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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跟着我笑,满眼的讥诮。可我分不清他嘲笑的是我还是他自己,他轻声说:那你说说,你哪里对不起我了?
我摇摇头,苦笑着任他无理取闹胡搅蛮缠,一边将他杯中茶水斟满。
他却盯着我的动作兀自说了起来,仿佛自言自语。他说: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本以为你当我是朋友。可你明知我跟岳林珊两情相悦,却当着我面毫不避讳的调戏她。本想着如果你真的喜欢她倒也无妨,以你的才貌家世,与她本就是门当户对。可我无论我怎么看,都没看出你对她哪怕有一点点倾心的迹象。
说到这他顿了顿,极尽轻蔑嫣然一笑,看的我心中一颤。他说:你一直跟着我们,其实是为了我吧?你觉得我林平之靠自己一人之力报不了仇,你打心眼里瞧不起我。你其实和旁人一样觉得我武功低微又愚钝纨绔,只怕唯有这副不男不女的皮囊还有点看头吧?
我也笑了,不敢面对他,转头望着窗外。我不是心虚,只是他这副模样我看着心疼。
林平之说:怎么,不敢看我?是被我说对了吗?在你眼里,我是戏台上唱花旦的戏子,还是勾栏里的兔儿爷啊?
他的问话我无言以对,真相或许更加诛心。无论对我和他来说,都是。因为他也许根本不是林御歌。
原来,人到了最苦涩的时候,便哭不出来,只会傻笑了。我说:你不用担心,今天施完针后,你自己根据口诀练习就可以了,以后我再不出现在你面前便是。等你学成之后,便再没有人敢再看不起你。
空气突然安静,宛如黑色沥青般黏腻浓稠的寂静。绝望的笑声如涟漪般渐渐蔓延,他的肩膀仿佛断翅的蝴蝶上下抖动。又委屈又悲恸,他呢喃着:我当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呢,早就知道这事蹊跷,我早就知道……我道这世上怎么会有人平白无故对一个毫无干系的人这么好呢。可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啊,比岳林珊还要好上一万倍,让我知道这世上,竟还有对我这么好的人!你其实只是看上我这副不男不女的臭皮囊了,是不是!
我的沉默和微笑,不承认也不否认的态度似乎更加激怒了他,他咬着呀狠狠擦去眼泪,对我吼道:你知不知道,这是不伦的,我们会被天下人耻笑的!
看他这么伤心的样子,我心如刀割,多么想一把将他抱住,告诉他我是多么想——回到从前。可他又不是林御歌,他不是。只能将僵在空气中的手转而搭在他的肩膀上,以为能以此安慰他,却被狠狠甩开。
他转过脸不再看我,垂着眼帘心如死灰,仿佛在下定什么决心,一边褪去衣物一边咬牙说:施针吧,今晚之后,再别让我见到你。
我点点头,不想他有心理负担,于是找了个布条,准备去蒙眼睛,却被他抓住手腕拦下来。他低着头,把我手腕捏的生疼,忽然抬头直视我,冷笑一了下,说:不用了,你也不是没看过。再说了,蒙着眼睛也不方便施针。
之后便坐在那一动不动,垂眼盯着地上的一点,与其说是平静,不如说是麻木更贴切。我双手将他抱至榻上,他依旧毫无反应。我于心不忍,叹了口气,说:你忍着点。
这最后一步便是将他身上的阴阳相阻的最后一条脉络完全打通,形成一个完整的乾坤。
直白点形容:我不知道这一步在别人身上会发生什么,因为我练到这一步的时候,只感觉前世的某些属于女人才会有的感觉回到了身上。可我前世是女人今生是男人的这一事实,更完美的推动了整个经气脉络的整体循环。无独有偶。
所以当我施完针,见他浑身赤红的在我面前不停挣扎扭动的时候,我一脸懵逼的样子绝对不是装的。而他像发了疯一样,不停的往我身上扑,在我脸上乱亲乱舔的时候,我也不是故意没有在第一时间推开他的。
可我知道他绝不是故意的这样失控。而我虽不是君子,却绝不做趁人之威的禽兽之事,即使这可能是我唯一一次机会,甚至用尽了我所剩无多的忍耐。
他刚才才警告过我,不要对他产生不伦的旖旎之念,他也不想再见到我。
而除了他所说的,我不能在他这么脆弱的时候做出那种事的理由还有很多,比如他不是林御歌。
而不论是哪方面,都足以叫我毫不犹豫的从那个房间迅速逃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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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游荡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仿佛在做一场痛彻心扉又满载幸福奢望的美梦。因为在这场梦里,我可以假装林御歌没死,假装林平之就是林御歌的转世轮回。
坐在屋顶弹李荣浩的年少有为。
——假如我年少有为不自卑,尝过后悔的滋味。
弹五月天的步步。
——世界已灰飞烟灭,而爱矗立高楼间,你是真的或是我的幻觉。时光遗忘的背面,独坐残破的台阶,哪个乱世没有离别。天空和我的中间,只剩倾盆的思念,如果相识不能相恋,是不是还不如擦肩。在失去你的风景里面,你却占据了每一条街。
回忆太过苍白,柴米油盐,幸福的太过平淡。现在想想,我和林御歌甚至连一个像样的约定都没有谈起过。可我想念他,撕心裂肺,当时不觉得,失去后才知道简单平凡的日子到底多么珍贵。
可林御歌死了,和我一起死的。那么,林平之是林御歌吗?可如果是,为什么他会什么都不记得呢?
焦躁。我想大声质问他,质问他知不知道我曾经是他的妻子,当时已经有了他的孩子……可是,我现在甚至连陪在他身边的资格都没有。因为我他妈现在是个男人了,说不定以后还会为了我爹要传宗接代娶妻生子。
多么可笑。
该死的,为什么我就不能穿成个女人,为什么我就不能穿成岳林珊?为什么我不仅穿成男人,还偏偏要穿成余人彦?为什么我爹非要烧了福威镖局,还非要去抢辟邪剑谱?为什么!
罢了,罢了。本就是大梦一场。
皎月之下,琵琶之中,弹完这曲刀剑如梦,明日再远远看上他一眼,此生便就此别过吧。
异日,我顺着屋脊翻跃,终于在一处大宅找到金刀王家。小心翼翼的躲在歇顶之后,瞧见的正好是王元霸审问令狐冲的一幕。枉是我忘得差不多了,笑傲江湖曲谱被误认为辟邪剑谱的一幕我还是十分记忆深刻的。
只见王元霸拿着那本曲谱,大义凛然的对令狐冲说:令狐贤侄,这部辟邪剑谱,你是从何处得来的?
不知道是不是我对他有偏见啊,就是觉得他那副高高在上,道貌岸然的样子十分恶心。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当初林平之落难的时候,也不见有王家的人出来管管啊。有些人啊,满口仁义道德,实际上呢,济困解威的事是从来不干的,能够不落井下石就算不错了。王元霸现在跑来拷问令狐冲,还不是欺负令狐冲无依无靠,没人撑腰?
令狐冲脾气也是倔强,被人打得满口鲜血,胳膊也脱了臼,却依旧狂笑不止,笑得王元霸和岳不群脸都绿了,说:冲儿,尊长问你,便当据实禀告,何以胆敢如此无礼?什么规矩。
就在这时,我想见的林平之终于赶了过来。他将曲谱拿到手中翻了几下之后,立刻凑到王元霸的耳边不知嘀咕了什么,只见王元霸的哈哈大笑起来,撸着胡子说:侄儿有所不知,这武学秘笈种类极多,有人为了守密,怕人偷窥,故意将武功图谱写成曲谱模样,那也是有的。这并不足为奇。
可是,令狐冲还没说,林平之是怎么知道这是本曲谱的,他什么时候识得音律了?我教他的是迦叶经,不是辟邪剑谱,更没提过笑傲江湖曲谱。
令狐冲听了王元霸的话,再次作死的大笑起来,讲话也毫不客气。说:连林师弟都知道这笑傲江湖是本曲谱,你偌大的王家竟目不识丁,没人认出,硬说是辟邪剑谱,天下居然有这等大笑话。
别说林平之了,就连我听了这话都不免觉得有些不合时宜。那王元霸再怎么说都是林平之的外公,林平之好心来帮令狐冲开罪,令狐冲却这样埋汰王家,啧啧,确得太不识好歹了,不怪林平之会如此凶狠的甩令狐冲一记眼刀。
林平之也是脾气好,只是瞪了令狐冲一眼,喝了声“闭嘴”之后,便再次凑到王元霸耳边嘀咕了几句。
这次王元霸听完,立刻便愣在了当场,表情又是震惊又是欣慰,正要开口说什么,林平之立刻把食指竖在嘴边“嘘”了一声,再次凑到王元霸耳边嘀咕了起来。王元霸半信半疑的看了看林平之,只见林平之点了点头。
王元霸突然撸着胡子,面色一正,说:既然令狐贤侄说是这是曲谱,那么找人一问便可立即分晓。听闻东城有位绿竹翁,精通音律,何不拿着曲谱去请他品评一番?
而岳不群脸色瞬间精彩了起来,不过也就仅刹那光景,立刻便恢复了泰然自若的样子。他捋着胡子,沉声说:王公既然能如此识大体,岳某自当感激不尽,这到底是曲谱还是剑谱,请通晓音律的人一问,自会水落石出。
王元霸抬起右手,说了句:请。
岳不群也跟着做了同样的手势,只是岳不群转过身之后,王元霸脸上露出的猜忌神色,就很有点耐人寻味了。
其实我大概能猜到林平之都跟王元霸嘀咕了一些什么。
第一次肯定是说这不是剑谱,而是曲谱。第二次嘛,大概是跟王元霸说自己已经找回了辟邪剑谱。这个比较好猜,他的心法还是老子教的。这第三次嘛——估计是说了些埋汰岳不群的话,可能林平之终于听进我的话,知道岳不群没安好心了吧。
戏我是看完了,林平之我也见到了,接下来就是令狐冲邂逅任盈盈假扮的老婆婆了。
不行,还是想去瞧瞧。也想听听看琴箫合奏的笑傲江湖听起来是什么样的,这曲子用琵琶弹出来总感觉怪怪的。
尾随一群人到了绿竹巷,躲在一颗茂密的老桑树上,耐心等了一回儿,琴音终于响起。任盈盈的七弦琴音中正平和,令人动容,却似乎少了些热血如沸的激奋。奏了良久,琴韵渐缓,似乎乐音在不住远去,倒像奏琴之人走出了数十丈之遥,又走到数里之外,细微几不可再闻。
琴音似止未止之际,却有一二下极低极细的箫声在琴音旁响了起来。回旋婉转,箫声渐响,恰似吹箫人一面吹,一面慢慢走近,箫声清丽,忽高忽低,忽轻忽响,低到极处之际,几个盘旋之后,又再低沉下去,虽极低极细,每个音节仍清晰可闻。渐渐低音中偶有珠玉跳跃,清脆短促,此伏彼起,繁音渐增,先如鸣泉飞溅,继而如群卉争艳,花团锦簇,更夹着间关鸟语,彼鸣我和,渐渐的百鸟离去,春残花落,但闻雨声萧萧,一片凄凉肃杀之象,细雨绵绵,若有若无,终于万籁俱寂。
只余蹉跎。只道是,人生几多迷离事,一曲跌宕终成空。
看来,这琴箫合奏之音,终是我一把形单影只的琵琶无法奏出的。而故事中本早该杀青的我,凭什么还奢求能有人并肩呢?
曲终人未散,众人皆沉醉惊蛰般的曲中,心驰神醉久久不能回神。不过没一会功夫,终是纷纷离去。那么,也到了我该滚蛋的时候了。
纵身跃向另一棵树,走了好一段,身后却始终有个人跟着。此人武功不低,可如果是想找我的麻烦,还是差了许多。也不知是谁那么无聊,没事跟着我干嘛。
出于好奇,干脆就不走了。既然有人找我,坐一会儿等等又何妨?
拿出琵琶,弹刚才听的笑傲江湖。虽然琵琶弹出来很奇怪,可是听得我手痒了。不知这曲子如果让衡山派的莫大用二胡拉出来会是什么样的,哈哈。他那首有名的潇湘夜雨我还没听过呢。
正想着,突然听到一个浑厚的男声,哈哈大笑起来。也不知道他笑什么,反正这笑声听得我很不爽。
不理他,继续玩我的琵琶,他总会现身的。还是弹我最喜欢的千本樱好了,弹着顺手一点。
只可惜那人太没耐心,一见我不理他,就忍不住先说话了。他说:阁下就是我日月神教的新右使,千本樱吧?果然是不同凡响,没想到仅是听了一遍,就记住了这么复杂的音律。
不用说了,这绝对是日月神教的人。可这和我预想的有出入,听此人声音顶多四十多岁,不像是七老八十的绿竹翁啊。
像对方那种急性子的人,我越是不问,越是会急着自报家门,于是冷漠的问他:哎哟,你凭什么确定我是第一次听啊?
那人却也不按常理出牌,说:早听说我教新右使千本樱,极善江淮柳琴,所奏之曲皆是旁人闻所未闻的古怪之音,却又袅袅动听。可这笑傲江湖是你的前辈上一位右使和衡山派的刘正风共同创作,你说不是第一次听,难道你以前认识曲洋?
这家伙是想套我的话吗?不理,继续弹琵琶。
没一会儿,那人又说话了:不知你现在弹得是何曲子?
我说:此曲就是千本樱,怎么,你不知道?我说,你还想问什么不防一起说出来,不然就别老跟着我了。
那人再次哈哈大笑起来,不一会儿便从不远处的一颗树上跳了下来,说:既然右使也是爽快人,不如现身相见吧。
他都这么说了,何况扭扭捏捏庸人自扰也不是我的作风,干脆跟着从树上跳了下来,反正我又不怕他。
我说:行了,见也见到了。说吧,什么事?
只见那人一身白衣,容貌清癯,颏下疏疏朗朗,一丛花白长须,垂在胸前。一见到我便说:难道你不好奇我是何人吗?
我没好气的说:你想说的话,不用问也会说。你要想卖关子的话,我问了也是白问。
他说:我正是日月神教的左使,向问天。今日见到有人藏在树上偷听,以为是心怀鬼胎之人,不敢大意便跟了上来。不知右使为何一直戴着面具,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呵呵,心怀鬼胎之人。既然不知道是谁才跟上来的,那又怎么上来就知道我是千本樱?当我是白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