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建华浑浑噩噩活了一个星期，几次差点栽到行政楼门口的喷泉里，充当了各路人士的笑料。他趴在床上两眼发直目光发飘，整个就是一抑郁症，唉声叹气得让对床的尹平安终于受不了了，“我说你在这装望妻石呐？不是这么装的哥们！”

    杜建华死鱼眼看过去，目光转回继续盯着阳台玻璃。

    “不就是失个恋嘛，我都被各路女生甩了十几次了也没成你这样。”尹平安夸张地说，“想当年我上幼儿园——”

    “我说杜哥。”寝室里最小的埋头于视频课论文的方鹰忽然来了一句，“你不会还想那个问题呢吧？”

    “什么？”

    “杀人有没有罪那个。”

    “……我没想那个。”杜建华嘟哝了一声，“谁还想那玩意。”

    方鹰坐在桌边抬头看他，因为两个人的位置关系杜建华觉得方鹰的脑袋看上去特不协调，“这问题谁问你的？”

    “还能有谁。”

    “……不是，我是说，这个……到底是谁觉得杀人没罪啊？不是，我就是说……”方鹰看上去表达不清楚自己的意思，“历史上确实有这种先例，比如将军，想怎么杀怎么杀，反正是杀敌人……我就想说你是不是认识了个伊拉克人？”

    “你看她像？”杜建华撇了撇嘴，“你小子关心这干什么？”

    “不是我要关心这，是……怎么说呢，”方鹰把自己刚才一直在努力编写的草稿纸拿起来，“论道德观的衍生与改变。上古的时候人的逻辑就是杀自己部落和盟军不行，其实到现在也是这样，这是不变的；至于改变的呢，那就是盟军这个概念了，但是这个概念看看二战就知道不过是从部落到了国家，所以改变的到底是什么？”

    “和平万岁。”杜建华说。

    “古时候人们以强大的战士为荣，现在不打仗了就竞技体育了，不还是这样？”方鹰也开始往死角里钻，杜建华觉得自己脑子不舒服，懒得去想这又是个什么死角，“退一步海阔天空。”

    “……哥们你真的和圣贤只差一步了。”尹平安语气复杂，“我有一选修课老师就一直说话说得越玄越有效。”

    “所以说到底还是一直在打，就是打的方式不同了呗？”方鹰继续自言自语，“我的个天……我当时为什么要选这个课！”

    “打的方式不同就是道德的进步。”尹平安一摆手，“好了好了……哥们你没事吧。”

    “有事。”杜建华有气无力地回答，“心痛。”

    “那个……杜哥。”方鹰又做出那种脑袋身子分家的动作，“一会去打排球啊？”

    “篮球，不然免谈。”

    要是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杜建华能预言到篮球场上会出现那个眼睛框反光的学生会会长，他绝对会把它收回来咽肚子里。但他没有，所以他只能拿着球和会长刘丰大眼瞪小眼，其他一切都是背景，虽然作为背景的方鹰和尹平安正在大呼小叫给他加油。

    “你好。”刘丰公式化地说。杜建平盯了一会他的眼镜然后确认了他的身份，但当这家伙把眼镜摘下来准备打球之后，杜建平发现自己一转眼就找不到他了——明知道他就在这并且是离自己不远，他还是脸盲到这个程度。

    杜建平其实根本不会打篮球。张晓露不在他就更没心思了。很快他就坐到场边看一个个高的矮的胖的瘦的反正都不熟的身影抢着一个球，强大的战士变成了竞技体育。这当然不一样，一个是侵略扩张，一个是追求健康与发展。没有共同之处。

    阳光从篮架背面照下来。

    “干得漂亮，会长！”有人说，“虐哭他们！”

    没有共同之处吗。

    杜建华站了起来，眼前一阵脑缺血的眩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