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素还真又搞什么？”屈世途扶着他，突然明白为何从进门开始就觉得他脸色不对，气不打一处来地道，“你是拿了什么给无梦生作药引啊——？！”

    “嘘……”素还真抬了抬略有些沉重的眼皮，制止了屈世途的话，“有人来了……”

    话没说完，屈世途手上一沉，被扶着的人已是昏死过去，而直接冲进房门的人大吼一声，风一样地将人抱了起来——

    “师尊！”

    ☆、第 9 章

    之九

    印象中，琉璃仙境境如其名，境内风景如画四季如春，就是未曾落过雨。

    见天阴了，天踦爵神色微变，说是要回去收衣服便慌慌张张地跑了。

    无梦生抬起头，仰首面对乌云密布的天空，忽地被一滴冰凉雨水点在额心，他睁大了眼睛，不由愣了神。

    “这是雨，不用怕。”一同驻足的鷇音子蹙着眉，不知是何表情地看了一眼云雾缭绕的翠环山顶，又道，“稍等。”

    鷇音子这是在安抚他？居然以为他连基本的常识也不记得了？

    无梦生摇着羽扇，若有所思，然后在如实相告和装傻充愣之间果断选择了后者，保持沉默地看鷇音子拆那一直背在身上的包裹。

    这包裹是离开琉璃仙境前，天踦爵非要塞给鷇音子的那只。

    无梦生站在树下避雨，悠哉悠哉地在细雨朦胧中看鷇音子翻出数包小食和几套换洗衣服。

    嗯，都是出门常备的一些家当。

    正这么想着，他就眼睁睁看着鷇音子又从里面翻出了几组不同的茶具，没记错的话，那是他还住在琉璃仙境时的藏品，不同的茶具分别对应不同品种的茶叶而设计。

    无梦生挑眉，隐约有了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果然，紧接着就见鷇音子又随手丢出了一个香炉和一堆锅碗瓢盆。

    无梦生的眉头开始有了聚拢的趋势。

    然后，就见鷇音子拽着一个木制品的边缘，拔萝卜似的将一个东西从包裹皮里往外拽，伴随着木制品撞击的钝响，那东西终于被抛出来咣当坠地——

    一个浴桶？

    一个带白毛坐垫的躺椅？

    一个装满书的樟木书箱？

    ……

    无梦生抚了抚额角，眉头已经拧成了结——

    生活必需品和非必需品洋洋洒洒在这雨中山道上摆了个大摊，若是来几个小贩就地一坐，可以开个集市的那种。

    无梦生有理有据地相信，倘若时间充足，他天踦爵能把房子的地板都扒下来塞里面让鷇音子带上。

    所以，根本就是天踦爵要整人吧？

    虽然对位列仙班的人来说，把这堆看似绝不可能塞进这么一小方包袱的东西塞进去绝非难事，但这种术法也都是有极限的，再怎么有能耐缩小体积缩小重量，那重量多多少少也都还是实实在在存在的——

    也就是说，别以为先天们随手一化拿走东西很轻松，那些重量最后或多或少都会加诸自身，拿多了也一样吃不消。

    而鷇音子居然就这么一声不吭地背了这么大堆东西一路。

    无梦生默默啧了下舌，看向鷇音子的视线都带上了些许复杂的神情。

    莫不是傻的吧……

    雨越下越大，从吝啬的零星几点开始往豪气万丈的瓢泼大雨方向发展。

    看着雨里还在忙活的鷇音子，无梦生终是从避雨的树下走了出来，本想劝鷇音子先避雨再说，却见后者随手拈了个避水诀。

    似是受到提醒，无梦生下意识地也掐了个诀在手，然而并无事发生，依旧被雨水淋湿了额发。

    法力尽失嘛……

    无梦生暗自苦笑，不易察觉地皱了下眉，尴尬地背了手去把手藏起来，却隐约觉得鷇音子方才余光似乎扫了过来。

    没准看到了。

    无梦生顿了脚步，方要若无其事地开口掩盖一下，却忽觉手上一凉。

    那指节分明的冰凉触感，竟是几分熟悉？

    不及细想，对这种突如其来的钳制，无梦生只想把手挣脱出去，奈何力量不敌，终究是没能抽回手来。

    反观鷇音子似乎习以为常，用着波澜不惊的语气，说着不冷不热的话。

    “没找到伞，将就一下。”

    “什么？”

    无梦生一回神，这才发觉雨水正以一种奇诡的路径绕开他飞，这才想起避水诀这类术法以接触为媒，是可以延伸的。

    思及此，无梦生忽觉心口有些堵得慌，不知出于何种原因，相比于恶意，这人的好意竟是让他觉得更加无法接受。

    “不用，我可以回琴里去。”

    语毕，无梦生伸手就要去探鷇音子一直背在身后未动的琴，却被鷇音子转身闪开了。

    鷇音子目光沉冷的有些森寒，似是生了气，一抬手将方才摆出的大摊东西直接化入虚空，头也不回地牵着无梦生的手在雨里走，只给了无梦生一个背影。

    他说——

    “陪我。”

    约摸是从未这么说过，这俩字显得极为生硬，落音也极重，似乎用尽了说话人半身的力气才得以出口。

    无梦生一愣。

    寻常人大约会心头一颤，就这么默认对方抓着自己的手前行，但无梦生冷哼了一声，干脆利落。

    “不陪。”

    话音一落，无梦生虽然没有任何实际动作表示，但鷇音子落在他手腕的力道却明显又重了些，生生把他攥得手腕发疼。

    再用力腕骨就碎了。

    无梦生边跟着鷇音子深一脚浅一脚地走，边额上冷汗直冒，却硬气得一声未吭，顺便随口补充道，“没兴趣。”

    也不知这三个字戳了鷇音子什么痛点，闻言的鷇音子竟是微微松了手，虽是依旧拉着他，但已然不再用力攥住限制他行动。

    无梦生看着眼前背影，那之前即使负伤也依旧遒劲挺拔透着股桀骜之息的身影，此刻不知为何敛了一身洒然，虽是牵着他的手前行，但却仍似踽踽独行般，氤氲了些许落寞。

    竟是如此单薄孤寂的一个背影。

    本以为鷇音子只是出于某种控制欲的满足才对他加以限制，如今无梦生倒是有些看不透，以至于一时忘了挣扎，就任他这么松松垮垮地握在手心，还能感受到一丝温度。

    有个省力的挡雨工具，何乐而不为呢。

    心情略为放松的无梦生随口问道，“你我之前相识？”

    “相知。”

    相识，萍水相逢也算相识，但相知的意味，就远不止相识那么简单。

    这两个词哪个更好或者更糟，他完全无法分辨。

    仿佛一记重击落在胸口，无梦生愣神之下脚下踩空，好在鷇音子眼疾手快拽了他手腕没让他摔进泥水里，但他明显感受到鷇音子拇指有意无意滑过他手腕方寸肌肤的触感，他一个激灵，寒毛乍起。

    半晌，才嗫嚅道，“我以前，也会这般陪你吗？”

    鷇音子僵了一下，似是不知该如何回答，最后终是摇了摇头，淡然道，“听故事吗。”

    ☆、第 10 章

    之十

    “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