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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地方正正好是一处水波清亮的水潭,旁边种着的桃花比上头的看着更加的嫣红饱满,落花也格外的多些,在水面上积攒了一个水面。那洞口挖得隐秘,除开一棵恰如其分的挡在面前的桃花树,还有一些极自然地顺着水流堆在那儿的枯枝败叶和一圈桃花瓣。
“这地方的确隐秘,轻易不容易让人发觉,也难怪你会这样信誓旦旦了。”陈陵伸手把挡着的枯枝败叶拿开放到身后的土包上,饶有兴味的说,“想出这个法子的人,必然也是一个妙人儿,若是时间给的再长久些,只怕到时候便是我也不可能轻易怀疑其中真假。只可惜这一开始就露出了破绽,这一个局算是废了一半了。”
王琦一向只喜欢在武力上下功夫,对这些个什么阴谋诡计的完全不上心,可即便是这样,闻弦歌而知雅意,一听陈陵的话,就知道是个什么意思。
“师兄是说,这是他们故意做的局,为的就是引我们从这个洞口进去。”王琦弯腰柔韧性极好的用脚勾着树干,一个倒挂金钩的姿势倒垂着头的看进去。黑黢黢的只能听见呼呼地风声从里头刮出来,吹起王琦脑门前头的几绺卷卷的头发,“我看这个洞口也没什么特别的,且还有水流进去,到时候只怕是要游进去。难不成是这水里有什么东西,还是前头设了机关,就等着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
“这些都有可能,所以到时候,我和你下去,阿章和谭云留在上头接应我们。”陈陵自腰上挂着的荷包里掏出信号弹递了几颗给王琦,从容镇定的说:“他们定然是已经准备好了,要抓我们的,韩轩齐现在应该是已经知道我们全都出来了,消息也该传回来了。阿章的身手俊俏,且别人不知道你的底细,能更好的分薄他们的注意力,也为我们争取时间。”
“这样难得的能直接被人请进来的好机会,我可不想错过。”陈陵抱着一脸不乐意的元清章,给了一个安抚的亲吻,眼波流转的温柔道:“我知道你不放心我,只是这次非得这样不可。朗月和我师出同门,夜游宫的人不可能不认识我们两个,也一定对我们研究了很多。我们之中只有你,是他们不知道底细的,所以我才让你做我的接应人。若是我有危险了,你就来接我,这世上我只信你。”
暗夜里的星光忽然之间坠落,一颗一颗的盛放在那双涟漪轻起的眼睛里,让元清章的心脏都有点儿开始不听使唤的跳动。他只信任他,那他便一定不会辜负他的信任。
元清章眸子里沉淀着安然的亮光,揽着他腰身的手臂也慢慢的柔软下来,第一次在外人面前露出温情款款的一面来,“你一定要答应我好好地珍重自己,不许把自己搞得狼狈不堪,有什么事儿,就发信号,让我去帮你。”
陈陵自然都是点头答应,最后和元清章黏糊了一下,才一脚踩进不深的水池里,带着王琦从黑黢黢的洞口中游了进去。
高高的山谷上方有桃花渊明亮的烛火一盏一盏的接连亮起来,被层层叠叠的花枝花叶过滤之后便只剩下一点子幽幽的朦胧暗光,模糊的照亮他小半的面容。
“你去联系洪州分部的人,把近几年这里发生的所有事情都记录好了拿过来,再去王家和那个神殿打探打探。”元清章的眉眼没了方才在陈陵面前的温柔可亲,沁凉的寒霜如有实质的一寸一寸的覆盖在眉眼之上,语调也有别于寻常的玩世不恭和慵懒,冷漠无情的重新回到了原先在静安海时候的模样。
弹云拱手庄重的应声,见元清章吩咐完了,便不再停留的纵身飞掠,瞬息便不见了踪影,只留下元清章一个人萧萧肃肃的在黑暗慢慢笼罩的桃花林里静默等待。
顺着水流滑下去之后,就是一个不大不小的水潭,挖得长长的山洞里没有任何的光亮,只能随着水流的流动方向和动静来判断有无问题。王琦一路上放开了意识的戒备着水底是不是有什么不好的东西,但警惕了一路,居然什么问题也没有,风平浪静的让人以为是到错了地方。
等到滑下来落在一个水潭里,模模糊糊的有火把的光亮从更远的地方传来,才缓了眼里的警惕。
从水潭上去之后就发现了一个空荡荡的大厅,四周没什么装饰,就只是一个土墙黏制而成的粗糙的地方。平整的地面上还有零散的食物垃圾留着,看颜色已经泛黑了,半空里也已经融了腐烂的食物的臭味儿。
陈陵转了一圈,也没发现什么不对,顺着火把的光亮走过去,才发现到了一个古朴大气的甬道,甬道的墙壁上雕琢了颜色艳丽的壁画,一幅一幅的接着看过去,读完了之后陈陵嘴角便翘起一抹冷笑。
整个故事都是在歌颂男欢女爱乃天理人伦,不可违逆。可那画上的内容却粗俗不堪,与市面上流传的最露骨大胆的春宫图还要下作,直把男人和女人当做只知道纵情的牲畜一样了。这样的东西竟然会被当做歌颂的功绩一般刻在壁上洋洋自得,着实是让陈陵对这个宫主的脑袋起了怀疑的心思。
第五十三章:密室
“这个夜游宫倒是一颗红心向先辈,这样的尊敬第一任的开山祖师,还把这祖师的光辉事迹都细细的雕琢下来,是想要让自己的教义永垂不朽么!”陈陵嘲讽的说,伸手就愤然的把一块壁画给掀了下来,稀里哗啦的碎在地上,露出后头的一扇石门来。
“这是怎么回事?师兄你是怎么发现这后头有扇暗门的!?”王琦掀了衣摆擦拭手上的匕首,一转头就看见陈陵怒气凛然的把一张壁画摔得稀碎,露出后头的一扇暗门来,“这暗门一看就是十分隐蔽的,保不齐里头是藏着什么不想让外人知道的机密,封得这样的严实,想必是不像人知道了。现下因着师兄,倒是让我们阴差阳错的给发现了。”说着上前就要推开石门进去,却不想那石门周围藏着机关,王琦刚刚上前对着那石门,就见陡然之间四壁伸缩出来无数的小孔,齐刷刷的射出飞箭,叮叮当当的在狭窄的甬道上射了满地。
陈陵轻飘飘的顺着这飞箭凌空射来的势头,脚尖点着上头的箭羽,折腰翻转的完美的避过去。王琦警觉性比他还要好些,现下正猫一样的弓着腰背四处辗转腾挪的跳跃,一双眼睛亮晶晶的不见什么惊骇之色,倒是跃跃欲试的有股子想要再遇上的兴奋。
等到飞箭停下来的时候,整个甬道已经完全不能看了,一簇一簇的插得满满当当的,让人们无处下脚。陈陵只能轻飘飘的踩在歪歪斜斜的尾羽上,扭动旁边一个蛇形的门环。
石门像是久经失修的老旧物件,慢吞吞的带着一种“吱嘎吱嘎”的声音一寸一寸的向上挪动,就在两人要进去的时候,敏锐的听见越来越近的有奔跑的骚动传来,陈陵等不及石门全部打开,先行一步的闪身进去了。在两道人影闪掠进去之后,石门善解人意的又再次降落下来,严丝合缝的把一人高的空洞挡的严严实实。
听见警醒的摇铃声响就匆匆赶过来的赵归愤怒的使劲锤了一下落下来的石门,背部因为愤怒喘息的抖了两下,转头闷声闷气的对身后跟来的一众夜游宫教徒道:“这里头放着宫里最机要的秘密,现在有人闯了进去,这石门是只许进不许出,且一月只开启一次。我们现在就赶往唯一的一个出口等着他们,你们回去报告左右护法,说明情况,让人赶来支援。”
其中被赵归派去回禀左右护法的精壮男子不解的皱眉道:“不就是两个初出茅庐的小崽子么,何必惊动左右护法,我们兄弟武功不弱,难道还防不住两个小崽子么?”
赵归冷笑一声,没好气的瞪了一眼说话的人,口中恶声恶气的道:“这两个小崽子不比寻常的小子,一个是天幕山剑宗宗主的关门弟子,一个是王家家主的弟弟,身法奇诡。就只这两个人就能瞬息之间灭了我们这一堆人了,你说要不要禀告左右护法。且这两个人是夫人一定要要的,我们精心布了这么久的局,若是到时候因为我们的自信大意而让他们给跑了,到时候谁能担责?你吗?”
说到这个赵归就有些灰心丧气,这几年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宫里的人越来越奇怪了起来,最疯的就是宫主,竟然放下宫中的事务,跑到遥远的禹州蛰伏起来,敛了浑身的锋芒就为了当一个不回家的小毛孩的妈。还有这个被老宫主送进宫的娘娘,到现在越发的拿着鸡毛当令箭,三天两头的下令说是要如何如何。也不想想为了她随时会更改的命令,多少兄弟折在了路上。乌越宫还在一边虎视眈眈的盯着,巴不得他们夜游宫的多出点儿什么岔子,结果这老娘们儿还这样三天两头的找麻烦。
“好了,都别给我废话,快点儿的,给我动起来。”说罢带着一行人就直奔唯一的一个出口处忙活起来。
陈陵他们不知道外头发生了什么,现在还在曲折回环的密室中艰难的行走。没想到刚刚近来就陷在不住下陷的流沙之中,王琦跟着他后面,倒是没有一样的陷进来,只是看着陈陵就快要埋进去了,心里急得不行,但面儿上还是稳得住的站在流沙边儿上冷静的问策。
“师兄,我该如何救你。”王琦脑袋从未像现在这样转悠得如此之快,回想着从前在课上长老们教应急措施的时候的话,只是当时他醉心武学,对这些个东西压根儿没什么兴趣,趴在桌子上就呼呼地睡着了。现在到要用的的时候,才发觉书到用时方恨少这句话的真谛。
陷在流沙之中的陈陵却并无什么焦急惊慌的神色,流沙这些东西亚也不是没遇见过,只是这次进来还是大意了,没想到刚刚进门就来了这样一个不分敌我的陷阱,一时之间就被吞了进去。看这流沙的速度,想必很快的就会把他吞噬进去。
“你去找绳子,或是长些的树枝木板都可以,这流沙一时半会儿的不会置我于死地,我趴伏在沙子上头也能减缓陷下去的速度。”陈陵冷静的俯身爬下来,慢腾腾的向前一点一点的爬动。
王琦见陈陵自有章程,心中不由大定,重重的点了点头就飞快的在四周搜寻起来。好在这密室并不是步步杀机,在一个石台上头能看见不知道放了多久的一截绳子,只是这绳子上头落了厚厚的一层浮灰,被王琦捡起来的时候,轻轻地扯了一下就四碎城败絮了。王琦丧气的把手上残存的绳子摔在地上,激起一阵翻滚的浮尘。眼睛不住地睃巡着还有没有能找到东西的地方,找了许久也不过见到一截巴掌大小的枯枝,根本不能够派上用场。
陈陵头上已经见了汗,这个流沙也不知道是如何运作的,流失的越来越快了,他小心的趴在上头,才勉强的没被流沙迅速的吞噬进去。见王琦四处翻腾的声响,还有气急败坏的摔打的声音,就知道他没发现什么有用的东西。现在的境况已经容不得他犹豫了,他高声喊道:“朗月,不必找那些东西了,你轻功好,到时候你撕下衣裳绑在高处,飞掠下来把我拉扯上去。”
闻言王琦想也不想的就把自己外头的衣裳脱下来,两下抓成布条,一端绑在自己身上,一端绑在墙上突出来的一根木头棒子上,鼓足了气的如黑鹰捕猎一般的飞下来屈指勾着陈陵的腰带一个使力就把人往上拔。好在这流沙速度虽快,但终究是抵不过王琦的力气,把陈陵往旁边一扔,自己也顺势蹬了旁边的墙壁一脚,半空里解了身上的结落在陈陵身边。
吃一堑长一智,刚刚就是因为大意吃了亏,这回两个人走起来都提高了警惕,生怕再中一回陷阱。好在这样不讲道理的陷阱也不多,这密室也不十分大,走走停停的,两个人也摸到了最机密的位置。
这里的布置和其余的地方都不一样,其他地方都是极尽的简朴,能如何简单就如何简单,只有这里恨不得拿所有的好东西把它填充起来。
顶上嵌着一颗一颗的荧光石,在昏暗的光线里头闪着柔软的光泽,开阔的密室里四边摆着一人高的灯架子,挂着精致华丽的水晶灯,鲜红的流苏穗子乖顺的垂在地上。正中摆着一张千蝠百子的拔步床,那床极大,放几个彪形大汉在上头滚来滚去都绰绰有余。拔步床前面摆着一张大大的桌案,上头规整有序的摆着文房四宝,还有一个书画缸子,里头满满当当的都是卷轴。
陈陵上前打开一副,竟然是早已失传的云清真人的真迹,接连打开几幅都是流失许久的名家名画。
“这究竟是囚禁谁的,又爱又恨的想必又是一段说来让人唏嘘感叹的爱情故事。”王琦一边叼着一颗不知道哪里顺来的草根,咬在渐渐地犬齿上,毫不心动的把一副拿出去就能惹的人拿出万金指数追寻的名画扔在缸子里,还震荡出一阵怦然的飞灰。
陈陵淡着眼神的挥开眼面前的飞灰,把手上的画轴卷好放进去,一点一点的细细的扫着周边的布置。越看便越觉得处处都透着一股不同寻常的诡异。
桌案上还摆着一副未曾画完的风景画,粗疏的线条一看就知道画的是一颗合欢花,除了合欢花全是大片的空白,边角上还有几点飞溅的鲜红的颜料的痕迹。那株合欢花上有一块颜色淡淡的晕开一圈,指肚摸上去还能摸到一点微微的凹陷和被水渍浸之后的水润。
那边的王琦已经把一盏又一盏的水晶灯点起来,儿臂粗的白烛燃烧灼亮的光彩,透过像是融化在水晶里多姿花卉,在地上顶上繁复错落的倒映出一片馥郁鲜妍的花海。那花卉的颜色实在是讲究又精致,栩栩如生的随着烛火的摇晃燃烧,微微抖动,像是真的让人置身于一个幻境之中。
因着这灯火点亮之后,更是让这间密室一览无余,拔步床上罩着的流光月影纱随着陈陵的一个轻轻地转身的动作就悠悠的飘荡起来,纱帐上用银线绣着的磅礴江水的暗纹,在烛火之下宛若流动的河流一般的不住汩汩流淌着闪耀的银光。脚踏上还放着一双丝履,似乎正有人躺在床上休憩。
陈陵伸手拨开轻薄的纱帐,宽大的床上铺开一床鹅黄的锦被,被子底下睡着一个人,一只手臂柔软的弯曲摆放在锦被上,手腕上挂着一串黑玉珠串,衬得那双手更显白皙。一头柔软的乌发流淌的淹没在锦被之下,从外头漏进来柔软和煦的烛光在那头乌发上浅浅的折出一个道暖色的晕黄。
虽然看不见这人究竟长什么样儿,但陈陵能肯定这定然是那个让这密室主人又爱又恨的,挂在心尖上的人。陈陵正要上前把那人的脸掰过来,仔细看看究竟是谁,那边就听见王琦的一声惊呼。
王琦少有这样情绪外露的时候,能发出这样的一声惊叫,定然是发现什么奇怪的东西了。
王琦捧着一张薄如蝉翼的布匹,小心翼翼的过来,满室如昼的烛光把这张张布匹照的莹莹透亮,隔着它还能清晰的看见那一头的王琦的脸。
王琦鼓着一双眼睛异彩连连的来回看着这张东西,而后小心翼翼放在那张桌案上,一点一点的展开,明晃晃的露出它真容来。
“这是人皮。”陈陵倏地一下皱起眉头,凑近了的打量起来,这是一张剥离的完好无损的人皮,烛火之下还能看见独属于人的肌肤上的柔软和隐晦不明的光泽。黏连的筋脉也被完美小心的全部剥离了,连最容易剥碎的手指部分,也一样完美无缺的保留了下来。
空洞洞的似乎在无声嘶叫的人脸让陈陵飞快的扫了一眼就别开了眼睛,能这样面不改色的对着一张人皮仔细观察这么久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不知道究竟是从什么人身上剥下来的,这样的干净利落灵巧,想必这剥皮的人也是个性格极为可怖的人。”陈陵难受的蹙起眉头,催促王琦,“快把这东西收起来扔回去,看了伤眼,到时候说不准还会在心里种下阴郁的影子,搅得人心里难受得紧。”
王琦根本不怕这些东西,无所谓挑了挑眉毛,听话的把人皮小心的卷起来,原封不动的收进去。
“那柜子里还放着许多人皮,整整齐齐的码了一柜子,就跟书架上摆着的书简似的。”知道陈陵看不得这些东西,王琦也不去大喇喇的把柜子打开刺激他,轻描淡写的把柜子里的情况说了一遍。言毕眼中闪过一道兴致勃勃的诡光,不知道这东西究竟是什么人做的,单单一个柜子就摆了这样刺激人的东西,不知道杀了多少人练下来的手艺,又是如何保存得这样鲜活柔软的。
若是有机会知道,倒真想讨教讨教。到时候知道方法,再把那人杀了,也算事给这些枉死的,不能转世轮回的人减了一点儿怨气。
王琦在这边挑着嘴角的阴恻恻的想着,转眼看见自家师兄俯身在床榻上不知道在做什么,半晌了这身子僵直的一动不动。垂落下来的流光月影纱温柔的轻轻地扫在人身上,挂起一缕铺在背上的黑发,像是一条卷曲的小蛇,在光影之下蔓延进更深的黑暗里。
第五十四章:丝线
“师兄,怎么了?你发现什么奇怪的东西了?”王琦惊疑不定的往前过去站在背对他坐着的陈陵面前,在他的印象之中,很好能看见这样让他师兄木愣愣的呆滞的时候,除了像上次一样的在陈家宅院里突如其来的那一次幽魂一样的失态之外,在没看见过有任何的情绪波动的时候。难道是又发现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了?
王琦一点一点的往前蹭过去,一手撩起旁边散落下来的纱帐,一边探着脑袋的去看床榻上摆着的东西。
宽大的床榻上正中侧放着一个男人,身姿颀长,摆在鹅黄色的锦被上的手指白皙的有种昂贵的透明感。手腕上挂着一串黑玉珠串,和握拳放在一边的师兄的手臂上挂着的那串一模一样。最里头架起来的一个长条的梅花万簇的格子上摆放着整整齐齐的玉器。那些玉器的成色极好,只是都只是巴掌大小,雕琢成孩童才会喜欢的猫儿狗儿,一点一点的把不算宽的长架子堆得满满的。
有几个甚至就滚在那男人另外的一只手边上,在后头昼白的烛光透过流光月影纱丝丝缕缕的筛进来光线中,照射得发出温润的光,透出一种吸收了人气之后的玉润,像是长年累月的有人捏在手中细细的把玩滋养。
可是这里一路观察下来,没有人进来走动的痕迹,就算是这处装饰的最富丽堂皇的密室也落了一层灰尘,显然是已经很久没有人进来看过了。
王琦不明白为什么这个看起来没什么威胁的假人会让他师兄这样的大惊失色,可等到他再往前探了一下头,能看见具体情况的时候,才明白为什么他师兄为什么会动不了了。
一根细白的丝线就绷在他的咽喉处,脖颈后头擦着后颈皮肤的一样有丝线凌厉的无声无息的绷在那里。王琦目光一紧就想上前帮忙,却看见师兄使劲的打了一个眼色,是让他往后退的意思。
在天幕山上的所有人都知道王琦是个六亲不认的疯子,毫无感情的冷血动物,一双眼睛绿幽幽的像是一种冰冷的没有任何人性的滑腻冰冷的动物。这样的人从来都是只有两种用途,一是独来独往嗜血张狂的独行侠,一种是被人收在手中做一柄随时都可能会伤人伤己的无鞘的刀。这样的人总归下场都不会太好,不是被人利用到死之后横死,就是被仇家一点一点的鲸吞蚕食。天幕山上下的许多弟子都是豪奢之家出来的,他们学武只是为了让自己日后的生存获得更有利于自己的筹码,对于自己的性命和前路都有一个十分清醒的认知。他们会交朋友,但是像王琦这样的人,是很少会在他们的考虑范围内的。所以当陈陵接纳了王琦的时候,很是惊掉了一众人的眼睛。
但是王琦从来都是一个极为单纯的人,他相信了就只会相信,在陈陵和善的向他抛来交朋友的橄榄枝的时候,他就决定要一生追随这个笑起来暖了他凄冷心肺的师兄。所以在这个时候,就算是他十分的想要上去帮陈陵把那两根丝线弄下来,但在看见他的眼色的时候,还是毫不犹豫的马上撤了下来。
在王琦撤退时的一瞬,安静的空气中发出一声极其细微的“嗤”的穿透布料的声音,这声音实在是太过于小声了,只要你稍微的转动一个脑袋,晃荡起一阵风声就会轻易的掠过这声微小的声音。
那跟白色的丝线在王琦低转头颅找到了一个角度之后,才看清楚是一根细如牛毛的丝线,透明的消失在空中,若不是因为有细碎的光线照过来在那根丝线上浅浅的留下一道一闪而逝的金色流光,根本不可能会察觉到竟然会有一根丝线就这样的无声无息的悬在了你的命门上。
这根丝线太过于轻巧了,刚才陈陵试着开口说话,但是说话的气音显然也会惊动这根敏锐的丝线,毫不容情的在他的脖子上割了一道细长的血口。后颈出也一样的悬着一根,他只有轻轻地摆动手指,让站在身后的王琦去寻找机关,看能不能撤回这丝线。
王琦很快的就在密室之中翻动起来,这里敲一敲,那里看一看。而陈陵则把目光重新落到床上躺着的这个人身上。刚才是在是被这串珠子吸引住了心神,还有这个假人做的极为逼真的缘故,才会一时不察的中了招。
陈陵丧气的闭了闭眼睛,面儿上依旧是保持着淡然的神情,一点异样都不露,只在腹中默默的腹诽,看来是今年流年不利,出门前实在不该贪图那点儿子省事不看黄历的。从今往后他一定回去见佛拜佛,见观拜观,一定诚心信奉先贤圣人。
现在这个情况,不必看他都已经知道了这床上放着的这个人究竟是谁了。十有八九应该就是他的父亲,曾经艳惊大半个南国,让无数少女魂牵梦萦的男人。只是为什么会有人在夜游宫的密室当中精心打造了这样的一个屋子,还费尽机心的制了一个他父亲的人偶放在这里。看这架势,倒像是金屋藏娇似的。
可是当初奶奶告诉他夜游宫就是灭了他们家的罪魁祸首,现在那个祸头子还在禹州的陈家待着呢。他们为什么这么做的目的他到现在也还是没能弄明白,只是他现在知道的就是夜游宫的人在找什么东西,这个东西在他父亲的身上能找到最后一切的关键。只是现在似乎也还是没能够找到,所以夜游宫的人还是在密切的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才会在刚刚踏入洪州的时候,就迫不及待的找上门而来,主动地暴露了位置,还让他们如此轻易的进入了他们盘踞的不为人知的总坛。
在一些列的种种举措中,他能闻到一股迫不及待的······焦急。似乎有什么事情已经等不及让他们慢慢筹谋了,只能用这样兵行险着的方法,来探知他父亲可能会留下的线索。
陈陵的额头上见了汗,他不得不保持着这个动作,全身的筋骨都保持着一个动作,不得舒缓,且他坐的姿势并不轻松,是把一只脚身在外头,偏移着的浅浅的坐了一半屁股。这个姿势并不算难,只是这样长时间的维持一个姿势,还是让他有些难受了。在这个角度,他只能瞥见下面的木偶被人皮绷在上头的莹润肌肤,脸那光滑利落的发际也做得十分逼真。若不是因为这里已经是一个废弃多年的密室,只怕他真的会以为这就是一个短暂的在这里浅眠的男人。
这肌肤还有人身上的鲜活饱满,显然是有人时常替换上头绷着的人皮,那一柜子的人皮“衣裳”,只怕就是为了这个。但是夜游宫的人不是和他的父亲有仇么,为何会这样的精心的保养着一个做成他父亲模样的人偶。难道是这个人偶身上有什么未解的谜题么?
想问题的时候,一入神了就会渐渐的把外界的痛苦隔离,这样的一个问题一个问题的对自己问下去,一个一个的提出假设再推翻它,显然很有效的让陈陵从僵硬得就快要暴躁的状况中解救下来。只是木呆呆的看着远方,一双眼睛似乎透过密室中的无数光影看见了未知的深处,让解除了机关的王琦差点儿怀疑是不是有什么东西魇住了他。
好在这样的情况很快的就消失了,陈陵揉了揉酥麻僵直的膝盖,活动了一下脖颈,伸手撩起被子把上头睡着的人卷下来打了个结背在身上,招呼着王琦离开这个密室往前走。
弹云纵身在漆黑的夜色中行云流水的踏云前行,避过闪耀的灯火一路重新到了桃花谷的底部,见自家主子并不在原先的地方了,而不远处的树后传来几声不同寻常的声响。
弹云反手就把身上挂着的一柄腰刀抽了出来,薄如纸片的弯刀在微弱的月光下也流萤闪烁一般的流淌过一道银白的流光。弹云脸上是一种极度冷静的神色,在陈陵他们面前展现出来的一种略带着强装严肃沉稳的摇晃不安感,现在尽数如潮水一般退却,只剩下身经百战的杀手身上的一股凝练的冷酷与理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