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一月有余的阴雨算是告终了。亏得这日暖阳融融，万居尾才被许了去后院玩耍。

    “小姐，你快别摘了！”愿主跟在万居尾身后，皱着一张小脸。而万居尾仿佛听不见她的话，净往花丛里钻，也不管这花叫甚名字，那花是何价值，但凡开得艳艳的，便一把揪下，扔进小臂上挎着的花篮，还呵呵地笑着，好不欢快。

    “嘘，别说话！”万居尾突然顿住脚步，回头对愿主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喵！”愿主正不解，花丛中清晰地传来一声猫叫。而万居尾一听，顿时两眼放光，将花篮向后一扔，就朝声源奔去，嘴里还学着猫叫，连时不时的摔倒也浑不在意。一场人与猫的角逐拉开序幕……

    “小姐，你慢点儿！”愿主提着花篮在后面跟着，洒了一路的花瓣。

    “哎？去哪儿了？”万居尾抹开额前散落的头发，左张右望。

    这时，她发现面前是一堵墙，原来已经到了后院的外围，顺着墙，目光往上，就发现了翻上墙正准备往下跳的莫衣履。

    “姐姐！”她这一声甜得入骨，却让莫衣履本行云流水的动作瞬间僵住。她暗自翻了个白眼，头也不回地跳到院外，动作潇洒利落。她翻墙的次数远比走正门要多，可谓驾轻就熟。

    “姐姐，你等等我，等等！”万居尾挠着墙，又是踮脚，又是蹦哒，奈何人太小，要登上高大的院墙简直是痴人说梦。

    “小姐，你别跑了……”愿主好不容易追了上来。说来也是奇怪，她长居尾四岁，竟不如她跑得快。

    “喵……”这一声猫叫终止了万居尾的瞎折腾。

    一个粉雕玉琢而又略显狼狈的娃娃，一只优雅慵懒而眼露轻蔑的黑猫，大眼瞪大眼，诡异的氛围霎时蔓延开来。愿主在一旁看着这一人一猫对峙，大气不敢出一声。终于，万居尾伸出了小手，却被黑猫以雷霆万钧之势挠了一爪子，白嫩的肌肤上三道血痕醒目异常。

    “哇啊……”万居尾往地上一坐，一声啼哭还伴着惨叫。

    城西多山，而不归城的百姓多是沿河而居，一来地势平坦，二来水路便利，是以城西偏僻，少有人居住，只有一座宅子还算得上宽敞，只是荒废多年，颇为脏乱。一个月前，有人买下了这宅子，仔细修缮一番，倒也有点格调，环境也清幽，作为隐居之所是足够了。如今，主人家也正式入住了。

    “此处甚合我意，劳你费心了！”

    “学生为老师效力，理所应当。”

    院中交谈的两人，正是前太傅殷重岸和其门生万荣清。

    “此番可算是尘埃落定了……”殷重岸一改往日温和慈爱的形象，苍老的脸上尽是凄凉。

    随着五月淫雨的结束，落云山上的桃花也差不多落尽了。殷犹雏来这落云山已有三日，虽是观主的记名弟子，却也只见过一面，观里的道士自有修行，而他只能看看山上一天少过一天的桃花。即使生性安静，也不免有些无聊。

    “无为，师父一贯如此深居简出吗？”殷犹雏把玩着手中的纸扇，漫不经心地问为他推着轮椅的小道士。

    “呃……也不是，”无为纠结地皱着眉头，“平日里师父很少待在房间的，他一般都在院子里练剑，要不就在山里转悠，反正是闲不住的。可是，自从三天前一位女施主来找过师父后，师父就变得奇奇怪怪的，也不怎么出门了。”

    ‘三天前？’殷犹雏突然想起了上山那天遇见的两个小姑娘。

    “无为，你去忙你自己的事吧，我有话要跟殷公子讲。”剔尘道长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他们身后，无为吓了一跳，忙答应一声便去了。

    “师父。”殷犹雏面上平淡，心里却惊讶于剔尘的内功修为，方才他竟丝毫没察觉到有人靠近。

    “你不用叫我师父，不过挂个名头而已，我没什么能教你，你也不可能真做个道士。如此，你我便以姓名相称，也省得不自在。”剔尘这话说得一点儿也不客气，让殷犹雏忍不住细看一眼。这一看之下，倒觉出一丝违和感。剔尘道长的眼中并没有出家人看破红尘的清明，反而眼神阴鸷，透着冷漠和傲慢。而且，他的面相……竟是说不出的风流。

    “过去种种，皆已尘埃落定，你大可不必庸人自扰。自嗟自叹，实非大丈夫所为！”剔尘未等到殷犹雏的回应，便接着道。谈吐之间，洒脱不羁，自有一股豪情，眉间的阴鸷也少了几分。

    “庸人自扰……自嗟自叹……”殷犹雏喃喃出声，像是自嘲。等他回过神来，剔尘已没了踪影。

    “那便算是尘埃落定吧！”他眉梢微扬，勾起一抹淡笑，一瞬间，说不尽的风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