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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以前总是不愿意以恶意揣测别人,总是习惯性地相信别人,最近经历了那么多的失望和绝望之后才明白这世上太多事不能只看表象。他现在虽然怀疑当初白明烈的动机,却还是做不成这种绑架劫持的事情。
滕臻想了想又不放心地再三叮嘱:“千万不要这样做。还有,你也不要告诉我妈妈,她现在脑子不清醒……就让她歇一歇吧……”
不知为何,他心里又想起了祝寒栖。白明烈是知道他和祝寒栖之间的关系的,如果他威胁到了白明烈,祝寒栖同样也会受到威胁。劫持别人的爱人过于下作,更何况他自己也有软肋。
滕臻最后前思后想,还是进入了顾氏娱乐。他没有自己开工作室的经验,不如先去成熟的娱乐公司锻炼两年,况且顾永清在他哥哥的事上暗中也出了不少力,出于报恩的考虑他也应该接受他的邀请。
只是面对钟鼓的时候他有些为难,毕竟是一起在嘻哈音乐里闯荡了那么久的兄弟。他以为会被钟鼓一通臭骂,没想到钟鼓也很支持他的选择。
“好好干,你是我们厂牌出去的人,你要是火了,我们厂牌也跟着沾光啊,”钟鼓说着又开起了玩笑,“不过以后找我做beats要收钱了啊,商用的我收费可是很高的。”
滕臻把父母都安顿好之后便去了顾永清的公司报道。和他一批的有不少新来的练习生,他的外形和唱功都很出挑,但是舞蹈他没怎么学过,略有欠缺,而且他的年龄也实在太大了一些。其他小男孩都是初中高中的年龄,只有他是快要大学毕业。
他比他们大了太多,而且心态差距太大,即使是同一个话题他也跟他们说不上什么话。没有人知道他过去是多么活跃外向的性格,他们只以为他是个沉默的大哥哥。他看着他们每天兴奋地憧憬未来的样子,突然在想,也难怪当初祝寒栖懒得搭理自己。祝寒栖比他大了那么多,比他多经历过那么多年岁,对自己而言的那些无可比拟的美好也许对祝寒栖而言只是不过如此,祝寒栖是他初遇的幸福,他却只是祝寒栖的一段同路人。或许是祝寒栖经历了那段十多年的感情之后再难把别人放进心里,而他那样深刻又小心翼翼地爱过祝寒栖,现在无论有谁向他示好,他也无法上心。
他只能借发疯般地刻苦训练麻痹自己。他已经到了二十多岁,韧带远不如那些从小学习舞蹈的小孩柔韧灵活,但他每天都早早起床,一直练习到深夜,把自己的短板渐渐提升到了大家的平均水平。
大四下学期没有课,只需要完成毕设和答辩。滕臻的毕设是花钱委托别人代做的,只有答辩那天来到学校匆匆走了个过场,毕业典礼他都没有参加。k大的校园承载了太多他和祝寒栖的回忆,他一次都不想多来。
不想忘掉他,也不想再见到他。
(一百一十一)
那个寒假里霍礼一直住在祝寒栖的家里,祝寒栖陪着他聊天,定期带他去看心理医生。到了开学之前,霍礼无论是心理状态还是手部的伤都有了很大好转,祝寒栖想让他再休息一段时间,霍礼却表示自己可以回学校慢慢调养,打扰了祝寒栖这么久,他不能再继续打扰下去了。
“他应该不久之后就会消失了,”祝寒栖特意新买了一支防水的手表送给霍礼让他遮住伤疤,“你以后遇到什么困难,或者想聊天,随时都可以来找我。”
“谢谢你。”霍礼低下了头。
祝寒栖仔细整理之后,在开学前送出了那封举报信,没多久就被消息灵通的媒体报道了出来。k大数学系一直名声在外,突然闹出了这种丑闻,在网络上引起了轩然大波。不少他曾经的学生也展出来指责他压榨学生,窃取科研成果,还有人看到新闻图之后留言说曾经和这位教授谈过恋爱或者约过炮,隐晦地暗示他在外无比光鲜,到了床上却性功能低下。各种各样隐秘的传闻把这个学术圈的丑闻推到了极高的热度,k大在舆论之下也不得不公开表示会高度重视相关举报,进行核实。
冯明德为了这个头衔奋斗了大半辈子,一夜之间突然名声扫地,周围的同事、学生以及那些仰慕他的都知道了他的丑闻,他素来最好面子,在来自各方的嘲讽辱骂之下几乎崩溃。还未等到调查结果公布,冯明德就立即提交了辞职申请,不仅是对k大,也是对非谜——事情闹得太大,非谜也不敢留他。他在舆论的包围之下落荒而逃,不管不顾地离开了k市,为了远走他乡甚至不惜与一个他本来十分厌烦的美国壮汉男结了婚。
冯明德辞职之后他原来的课题组分散开来划归到了其他的教授名下,他的学生也被学校安排着纷纷换了导师。霍礼想跟着祝寒栖,但祝寒栖还没有招生资格,不能把霍礼直接收过来,只能让霍礼挂靠着别的教授然后实质上由祝寒栖带着他。霍礼学术能力很强,对祝寒栖帮助很大,两个人也越来越熟,平时就像朋友一样相处。
尘埃落定之后祝寒栖还是心惊胆战了很久。别人不知道是他举报,被举报的那些论文都是出自他的手,冯明德一定会想到这件事和他怎么也脱不了干系。他担心冯明德的报复,却一直有惊无险,找上门的反而是ronny。
“徳叔跟我说是你做的,是不是?!”醉酒的ronny像一只愤怒的狮子,一把抓住了祝寒栖的衣领,“是不是你?!”
祝寒栖有些呼吸不畅,他费力地踮起脚尖:“是我,但是……”
他在想如何向ronny解释这件事情。他能理解ronny护主的心情——当初因为出柜被家人赶出来的ronny差点误入歧途,去非谜准备应聘做男妓,却被冯明德看上,收回来做了。他在他最失意的时候接纳了他,帮他圆了模特的梦想,甚至ronny想做s,冯明德也手把手地教着他做,这么些年他和冯明德之间非常愉悦。这个世界不是非黑即白的,再美好的人都不是完美无缺,再卑劣的人也偶尔会有温暖的一面,冯明德这么些年能收到那么多,显然不可能个个都是像他那样纯粹靠着恐惧,其中不乏也有一些是两厢情愿,甚至很多都像ronny那样和他相处得很愉快。可是那又怎么样呢?那个人把大片大片的黑色留给了自己,他不可能不去恨。
“你既然恨他,为什么不告诉我?!”ronny松开了手朝他大吼,却突然红了眼睛,“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他是个玩得很开的人,当初冯明德第一把他带到祝寒栖面前,他就很喜欢这个精致的人偶娃娃。他和他一样爱美,他不知疲倦地打扮他,越看越觉得赏心悦目。契合的玩伴甚至比爱人还要难得,这么些年他和祝寒栖一直很默契,他看着冯明德身边的来来去去,一直庆幸三个人之间稳固的关系。他一直以为祝寒栖和他一样这样觉得,可是突然之间他知道原来祝寒栖并不情愿,甚至恨着冯明德——所以那些事情并不是愉虐,是赤裸裸的虐待。
那他自己又成什么了?加害者的帮凶?
他自以为的友谊,又是什么?
“你为什么不说?为什么……”ronny突然捂着脸哭了出来,“你不说,我怎么会知道呢?……你不说,我要怎么帮你呢?……这么多年,你是不是也很讨厌我?……”
“我没有,”祝寒栖手足无措地拿来纸巾帮ronny擦掉眼泪,“我从来没有讨厌过你……”
看着ronny痛苦的表情,祝寒栖又想起了滕臻那天颤抖着让他解释的样子。在一起相处了这么多年,ronny都不知道他对冯明德真正的感觉,滕臻又怎么会知道呢?假如滕臻也和ronny一样,觉得他爱着冯明德呢?假如滕臻之前没有拆穿他和冯明德的关系只是因为害怕他不肯离开冯明德呢?假如滕臻只是不想逼迫他,想等着他做选择,亲口说他只爱他呢?
他的心里突然一阵刺痛。
假如滕臻再也不会原谅他呢?
那天滕臻消失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滕臻拉黑删除了他的联系方式,他所有的电话和消息都被滕臻拒收。一开始他安慰自己这只是滕臻失望之后对自己的惩罚,可是他熬过了三天,熬过了一周,熬过了一个月,滕臻还是没有出现。他曾经在情绪崩溃的深夜哭着给滕臻打过几百个电话,可电话那头永远是无法接通,后来甚至滕臻的号码都已停用。他忐忑地费尽周折找到滕臻的毕设指导老师,想拐弯抹角地打听滕臻的消息,却被告知这个学生并不会来学校,一直都是远程指导。
此时他再也无法自我安慰地自欺欺人,再也无法找理由给自己开脱。他因为受到伤害而固步自封,却给爱他的人带来了更大的伤害。滕臻为了他从一个笨拙的新手变成了一个合格的s,温柔体贴地对待他,尽力给他最大的安全感,一遍一遍地说爱他,一遍一遍地教他坦诚,他却在关键的时候没有信任自己的主人。
滕臻和他一样会缺乏安全感,滕臻和他一样会胆怯。
可是他甚至从来没有把爱说出口。
ronny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祝寒栖一个人跪在门口哭得泣不成声。
(一百一十二)
第二天,祝寒栖逛超市的时候买了一挂香蕉,回来之后放在了茶几上的果盘里。
那串香蕉很新鲜,表面光滑,没有一个黑斑,明艳的黄色在其他的水果当中很显眼。它静静地躺在那里,似乎隐隐散发出香气。祝寒栖犹豫了一会儿,掰下一个缓缓地剥开。
以前冯明德来他家帮他补课的时候,妈妈送进来的果盘里经常会有几根香蕉。香蕉比别的水果吃起来更便捷,而且香甜可口,很适合在学习的间隙拿来做零食。有一段时间补课结束后其他水果经常还剩着,香蕉却总会被吃完,于是妈妈买香蕉也越买越勤。
冯明德第一次把阳`具塞进他的嘴里时他在慌乱之中不小心咬到了他,于是塞进他嘴里的变成了剥开的香蕉。柔软,微凉,弯弯的弧度恰好能顶到他的喉咙,让他一阵阵反胃,眼泪和口水一起流出来。要把香蕉上的纹路舔平,却不许出现一个牙印。一次又一次。
后来他可以熟练而灵活地取悦男人的阳`具,毫无负担地吞下腥臭的精`液,却再也无法吃下一根香蕉,仅仅是剥开的香蕉那种甜腻的气味都让他觉得恶心。这种厌恶甚至上升到了所有类似的甜味和香气,他开始喜食咸辣,对几乎所有的甜味都避之不及。
祝寒栖看着眼前被他剥开的香蕉,尝试着咬了一口——口腔中的那种甜味还是让他作呕,他吐了出来,忍不住把香蕉扔进了垃圾桶,趴在垃圾桶旁边咳出了眼泪。
因为他不喜欢,滕臻从来没有把香蕉买回家过。他以前见过滕臻吃香蕉片,出去吃饭的时候也看到过滕臻会点香蕉奶昔,滕臻应该是喜欢香蕉的。滕臻喜欢偏甜偏淡的菜式,可是为了照顾他的口味,出去吃饭却总会选择川菜湘菜,再问服务生要一碗水,涮几遍才能入口。滕臻偶尔想让祝寒栖陪他去吃一些甜甜的下午茶,但祝寒栖永远没有兴趣,滕臻也不会勉强他,笑着说自己一个人去也没意思,就不再提了。
他因为过去的伤害而缺失了那么多原本可以拥有的快乐,那么多对于别人来说轻而易举的事情他却怎么也做不到,和他相处绝对不是一件很舒服的事情。爱上他这样的人,滕臻要多付出多少努力和耐心?更何况滕臻自己还在一个应该被包容的年龄。
他如果能早一点摆脱对冯明德的恐惧,如果能早一点发现自己并不是束手无策,早一点有反抗的勇气,他和滕臻,是不是就不会走到今天这种境地?
他又拿起了一根香蕉,剥开,还是让他恶心的味道。扔掉。努力不去想那只恶心的手,想着滕臻闪着光的眼睛。重来。他既然能学会用唇舌抚慰男人的阳`具,也总该能学会好好地吃下一根香蕉。
香蕉是甜的。
祝寒栖自己也被分配了指导两个本科生做毕业设计,他仔细关注着毕设的进展。本科生无须开题答辩,中期答辩也只是抽检,滕臻的毕设老师说滕臻是远程指导,但最后的毕设答辩他总得来学校。祝寒栖算着日子,等着滕臻出现的那一天。
这几乎成了支撑着他的动力。帮助霍礼的时候他感觉自己好受了一些,可是彻底摆脱了冯明德的阴影之后祝寒栖又陷入了无明。被抛弃的狗很难有被抛弃的自觉,但人不同,再怎样愚钝的人,被别人单方面拉黑一个月也总会想通对方是什么意思。祝寒栖那样敏感多疑的天性,却偏偏在这件事上执拗地相信自己并不是被抛弃,直到他在学校里也彻底找不到滕臻之后才开始觉得心慌。明知道滕臻不会回来,他还是忍不住像以前那样跪在门口等主人回家,后来甚至成了习惯,每天晚上睡觉之前都要去跪着等一会才能入眠。
他还有一次机会,滕臻总归还会出现在学校,他可以找到滕臻,向滕臻解释。
他查到了滕臻的答辩时间,特地在那一天请了假,一个人跑到了滕臻答辩的教室。这一组答辩下午两点开始,祝寒栖却中午就到了。本来心里已经想好,到了门口却又有些生怯,他在走廊绕了两圈,有些纠结。还是应该等滕臻答完辩再去找他,不能影响他的答辩心情。
他去了对面一间空教室坐着,留意着这间教室的动静。陆陆续续来了几个神情忐忑的学生,可这里面都没有滕臻。老师也进场就坐了,滕臻还是没来。
祝寒栖有些焦急,滕臻是连答辩也不来了吗?他忍不住又去走廊给滕臻打了个电话,可是依然拨不通。那个号码早就成了空号。
已经有一个学生结束答辩出来了,祝寒栖再也忍不住,走过去准备问问。
“祝老师?”那个男生看到祝寒栖叫了一声。祝寒栖认出来这个男生是当时滕臻他们班负责收发作业的学生,只是这活后来被滕臻抢了去。
“答辩完了?”祝寒栖问他,“怎么样?”
“还行吧,”那个男生沉浸在答辩后的兴奋里,完全没诧异以前从不多话的老师怎么和他聊起天来,反而顺着聊了下去,“我是第一个,老师问的有点多,不过也还好,没有为难什么。”
“应该没什么问题的,”祝寒栖像是顺嘴提了一句,“滕臻呢?他也是和你一起答辩吗?”
“原本是分到下午的,后来他改到上午第一场了,”那个男生想起曾经熟络的室友也有些遗憾地摇摇头,“他都好久没来学校了,早上也不知道要赶着什么事,一答完辩就走了,我们想找他吃个饭他都没来。”
祝寒栖笑着和这个过去的学生道了别,强撑着走到空无一人的拐角处却突然痛到直不起身。
滕臻来到了他的世界,又消失了。
他可能再也见不到滕臻了。
(一百一十三)
祝寒栖已经记不清这是他人生当中的第多少次愿望落空,和往常一样心痛,却又不太相同。往常他总会迅速地认清现实然后劝自己接受,这一次他花了这么久才勉强认清了事实,却怎么也没办法让自己接受。滕臻怎么会离开他呢?没办法去想这个问题,一想起这件事就痛到无法站立,无法呼吸。换一个问题。滕臻现在在哪?不知道。但是去想这个问题好像好受一些。
祝寒栖去查了关于帝恒集团的消息,发现帝恒早已改头换面,重新洗牌。新的掌门人姓叶,传言是滕龙的私生子,看着面貌也确实相似。滕龙本人还在重病,大儿子还在被调查,没有什么下文,也没有关于滕臻的消息。
滕臻的微博再也没有更新过,并且拒受陌生人私信和评论。他原本的嘻哈厂牌也没有再更新过他的消息,祝寒栖试着去私信的官博,被告知滕臻已经离开了,其他情况不便告知。
就像从人间蒸发了。
越是温柔的人,失望过后就越心狠。
祝寒栖像是变了一个人,他不再贪恋沙发和被窝,甚至不爱再窝在家里。那些铺天盖地的失落和悲伤发疯般地吞噬着他,他不得不想尽办法去与之对抗。现在没有来自冯明德的百般重压,他却在工作上比过去更拼命。他过上了如同摆钟一般高度自律的生活,吃饭睡觉都精确到分钟。滕臻的健身卡还没有过期,他翻了出来,自己去了滕臻经常去的那家健身房,那里有一个比学校游泳馆更大的泳池,他在水里来回游到筋疲力尽,才稍稍觉得有所缓解。
可是还不够。祝寒栖在自己生日那天鬼使神差地拿起了滕臻以前用的那根藤条。他趴在桌沿,和那年生日同样的姿势,自己抽在了自己的光裸屁股上。他没有收敛自己的力气,一下过后就疼得握不住藤条,手一松让藤条落在了地上。祝寒栖喘了口气,捡起藤条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