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阅读25

字数:13014   加入书签

A+A-
御宅书屋备用网站

    弹云的脚步轻轻的如同虎豹捕猎时候踏在枯枝败叶上的无声无息,手上握着的腰刀已经和他的手臂圆融的合在了一起,现在这把刀就是他的一部分。他看似缓慢却迅速的就绕到了发出动静的山包背后,隐藏在刚好与那一点光线交接的暗影里,双眸锋冷的如金石,毫无情感的看着窝在一丛枯草中的少女。

    这是一个身形窈窕的少女,身上穿着的天水碧的纱衣迤逦的逶迤在地,头上简单的用一根白玉簪子绾了一个俏皮娇美的发髻。玉簪上垂落下来的小巧精致的两串圆润的响铃随着少女的动作摇晃着碰出轻轻地叮咚响声。少女显然也知道自己头上戴着的东西碍事,轻手轻脚的把头上的簪子拔下来塞在荷包里,随即又探着头的往前看什么。

    弹云瞬间便估算出这不过就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没有任何值得防备的价值。可是她现在出现在这个地方本身就已经很能说明问题,弹云浅浅的露出一抹笑,手起刀落,就把蹲在那里一无所觉的少女用刀挟持着锁在了山包上。

    “你是谁?你在这里是想要做什么?”弹云隐匿在黑暗中,只有刀身上流光划过的时候倒映在眼睛里的一圈冰冷的刀锋的一点亮光证明他还站在那里。

    少女手上的灯笼掉落在地上,就要滚倒的灯笼被弹云一脚踢得重新站直了,但里面燃烧的烛光也因为这一脚的力道轻飘飘的灭了。只剩下一片让人恐慌的黑暗,让王晓云忍不住的颤抖起来。

    她在颤抖,但横在她脖颈上的刀却没有丝毫的颤抖,她能敏锐的感觉到因为她的颤抖,她已经自己作得在自己细嫩的皮肤上割了一道口子,这点疼痛对于她来说已经是一种难以忍受的疼痛了。若是此刻是在家中,她现在就会发脾气的让整个家中乱成一团。她享受那种看着众人因为她的权威,而惶惶不安的惊恐的模样。但是现在她不敢叫出声来,这次私自跟着这行人下来,本来就已经惹得兄长不悦了,若是再不识相的叫喊出声惹出更大的乱子来,到时候即便她是兄长的亲妹妹,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王晓云紧张的颤抖着声音的轻声道:“我并不是什么坏人,我身上的一枚极为重要的印鉴丢了,我是下来找它的,我的侍女就在另外一边找这个东西。若是冒犯了公子,还请公子勿要怪罪,小女是无心的,还请公子明鉴。”

    王晓云的声音是一种甜美的,娇柔的婉约,这样的声音与她的容貌相辅相成,加上她的心机,为她行事和算计提供了很大的帮助。但是现在这里漆黑一片,面前的这个男人根本看不见她的容貌,她现在的声音,又因为生死之间的紧张破坏了那样娇柔的美感。这让王晓云有一种惶恐感,没了外在的容貌提供的帮助,她没有把握能说服面前这个一看就是杀人不眨眼的恶侠。

    可终究她还是王守英的妹妹,喘息之间便计上心头,虽然她也知道这个说出口的理由根本不足以让人相信,但是她此刻要的就是这样的不可信。只要面前这个人认定她一定是个隐藏着什么秘密的人就可以了,到时候纵然他想要立刻解决了她,也会犹豫片刻,只要这片刻的时间,她就能想到脱身的方法。

    黑夜之中是一阵窒息的沉默,生长的粗壮的桃花树被夜风吹拂的摇摇晃晃的响,铺了层层枯叶残花的地上有轻软的坠落声响起,那是桃花花瓣轻柔坠落的声音。

    可这声音却像是一下一下的重重的落在她心头上的擂鼓声,敲得她一点一点的越来越慌乱,她说完话之后,面前这个人就已经没有了任何的声音,面前的黑暗遮住了她的视线,让她看不清面前究竟是何情况。若不是那柄弯刀还稳稳地架在她脖子上,她会真的以为刚才说话的人是一个鬼魂。

    弹云轻轻地挑起一个愉悦的弧度,黑夜对于他来说如白昼一样分明,这个女人在打什么主意,他看得清楚明白。且······弹云眼睛轻轻地落在王晓云腰上挂着的一个牡丹花的玉牌,这个东西在洪州只有一家人可以佩戴,就是他们此行需要拜访的王家。

    第五十五章:天高地厚

    赵归等在出口处都快闲成一条咸菜干了,专注的警惕都已经在等待的时光中慢慢变得毫无疏漏,但是那扇唯一的一个小门却已经毫无动静。

    缩在梁上的一个蒙面的兄弟压抑着暴躁的火气对赵归道:“大哥,我们在这儿等了这么久了,怎么还是一点儿动静都没有,不会是那几个小子从什地方偷偷地跑了吧?”

    赵归心里不是没有这样的猜测,只是在这群手下面前还是要端着大哥沉稳的风范,坚定不移的道:“不可能,这个密室只有一个出口,里头还有无数的机关陷阱,除了宫主和两位护法,别人进去根本就是十死无生。那四周的墙壁都是用最强硬的精血石做的,若是要求强硬的用武力破开,那到时候那石头就会活过来,把他们的血肉吞噬干净。”

    赵归肯定的目光让逐渐骚动起来的手下慢慢的安静下来,即便一时半会儿的做不到像最开始一样的专注,但也没了久等之后得不到底的焦躁。可是转过头去的赵归却连自己也说服布料,他刚刚说的这些不过是听一个积年的老人儿说起来的,那人整日疯疯癫癫的,前言不搭后语,这些东西也不过是就是图一个笑话取乐用的。现在说出来,也不过是安抚他人,顺便也安抚一下自己罢了。

    窸窸窣窣的衣物摩擦声在甬道中响起,转过头去就看见一前一后一黑一红的两个人浮光掠影一样的眨眼间就走到近前。赵归的鼻尖能感觉到停在前边的左护法身上传来的松香味儿,身后略慢一步的右护法也妖娆坐姿的走上前来,眼睛妩媚的斜着自下而上的把只容一人匍匐前行的小口看了个清楚。笑着倚在身边的一个盯梢的男人身上娇声道:“自你们报信到我们这儿,又到我们来,已经过了半个时辰了,怎么人还没出来吗?不会是你们只顾着盯着这里,让那些人跑了吧?”

    夜游宫是做什么的,大家心里都清楚明白,这左护法以倒是武力震慑诸人的以上位的,这右护法却是靠着一身雪白的皮肉和媚上的手段躺着坐上这个位置的,那男人虽然被右护法身上传来的撩拨心弦的女人香气撩拨的有些心志不坚,但也不至于忘了身在何处,见她这样贬低,眼睛立时便瞪了起来,蒙着口鼻的黑布里头声音也瓮声瓮气的粗哑,“护法大人说话可是要仔细斟酌的,我们一直打着精神等在这里,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从未有懈怠的时候。何况这一路上还布置了陷阱,如何会让他们脱逃呢!”

    盈娘不在意的拢了拢滑落的头发,轻笑一声举着自己刚刚挑染好的粉红的指甲,对着前头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左护法道:“凌哥,你武功是最漂亮的一个了,你来听听那几个小毛贼是不是都跑了?”

    赵归自己长得粗壮,进夜游宫也是因为在洪州这个就差吃人的地界上活不下去了,才顶着恶心的进来,进来之后很是听了一段时日的靡靡之音和这些人的荒唐糜烂,多少次都想要掉头就跑了。只是这地方就和魔窟一样,进来容易出去难,只能就这样一天一天的这样熬下去。

    就在他一日比一日还要消沉下去的时候,他看见了左护法,他一身的功夫就算是宫里最混蛋的那个“太子爷”也要退上一射之地,他与其他人不一样,赵归在这个人的身上看见了真正的武人的风采。左护法是被他当做信仰来看的,如何能忍得了这个女人这样颐指气使的语气。手上把道插回去,一脸正气的铿锵道:“右护法大人自然是金尊玉贵的天仙一样的人物,我们自该勤勤恳恳的为您效力。只是这密室是前前一任宫主所建,用的是最坚固的墙砖建造,水火不侵,里头机关重重。且这出口和入口都只有一个,进去了,就只能从这里出来。”说着赵归垂下来的眼中掠过一道不甚明显的嘲讽,口中恭敬地轻声道:“所以我们弟兄至关在这里守着就是了。请您两位来,也是为了以防万一。”

    “以防万一?什么万一?”盈娘就是看人眼色一步一步的爬上来的,如何会看不懂赵归眼中一瞬掠过的轻蔑和嘲讽,只是她的武功是她的底牌,不到最危机的关头,是不可能在众目睽睽之下使出来的,只能强压下胸膛里滚沸的怒气,声音越加妩媚的道:“你不是说这是上任宫主所建的最坚实的堡垒么?里头有那么多的机关,足够困死他们了,且你们在外头也设了这样多的小东西,出不出来都逃不过一个死字,何必还邀请我们过来呢?你不会是在这位置上呆腻了,平白无故的想要找麻烦给我们吧!”

    这话说得诛心,现在的夜游宫掌权的宫主远在天边,一时半刻的动弹不得,那位“太子爷”现在又在外头不知道在哪儿作孽呢,这偌大的宫里就是左右护法说一不二,她这样说,分明是想要他们的命。

    “右护法大人言重了,那几个进来的人武功不同于寻常人,这次“太子爷”和夫人一定要抓回来的人就有那个天幕山剑宗宗主收下的唯一一个关门弟子陈陵,他的功夫在江湖上素来有名气,在豪侠榜上是排名前三的人物,我们不得不小心。这密室在我们看来自然是万无一失的,但也架不住这其中有老天给的运气,若是到时候那几个人安然无恙的出来了,即便我们设下重重障碍陷阱,到时候只怕也是扛不住的。所以才特特的请了两位大人来,就是为的以防万一。”

    陈陵的名号谁人不知,盈娘能爬到今日的地位,心胸就不会太过于狭隘,只是暗暗地把赵归对她的不敬埋在心里,面儿上扬起一团涟漪样的酥骨笑意,声音软了下来的道:“原来如此,难为你们想的如此周到了,这样的小心谨慎,正是值得宫中诸人学习的。待宫主回来之后,一定向宫主禀报你们的功绩。”

    这番话说的轻快又熨帖,在这里的人都是干着最苦最累的活儿,还随时要面临着杀头的危险,若是能有人在宫主面前美言,那再好不过了。何况又是这样的一个位高权重的大人物呢!

    至于得罪了人的赵归,就不在他们的思虑之中了,毕竟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至多他们发达了之后,对这个曾今的个大哥,多照拂上几分就是了。

    一句话搅得不足二十人的队伍人心浮动,这份本事也是叫人叹服。

    赵归根本不在意她挑拨离间,总归他在这里也只是为了混一口饭吃,圆一个武侠梦罢了。她如何挑拨离间,都不关他的事儿。应付完了盈娘,赵归的眼睛都亮了起来的看着不动声色的站在那儿的陈凌哥,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有些讨好的殷勤道:“护法大人,您看这后边儿如何做?”

    全身包的严严实实的人并不搭理赵归,一张铁面似乎盖在一片浓雾之上,露出来的两个眼都是黑洞洞的看不见眼仁。一身宽敞的黑袍子行动起来的时候像极了幽冥之中飘忽的鬼魅,在夜游宫的地下宫殿中来去之时,越发衬得这个地宫阴森森的不自在。

    盈娘裹在身上的红色轻纱是匆忙之间裹上去的,露出一片白腻细滑的肩头肌肤,在火把燃烧跳跃中打出一片一片流光软滑的光斑。她看着赵归这狗腿的模样,不屑的冷哼一声,一个大老爷们要巴结人,怎么会找这样的油盐不进的臭石头,他们两个之中,分明是她看起来更好说话一些。把她伺候好了,要什么没有,躺在床上就够数一辈子的金子了。找这么个不解风情的臭男人,莫不是脑袋有坑吧。

    盈娘把裹在身上的轻纱拢了拢,披散下来的漆黑长发蜿蜒缠绵的绕着纤细的脖颈一路滑下,懒得在听那个没有回应的自问自答,不耐的出声打断道:“等了这么久,还没有动静传回来,想必是那几个人都折在里头了,把门打开,进去把他们的尸体都拖出来。把“太子”和夫人要的那个人装裹了送过去。”

    说到这个“夫人”的时候,盈娘露出一抹不知是笑还是恨的神色,只是眼睛里闪着的不是什么软和良善的光,曼声软软道:“毕竟夫人要的东西,东来都是死了的才最安全。剑宗宗主唯一的弟子啊~这可是好大的风险呢,也就只有夫人才会有这样大的魄力了,若是换了我,那是打死都不敢有这样的想法的。”

    盈娘蹙着纤细的眉尖,哀愁的叹了一声,“但又有什么办法呢,老宫主生前最喜欢的就是她,老宫主去了,又有太子护着她,就连宫主大人也是一眼德国对她爱护有加。这样难办的差事,就算不想办也只能硬着头皮去办了。这人只有死了,才是最安全的,到时候再找个假的,扮了他的样子,装作失足跌落山崖,也就是了。到时候就算是天幕山的人前来讨还公道,我们也能推得一干二净的。”

    赵归为什么不待见这个女人,除了她持身不正之外就是心思太过阴毒狠辣,且考虑事情,屡屡的只是想当然的发号施令。

    “你以为戚梦棠是草包还是傻子,轻易就会被你这拙劣的伎俩骗得团团转?”久未说话的陈凌哥第一次开口,声音沙哑仿佛被火烧过,刺刺拉拉的拉扯得人耳朵疼,“你究竟知不知道天幕山是个什么地方?”

    那张戴了铁面的脸转过来,黑洞洞的眼睛盯着慵懒的靠在墙壁上的盈娘看,似乎有看不见的黑雾自挖出来的眼睛空洞出飘出来。盈娘不自在的咽了一口口水,不由自主的就站直了身子,紧绷着身上的筋肉,慢吞吞的道:“我自然知道天幕山是什么地方,是正道魁首,历经百年绵延的第一大宗门,其中武侠高手数不胜数,就算是北国的大派也要退让几分。”

    “可是那又如何!它天幕山是百年宗门,我们夜游宫也不是什么不成气候的污糟门派。他天幕山不就是揽了一群世家子弟做亲传弟子么,我们夜游宫也一样有人在权利中心左右逢源。”一开始被陈凌哥吓了一跳,但是说了一句话之后,盈娘便不再害怕,只觉得陈凌哥是学武学的脑袋都钝了,半点儿不会转弯。

    “那些世家子弟说着好听是送到他们那儿学武,出来之后把一身所学卖与帝王家,封侯拜相。可谁家真正得用的子弟会被千里迢迢的送到那荒山野岭里去,不过是一些不得主母喜欢的,不得家主爱重的孩子舍出去不在面前碍眼罢了。也许到时候还能因着这个虚情假意的善果,帮着自家孩子栓上一个得用的左膀右臂呢。”盈娘一直以来听着人人都在憧憬天幕山是如何如何好,那里简直就像是世外桃源一般的让人趋之若鹜。可是她仔细的观察过,能到天幕山的人,早几年许是惊才绝艳吧,但进去之后,谁还会关注他们,不过是为家中真正出息的子弟腾位置罢了。

    “你只看看现在宫里就知道了,早先最得用的三皇子被送出去了,到现在谁还记得他,现在还不是眼巴巴的望着二皇子罢了。且我们的那位夫人,现在在宫中可谓是如鱼得水,迷得皇帝颠三倒四的,有了她的枕头风,还需怕那些羽翼都还未长成的小崽子么!”盈娘轻蔑的虚着眼睛嗤笑一声,“你就是太瞻前顾后了,所以才会有这样一身武艺还待在这个位置上,听人调遣。”

    陈凌哥只是安静的瞧着得意洋洋的她,半晌像是词穷一样的转过头去,盯着面前的那个出口默不作声起来。盈娘直觉自己大获全胜,手上捏着的美人扇轻快的摇起来,带起一阵清冽的冷香。

    “看来护法大人雄心万丈,想要光复夜游宫了?那还真是在下有眼不识泰山,竟不知道护法大人一介小小女子竟有这样的野心。”清醇的嗓音在头顶上响起,惊得底下的一众人唬的乱糟糟的一下拿起手上的武器格挡在身前,虎视眈眈的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房梁上的人。

    第五十六章:交战

    盈娘到底不是个普通人,被陈陵出其不意的吓了一跳也不过转瞬间便回过神来,娇俏的扬着脸语调软糯的道:“这位公子何故要做梁上君子,这样突然吓人,唬得妹妹我现在这小心肝儿还在扑通乱跳呢!”盈娘娇俏的嗔怪的轻轻挥了挥手上的美人扇,丝绢纤薄的扇面滤过一层火光,映在她娇美的面颊上,脸上的红晕便也格外的让人心生欢喜。

    盈娘喜爱年轻俊俏的小伙子,尤其是长相俊俏精致的男人更是喜欢,这样二十几岁的,正值青春年华的男人,一见便挠得她心中痒痒。不管心里在想什么,嘴上定是要先撩拨上几句的。

    这样的男人,都是经了诗书礼仪的熏陶,一身的气度都不能让他们做出当面撅女人面的事儿来。她用着这个手段一向旗开得胜,从无败绩。最后若是喜欢了丢不开了,还会千方百计的勾了那小公子来。现在落在她手上的年轻后生,不知道有多少个,不过通常到手了一两月便就腻了,外头一大笔风流账倒比爷们儿还要多些。

    陈陵一出现她便知道他就是名满天下的剑宗宗主的弟子,心中想要瞧瞧若是到时候把一个名门正派的大好前程的公子哥儿勾在手心里为所欲为,会是何等的风光得意。再加上陈陵的长相斯文俊秀也着实得她喜爱,刚才侃侃而谈的讥讽冷情的样子便如浮花吹散一般的换成了娇羞怯弱。

    王琦眼睛一眯就要开口讥嘲,却被陈陵抢先一步的开口道:“能让右护法大人害怕得失了冷静,倒着实是让我有些受宠若惊了。只是方才看见护法大人一番比男子还要有见地的话,让我心生敬佩,现在见护法大人这样与寻常女子一般的娇羞怯弱,倒是让我怀疑方才那巾帼英雄的一幕不过是我错眼瞧见的幻影罢了。现下看护法大人这样弱不胜衣的模样,我才确信了,原是我眼拙了,错看了护法大人,还请护法大人原谅则个。”陈陵坏心眼儿的看着底下矫揉做作的盈娘脸色青白变换的样子,心中愉悦,因着刚才得到了一个意外之喜,现下浑身上下的都是高兴,这点儿添上去的愉悦便在脸面上露了出来。

    盈娘只觉得他是在讥讽她,登时脸上虚情假意的羞怯便尽数换成了凶狠的冷意,吊着眉头的冷声喝道:“还不把这两个毛贼给我拿下!擅闯夜游宫禁地,凭你是什么金尊玉贵,江湖人人称颂的天才,在我的地盘儿上也得乖乖地俯首听命!”

    赵归不屑与盈娘一处做事,只是终究是官大一级压死人,何况盈娘身后还有不知道多少沉迷美色的男人在给她撑腰,只好肃着一张脸拿着手弩朝着陈陵两人便射了过去。涂了见血封喉的毒药的箭尖被烛火照得折出一溜幽幽的绿光。旁边已经有几个身法灵活的麻溜的爬了上来,反手甩出几把锋利的小刀“咄咄”的插在房梁上。

    陈陵轻轻地扫了一眼这几个不过三脚猫功夫的“精英”,就这么不闪不避的垂着一条腿的坐在房梁上,只死死地盯着底下站着的一身黑袍的左护法。旁边呆着的王琦倒是很有兴致的逮着一个个的人翻来覆去的玩儿,疾如风一样的在盈娘身边也走了几个来回,把盈娘手上的扇子也一脚踹飞了去。

    “听闻夜游宫的左护法大人是能与我师父比肩的绝顶高手,陈陵早就敬仰大人,想要与大人切磋切磋。只是一直没有这样的机会,今日恰巧碰见,也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不若我们在此走上一遭,也算了了我这牵肠挂肚的心愿。”陈陵一字一句的自唇齿之间咬出来,像是咬着脏腑里的沉疴的黑色血块,要把底下站着的那个看不清面目的男人融在这堆黑血里。

    陈凌哥并不说话,铁面严严实实的罩住了她所有的表情,一双挖出来的眼睛里黑洞洞的像个鬼魅。旁边的盈娘嘴角噙着一抹冷笑的看着坐在房梁上不动弹的陈陵,愤愤的拢了一下衣裳,扫过上蹿下跳的玩儿的兴致勃勃的王琦的时候,眼睛里划过一抹狠绝的毒光。她从来都不是靠功夫取胜的,这样纯粹的力量的对决,她根本毫无办法。手上忍不住有多少次想要使出那个绝技,可是那人临走前对她说的那句话来来回回的在脑袋里边响起,她也只能按捺下来,只能由着王琦在这里轻松肆意的把一干人等拿在手上玩儿。

    旁边倒是有一个顷刻间就能让所有人灰飞烟灭的杀手锏在,可是人家现在还是跟个闷葫芦一样的闷在那儿,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若是想要找死,何须在那里呆呆的坐着呢,只跳下来对着凌哥戳上一刀就是了,到时候见了血,还怕他不答应你与你生死切磋么?”盈娘现在全然收了刚才看见陈陵时候的惊艳,笑盈盈的恶毒的挑拨道:“我们这位左护法大人呀,就是一个闷葫芦的老好人的性子,跟个木偶似的只听宫主的命令,若不是你真的让他见了血呀。你就算是在上头说破了嘴皮子,他也是不会吭上一声的。”

    盈娘说的诚恳,一双柔波生辉的眼睛里头满满的都是见到自己意中人时候的担忧和欲语还休。但这面儿上的表情却与这口中的话全然你不相符合,那字字句句全是巴不得陈陵冒冒失失的去死的恶意。外人不知,夜游宫的人谁人不知这个左护法脾性怪异,最见不得的就是一点血色,若是见到了那是疯疯癫癫的宛若一个地狱魔王一般。这时候就是“太子爷”也是不敢掠其锋芒的。

    这两个人不死,难消她心头之恨。

    任由她巴巴的在一旁说了半日,两人却都像是听不见她说话似的,只安静的对望,虽然一个人的眼睛根本看不清在哪里。盈娘气急败坏的上前就要扯着陈凌哥的袖子喝令吩咐,却见一道黑光闪过,“嘭”的一声与从房梁顶上落下来的陈陵撞在了一起。

    闪电一般的瞬间抽出来的刀剑流火霞光一样的溅射出璀璨的锋芒,在狭窄的甬道中炸亮,陈陵抽剑手腕一抖轻灵灵的又准又狠的就向陈凌哥的胁下刺来,被陈凌哥身上宽大的有如雾气卷动的黑袍子荡开,顺势回环的就往另外一个地方刺过去。太过迅速的挥剑让剑上染上的一抹浮光也长长的凝成一束月华一样的光,在吸收了光亮的铁面上也一瞬漾开一抹极亮的光华。

    陈陵眼睛只盯着那个在梦中梦魇了不知多少回的男人,那一身的嗜血肃杀的气息,一鼓一鼓的澎湃的在他的鼻端中涌动进去,刺激的体内的五脏六腑都在灼灼燃烧一样的疼。寻寻觅觅,没想到相遇竟是这样的得来全不费工夫。这一次他一定会拼上全身的力气,来回报上一世的屠杀囚禁之仇。

    两人都是当世最杰出的俊杰,一身的功夫全然使出来的时候,这声势便如雷霆翻涌一般的让人心头打颤,在这拥挤的甬道之中,众人只觉得身边似是有呼啸来去的凛冽北风,呼嚎着尖声咆哮而过。一股如让人忍不住屏息的烈烈嗜血之气,一股又如夜晚萧萧肃肃的降落于大江海河上的冰冷月光。两股不分上下的气势交缠卷动在一起,一冷一热,一起一伏的让人禁不住的缩成一团屈身发抖。沸沸扬扬的炸开的尘土掩着两个人的身形,只勉强看得清两人一黑一白的身影疏忽来去。定在墙壁上的火把燃烧的火苗因为两股气势太过于迅猛又磅礴如大海,来不及因为上一股掠动的气息倒伏到一边,就被另一股排山倒海的气息重新扶正,以是竟保持着一种安然静止的姿态,安静乖巧的燃烧着炙热着橘黄的火苗。

    王琦痴迷的盯着两个人影的交锋来去,眼睛里的绿意因着心绪的激动一层叠一层的把一双猫儿眼染得幽森瘆人。手上提着的一个精干的汉子想要挣扎,却被一些更比一下紧的抓在脖子衣领上得手劲折腾的不敢再动,只能像是一个纸扎的娃娃一样的吊在半空里,随着王琦心绪不稳的一下来来回回的摆动。

    下头缩在一处的兄弟看着上头被揪在那里做成一个纸娃娃的汉子,爱莫能助的递了一个同情的眼神,更加的瑟瑟发抖的缩在一处,心头不住地祈祷这两个祖宗快点儿结束,若不然一路打着打着的到外头的开阔地也好。

    盈娘冷眼站在一边,并不掺和两人之间的争斗,巴不得两人势均力敌的耗尽精力两败俱伤才好,只是还是被陈陵这样好的身手给惊得不轻。都知道江湖上的传闻真真假假,并不可信,从前还听说乌越宫的老宫主是个娇俏爱笑的痴迷现任宫主的女子,那在江湖上传扬的惊为天人,百年难得一遇的惊世侠客更是只能当做个笑话谈。但没想到这个传闻竟然是真的。

    盈娘眼睫轻轻一错,心中顿时便有了一个好主意。那个女人不是想要陈陵这个人,她到不妨真的落实到实处去。这两个人一看就是拼了全力的,到最后就算不死也会伤得不轻。她却是以逸待劳,到时候纵然陈陵再有如何通天的本领,也敌不过她的。到时候把他迷晕了,钉在棺材里,一路送去盛京,也算是完美的完成了那个女人交待的任务。

    而这个一直压在她头上的左护法······盈娘隐秘的一笑,沁着无端的诡谲和阴毒,在明暗的光影之间越发的像个踩着累累尸骨的食人花。

    陈凌哥的左护法的威名,从此之后就可以成为一个悲壮惨烈的历史,被她甩在身后。前面则是她的新生,她会好好的带着陈凌哥的那一份左护法的光环走到更远的地方的。等到她坐上了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定然会给他封一个威风凛凛的称号,也不枉他做了一回她的垫脚石了。

    看着身法灵动宛若皎洁月宫上凌空飞下来的谪仙一样的陈陵,盈娘可惜的轻叹一声,“这样的人,当真是百年难得一遇,只可惜······”只可惜也不过是过眼云烟,成不了什么大气候。为了感谢他帮着她完成了这个任务,她一定会在外尽心竭力的散布他死在盛京肖氏手中的消息,到时候会好好地引着天幕山上下来寻仇的人,到盛京去捉拿真正的犯人的。到时候还能在戚梦棠那里得一个人情,也不枉费她这样费心筹谋了。

    盈娘似乎已经见到了那一天凤冠加身的辉煌场面,看着眼前刀剑锋刃如连绵闪电雷霆的刺眼模样,也觉得是在为她日后的辉煌加上的一层单薄的光芒,只觉心中一阵爽快的欢喜。像是三伏天喝了冰凉沁甜的人血汁子,酥得她骨头都轻了几分。

    “老太婆,你在做什么白日梦,笑的这样难看。你的眼睛都快和那饿狼一样放绿光了。”幽幽的冰凉的吐息若毒蛇一样伸着冰凉的信子在她耳边倏地响起,盈娘惊得一下便挥手推出一掌,却被倒吊下来的王琦轻甩身子便避了过去。一双大大的猫儿眼盯着狡猾的猎物一般的死死地扣在盈娘身上,盯得她有那么一丝的不自在起来。

    “你说谁是老太婆!小心你说的话,我现在没空理会你,等到凌哥把和你一起来的什么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打得半死,我再来收拾你。”盈娘最不能忍受的就是别人说她老,更不要说王琦这样恶意满满的叫她老太婆了,她恨不得把他撕了,一片一片的烹干了,吞进肚子里头。

    “呵……”王琦看傻子一样的看这个异想天开的女人,刚才听她那些话就已经觉得够蠢的了,没想到她竟还有更蠢的时候。

    “夜游宫如果都是你这样的人的话,那我看也不必我们特特的来剿灭你们了,不过三年五载的,你们就会自己崩溃倾塌的。”王琦摇摇头,似乎颇为惋惜的叹息一句,腰部一个用力翻身上去,把手上拎着的人敲晕了丢在怂成一团的人里。手上不知道哪里扯来了一捆绳子,挨个儿的把赵归他们拴在一处,绑的像个大粽子似的吊起来。剩下的盈娘一掌敲在脖颈上,一样的吊起来,割了一个人的手指,蘸了血的在她脸上涂了一个乌龟。

    第五十七章:王家

    王琦满意的拍拍手,觑着盈娘面儿上还留有的一点余地,还是有些不满意,再次蘸了血在边边角角的全部胡乱的涂上了歪歪扭扭的线条,把盈娘好好儿的一张脸弄得跟个毁了容的夜叉似的。

    那边收兵的陈陵喘着粗气的拖着步子过来揪着王琦就走,目光在吊起来的几个人身上瞟了一眼,就被血糊漓拉的一张脸给吓了一跳,“这是个什么东西!?她的脸怎的变成了这样了?”

    王琦得意的挑了一边的眉毛,背上放在一边的用麻袋装裹起来的木偶跟着陈陵起伏纵越的一路闯了出去。这回王琦根本没让陈陵动过一点儿的剑锋,手上的双刀翻舞得虎虎生风,刀锋过处尽是道道飞溅的鲜血。

    偏王琦喜欢在血里厮杀冲撞的,还不待那血迹落在地上,就冲了上去,糊了自己一身的鲜红,满头满脸的都是不住往下滴落的血珠子。一双碧幽幽的眼珠子狼一样的摄人,慢慢的竟再无人敢上前与他拼杀,只强装镇定的举着刀的在外围小步小步的挪着。见王琦有意往哪边跨上一步就纷纷的往后退上几大步,蒙着面的都能察觉出他们身上的气短心虚。

    “夜游宫就只有这么点儿本事?亏我还以为这夜游宫是何等九死一生的龙潭虎穴,没想到遇见的竟全是这样不中用的废物点心。”王琦吓唬得没人敢上前来找他,反倒自己觉得无趣起来,把手上的双刀转了一个凌厉的花儿,插在背上的刀鞘里,旁若无人的往前理直气壮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