寮里实在是过了一段低气压的日子，大家都很有眼色地不去惹妖狐，那张总是笑眯眯的脸实在是没了笑容，整个人也是恹恹的坐在树下发呆，妖琴师交给他一根黑色羽毛说是那晚在庭院里捡到的。

    “小生留着他的羽毛作甚？”清引将羽毛挥开勉强打起精神来“小生只是身体不舒服”

    “你骗不了你自己，妖狐。”妖琴师没有看他，只是抱着琴在他面前坐下来“这些日子你看看自己都变成了什么样？笑得比哭还丑。”

    “你们狐族不是一向率真坦然？怎么到你是这样别扭的性子，喜欢便是喜欢，不喜欢就彻底放开，他已经走了月余，你别再自己折磨自己。”

    “食发鬼说那位大人可能回到了黑夜山，你若是想开就做个了结。”

    怎么找不到了，妖狐颓然地坐在石头上，上午扔掉的那根羽毛轻飘飘早就不知道被风吹到了哪里。

    这么久了，他与显仁总是这样错过，他追逐着显仁的背影时未曾得到一点施舍般的怜惜，显仁寻他百年也只是苦等，最初的妖狐没了前世记忆，现在恢复记忆显仁又不告而别。

    难道真的是有缘无分吗。

    三尾坐在门口，听着里面妖狐压抑着的，低低啜泣的声音，叹了口气。

    最初妖狐只是把自己关在房间，后来睁着眼睛到天亮，现在隔壁的山兔实在受不了妖狐夜夜以泪洗面求她来安慰妖狐。

    她能安慰什么？若感情是几句话便可以说得清的，前世清引又怎会选择那样极端的方式。

    “清引，你若是想他便去找吧。”

    “小生才不想他！”妖狐坐在屋里不肯出门，“小生只是不甘心”

    【36】

    “小生只是，不甘心。”

    “去找他吧妖狐，你分明是放不下。”

    “三尾姐姐你说过感情之事不能勉强的”妖狐将门打开一条缝露出半张脸来，眼睛还肿着

    “傻，不止是勉强去爱，你现在不也是勉强自己不去爱？怎么死过一次性子也变了。”三尾向他伸出手来“别怕，你不是以前的你了，大天狗大人亦不是从前的他，事情总会有所改变。”

    妖狐盯着她的手很久，才犹豫地伸出自己的搭了上去“总会改变的”

    妖狐次日就和寮里的大家告别，以出游的名义离开了。

    他并不想出门便去找显仁，这样太对不起自己上辈子一条命了，妖狐寻了离平安京较近的镇子住了下来。

    大约是离平安京不远，镇子相比较要繁华很多，这个季节夜晚还有夜市可逛。妖狐眼里看着心里想的却是大天狗带他看的夜景，相比下眼前的热闹都失了颜色。

    在他人眼里，妖狐亦是风景。

    一双狐狸眼妩媚多情，抬首低头带着压不住的风流气韵，有动了心的女妖或是大胆凑上来或是含羞丢块手帕，都被妖狐躲了过去，大概真的是是“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见多了显仁那般绝色，他人都不能入得了妖狐的眼。

    妖狐叹了气决定打道回府，被涌过来的人群挤到一边撞到身侧人的怀中，腰间扣住了一双有力的手，是属于男人的气息。

    “瞧我捡到了什么宝贝？”男人暧昧地在妖狐腰际摩挲“这么漂亮的小狐狸，你是走丢了吗？”

    妖狐僵了片刻便放软了身子，刻意压低声音显得暧昧诱惑“小生找不到主人了。”

    “要不要考虑换一个新的主人？”

    “那就看你的本事了。”

    被推在巷子的墙壁上时妖狐还是满脑子的大天狗，眼前男人五官不如大天狗精致，眼睛不够深邃鼻子不够挺，嘴唇也不如显仁那种薄唇适合接吻，更是没有显仁久居高位不容侵犯的气势。

    妖狐心里乱糟糟的，本想着露水情缘证明自己心里没有显仁更不会为他守贞，妖怪本就没有贞洁概念的，可在男人的唇压下来时妖狐施法打晕了他。

    直到回客栈躺在床上，妖狐还是有些晕。

    这在以前他必是不会这样的，享乐为上的狐族哪会放弃到手的艳遇？自己是最了解自己的，这时心里想的全是大天狗，那怕是真的放不下。

    气自己不争气又栽在了这人身上，恼这颗心怎么这么容易被些许温情打动，在这样左思右想下妖狐睡得极其不安稳，又梦到了过去。

    清引和显仁。

    注：“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出自《离思五首 其四》作者：元稹，全诗如下：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37】

    他好像又回到了黑夜山决战的那一天，身子急速坠落下去灵魂却轻飘飘地浮起来，看着显仁冷厉陌生的脸有些茫然。

    之所以确定是梦，因为他清楚地记得那天自己没缓过神便被一股强大的引力拉走，被鬼使黑通过招魂幡引到了冥界，然后便在他们的帮助下安稳进入轮回。

    而自己死去之后的事从没有人与他讲过，只有三尾提过一句大天狗寻他百年，可这些事显仁从未与他说过这些，偶尔提及就含糊地带过。

    现在梦到怕是有人想让他见到后来发生的事。妖狐想了想跟在了显仁身后，看他挣开晴明的封印禁锢后却没有返回找黑晴明，独自在山脚坐了三天后自己回到了平安京的花楼。

    清引看见了很多人，熟悉的姑娘，待他极好的九尾，听见九尾为他而埋怨，却不知大天狗为何要来到这里。

    “本就是你情我愿之事，吾亦未曾强迫于他，汝怪罪于吾未免牵强。”

    清引觉得疼，可他此时是魂魄没有心怎还会疼？你情我愿，说得多对，本就是他主动去爬显仁的床，显仁更不曾对他许过什么。

    后悔吗，不后悔，路是自己选的，显仁给了他足够的自由和尊重，是他自己沉迷其中食髓知味贪心地想要更多，试图得到些许回应，更是他自己，被臆想的温柔迷了心失了志，以为得了那人真心，其实只是床笫之间的缱绻情话。

    只是以后此后，不能再被他拥入怀中。

    妖狐一直跟在他身边颇为无趣，显仁就像入定一般垂眸坐在桌边不知在想写什么，不叫姑娘只要了酒独酌，妖狐仗着是梦境软软地趴在显仁背上，尾巴尖绕过来在显仁眼前晃来晃去，离近了看这张脸更是俊朗非凡，忍不住伸手想戳，却见他挥袖打翻了酒杯，轻轻唤了一句“清引”

    “清引”

    后面的事情饶是妖狐自以为坚定了心意也难免为之触动。

    为了寻他的魂魄，无论在狐族还是地府显仁都是清引从未见过的低姿态，他周身一直维持着的高冷不近人情好像被什么打碎了，不再去关心所谓大义，满心都是找回被他错过的清引。

    初时妖狐还有些幸灾乐祸的嘲讽，属于你时你不珍惜，现在这种痴情姿态真是让人厌恶。

    到后来看显仁在鬼使黑等人的隐瞒下实在是束手无策了，取出心头血为引不惜消耗生命力也要窥破天机找到清引一点踪迹，妖狐实在是笑不出来了。

    原来在这份感情里，付出太多的不止他一个。

    画面一转变成了妖狐命魂未归体之前，显仁布下子母阵来以命换命，这时的显仁与百年前比虽仍是清俊贵公子般的姿态，可气势却远不如从前，之前妖狐不知，现在他却懂了。

    是为了寻他耗费太多，混沌怨念形成的大妖也有些吃不消，灵力生命力，再透支下去便只有形神俱灭了。

    妖狐来不及等到第二天天明，便朝着黑夜山的方向去了，额头妖纹流动着妖异红光，妖狐内心却还是在焦躁不安，恨自己实力不济速度不够快无法像显仁那样

    显仁，你最好挺住了，小生还有一笔账要与你好好算！

    “这样没问题吗？”

    “放心。”蝴蝶精挥了挥手鼓“这又不是假的，是大天狗大人的记忆而已，我只是把它送到了妖狐梦里。”

    “多谢。”三尾捻着手里的黑色羽毛“这两人折腾得我实在看不下去帮他一把也好，妖狐这孩子我是看错他了，还以为是个机灵的，没想到傻了这么多年。”

    “三尾姐姐，鬼使黑大人曾经说他们是有姻缘线的，是真的吗？”

    “你猜呢。”

    【38】

    踏入黑夜山的范围要找大天狗就容易得很了，许多灵智初开的妖兽离开原本的地盘甚至有的放弃黑夜山，皆是因为那个突然入侵的大妖。

    妖狐一路循着味道来到了山顶的那个洞口处，有点难以想象向来高雅的显仁会在这里更何况，结界太过脆弱根本不堪一击，除非显仁已经虚弱到不能支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