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阅读20
字数:7362 加入书签
他却先开了口:你……好点了吗?
我点点头,将桌上的杯子拿起两个分别摆好,斟满茶水,喝了一口,说:本来就是小伤,你不用放在心上。
我含笑看着他,他却低头躲避我的目光,蹙着眉说:你打算怎么教我?
我说:施针顺气,移脉传诀。
林平之眉头紧锁,迫切的问:大约需要多久?
我又喝了一口茶,答他:施针的话,大概月余就能完成。
林平之眼中掠过一闪而逝的诧异,似乎有些激动,说:当真月余便可练成?
我笑笑,说:别这么急于求成,会走火入魔的。你不用担心其他的,在你练成之前,我会一直跟着你。
只要有我跟着,就不会让他被人欺负。该说的我都说了,一边喝茶一边微笑着等他再开口。
他却似是哑了,一直瞥着眉,死死瞪着我,漆黑的双眸中似有狂风雷鸣不停闪烁。
他就这样一直盯着,盯得我发毛。突然,他笑了一下,笑意却没有到达眼底。轻声说:你说,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啊?
这张脸和林御歌一模一样,却又如此陌生,我突然有些不知所措,低下头往杯子里添茶的时候忍不住叹了口气,说:你就当我是替我爹赎罪便是。
林平之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端起茶杯喝了口水,用一种轻的仿佛随风飘散的气泡般随时都会幻灭的声音说:哦。那好,你教完我之后,我们便分道扬镳吧?我当你已经赎清了余沧海欠我林家的债,只要你以后不再来招惹我,我便不会再去找你报仇,如何?
他就这么不想见我吗?是啊,除此之外,我们还有什么理由产生交集呢?他能做到不恨我,已经是最大的宽容了吧。
我看着决绝的样子,又心酸又委屈,像是沉入了咸湿漆黑的海底一样窒息的感觉扑面而来,就连泪水不争气的潸然而下,也没有发现。
林平之愣了愣,不过很快换上冷笑,奚落道:哭什么啊?你要是不肯教,我现在走就是。
说罢,他就起身作势要走,我一把拉住他,用另一只手擦干眼泪,侧头看着屏风的方向,对他说:你别走,我教。你若真的那么不想见我,教完之后,我不出现在你面前便是。
林平之说:行啊,这话可是你自己说的。
我点点头,将心中排山倒海袭来的苦涩压下,对他说:施针之前需要沐浴,浴桶在屏风后面,你去吧。我也准备一下。
那幅屏风上描绘着正在对弈的两人,看似谈笑风生,却隐隐透着一触即发的争锋。
罢了,罢了。就当我前世欠了他的。
没一会儿他就洗好了,只裹了条浴袍出来。我对他有非分之想,不敢看他,却感觉他像要把我生吞活剥似的死死盯着我。我佯装不知,慢条斯理的把卷着金针的布卷摊开,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
示意他在床榻上做好。仔细确认过周围没有人在监视,才开口对他说:你听好,我给你施针,意在打通你的一些生僻的穴道和筋脉。以后你练剑法的时候,切记要将避开膻中、会阴等几处会催欲的穴道,另辟蹊径。可移至我帮你打通的脉络。而这几处经脉原本男子身上是没有的,所以你等下会很难受。但是,无论你有多难受,都不要动,也不要惊慌。迦叶经是东南亚的法门,认为人体本身就包涵了世间万物,同时具备阴阳两性,在中原看来,可能会有些邪门。这具体的法门等我施完针之后再告诉你。不过,你要做好准备,待会你可能会觉得很难受。但不论发生什么,都要忍着,记住了吗?
辟邪剑谱原本的练法便是破坏人原本的天性,用投机取巧的方法引入至阴之气,在人体内形成阴阳鱼。若女子想练,便是需要将卵巢去除了。
林平之决然的点了点头,将一束头发咬在口中,眼神无比坚定。我突然联想到金庸笔下他自宫的情形,不禁哑然失笑。
手起针落,不仅需要找到精准的位置,掌握微妙的力道,还需同时注入内力。当我施完针之后,才发现自己早已累得浑身酸痛,一身冷汗。
无奈我的床被林平之霸占了,他正运气做最后的疏导工作,不能打搅。于是我坐到凳子上,往桌上一趴,立刻便沉沉睡去。
出乎意料,清晨却在床上醒来的,而趴在桌上睡的人变成了林平之。
我不知道他怎么没回华山的房间,也许是怕半夜回去被岳不群猜疑诟病。
我准备把他抱回床上,让他睡得舒服些。可刚弯下腰,他就突然醒了。
他睨了我一眼,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淡淡的说:那口诀你还没告诉我呢。
呵,难怪他没回去。
心就如被锋利的刀刃慢慢翻搅,却见不到一丝鲜血。不过想想也是,他昨天已经把话说的很明白了,现在还愿意跟我啰嗦,无非是因为我愿意教他迦叶经的心法。
我说:好,这东西我不会写下来,以免引起另一场江湖争夺。我口述给你,你自己记好了。
为了保险起见,我选择了用内功传音给他,他神色凝重的聆听着,一言不发。如果遇到一时没记住的情况,就用手食指扣扣桌子,我便再重新给他念。
林平之的悟性还算可以,记性也算是不错的,大约用了一个时辰,他便记熟了第一节。
我重新躺回床上,背对着他说:你走吧,我再睡一会儿,你明天晚上再找我。
林平之却冷冷的说:还要赶路,你快起来。再过几天就到我外公家了,到时候你再好好睡也不迟。
这家伙,是担心我用脱队的办法,不履行诺言吗?可我真的是累的不想动啊。
烦躁的一把坐起身,对抗着不停打颤的眼皮,瞪着正在无赖的占用我的脸盆的林平之。不用照镜子我都知道,我现在一定顶了两坨无比巨大的黑眼圈,就跟面前的林平之一样。
林平之却毫不在意我的眼神杀,继续恬不知耻的用我的毛巾擦脸。擦完脸还说:你借我套衣服换吧,目测一下,反正你的身材跟我也差不多——愣着干嘛,快去拿啊!
我弄死你你信不信!
人啊,只要没睡好,所有状态就全都会变差。想着今天还要骑马,我就觉得长了一脑壳的包。
我正有气无力的翻身上马,却见林平之驾着一辆精致的马车停在了客栈门口,见到我便说:愣着干嘛,上来啊?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主要是因为太困了,脱口便问:啊?
林平之也不再理我,看着我身后说:陆大有,你来驾车。让大师兄和余人彦一起在马车里休息。
陆小猴听完也是一愣,不过很快便反应了过来。兴高采烈的跑过来,把我和令狐冲全都推上马车,自己也跳了上来,扬起马鞭,大喝一声:架!
马车颠簸,虽然比骑马好很多,可我翻来覆去的就是睡不着啊。于是抱着琵琶,想继续用琴音帮令狐冲疗伤。
随着心情,弹一首蔡健雅的红色高跟鞋很合适,想着便落指奏起。可我还没弹一会儿,就听见林平之的声音在马车外面冷冷的呵斥:吵死了!就不能消停一会儿么。
我一时有点蒙,林平之这是在关心我,想叫我睡一会儿,对吧?可怎么听着这么别扭呢?
算了,既然他是好心。这情我领了便是。
往后一躺,准备挺尸,却听边上令狐冲说:昨天下午,林师弟和小师妹一同出门,彻夜未归。林师弟与你的关系比我们都亲近些,知道他去哪里了吗?
他垂头丧气又满心踌躇,形容枯槁却翘首以待的样子,着实令人啼笑皆非。忍不住大笑出来,说:令狐冲啊令狐冲,要是那么惦记你的小师妹,去追就是。何必跟我在这套问林平之的去向?
令狐冲苦着脸看我没心没肺的大笑,看起来简直比哭还难看。也许是急火攻心,突然捂着胸口剧烈的咳嗽起来。
见他这样,我便不逗他了,说:行了,行了,不吊你胃口,别这样看着我,林平之昨天晚上跑去找我叙旧了。
——哟,你跟林平之有什么旧可续啊?回忆在福州城外你被他扇耳光的情形吗?
我刚才还艳阳高照的好心情,霎时便仿佛被毫不客气的迎面泼了一头冷水,还是洗脚水,不说有多凉快,反正那酸爽是只有我自己知道了。说话的正是前面赶车的陆小猴。
为了掩饰我可能异常难看的脸色,赶紧拂袖戴上面具。哎呀,一戴上面具怎么就犯困了呢,早知道能管用刚才就带了。
接下来的日子,林平之每天晚上都来找我。我们之间并没有太多交流,他沐浴净身之后,便盘腿坐好,等着我给他施针。唯一不同的大概就是,为了能养足精神方便第二日赶路,我两将就着挤在了同一张卧榻。没功夫产生任何旖旎的情绪,老子根本累的动都不想动。
可我依旧感觉怎么睡都睡不够。我本就是容易感到缺眠的人,到了最后,即便马车再怎么颠簸,我也一躺下就能酣然入睡了。
令狐冲没再问关于林平之怎么没回去的事,就是每天都喝的酩酊大醉。陆小猴对我的态度一天比一天恶劣,每次一睁眼就会发现陆小猴在使劲拍老子的脸,一边说:喂,起来了。也不知道哪里得罪陆小猴了,脸被他抽的啪啪作响,还没法抗议。
令狐冲开始日夜借酒消愁,我想,除了她心爱的小师妹和林平之有说有笑以为,应该和岳不群对他的怀疑和猜忌与日俱增也有很大关系。劳德诺每天盯着我们,跟防贼也没两样,监视令狐冲的时候连我也顺道一起盯了。
日子一天天过,我是非常乐在其中的。经过我的不懈努力,林平之终于日渐友好起来,白天游玩赶路的时候,愿意和我说话的次数越来越多。虽然态度依旧不冷不热的,但总比不搭理我要强,不是?
喜欢一个人会让人变得很傻,每天能看到他,说上几句话就能让人平白开心许久,更别提晚上还有那么长时间可以单独相处。有的时候我甚至会想,就算他不是林御歌也没关系,反正如今活生生在我身边的人是林平之,而我依旧那么喜欢他。喜欢他的隐忍和沉静、孤傲和倔强,更喜欢他只在我面前才会展现出来的刻薄和任性。
可惜的是,能和林平之有更多时间相处的时候,麻烦的岳大小姐也就随之而来了。起初,岳大小姐还在因为上次的事和我置气,我一跟林平之说话,她就撅着嘴假装生气,而林公子对我的态度本身就不怎么和善,而岳大小姐扭开脸偷着得意的样子……我只能说,好吧,老子自找的。
然后,随着林平之对我态度的日益好转,岳大小姐开始不淡定了,却发现这次用“不理人”这招威胁似乎没什么用,渐渐的演变成了没事就凑过来捉老子的短找麻烦,而被我揶揄几句,就恼羞成怒,开始作势就要揍我。
我又不能真的跟个小丫头计较,只能左躲右闪,有时候实在是被追烦了,便不再顾忌旁人,直接剪住她手脚。就是不知岳不群见了,为何不站出来管管他家闺女,每次都搞得像是我在调戏她似的。
令狐冲越来越无精打采,陆小猴越来越阴阳怪气,而林平之越来越欲言又止。幸好终于赶到洛阳了,我也总算能好好睡个大懒觉了。
林平之邀请我一起住到金刀王家,我拒绝了。原因很简单,江湖上都传是我青城派挑了他福威镖局的总局,害死了林震南夫妇,我要是住到王家去,不是等于自己送上门去被人打脸么。
我选择跟华山众人住在了同一家旅店,旅店挺不错的。据说华山派入住的费用是金刀王家包了的,不过我是自己出的,小爷可不缺这点小钱。
不是我说岳不群抠门,我老爹带弟子出去的时候,最差的情况也是两人一间房。岳不群倒好,前几日住店,每日就开四间房,他和他老婆一间,女徒弟一间,男徒弟人多,所以开了两间。幸好我不是华山派的。
林平之不在,华山的事我才懒得管,于是一到房间便倒头大睡起来。玩的事情,等老子睡够了再慢慢来。天大地大,睡觉最大!
这一觉睡得昏天地暗,当我醒来时已然夜幕苍茫,星辰满布,也不知是几更天。
林平之如今和外租家人团聚,自是有不少体己话要说的,还要忙着招待未来的岳父岳母大人,又要陪岳灵珊逛街。想他今天晚上肯定是不会来找我了,我也乐得悠闲,正好出门溜溜。
洛阳历经十三朝帝都,宏伟壮观,自元代始,才不复为京,降为河南府治。竟也没有宵禁,大街上灯火通明,车水马龙,繁华似白昼。
大约估算一下,如今应正直明朝年间,也不知道怎么没有身着飞鱼服,手拿绣春刀的锦衣卫在街上巡视,也好叫我一睹英姿。可能,这个世界本就是类似于平行宇宙一样的存在吧。
那些名胜古迹,还是等白天再去游玩好了。这个时候的洛阳,还没有经历过一战和二战的洗礼,必然是比后世更有看头的。我白天睡多了,本就不困,现在夜风一吹更是来了精神。
我寻了处僻静的高楼屋顶,俯瞰整座城市的夜景,弹一首君临天下,要是能再来上一壶清冽甘醇的酒,便是再完美不过了。欲去买酒,从屋顶纵身跃下,正巧见一人衣着褴褛,浑身泥垢灰头土脸,被人打的鼻青脸肿却手持佩剑。
只见他将长剑从腰间解下,往桌上一抛,对店里的小二说道:给我去当铺里当了。
一名满目猥琐,一看就是无赖地痞的人,急忙抓过剑,说:好!我去给你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