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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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阳教派人盗墓?”纪温书失口出声。
卫夫子:“老夫开始亦是惊疑,然而那些人身上带有阴阳教信物,由不得人不信。”
纪温书皱眉:“若阴阳教行事正大光明,何须做掘人坟墓之事?如此说来,莫非当真是他们所为?”
卫夫子点头道:“阴阳教毕竟是邪教。段逸虽是霸刀段延和药谷秀秀之子,但自小被邪教教主养在身边,十几年的潜移默化,怕是远超父母之恩。”
纪温书叹道:“霸刀夫妇当年一个行侠仗义,一个治病救人,在江湖中名望甚高。段逸此子,怕是要毁了霸刀之名啊。”
次日,卫夫子五十大寿,二十四庄大宴宾客。段逸虽之前接了帖子,但如今身份敏感,便托了个身体不恙的借口,躲在宅子里和顾念之下棋。
段逸打着哈欠,随手落下一枚黑子。顾念之一眼瞧见,忍无可忍地拿起扇子敲了下他的头:“错了!”
段逸一脸不解:“哪又错了?”
顾念之细长的手指在棋盘上戳戳点点:“如果你下这,我就可以下这,然后你就会下这里,我再下这里……”
段逸听得头疼,连声喊:“停停停,不就是下个棋,怎么这么麻烦?”
顾念之长长地叹了口气,沮丧地把手中棋子丢回棋盒:“算了,不教了。”
段逸闲得快要长出毛来,非要找样打发时间的事做一做。见顾夫子不肯教了,段逸连忙拦住他的手,好声哄道:“别,还有大半日呢。”
顾念之灵活地避开对方手腕,冷眼看他:“你若实在无事,不如去给顾九喂喂招。”
段逸无聊地收回手:“阿白陪着呢。”
“昭娘呢?”
“陪万先生出去买字画了。北童在炼药,”段逸一摊手,“整个段府里,就只有你我两个闲人。”
顾念之隐隐有些头疼。
段逸揉了揉眉心,提议道:“平日里你和那只花孔雀,还有那个小道士,都干什么呢?我听万先生说,你们读书人都玩什么赌书来打发时间?”
顾念之嗤笑一声:“你念过什么书?”
段逸挑眉,傲然道:“若猜武学书籍,我知道的未必就比你少。”
顾念之果然来了兴趣,将棋盘棋子都收到一边,换上瓜果糕点,道:“那不如我们来赌一赌兵谱。”
段逸坐直身体:“怎么赌?”
顾念之苦恼地想了想,才道:“你我各说一样兵器名字,当然,得要江湖兵器谱上排的上号的,然后对方说兵器的来源或背后的故事。唔,我想想,还得要个赌注……”
段逸点点头:“你一穷二白负债累累,公平些,我也不同你赌其他的,赌注就作一个心愿。”
顾念之鄙夷地瞧了他一眼,满脸不屑:“你我作赌,赌注怎可以如此俗气?”说完,顾念之从怀里掏出五两纹银,霸气地往桌上一拍:“要赌就赌大的,五两银子一局,如何?”
段逸:……
片刻后。
段逸:“红纸宝伞。”
顾念之笑道:“红纸伞由极北之地的银丝织成,出自机关大师斑鸠之手,上有孔槽二百三十三枚,可置暗器毒丸。如今红纸宝伞为天忍门梅曼青所有,暗槽放置淬毒银针,红纸宝伞一开,数百枚银针铺天盖地而来,见血封喉。”
段逸点头表示赞同,又道:“该你了。”
顾念之想了想:“疏影刀。”
段逸:“疏影刀乃是方氏名兵,数百年前,方氏有一病儿,天生孱弱。大夫曾断言,此人心脉虚弱,必定活不过二十二岁。二十二岁生辰那日,此人将家中近亲全数关在门外,自己孤身一人踏入炉房,耗尽心血铸此一刀。刀成后,此人更是以身殉道,疏影刀乃是他唯一所做的一把刀。”
段逸续道:“疏影刀承主人精血滋养,刀锋一开,万夫莫当。然而那病儿虽常年缠绵病榻,心中却自有一番宏伟天地,造出的疏影刀甚有君子之风。其后,疏影刀辗转几番,最后于三年前落入昆仑派纪温书之手。”
顾念之笑眯眯道是。
段逸刚要开口出下一个题,脑中却不知怎地想起了昏鸦的那把刀。他曾与昏鸦交过手,甚至还因此突破了木秀于林刀法的第二层,而后,飞羽阁阁主亦曾将此人的性命嘱托于他。如此种种,让段逸对那把刀起了浓重的好奇之心。
段逸心思转了几遭,突然又对上顾念之好奇又困惑的目光,段逸下意识就说了出来:“双月刃。”
顾念之顿了顿,问道:“是南疆昏鸦的那把双月刃?”
段逸称是,心中莫名有些紧张。
顾念之沉思片刻,才开口:“其实昏鸦的那把双月刃,原本并算不上是什么名兵利器。若是在六十年前,双月刃在南疆民间随处可见,但凡家里有会武的,都会买一把双月刃。便是昏鸦自身,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功夫。”
段逸对南疆之事知之甚少,闻言不由得觉得讶异。人在江湖中,都有擅长的兵器,如红纸宝伞梅曼青、铁甲手田问儿、霸刀段逸,便是以其兵器来称呼其人。剩下的如千人千面万阴山、百步穿杨石林生、回风玉露邱智明,则是以其功夫上的成就指代其人。
怎么听起来,昏鸦这人倒是兵器也不好,功夫也不好?
然而段逸细细回想,却突然意识到,昏鸦与他交手的时候,所出招式并不出奇,像是只练过基本功。
顾念之见段逸一脸困惑,不由得流出笑意:“双月刃之所以在南疆绝迹,乃是因为某一次,持双月刃的刺客得罪了南疆王。你也知道,南疆王和如今的南疆国国主乃是一胞所生,国主为他出气,下令埋了所有的双月刃,举国上下不得再用。”
段逸一愣:“那昏鸦……”
顾念之狡黠地眨眨眼:“昏鸦是南疆王的人。说起来南疆王也只留了这一把,偏巧自己最得力的下属是个念旧的人,南疆王为笼络昏鸦,便将其赠给了他。”
“原来如此。”段逸见他说了满嘴八卦,还没讲到昏鸦本人,便有些心急,主动发问道:“你可知昏鸦师从何派,又为何说他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功夫?”
顾念之奇道:“你如此关心南疆人作甚?”
段逸叹息,坦白道:“我从与他有过一面之缘,他以防守之姿诱我出招,又将我的刀法层层拆解,是以我才能悟得第二层云淡风轻的境界。”
顾念之随口取笑:“既是如此,下次再见,你可要好好谢谢人家。巷子口的那馄饨摊子不错,拿来谢人是最好不过了。”
段逸:……
顾念之见好就收,扯回正题:“昏鸦并非任何门派出身,七岁以前也没拜过师,一身功夫都是从死人堆里磨出来的。你可知云衣堂如何训练刺客?”
段逸似是想起了什么,面露不适:“听万先生说过。”
顾念之:“巫族训练人的方式和他们差不多,南疆刚出生的孩童,若被他们看中了,便要不管不顾地夺去。三岁以前,巫族将孩童养在毒虫堆里,不给吃穿,全让他们自生自灭。这些人饿了渴了便只能抓毒虫毒蛇吃。”
段逸果然脸色更难看了。
顾念之说着说着,声音也冷了下来:“那些没能熬过去的,他们直接裹了扔山坑里,尸体喂养山上的百虫。至于能熬过去的这些,长到三岁便能百毒不侵。对这些人,巫族会派一个教养巫师过去,教习他们如何杀人。虫蛊刀枪,你最好能学多少就学多少,因为到了五岁,你便需要靠着这些上战场,杀光同一批的小伙伴。”
“昏鸦便是那一批中唯一剩下的人。七岁以前,他所学皆是从生死之间悟得,自然没什么招式可言。寻常人长到这时,思维武道已成定式,后面再变也变不了多少。”
段逸下意识听出了不对劲:“那他七岁以后呢?”
顾念之沉默半响,倏而笑了起来:“这我便不知道了,我只知双月刃乃是昏鸦七岁时南疆王所赠。后来昏鸦此名略有没落,直到这几年才又冒出头来,常伴南疆王左右。而如今,提起双月刃,人们也只能想起他那一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