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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件事放在霍礼身上,好像更加无奈一些。甚至连暴力伤害都没有,早期是虚情假意地诱骗,后来是洗脑和言语上的冷暴力,这些行为能在不知不觉中地把一个人摧毁,道德上极其卑劣,却完全不犯法。即使他去向学校举报冯明德的作风问题,一般也不会有什么用——即使是教授和女学生直接闹出了不太好的事也都是大事化小,不会太重视,更不会有多严肃的处理,何况霍礼还是男孩子。
如果是想借助舆论,那么对霍礼的伤害程度会远远超过对冯明德的伤害程度。教授和学生,自杀,抑郁症,又同为男性,话题性十足,到时候必然会有无数双眼睛过来盯着霍礼的伤口,一言一语地撕掉上面的疤,不痛不痒地骂几句真傻,再一番豪言壮语地宣称自己遇到了渣男会怎样怎么把渣男打断腿,绝不会做这种傻事。这对霍礼来说,可能更是致命的伤害。
虽然他并没有做错什么。
但如果想让冯明德在k大待不下去,总归还是有别的办法的。祝寒栖思考了一会儿,打开了自己的电脑。
冯明德一直没去细想,为什么那么多论文祝寒栖不肯署上自己的名字。他习惯了高高在上,总是本能地把这种行为理解成对主人的奉献,却不曾想过怎么会有人真的会毫不在意自己的学术成果。
只是因为那些论文都是祝寒栖四处剽窃的。以前冯明德催得太紧,又总是拿去第一作者,让祝寒栖无比心烦。他本来就是个很懒的人,对冯明德的行为很不满,渐渐动起了歪心思,干脆四处抄袭应付冯明德。但是对于抄来的东西,他自然是没有脸把自己的名字署在上面,只有他自己亲自写的论文他才会署上自己的名字。
前几次这样做的时候他心惊胆战了很久,可是也没有被揭穿,于是后面就成了常态。祝寒栖也幻想过有一天自己那些剽窃之作会被发现,让冯明德最在乎的名声和面子毁得一干二净,可是那些论文一篇一篇地通过了审稿发表了出来,有一些甚至还获得过奖项,一直也没有人发现什么端倪。
他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有这样的勇气——他其实可以自己让那一天来临。
祝寒栖打开了一页空白文档,飞速地敲打出题头:“举报冯明德教授学术不端……”
(一百零八)
佘敏月的状态时好时坏,有时候像个正常人,有时候又像是陷入了一个封闭的世界里,完全听不清别人说话。第一次滕臻甚至没能把她带上飞机,第二次趁她平静了一些,才勉强把妈妈带回了香港。
佘敏月在香港有不少房产,也时常过来小住,但是香港对于滕臻而言却没有多少归属感,除了偶尔转机或者购物,他很少去这个城市。
春节期间他一般都在海外度假,突然面对街头浓浓的年味,反而有些不适应。商场正在打折,不少人大包小包地满载而归,脸上洋溢着喜庆的笑容。辞旧迎新之际,大多数家庭沉浸在喜乐团圆的幸福中。
滕臻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愈发觉得孤单。他几乎失去了所有的家人,也失去了唯一的爱人,一个人漂泊在一个陌生的地方。但他也没有时间难过,在k市的时候妈妈对于去医院很恐惧,来到香港也依然不配合。滕臻也不忍心强行把妈妈送进精神病医院,想着能不能找一个医生上门问诊。
滕臻不明白妈妈为什么会突然精神失常,妈妈一直对此三缄其口,上门的医生也说不出具体原因,开了一些药,佘敏月也不太肯吃。
她知道自己根本无药可救。那一瓶针剂是不可逆的损伤,她再了解不过,只是从未想过有一天那种透明的药水也会被推入自己的血管。
那天佘敏月终于坐到了她原本不屑的谈判桌上,她对丈夫的私生子那一系列阴损的招式毫无办法,只能无奈地坐在了他的对面,心里却还是鄙夷又不屑:“你开个价吧。你不是就想要钱吗?随你开,只要能把我儿子放出来。”
“放出来?佘女士,你没弄错吧?抓他的是公检法,”那个年轻的男人轻轻地笑了一声,“你该不会以为警局是我开的吧?”
佘敏月恨透了他这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一时有些激动:“要不是你在背后捣鬼,怎么会牵扯到他?他是你哥哥啊!”
“哥哥?”他还是一脸笑意,声音却冷到了极点,“他在美国给我安排车祸的时候怎么不记得他是我哥哥?他能让我在床上躺好几个月,就不该去监狱反省几天?”
车祸的事是佘敏月默许的,她无从反驳,只能换了一个角度指责:“还不是因为你费尽心机想抢他的财产?给你提个醒而已。”
“抢财产?笑话,同样是儿子,我为什么没有资格继承财产?”他脸上的笑意突然丧失殆尽,“就因为我是个私生子,所以生来低人一等吗?”
说罢,他又恢复了淡淡的笑意:“不管从哪个方面,我都比你那个愚蠢的儿子更适合管理公司,他自己惹出来的乱子,我不过是加了一把火而已。”
佘敏月正欲反驳,却被那双淡淡的眼睛盯得开不了口,恍惚中似曾相识的感觉让她莫名有些后背发凉。她咳嗽了几声,缓了缓:“别跟我扯这些乱七八糟的。你直说吧,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想怎么样?说实话,你儿子怎么样,我真的不关心,”他像是在谈论什么稀松平常的事情,“我只是想让那个人死。”
那个人?佘敏月一时有些疑惑,却猛然想起丈夫当初随身携带的药瓶。那瓶药,丈夫坚持服用了很久,日夜不停,她当时随口讽刺了一句,竟然一语成谶。丈夫突如其来的病,原来并不是意外……这个人对自己的生父都能歹毒到这个程度,又怎么会在乎一个同父异母的哥哥的死活?他为什么要答应和自己谈判?
佘敏月这才觉察出了危险,起身想离开,却被她自己带来的保镖一脸嘲弄地按住。
“你真是和你儿子一样的自以为是,竟然还敢来见我,”面前的青年起身冷冷地俯视着她,“当年的事,你该不会不记得了吧?”
佘敏月看着这双眼睛,瞬间想起了那个女人。他的脸很像自己的丈夫,惟独那一双眼睛却像极了那个女人。她当初恨透了那双眼睛,闪着温润的水光,像一只小兔子一般楚楚可怜,她求自己放过她,她却依然叫人给她注射了那瓶药剂。
佘敏月和丈夫的婚姻没有多少爱情,在一起结合只是为了商业利益,他们都在外面各有情人,也互不干涉,但她不能容忍丈夫竟然和别的女人生下孩子。她不知道当初滕龙大老远地娶回一个香港女人就是为了多生孩子,她以为为他生了一儿一女已经足够,不想再继续生,没想到滕龙并不满足,又在外面找女人生了儿子。
大概为后代精挑细选的母亲,听说还是名校的中文系毕业,一看就跟外面那些为了钱的女人不是一路货色。
佘敏月原本想划了她的脸,但是转念一想,这张脸其实姿色也不算太出众,丈夫大概喜欢的是她的知书达理的性子。不如把这个温婉的女人变成一个疯子,彻底毁了丈夫的念想。
那个女人对于找上门来的佘敏月哭着说自己不知情。丈夫也是不嫌麻烦,还伪造了身份和她结婚。佘敏月看着这个女人哭泣的眼睛,心理涌上一阵痛快——她是不是主动勾`引,是不是知情,她一点也不关心,重要的是这个女人的父亲只是一个小地方分管教育的小官,几乎毫无势力。她这样做,只是因为她可以这样做。她对这段不如意的婚姻无能为力,但她可以在她身上尽情发泄,谁叫她胆大包天,竟然敢给他生了儿子呢?
她叫人给那个女人注射了一管毒药,把她彻底变成了一个疯子。连丈夫都不知道自己做的这件事,她自以为天衣无缝,没想到过了二十年又被抖了出来。
那双可怜的小兔子的眼睛变成了凶恶阴冷的狼眼,她也从生杀予夺变成了任人宰割。
“只有她一半的剂量,你不会像她那样疯到完全失去意识……这样,你就可以清醒地体会她的痛苦了。”
说罢,他像是懒得再看的样子,起身朝外走。
佘敏月一脸惊恐地看到家里温柔体贴的医生面无表情地朝她走来,手里拿着药剂瓶和注射器。
“滕谦!——”她挣扎着尖叫,可是药液还是被推进了她的血管。
“这个名字真让我恶心,”走到门口的青年回过头,皱着眉开口,“我叫叶思哲。”
(一百零九)
佘敏月回到香港好多天之后,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自己回到了这个地方。那一抹挥之不去的乡愁缠绕了她几十年,年纪轻轻就远嫁他乡,她好像必须活得足够漂亮,必须风风光光地回到家乡。现在她不再年轻,繁华的家乡依然接纳了她,让她一直不得安宁的心渐渐平静了下来。
她看似光鲜的人生背后早已是满目苍夷,往事如同过眼云烟,曾经被她视同生命的财富现在她已无力争夺,那个不爱她的丈夫奄奄一息,大儿子身陷囹圄,一直不睦的女儿彻底背叛了她,只有小儿子还陪伴在她的身边。
这个小儿子,在她最低落烦闷的时候突如其来地降临,曾经帮她收复过丈夫的心。小儿子性格活泼可爱,从小到大都和她很亲近,也一直最得她欢心。她在外行事狠辣,对长子和女儿也十分苛责,却把毕生的温柔都倾注在了小儿子身上。
她是那么爱他,以至于想把最好的东西全部都给他。
对她而言,最好的东西莫过于自由。她出生名门,还是个小姑娘的时候就不得不活在别人的目光之下,狗仔无孔不入地拍摄着她的生活,别人看着各种小报上的照片,议论着她的鞋和包,议论着她和哪个男人约会,议论着她婚礼上的戴的钻戒是几克拉,议论着她和丈夫同行时的表情。那些目光让她无法随心所欲地活,无论内里多么不堪一击,在外依然要笑语盈盈。她恨透了这种生活,于是在小儿子出生和成长的过程中花了大把精力财力让他在大众面前隐形。她只想让他安安稳稳地过一个平凡人的生活,让他在她的庇护下拥有最大的自由和幸福。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她在别的事情上都尊重滕臻的意见,唯独反对滕臻想去做专职歌手的决定。她并不是像丈夫那样觉得做歌手上不了台面,也并不是像她自己说的那样怕滕臻无法在社会立足——她手里握着的资产足够让他奢侈地生活一辈子,并没有后顾之忧。她唯一的忧虑只是怕儿子走红之后也要像她那样活在大众的目光之下,不再有随心所欲的自由。
那瓶毒药蚕食了她的意识,短暂的清醒时间总是显得尤为珍贵,她每次都会在这段清明的缝隙里争分夺秒地去回忆、去思考。她看着站在窗前眺望的儿子。外面阳光正好,那个年轻的背影却显得有些说不出地落寞。滕臻正戴着大大的耳机哼着歌,身体随着节奏微微晃动。他是那么入迷,以至于有人站在身后都毫无知觉。
佘敏月看着沉浸在音乐中的儿子,突然一阵鼻酸。她的儿子优秀而年轻,向往着外面的世界,她不该把他困于这个豪华的牢笼。儿子已经长大,已经成年,此时对他而言,让他选择自己想要的人生或许才是最大的自由。
“滕臻。”她突然叫了一声。
滕臻摘下了耳机回过头,佘敏月很少这样直接叫他的大名,他一时有些诧异。
“妈?”
“妈妈想过了,”佘敏月微笑地看着自己的儿子,“要是你真的想全职做音乐,想做歌手,就去做吧。”
“什么?”滕臻一时没反应过来,“妈妈,你怎么了?”
“我现在很清醒,”佘敏月走到滕臻面前,摸着他温热的脸,“以前我总觉得你还小,怕你是一时热血,选择了这条路之后会后悔。你现在长大了,要是真的喜欢音乐,喜欢舞台,你就去吧……”
“可是……”
“你不用担心我,也不用担心你爸爸,我们都有人陪护,”佘敏月安慰着滕臻,“你不用这样整天守着我,偶尔有时间回来看看妈妈就可以,妈妈以后要是好起来,也可以去看你……”
说罢,佘敏月上前抱住了自己的儿子:“妈妈现在已经没有别的想法了,只想让你过得开心……你想做什么就放手去做吧,妈妈永远都会在背后支持你……”
(一百一十)
佘敏月委托自己的心腹把不少手里的财产转移到了滕臻名下。那个人带着滕臻办了手续,解释了各种事项之后,突然压低了声音。
“之前佘总委托我调查的事情有了眉目,但是现在佘总现在生病,我想问问您的意思。”
“什么?”滕臻有些疑惑。
“她之前让我去查那个私生子有没有什么亲近的人,之前只查到他的外公和妈妈都过世了,没有什么亲人,但是最近我发现他似乎有一位情人,”那个男人递过来一张照片,“这个人原本在帝恒工作,但前不久辞了职去了d市,也许我们可以把他作为谈判的筹码。”
滕臻接过照片,吃了一惊。照片上是一个很清秀的男生正在磨咖啡豆的侧脸,那么一脸认真的神情,大概完全没有发现自己正在被偷拍。
这个人他认识,是他以前在音乐节认识的那个吉他手白明烈,他们还曾经一起在k大上过课,那节祝寒栖的课,他们几乎一直坐同桌。
“他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滕臻问道。说起来,白明烈当时还是被他自己送进了哥哥的公司。
“他们是高中认识的,根据我的调查,高中时期就有他们相恋的传闻。”
滕臻盯着那张照片,心里有些凉意。他还记得,当时是在音乐节的聚会上,几个喝大了的rapper把白明烈当成了男妓,言语十分轻佻,甚至开始动手动脚。他有些看不过眼,忍不住上前帮他解围,把这个清秀乖巧的男孩子带离了那个乌烟瘴气的地方,两人由此相识。
现在想来,白明烈和他不同届、不同专业,却出现在了同一个课堂上,好像也未免太巧。
这一段友谊到底是机缘巧合还是有意安排?现在也不得而知了。
“我们要不要把他……”大约是怕滕臻不能接受,佘敏月的心腹硬生生换了个词,“找过来?他离开了k市,滕谦没办法时时刻刻盯着他。”
滕臻连忙回绝:“不要做这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