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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终他们在喧嚣的大雨中彻底的沉寂了。

    一次报道

    记者:“关于《我们的沉默》这一篇作品,先生是有原型的么?”

    罗晔笑着说:“有的。”

    记者:“这个故事方便讲述一下么?这篇作品自推出就引起了极大的轰动,我们想知道这到底是不是一个真实的故事。”

    罗晔说:“这个故事来自于我的缪斯,当他说给我听,我立刻就被这个故事的力量震撼了,我认为我们应当去考虑沉默后面的故事。至于真实与否,哈哈,我喜欢的一位作家说,对于作者而言,一要极力否认‘我’不是故事的主角,二让读者不认为这是真实的故事是不可能的。这是一个小说作家的任务。”

    记者唰唰地记着笔记:“那么,先生,您愿意讲述一下您的缪斯么?”

    “哦,当然可以。”罗晔说:“我的缪斯在暴雨之夜来临,如果是有风,那更好了,我喜欢暴雨,也喜欢闪电,当他出现在我面前,我便向他三叩九拜。”

    说着他自己也笑起来了,可虽然是笑着,却流下眼泪来:“你得相信,他永远是最好的读者。他是个天真的读者,在他阅读的时候,他便是包容的,对于你所思所想的一切,他永远不会做肤浅的批判。

    可我永远不能再见到他了。”

    第12章

    女作家周媚是个非常西派的作家,具体表现为见面了一定要拥抱,这不是她第二次见到罗晔,看到他走过来便张开怀抱:“老师您来了!”

    罗晔凑过去,附身拍了拍她的后背,低声道:“老师这个称呼严重了。”

    而当周媚的目光落到禾远脸上时,禾远笑着说:“周老师好。”

    因为他的笑容带着嘲弄,所以周媚对他印象差极了。

    她有预感未来会属于谁,她知道传统的纸媒已经落后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大长句对于一个小说家已经是不合适的了。流行的通俗小说需要的是更短的句子,更夸张的情节,大众眼中的小说已经穷途末路了,就像被小说取代主体地位的诗歌与史诗,电影与电视也在攻城略地,很快的,阅读小说也会变成一种小众艺术,就像现在的人阅读诗歌与史诗。

    通俗小说很快便不能养得起每一个人了,但它至少能养活得了我,周媚很得意。她想,即便这小孩对我没什么尊重,但是很快的,作为一个新人他会尝尽苦头。

    她是把禾远当成一个新人了。

    “编辑先生在么?”罗晔问道。

    周媚耸耸肩膀:“在,但心情不是很好。”

    “心情不是很好?”

    她尴尬地扯出一个笑容:“因为我,他……他认为我在亵渎艺术。”

    罗晔点点头,表示自己了然了,他当然知道编辑负责的这一位作家是个什么样的选手。她对于艺术没有什么追求,对于金钱的欲望也不大,根本上她喜好的是吹捧,来自别人的吹捧与欢呼。

    如果她读书,罗晔想,她一定会是边沁的忠实拥护者,她的一切行为仅凭自己能得到多少快乐而定,天生的美德与进步的蛀虫。她在于文学上实际上没什么研究,对于市场的号召力却非常强。

    她是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而编辑则是一个老派人,他对于艺术与文学的追求就像飞蛾扑火,他永远也不会放弃这种追求,所以他们之间的矛盾显而易见。

    罗晔敲了敲门,编辑架上眼镜给他开门,见到周媚也立在他身边,没什么好气的说:“谢天谢地你来了,今天如果没有你的书,我便活不下去了。”

    “严重了,严重了,老爷子先看?我带着我……”罗晔转头望着禾远说:“我带着我外甥去咖啡厅坐坐。”

    “不不不,”老编辑连忙阻止他,说:“我先看你的,看完了,你再带着你的大外甥出去转转。”

    “好。”

    禾远回以一个无可奈何的表情。

    三人在长椅上坐定,贴了蓝膜的玻璃上雨水纵横。周媚问道:“这一篇小说中,你又写了一位硬汉么?”

    她将赎罪的‘他’称之为硬汉,罗晔却不这样觉得,‘他’当然是脆弱的,如果‘他’不是脆弱的,一切因赎罪而导致的苦难都是没有意义的。罗晔作为一个作者想要表达的不是一个与世界斗争的硬汉,而是一个普通人在困境与忏悔中挣扎的绝望与希望。

    他不喜欢她的形容,不够精准,不够使他快乐。她永远也当不了最好的读者,这时他不禁望向禾远,禾远狡猾地眨了眨眼。

    他长出一口气,说:“当我写小说的时候,我非常羡慕写爱情小说的作者。”

    周媚托着腮,甜腻地笑了:“老师羡慕我什么?”

    “我非常羡慕你的小说,结局总是注定的。”罗晔耸耸肩:“要么结婚了,要么死了,还有就是跟其他人结婚了。”

    周媚的脸色便不大好看了。

    编辑也说过这种话,但是她从不走心,她安心做她的蛀虫,从未考虑过艺术层面的任何,这就证明着今天她是一个贩卖幻象的小贩,明天她依旧是个小贩,永远不会有任何增值的余地。

    禾远对罗晔摇摇头,意思是觉得他说得太过。

    罗晔对他点点头,意思是从不为过。

    他们二人眉来眼去半晌,老编辑推开门,手里攥着罗晔的文稿:“如果我认识你的缪斯,我一定请她喝咖啡。”

    “我的缪斯是个极端派,要么喝两倍浓度的黑咖啡,要么只加砂糖不要咖啡。”

    编辑当他开玩笑,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的确是被缪斯眷顾了,我亲眼所见。”

    随即他弹了弹手中的稿件,又道:“完美的作品。”

    周媚也恭维他:“你一向是个好作家。”

    “但……你不觉得太残忍了们,最后为了给战友复仇的老兵点燃了休养院后面的老楼,”编辑擦了擦眼角:“他们是无辜的。”

    “因为他们是沉默的,”罗晔道:“也没有人在乎他们说什么,所以也无辜与否也无从谈起。”

    “你是个狠心的作家。”编辑抱住他,“冷眼写热泪,你的确做到了。”

    “因为我有个狠心的缪斯,我要贯彻他的意志。”

    他听到雨声渐渐式微了,他转头望向禾远的时候,便看到他的身形逐渐消失了,他微笑着,很甜蜜的样子。

    “一会儿见,我的缪斯。”

    禾远年长的某一天

    “远远,我听说你父亲是做工程的。”

    他从画稿中抬起头,说道:“是的,他是。”

    “工程不都非常赚钱么?”

    禾远点点头,“蛮赚钱的。”

    “那……”戴眼镜的男人环顾四周:“你怎么不去做哪些赚钱的项目啊,当个助手能赚几毛钱?”

    “当我阅读,或者当我画画的时候,我觉得非常的平和,因为我知道,这是我在靠我自己的双手,换来的金钱,我值这个价。”

    男人缩了缩,又道:“那你爸爸能不能给我找个活计,工程的。”

    禾远笑了笑,“他人在医院,近期都不会去工作了。”

    禾远看着男人逐渐失望的神色觉得非常快乐,又或者说近期他便非常开心,他父亲住医院了,准确的说是进了icu,他母亲卖力的哭嚎着,他却浑身轻飘飘的。

    他是上了救护车一道过来的,路上他掐着父亲的脉搏,脑子里混混沌沌的,他的理智叫嚣着管他去死,而他感情中软弱的一面(亦或是血缘相连的一处)却哭嚎着。

    那时候他非常想念闻寄,闻寄做事干净利落,永远不会给他如此痛苦的选择。他们相伴着走过最艰难的岁月,而这艰苦岁月的缔造者终于也要随之而去了。

    他理所应当觉得快乐,可他伸出来的手却是颤抖着的。

    他陪护的第一个晚上是一个晴朗的夜晚,父亲一直对他说冷,他直觉上便知道这会是病症的某种症状,可当父亲说需要糖来提升血糖时,他却点头了。他们清醒着相伴到白天,可父亲却还在对他说冷。禾远知道胰腺炎是什么病,其他的肝病,胆病,肝可以取下一部分,胆可以摘除,可是胰腺不可以被取出来。胰腺被取出来,整个消化系统便作废了,人是一定要死的。

    天人交战后,禾远叫了医生,他冷静地走出去眼泪却落了下来,因为后悔。

    他要他死了,他全身的细胞都叫嚣着要他死了。

    医生进来了,十分钟不到便将父亲推进了icu。

    他们给父亲下了食管与呼吸管,即便母亲哭嚎着,他却也相信父亲是不会死了的。

    因为祸害遗千年。

    一次访谈

    主持人:“您对读者的要求极高,真的有您的‘完美读者’么?”

    “是的,女士”那时的罗晔上了年纪,渐渐地眼睛也不怎么够用,但当他笑起来的时候,依旧如同年轻人一般潇洒,他说:“我正是因为一个完美的读者,才变成一个入门的作者的。我对于写作只是熟悉,我已经很久不开新书了,您知道么?我还会去读失乐园,去读圣经,可是我的眼睛越来越不好了,可能今后我只能看脑子里存储的旧书了。您知道的,荷马失明了,博尔赫斯也失明了,我庆幸即将因失明与我喜好的作家比肩。博尔赫斯在一次谈话中谈到失明,他说‘那就像夏天的黄昏徐徐降临’。多美的比喻!”

    “您从年轻时,便喜欢看《失乐园》。”

    “除了最后对于神学的辩论,是的,你怎么能不去爱失乐园,你怎么会不爱那反叛的天使?那真的非常辉煌。”

    主持人显得非常失望:“我们曾经推断,那位缪斯与您最爱的书目有着关系。”

    “哈哈哈,弥尔顿大师的缪斯肯定不会是我的缪斯,”他开了个玩笑:“说不定缪斯们是有编制的,他们要出现在固定的人身边,督促,鞭策,做最好的读者。”

    他又道:“但是我的缪斯与其他人的缪斯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