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姆，我们是怪物吗？或者只有我是？”

    镜子前 ，女孩用唯一完好无损的两指勾住男孩的一截袖子。

    男孩笑说：“怪物、人在他们的圈子里或许都能甘之如饴，但很不幸，我们介于二者中间。”

    “遗憾？”

    “还有你我。”

    女孩的眼神略过男孩的周身。虽然他的脸部仍带有伤痕，但伤痕为他更添一份气度，与自己的落魄截然相反。

    镜前重演了莉拉被盖勒特反击入沸水中的一瞬间。本欲呼出悬停咒的汤姆反向盖勒特，第一次使用了钻心咒。

    虽然被击晕了，但求生欲望促使莉拉死死攥住水池边沿的凹槽，不至于彻底沉入水牢中。正是随从发现异样的两分钟内，在汤姆顺势列阵后，莉拉进入因疼痛极速崩塌的“无极之境”，取得埋藏于盖勒特倒数第二层空间的机密。

    被无极之境唤醒的那部分记忆，令莉拉无论如何也不能原谅莱克里斯。莱克里斯也从莉拉的神色中觉察出了什么，但她只能将自己能搜寻来的治疗物品转交给汤姆。唯有汤姆在近前时，莉拉才不会显得那般毫无生气。

    莉拉在床帘后涂抹皮肤。多亏了莱克里斯搜罗来的各样特效药，那些严重烫伤的皮肤都似有死灰复燃的态势。

    “我怪她为了爱情对我多加伤害，但公平点说，我又为她做了什么呢？”莉拉端详着小圆镜里的脸庞。奇怪的是，在烫伤修复后，她的面容上几乎不见了往日的雀斑，甚而诡异得晶莹着。

    汤姆：“只要能恢复如初，你就会把旁人的罪过嫁接为自己的大惊小怪。”

    “站在我的立场上我讨厌莱克里斯这么做，但我更怕未来的某天，我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莉拉苦笑，“‘得饶人处且饶人’，更实际的说，是为了自己也能有退路吧。”莉拉掀开床帘，将最后一条绷带丢开。

    一副因魔药力量焕然新生的皮囊，似是春水中忽而浮现的漫漫新萍，在汤姆眼前徐徐铺展，有着不容转移的光华。莉拉拢起浓黑的鬈发，一面漫步于房间各处。

    “纳吉妮在哪儿？”

    汤姆移过视线，清了清嗓子：“她在休息。”

    莉拉勾起唇角，携着一抹出其不意的稚魅：“等熬过这阵子，就有了新希望。”

    睡衣翻了一大块的边角，莉拉却浑然不知地满怀希望。汤姆绕到莉拉身前，想要正面提示她、或干脆泼她一盆冷水。莉拉仰头，两片绯红从脸颊蔓进眼底。他凝视那副眼眸，双手绕过她的脖颈，整理者着，蹙眉低语：“别这样做。”

    莉拉自制地拂开汤姆的臂膀，却让汤姆捉了回去。汤姆近乎粗暴地摆正她后颈的衣料，而后再次拥抱莉拉。

    莉拉小声乞求：“不管未来发生什么，请永远别对我使用‘一忘皆空’。”

    汤姆抱着她的肩膀摇晃起来，咯咯闷笑：“就像我之前强调了千万遍一样，‘别妄想抹除那些……印记，奥利凡德。’”顿了顿，汤姆补充道：“当一颗石子刺破了她的脚，她却也将此作为宿命，对那颗石子日夜灌溉。若非天外飞絮附着其上，她还能祈望什么呢？”

    “很可惜，他不是石头。”

    霍格沃茨特快列车来至近前，指挥员催促学生尽快将货物转托给管理人员，并不断提示出发时间。

    二年级伊始，于站台上望眼欲穿，莉拉再次未能捕捉到莱克里斯的身影，在汤姆不耐的催促中登上了列车。默默不语间，莉拉买了许多甜食，一点点填进早已饱和的胃，然后若无其事地与进入车厢的西格纳斯攀谈。

    “听说你们都由斯拉格霍恩教授推荐去做了兼职？”西格纳斯说着，从随行的手袋里拿出了一份礼盒。

    莉拉不断道谢，并带着一份小心翼翼拆开了礼盒，里面躺着两本书，《非洲的青山（the hills of africa））》和《乞力马扎罗的雪（the snows of kilimanjaro）》。

    “非常感谢。”

    “他是位很有阅历的作家，热衷深入人迹罕至之地。”西格纳斯说，“我觉得你也会喜欢他，就像你喜欢米勒夫人那样。”

    汤姆头也未抬地说：“麻瓜们只能凭借那点永远无法企及的想象聊以慰籍了。”

    “汤姆……”莉拉长叹道。汤姆意味深长地瞥了她一眼，然后继续翻阅手上厚得惊人的书。

    西格纳斯对汤姆的冷嘲热讽习以为常，又似是捕捉到什么好笑的部分，歪着头，鬓上别的彩羽发夹挠着莉拉的脸颊，低声说：“你和汤姆……”

    “我们？”莉拉下意识干笑了一声。

    “‘我们’？”西格纳斯笑意更浓，“你和汤姆等于‘我们’？”

    “西格……”莉拉感到一阵呼吸困难，从座位上站起来。

    “这么说你们……”西格纳斯指了指莉拉和汤姆。

    “奥利凡德小姐，如果你不挡着窗外的风景，我会很感激的。”汤姆打断西格纳斯的话，再次抬头说。

    莉拉俯身纠正道：“你是在看书。”

    “我也能看到……”汤姆观察着莉拉的表情，将那短促到几乎唯有自己能听闻的“你”字吞到喉咙里，“……风景。”

    莉拉眨了眨眼睛，温和地笑了笑，重新坐回西格纳斯身边，侧身蜷在角落里，拢上巫师袍，遮住失控的笑意，柔声说：“我睡一会。”

    西格纳斯的声音透过巫师袍飘来：“你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