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胤禩感觉整个人仿佛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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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州市舶司的衙门选在运河边,原是为了方便来的,运河上下的货都要收税,所以便干脆将衙门也设在了运河边,方便监管。
市舶司太监王春芳长得一副机灵模样,若说他十年前瘦些的时候面向更机灵些,如今胖了几倍,倒不复从前。
“你们办事可得留点神,那日是夜里去的,没被人看见吧?”
王春芳一副太监嗓子,尖细尖细的,他还特地压低声音似得,对着眼前站着的几个小太监。
那几个小太监面面相觑,脸上挂着讨好的笑,谄媚回道
“能让人看见,奴才们也就回不来了。请祖宗放心。”
王春芳这才满意,随手拿起桌上的珐琅杯,细细的品了口茶,正巧,门帘一掀,一个穿着青布衣裳的丫鬟轻手轻脚的进来加茶。
王春芳微微斜眼,哼了一声,呵斥道
“早就叫你们几个作死的别进来!我正有要事商量着呢!怎么!特地进来摸我的底?”
那丫鬟吓得连忙跪下,嘤嘤的说道
“奴婢哪里敢!奴婢是怕老爷口渴!奴婢……奴婢……”
说着,那丫鬟缓缓抬起头,擦了擦泪
那王春芳低头一瞧,这丫鬟居然长得很有几分姿色,心里的无名之火也消了一半,拿捏着腔调道
“哎呀,老爷我平素里又不是苛待下人的,你们那么慌是做什么?快起来起来,哎哟这哭的……”
说着便动手动脚,要去帮那丫鬟擦眼泪。
余下的两个小太监自然是懂得,对视一笑便悄无声息的出去了。
直到夜里,那丫鬟才从王春芳的内院出来,手里端着盏子,轻手轻脚的回到后院的下人房里,开了门,低声说句
“几位姐姐可都睡了?”
大通铺的一个被包鼓了鼓,宛童掀开被子跳下床,接过那丫鬟手里的盏子,宛童兴奋极了,可她却不敢大声说话,只得生生压低了声,问那丫鬟道
“今日你听见什么了?”
那丫鬟今日遭了王春芳的轻薄,面上虽说不敢表露,心里是恨极了,又想起自己苦命,家中穷困,母亲为给老父治病,多贪几两银子,居然把她卖给一个太监做丫鬟,王春芳贼眉鼠眼的,丑陋不堪,自己居然受了他的轻薄,不禁低声哭了起来,抽泣着一句完整话也说不出。
宛童急了,诶诶诶好端端的哭什么?拿银子不能不办事吧!
具体情况是这样的,几日前,拖了孟良的关系,宛童潜进了市舶司衙门,替了一个病死的丫头,没事她就在院子里扫扫地与丫鬟们聊聊天打探消息,正巧碰上了这个丫鬟,名唤芳惜,芳惜生得一副好模样,却是苦命人,家中老父要治病,缺钱缺的紧,于是宛童便自掏腰包,给了二十两银子给芳惜,这对芳惜而言可是巨款了,当初芳惜被卖的时候也只得六十两,于是芳惜从此死心塌地替宛童打探消息。
由于芳惜长得好,所以便有进王春芳内院伺候的差事,宛童正是看上她这一点的。
可芳惜却越哭越起劲,宛童心里早就火大,她本就是习武的粗人,能动手尽量不动脑,可是面对这样一个柔弱的女子,她却也不好动手,只得挠挠头,拼命回忆十殿下李长宁收揽人心的场景。
说起收揽人心这一点,宛童是对李长宁佩服得五体投地的,能把少府监上上下下整顿的有条有理这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吗?坚决不是啊!
宛童有幸撞见过几次李长宁收揽人心的景况,只恨她当时少长一只耳朵少生一双眼,怎么就没把李长宁的本事学到半分呢?
不过好在宛童机灵,见状不好就连忙拍着芳惜的背,安慰道
“好妹妹,怎么了这是?必是那死太监打你了吧?你可是受委屈了!”
芳惜哭着摇摇头,抽抽噎噎的说道
“若是……若是打我……我何至于……本就是伺候人的苦命……还怕人打不成?只是这死太监,断了根还断不得邪念……竟……竟然……”
说着便哭得更大声了,宛童听罢心里一惊,这也太刺激了吧?王春芳可是个太监!
这不要脸的东西!好端端的一个姑娘居然被太监轻薄了!
宛童心里也恼了起来,她虽说身上没有功名,可是常年跟着李长霁,过了几年若是办事得力,李长霁少不得在兵部赏她一个功名,替她取一个体面名字,造一个清白家世,从此之后她宛童在京里也大小是个官,吃吃俸禄养养老婆日子过得也舒坦,眼前这个芳惜长得还不错,若是此事得逞,她还想把芳惜带回去,日后伺候伺候她……
谁想到……
哎……
宛童不禁怜香惜玉起来,可又转念一想,如今芳惜成了王春芳枕边人,往后打听情报不是更得力一些?
想到这里,宛童狠下心,脑袋瓜子转的飞快,芳惜十五六岁的年纪,除了银子之外还需要什么?
十五六岁的年纪啊,不过是少女,哪个少女不怀春呢?当然了,熙平朝的少女们怀春对象除了男人,还有一些功名在身富贵无忧的女官人了,不过憧憬女官人的倒是少数,生理需求还是需要解决的,那么大多数少女还是需要个男人咯?
宛童仔细回忆,这儿是杭州府,孟家的地盘,她宛童替李长霁跑腿也跑了许多次了,在杭州多多少少的认识些官宦人家,这官宦人家的少爷嘛,还是有几个的,比如说……
比如说杭州太守陆思云刚过继的长子陆泽呀!
宛童想起陆泽便有了指望,这陆泽是陆思云表兄家过继来的,自小诗书礼乐通达,身长玉立又温文尔雅,整个杭州府没有不知道陆家公子的。
于是宛童有了信息,盟友颜值高也是优势呀,宛童轻咳了一声,摸着芳惜的背说道
“好妹妹,你且莫悲。你得替自己以后打算打算。”
说着便拉着芳惜坐下,宛童理了理思路,决定将自己贫乏的语言加以升华
“人呀,要往前看。虽说你如今遭了罪,但是也都是为将来铺路呀。我不瞒你说,我也是受了我家主子的指派,来特地查查这个王春芳的,我家主子是富贵极了的人,若是你助我办成此事,到手的何止二十两银子?”
说着宛童看了芳惜一眼,果真见那芳惜的眼泪止住了,宛童心里默默比了个耶,更加有信心
“再者说,我这次无论如何是得扳倒这个王春芳的,你也不能在这个死太监这里当丫鬟呀。少不得,凑凑手里的银子,等王春芳倒了给自己赎身。我呢,也有些门路,和咱们杭州太守陆大人见过几次面,看在我家主子的份上,陆家也得给我些面子。等你从王春芳这里逃了出去,我替你担保,你去伺候陆家的大公子如何?”
陆家大公子这五个字刚说完,只见芳惜泪眼全无,剩下的只剩两只放光的大眼睛,眨巴眨巴的看着宛童,两只手紧紧握住宛童的肩,激动的问道
“陆……陆家大公子?姐姐说的可是真的?没唬我?”
一见着这反映,宛童知道自己下对药了,连忙应道
“自然是真的,这等好事我一般人也不对她说!我是见妹妹可怜,又生得好相貌,这才愿意帮妹妹这个忙!”
“我若是能伺候陆大公子,死了也情愿呀……”
芳惜说这话时带着哭腔,这次是激动的。
说罢,不等宛童问起,芳惜就十分严肃的对宛童透露今日在王春芳处偷听的事
“我虽说不懂,可是王春芳说的话倒是都记下了。他跟下面两个小太监说什么‘夜里去的,没看见吧’之类的话,像是想瞒下什么事似得。”
宛童听罢凝了凝神,这王春芳是想瞒什么事呢?还夜里去的……
“你这几日若是再见那两小太监,务必替我打听清楚,这两个小太监哪里当差的,打听好了回来告诉我。”
芳惜努力的点了点头,一双大眼睛充满着对未来的渴望。
且说胤禛与胤禩那边,胤禩那日生了病迷迷糊糊的躺了几日,好不容易下了床,只觉双腿之间似乎没那么疼了,反倒清清凉凉的,便觉病也好了一半,打起精神喝了半碗梗米粥,又按着大夫的嘱托喝了药,休息了几日,胤禩自觉不能耽搁下去了,便提出上路。
向明心疼的看了一眼自家主子,却也说不出劝告的话,这趟差事对于胤禩很是重要,他也是知道的。
胤禩病了一场,也知道自己一路骑马是逞强斗狠的蠢事,便默默的不再坚持,只说让向明找辆车来,向明苦着脸不敢答应,过了一会才支支吾吾的回道
“回爷的话,昨儿四殿下……啊不,是四爷说了,这里地方简陋,买不得像样的车,奴才也去转了一圈,都是些破败东西,不能让爷屈尊坐,所以……所以……”
“所以什么?”
胤禩突然有不好的预感
“所以烦请爷稍受委屈,与四爷同车吧!”
轰隆一声炸的胤禩脑子整个都不好了,他死死地盯着向明的脸,向明紧张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整张脸吓得五官几乎凑在一起
对,没错,这话是四爷昨日吩咐他这样说的,向明现在还记得四爷叫自己过去的场景,四爷笑出一副雪亮的白牙,仿佛丛林里即将吃人的猛虎
向明虽说机灵但是他胆小,实在经不起胤禛的威逼恐吓呀,所以……所以只好……
“爷……您也别别扭了……前些日子您病得厉害,还是四爷替您上的药呢……照奴才说呀,四爷是面冷心善,心里也是惦记您的……”
轰隆又一声,胤禩感觉这次不是脑子炸了,是整个人也要炸了。
上药???
上哪门子药??他全身上下除了双腿那处还有哪里要上药……老四……老四这个不要脸的他…………
“你这个蠢奴才!!!上药的事你怎么不早说?还有!你是懒绝了么?为何上药的事你不做反倒让……让四爷做!你是何居心!”
向明被骂的晕头转向的,连忙跪下,带着哭腔告饶道
“爷……爷您身子刚好,莫要为奴才生气!奴才……奴才也是没法子,那老大夫说了,四爷好歹是您兄弟,这等私密之事还是兄弟几个来比较好些,您……您也是知道的,奴才哪里敢违四爷的意思……您那时又病的厉害,奴才也是担心您这才……”
私密之事让兄弟做?这位大夫是脑子哪根线搭错了啊?他……他的私密之事,什么时候轮到老四来做了?
他俩是仇人诶!知道仇人两字怎么写么!
不过好在胤禩自己冷静下来,外人又不知道他两这个缘由,照道理,明面上二人还是兄弟呢……
况且,他这几日身子也着实清爽了些,胤禛也是自小矜持贵重,哪里做过伺候人的事?如此这般,胤禛自然心里也不大情愿的……
想到这里胤禩心里居然横多出了几分感动,对于与胤禛共乘一车的事也不抵制了,便让向明去拿了几个软垫子,十分有志气的…………
坐上了胤禛的车。
老四真抠呀……
坐上车之后,胤禩如此想着。这老四给自己置办个车驾还如此小气,这车里面小的很,他与胤禛的距离不过一指……
胤禛见胤禩上了车,依旧面无表情的拿着手里的书翻看,胤禩尴尬的看了胤禛一眼,此时道谢的话也不好说出口,只得自己也拿本书出来,假模假样的看起来。
于是二人便十分尴尬的坐在车上,任凭车中晃晃悠悠,二人自巍然不动。
过了好半晌,胤禛才主动开了口,探寻似得问道
“如今离江南也不远,到了徽州下面的临泉县,乘船不过一日半就可到。你觉着咱们首站该去哪里探探?”
胤禩见胤禛问起差事,便放下手中假模假样的看了半天的书,正色道
“我离京之前就看了地图,从临泉顺水而行,第一站到的就是安溪县,此次安溪县受灾最重,朝中的折子又说安溪有乱民闹事。我在吏部翻看了这安溪县令彭秋的档,倒是觉得这人有几分意思。”
胤禛来了兴致,朝胤禩那里挪了挪
“说来听听。”
胤禩微微一笑,道
“这安溪县令彭秋是个官场木头,虽说是个女县令,可是我听吏部的郎官说,这人没有女官们长袖善舞的做派,反而是个楞木头,中了举人足足等了八年才放到安溪做个县丞,此人生性耿直又出身落魄,升官自然没她的份,又等了好些年,等到她上司安溪县县令升了湖州司马这才填了这个空。”
胤禛听罢点了点头,凝神道
“这样说来,这彭秋还是个好官?”
“是不是咱们眼见为实就是,如今安溪遭了这样的灾,咱们也得去看看罢。”
胤禩自然有他的考虑,若是能借着这个彭秋,将湖州太守万成逸拿下就好,江南重要的州府都在孟家赫连家以及陆家手里,总得有一处松动松动,不说他胤禩有私心想塞人,这位子就算丢给其他人做也好一些。
“说的在理。”
胤禛也十分认同,二人难得达成一致,说完了公事。胤禩想着,这几日他一病拖延了好些日子不算,胤禛好歹还照顾过他,自己一句不提总是说不过的,于是只好强撑着放下脸,低声道
“我这几日自己不争气生了病,还劳烦四哥照顾……是我的不是……”
胤禛等了许久才等到这一句,心里想着是不是拿个乔比较好些,但是又想起老八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最怕欠人人情,所以干脆放大度些,缓缓回道
“你也别提这事了,你身子如今还没好全,就在车里多休息会吧,莫要逞强。”
胤禛语气软得很,他故意这样,就是为了让胤禩心里歉疚。
“我……我晓得了,就听四哥的,我先歇会罢。”
两辈子了,胤禛总算把胤禩的性格摸了个透,他心里暗暗得意,果然他得先放下些,才好实实在在的收了这个小狐狸!
看来此次江南之行,大有收获的该是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