎么这么帅，光环加身，有种天使的气质。”

    郑耀抬手捂住人的嘴，把他拖走了，再好听的夸奖从他嘴里说出来也有种挤兑犯罪分子的味道。

    方唯一挣开束缚，坐倒在副驾驶上，道，“耀哥——刚才的事儿你是不是都忘了？”

    “没有。”

    方唯一正经道，“实话跟你说了吧，我就是赚个外快。完成公司任务以后，又偷偷接了点私活。”

    郑耀也不知信不信，“以前的事务所？”

    “嗯，待了没几天。”方唯一道，“就接了这么一个案子。”

    话里全都是破绽，郑耀也懒得揭穿，任他一个谎话套一个圈，只道，“这个月，扣工资。”

    “扣多少？”

    “都扣干净了。”

    方唯一扑上去，“我可是刚送你了礼物的人啊！你要不要这么绝情！”

    郑耀把人锁在自己怀里，冷眼瞧着，笑道，“你可以选择永远瞒着我，但，千万不要被老子抓到，不然……后果可要自负。”

    方唯一让他恐吓住了，愣了两秒，不自在笑道，“耀哥，你想多了，我最多瞒着你在公司合同上改个小数点，别的，怎么敢。”

    郑耀不说，他几乎都快忘记了，他在这人身边的目的是什么。可绝对不是为了谈情说爱，沟通感情。他真傻，怎么能距离太近，混的熟悉，就把老虎当成猫呢。

    “最好不过了。”

    不过是因为他接近郑耀如此容易，便以为郑耀真的不设防。郑耀只是对他，宽容大度到前所未有的地步，这种纵容，说出去谁都不信的。郑耀的反复无常，郑耀的翻脸无情，到底是一路走来印刻上的路标，掩盖不住，也无需掩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