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寺庙时青坊主曾为他卜上一卦，看面相桃花带血颇为不吉不得善终，清引观那和尚气度不凡隐有佛光便知对方是真的可以窥得一丝天命，偏巧那时显仁很久未曾见他，便动了心思想回族中用秘法来忘掉显仁。

    下了狠心以付出幽精为代价，却没想到再回平安京时又一次爱上显仁，实是失策。

    最后一次清引闭上眼睛，时隔多年的心痛还是让清引难以呼吸，显仁的杀意是真的，被心爱之人亲手驱逐的痛苦折磨他太久，那段时间只要入梦便是显仁冷漠神色。

    “下次吾不会留汝性命。”

    【33】

    再迟钝的人也察觉出寮里气氛的不对劲，平日里总是温馨和睦的大天狗和妖狐也不知什么原因闹掰了，连晴明都劝说不了。大天狗虽然一直在寮里，和大家却不怎么亲近，更何况他并未与晴明签订契约——这可是凶神大天狗，万一哪天发了狂伤人怎么办？于是看他心情不好也就一致地没去打扰他，把目标对准了妖狐。

    “你们关系那么好，怎么说生气就生气，这都多少天了。”椒图最是天真温柔，细声细语地劝说妖狐“不管是谁的错，总要有个先开口说话的。”

    对于美丽的女子清引还是发自内心地凶不起来，一边小心地给她的尾巴浇水避免被今天的阳光晒伤一边岔开话题“小生看你的贝壳越来越有光泽了。”

    “是嘛。”椒图很高兴，摸了摸贝壳大眼睛弯成月牙“是鲤鱼精告诉我的保养方法呢，看来真的有效，我一会儿便去感谢她。”

    送走椒图还没来得及缓口气，便看见山兔在窗口探头探脑。

    “有事吗？”

    “你都好几天没来和我玩了。”山兔从他桌上挑了块点心吃，清引阻止不及“别吃这都放了多久了”

    “没坏呀，是新鲜的。”

    清引哑然。原来在不知道的时候，那人还会坚持每天带给他最爱吃的点心

    “你和大天狗大人怎么啦，阿爸不让我来吵你。”

    “朋友之间有什么事会生这么久的气，总冷战太伤感情了。”

    “大天狗大人以前对你那——么好。”

    倒是他不识好歹了，清引实在不知该怎么解释这不是单纯的朋友冷战，木着脸听山兔给他灌鸡汤。

    “所以呀，你和大天狗要好好的呀。”

    “小生”

    “打扰了，吾与他有话说。”大天狗站在门口不知听了多久，山兔吐吐舌头飞快跑走了，她们对于这位大人实在是发自内心地敬畏。

    “大人。”

    “还是与吾这般生分，是真的打算一刀两断吗？”

    “大人说笑了，小生何等身份地位，怎敢与您生分，这是敬畏。”

    “莫与吾这样说话。”显仁皱着眉坐在他对面，看着面前心上人的脸。

    真是世事难料，失去的人终是被他找回来了，这让显仁心里稍微好受了些许——不管认不认他，这条命终是回来了，想到这里面色更加温柔几分，柔得仿佛滴出水来“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多谢大人关照，小生并无不妥。”

    “清引，汝还是怨恨吾。”

    “您觉得呢。”清引只是摆弄着手里的茶杯不看他，只是指骨用力显出青白色，昭示了他心情的不平静“显仁，小生没有你想的那么勇敢无畏，受一次伤丢了性命就足够了。”

    “求您，放过小生。”

    【34】

    妖狐捏着衣角揉皱又慢慢抚平。

    “您还想怎样？是看一次不够还想看第二次吗？大人，您太自以为是了，谁告诉您小生这辈子还会再爱上您？”

    “清引，吾知道过去”

    “小生今生无名无姓，您口中的清引早就死了百年，尸骨都烂透了。”

    “吾心悦汝，清，妖狐，吾已经知错，汝能不能再给吾一次机会？”

    大天狗心悦与他？

    妖狐深深地吸了口气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震惊——那太丢脸了，他想，他可不会再被这个人玩弄于鼓掌了，经历一次生死他想通了很多事情。

    不会再执着于感情，更不会一厢情愿将心寄托到这个人身上，过去的就过去吧，那个全然爱着显仁的清引，就当他真的魂飞魄散，他这次，不是复活，是新生。

    妖狐所想大天狗不知却也能猜出一二，妖狐自从恢复记忆后便是一副要与他划清界限老死不相往来的架势，只是此刻说什么都颇为心虚，他是想弥补，也得别人想要才行。

    昨日因，今日果，怪不得别人。

    “妖狐，吾这百年来一直都在”

    “你闭嘴。”妖狐站起身“恕小生无礼不想再听下去。”

    再说下去也不过是所谓剖心掏肺的告白，需要这些的是清引，不是他，已经太迟了。

    凭什么您付出的感情就一定要得到回应，那小生曾经的，又算什么！

    “是，您身份高贵小生只是一只连尾巴都藏不住的杂毛狐狸，可是显仁，感情里没有谁更高人一等。”

    “小生不想再爱您了。”

    “你喜欢的只是有人全心全意爱您罢了，你根本不爱任何人，你心中只有你自己！”

    妖狐不想听大天狗是怎么熬过来的，更不想听他口中的爱，高傲如显仁怎么会理解他当时卑微的喜欢呢，无非是寂寞了孤单了，想到曾经有个可以随手逗弄的宠物罢了。

    转身想走被大天狗拉住衣袖，想都没想扇子已经出手，扇面边缘凝聚了风力抵在大天狗颈间，妖狐眯起了眼睛颇为妩媚。

    “原来您大人厌倦了倒贴的戏码，小生这次可不想再陪您演了，代价太高。”

    大天狗只是看着他的脸“汝使风倒是比魂魄未归之前熟练了许多。”

    “与您何干？”若是在以前，清引说不定早就被这些微关心所感动更是死心塌地了，现在看起来倒是云淡风轻——至少看起来是这样。

    “鬼使黑说魂魄归体会有所不适，汝现在感觉如何？”

    “别总在外面吹风，仔细生了病，汝身子又不如以前”大天狗自顾自地叮嘱他，直到被妖狐猛地推开。

    “您的关心小生已经不想要了，收起您的伪善吧，大天狗大人。”

    【35】

    今日的夜晚与平时一样，却也不一样。

    平时高悬的明月隐藏到乌云后面，妖狐似乎也因为不同寻常的黑暗睡得更熟了些，听觉敏感的耳朵只是动了动便放心地陷入睡眠。

    显仁最后一次站在床边，还是和清引初次见面那身白色僧服，站了许久后轻轻摸了摸妖狐的头顶，俯下身亲吻在妖纹上表情虔诚而严肃，为他掖好被角慢慢退了出去。

    是吾浪荡荒唐，对汝多有亏欠，只是想弥补但不求你原谅。既然是汝心愿，便是要吾去死也不过是一句话，还是希望汝过的好一些，莫再遇到吾这种负心之辈。

    黑色羽翼比夜晚还要漆黑深邃些，显仁没有再回头，他怕自己哪怕多看一眼就会舍不得离开，这可是清引，他寻了百年的清引

    何等不舍。

    可他不能再留下来了。

    身影在夜色中越来越远直至看不见。

    妖狐闭眼躺在床上睫毛颤抖，有眼泪慢慢流了出来，他不想哭的，清引告诉自己，只是心里酸涩发胀实在难受得要命。额头妖纹红光闪烁不停带来温暖又汹涌的力量——是大天狗留下的。

    为什么你就算要离开，也要让小生欠你的？

    妖狐咬住手背不让自己哭出声来，你怎么这样心狠，每次都是这样，什么都不解释就离开小生，这让小生怎么相信你口中的真心？

    心疼得狠了妖狐蜷在床上哭到精疲力竭，只有妖纹源源不断向身体里送着灵力，也不知显仁留了多少，清引咬着牙切断和妖纹的联系，只是心里隐隐有些不祥预感。

    说不出是什么，就当是旧伤复发超出负荷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