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家两间卧室，一间他爸住，一间苏辀和苏辕他们俩住。现在人没了，空了一间出来，两个人也没有谁想要搬到那一间去。

    谁知道那老头在里面干过什么，反正他们都嫌弃的很。

    要说苏世明，正事不干的一个人，是怎么勾搭到女的的。那就只有一个缘故：长得好啊。

    在还是少年的时候简直就是十里八乡少女的春闺梦里人。

    要不她妈怎么会嫁给他。

    据说苏辀和苏辕的名字就是他们那个比较有文化的妈妈取的。

    纵观他爸的一生，似乎也只有长的好这一点可以值得说道的了。但就这么一个好处还能让他把自己给折腾进去，就不知道是福是祸了。

    苏辀就着窗外微弱的月光端详着苏辕的脸，眉毛和鼻子长得像苏世明，其他地方大概像他不记得的那个妈。

    苏辕长得是挺好的。

    究竟好看在哪苏辀也说不上来，但是睡着的时候看起来是挺好相处的相貌，也不知道苏辕是怎么弄得村里的小孩都怕他。

    凶就凶一点吧。

    好在他哥不像那老不修的，苏辀有点庆幸地想着，闭上眼睡了过去。

    苏辀的座位靠窗，是个走神开小差的风水宝地。

    本来他是不会在上课的时候想七想八的，但是今天是苏辕第一次干活，还是在溜冰场那种乌烟瘴气的地方。光是想想他哥那总是智商不在线的脑袋和不可捉摸的脾气，他就忍不住要担心。

    “有没有同学想要读一下这一段。没有的话我就点人了，苏辀。”

    思绪还系在苏辕身上的苏辀当然没有听到。陆河干脆利落地回身给他的肩膀来了一下，“起来，读第六段。”

    苏辀和陆河在某些奇怪的领域有着非一般的默契，苏辀的神还没回来，人已经下意识地站起来打开了书。

    语文老师是个功力深厚的老师。

    上课抓走神特别的准，发现某些人走神了也不做表示，先让他们志得意满以为自己逃过一劫，结果下课的时候科代表就过来通知准备抄课文了。

    关键是这老师特别喜欢苏辀，正所谓：爱之深，责之切。

    苏辀放学出校门的时候觉得自己的手都在颤抖。

    本来应该直接回家做饭，但是他还是放心不下苏辕，于是决定绕路走到溜冰场那边看看苏辕。

    “老师很喜欢你，所以才希望你不要呆在这边的小学校。一中的招生马上就要开始了，我们这边没有派位的名额，我希望你能够试着去那边考一次试。别耽误了自己。”

    四月，白昼明显地开始变长了，即使到了五点，太阳也依旧没有落下的意思。

    苏辀抬着头，被阳光晒得有些懒洋洋地，脑袋中回想着语文老师的话。

    考一中吗？

    成绩倒是不担心，但是他哥怎么办，家里的钱够吗？

    所谓一毛钱难倒英雄汉，一个哥哥绊住整个人就是这样了。

    思考之余他回头瞄了一眼身后。

    那个女生已经跟了他很久了，虽然街上的人还挺多，但是这么长时间下来也还是挺明显的。“她自己没有意识到吗？”

    苏辀现在没有那么多精力去应付女生，不管她想干什么，总不能把她带到他哥那里去。

    他挑了个稍微人少点的路，拐过弯，站在了路口处。

    “啊！” 那个女生大概觉得自己跟踪的技术挺好，丝毫没有想过会被跟踪对象发现，转过弯后被站在那里的苏辀吓了一跳。

    “姑娘，不好意思，我没有恶意。”苏辀冲对方温和地笑了笑。伸手不打笑脸人，态度温和有时候可以让事情更方便地解决，这是苏辀总结出来的。

    “我就是想问一下，是我有什么不对吗？还是你有什么事情要和我说？你一个女孩子跟着我到处走不太好，也不太安全。能和我说说吗？”

    那女孩敢尾随人，却没有想到能直接说上话，出人意料地有些腼腆。“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对不起，对不起。我，我叫狄珞珞，我是六年三班的，我能和你交个朋友吗？”

    那个时候的女生表达喜欢的方式还很含蓄，并没有后来豪放。

    苏辀对于这种内向的女生其实不讨厌，但也谈不上喜欢。他一点也没有想要交朋友的意思，自己的事情还一团乱麻，没有那个精力。更何况其实他也不太懂喜欢一个人是什么回事。

    但是拒绝也不能太直接。“狄珞珞你好，我叫苏辀，我现在有点事，可能不能直接回答你，你可以等我有时间了在回答你吗？你知道我是哪个班的吧。”

    对方没有说话，只点了点头。

    苏辀又温声说道：“那你快点回家吧，等会儿天黑了就不安全了。”

    女孩终于抬起头看了他一眼，脸小小的白白净净的，还挺可爱的。然后轻声说了句再见就转身跑了。

    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确定对方真的走了，苏辀就继续走去溜冰场了。

    耽误了一点时间，也不知道苏辕那边怎么样了。

    步行街算是上溪村最繁华的地方了，傍晚路灯纷纷亮了起来，街上十来岁的少男少女往往返返，洋溢着后里村所没有的热闹气息。

    苏辀走在街边，眼睛并不被周围的东西吸引。用力甩了甩自己的右手，他仍然觉得手掌酸麻。所以说罚抄果然还是一样大杀器。

    晚上正是溜冰场人多的时候，里头人多得如同沙丁鱼罐头，其中尤以初高中的学生最多。边上都是只看不滑的人。女生要么就是拉着场边的栏杆慢慢滑，要么就是被男朋友拉着慢慢滑。大块的场地都是那些炫技男生的专场。

    让过了一对连走路都不忘拥抱情侣，苏辀慢慢地在四周寻找苏辕。

    彼时才六年级的苏辀在人群中颇有些瘦小，不过这也方便了他在其间穿梭。

    看见身前有个空挡，苏辀他正想往那里去，却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被人拉住了衣服。转过身就看见了一个来自苏辕的巨大笑容，“你怎么来了，我等一会就可以走了，你在那里等我。”说着指了指离得稍远的一块空地。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晚上的温度并不是特别低，但是猎猎的风还是吹得人有些发冷。

    苏辀把手插进口袋里，借着有些发黄昏暗的灯光看着苏辕在堆作一团的人里穿来穿去。“这其实不是在看场子，就是打杂罢了。”

    可不是嘛，收鞋拿鞋端凳子递水，苏辕简直无所不干，就是没在看场子。

    “大约掌握群众需求，把控全场琐事也算是一种看场子吧。” 他这样想着，心里就有些放下心来了。

    “这瓶水，给你。”

    依照正在场中几位正在炫技的男生的要求，苏辕把一瓶水递给了场边人群中的一位女生。虽然不知道那个女生脸那么红，周围的女生为什么一起起哄，他还是照办了。

    今天是他打工挣钱的第一天，苏辀在边上看着他。

    只要一想起这个，苏辕就忍不住想要做的更快更麻利一些。“我弟在等我回家呢。” 他因着这个想法，心中产生了一种不可名状的愉悦。

    像是妻子在等丈夫一起回家。

    等等，这个形容好像有点不对。

    “我弟像个小媳妇。” 他闷声偷笑，并且对苏辀平时对他的诸多管教找了个自认为极其恰当的解释。

    “靠，你小子泡我的妹泡得挺乐呵的。”

    原本看好了的落脚点被别人给先站了，还说着那么莫名其妙的话，苏辕忍不住抬眼瞧了对方一眼。

    长得真磕碜。

    人本来就不高，还偏要穿这么长的衣服，跟套了个麻袋一样。屎黄的冲天炮简直不能更难看。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

    原本气势汹汹，其实也只是口头上想找回场子的人顿时被苏辕激怒了。他不知怎么，就从对方的眼神和表情里看出了嫌弃。

    这小子居然还敢这样硬气，居然没有被自己吓坏，然后抱着自己的大腿求饶。简直不可忍。

    当然，他也没想过这些可能都只是自己的臆想。以及，对方凭什么就要跟个软蛋似的跪地求饶。

    所以就算苏辕长得像是挺能打的样子，他也仍然要打上这一架。

    “靠，看老子打得你连你妈都不认识！” 说着一撸袖子就准备来上一拳。

    苏辕本来没觉得有什么事，快要到时间了，等会儿还要和苏辀一起回家。

    但是他没想到这个傻个儿会不打招呼就动手，而且还顺便问候了一下他在地底的妈。

    苏辕不在意苏世明，但是对于去世的母亲还是非常的喜欢的，他还是第一次听到别人骂人还连带上他妈，于是他的火蹭地就被勾起来了。

    他稍微让了一点，接住傻个儿的手，略略卸了一点劲儿，往回一推，就把对方给撂在了地上。

    坐在地板上的人一点也没想到自己居然被人弄到了地上，关键是他居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弄到地板上的。

    “操！给我弄死他。”

    当边上围着的男生都靠了过来，苏辕就意识到自己捅了马蜂窝。“该死的，我弟还在边上。”

    苏辀被溜冰场内的喧闹声从发呆中唤了回来。

    原本场内密密麻麻的人散了大半，就靠门口的地方还围着不少人。空下来的地方没有苏辕的身影，他把心一沉，看向了那唯一显得拥挤的地方。

    在里面！

    就见苏辕在里面左躲右闪地避着拳脚，好容易找到机会闯了出来，却不知道被谁一脚踢到了脚踝。

    苏辀的简直眦目欲裂，他忽然被愤怒烧得浑身火热，这种愤怒甚至让他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

    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拎着一块不知道哪里来的砖头走到了一个要抬脚踢他哥的人身后。

    正准备把砖头抡到那人背上，因为抄作业负荷过重的手突然有点不听使唤。“简直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苏辀内心崩溃地想着。

    砖头从他的手上出发，沿着一条完美的抛物线砸在了对方的屁股上。

    发觉自己被人身后偷袭，那人转过身，朝苏辀挥了一拳，并不因为面对的人比自己小而手下留情。

    苏辀两手并拢护着自己的头，感觉自己手上被击中的地方钝钝地痛了起来。

    苏辕看见苏辀被人打到了，心中的什么“打架要忍，打架要准，打架要狠” 三要原则立刻被丢到了爪洼国去。

    马上人也不躲了，脸也不护了，拽过苏辀就跑了出去。

    回头一看，里面的人哗啦啦地也跟着跑了出来。

    苏辕的右脚踝被人踢到，现在跑步几乎使不上劲儿。但是没有办法，现在停下来只能挨打。他倒不要紧，从小到大也不是没挨过打。但是不能让苏辀也挨打。

    “我都没舍得打我弟，你们怎么可以打他。”

    他和苏辀一路狂奔，尽挑着那些路大人较多的地方跑。

    也不知道跑了几条街，苏辕再次回头看的时候已经看不见那些追着的人了。他气喘嘘嘘地找了一辆摩的，难得奢侈了一把，带着苏辀坐车回家了。

    波澜起伏的一天，苏辀的心也跟着上下波动了一天。但最后还是在苏辕的身边获得了安定。

    只要身边有这个人，风里来雨里去，再多的困难，苏辀都能无所畏惧。

    苏辀突然想起自己偶然找到的对于他们俩名字的

    辀，辕也。——《说文》

    他们从来都是一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