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要伤害到大天狗，前提便是他自愿，隐隐发芽的感情在黑晴明的误导下变成了妖狐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下作手段让他流连不舍，大天狗怎会不恼？过去的他想要的是力量，刚才才发现很久未曾像以往那样对力量有绝对的狂热，一定是那狐狸做了手脚，想让他失去斗志。

    必是这样了。

    这人不能留。

    【28】

    显仁满腹心事，不知不觉又到了清引住处，清引睡梦中似有所感睁开眼，便见大天狗站在床边盯着他，一双眼眸湛蓝——天空般深邃引人沉迷。

    “大人。”清引坐起身来很是乖巧，大天狗深夜至此为了什么，两人早就心知肚明。

    大天狗伸手去抚摸他的脸，渐渐移到脖颈处，握住了。

    纤细脖颈就被他禁锢在手掌中逐渐发力，清引最初的温驯表情变得惊恐，这不是以往性事中的情趣了。

    他想杀了他。

    清引瞪大眼睛满是不可置信，憋得一张脸涨红试图掰开大天狗的手腕，渐渐使不上力气，手实在是握不住他的无力地垂了下去，只是眼睛还盯着大天狗，为什么？为什么要杀他？他当他是什么？

    大天狗确实是动了杀心，可他发现自己对这张脸下不去手，却更是坚定了不能再让妖狐扰他心神的想法。

    妖狐对他的影响比想象中还要大。松手任由妖狐软软地跪伏于地，“汝离开平安京。”

    “为何？”妖狐捂着脖子咳嗽，脸色通红眼角带泪实是妩媚又惹人怜的模样。

    大天狗只是盯着他脖颈刚才留下的掐痕，不说话，许久才开口“滚，下次吾不会留汝性命。”

    回到狐族领地的妖狐失了以往的活泼性子，整日闷在屋里发呆，三尾不知发生了什么又撬不开他的嘴，只能传信给在平安京的妹妹询问一二。

    “族长，他为什么突然就厌倦小生了？小生还以为”

    果然之前的相处心动是在做梦，可就算是梦，为什么不能长一点，再长一点，让他沉迷一辈子该多好。

    是不是爱得没有那么深便不会心痛。

    “他”

    “他不许小生出现在平安京，不然便要了小生的命。”

    若只是厌倦又怎会驱逐妖狐？可若是惹恼那位大人妖狐又怎会有命在？三尾只觉头疼，反复思量都觉得这事有蹊跷，有个答案呼之欲出偏偏缺了一点点头绪。

    “小生怎么那么傻，脑子不清还听不进劝，真是自作自受。”妖狐又把自己关在屋里不出门了。

    三尾忧心忡忡怕他寻了短见，又联系拜托鬼使黑几位妖狐以往的好友前来相劝，还是妖狐自己找到她“这段时间让您担心了，小生只是心情不好，现在好多了。”

    “清引，你有什么心事可以和我说，我一直偏爱你的”

    妖狐缩在她膝盖上连尾巴都恹恹地甩不起来，三尾耐心地听完全过程越发心疼，小辈里她最喜妖狐活泼灵动又乖巧，从小便多有偏心疼宠，对于他调皮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当年幼，可现在她最喜欢的孩子难过至此，她却只能跟着难过，一点办法都没有。

    “小生没事，只是想倾诉下罢了，不去平安京便不去吧，小生可惜命得很。”妖狐看出她的难过反倒是安慰起三尾来，“小生以前给姐姐添了不少麻烦，还是留在族里照顾那些小崽子们好。”

    “教出来和你一样调皮捣蛋。”

    “小生可乖得很呢。”妖狐声音渐渐轻了下去“只这一次再也不会犯错了”

    【29】

    大天狗再次见到妖狐，是很久之后了。

    黑晴明不知从哪得知三尾狐与雪女交好，便想拉拢狐族加入，雪女自然是不会去的，这差事便落到了大天狗身上。

    原本不屑于此的大天狗出人意料地答应，看他宽袖长袍仍是清高模样，雪女想问的话还是忍住了。

    反正三尾也不会同意，她一向不是感情用事的人，不管她们关系如何，她首先考虑的都是狐族——想到三尾雪女不禁带出了笑意来，快结束了。

    我终于可以赴约了。

    面对大天狗的来访三尾实在是不想让他进，又碍于能力差距过大不得不引他到正殿。

    透过花丛，大天狗便看见了前院里被小狐狸崽子们包围的清引。

    他正笑着抓过一只不听话的作势要打，愉快的表情从眼角眉梢溢出来，是显仁从未见过的风情。

    这么久不见，他清减了不少，似是无心装扮，素面朝天一张脸居然仍旧勾得显仁挪不开目光，每道线条都是他曾经细细摩挲过的，视线落到他的头顶，又想起他红着脸藏不住尾巴和耳朵的模样，感受到他的注视妖狐看了过来，轻轻柔柔一笑。还是那个人，还是那张脸，大天狗却感觉到有什么不见了。

    是眼神吧，没有以往炽热缠绵的情愫，看向他就像看着一个毫无瓜葛的陌生人。

    哀莫大于心死，

    不是术法精进了，大概是，不会再为他心动了。

    三尾拒绝的黑晴明的邀请，说了什么显仁都没有听进去， 满心都是清引看向他的那个眼神，真的是黑晴明所说那样？原本相信黑晴明的显仁有些动摇，以往清引看他时，眼神明明是爱。

    心甘情愿的臣服，不止是因为身份地位，还有爱。

    大天狗明白这一点时却太晚了。

    后来的事便是梦魇了，若不是搜不到魂魄还以为是清引化作厉鬼日日缠绕着自己，若是化为鬼怪更好，显仁后悔得要命，是情是恨他都愿接受，可给予他如此浓烈感情的清引早就消散不见。

    显仁捏着的茶杯受不住力崩碎，他的手指亦不曾动半分，他低垂着头眼神晦暗不明，周身时强时弱的气势显示了他情绪不稳。

    便选择了闭关不出，直到晴明等人进入了阴界领域。

    “吾的结界被触动了。”

    大天狗展翅飞向黑夜山山脚，他感受到了属于晴明的，与暗截然相反的气息。

    “吾不会允许任何人阻止那位大人追求大义清引？”

    清引怎会再次？他偷听了三尾的谈话，得知大天狗是黑晴明的下属，也得知关于黑夜山决战的消息，从三尾的话中窥到一点不同寻常，悄悄跟在众人身后进了黑夜山的结界，一路听这谈话心里拼凑着经过。

    他不甘心。

    不甘自己这么久的全心相待，对方仍旧冷漠至此。

    最后一次机会，给自己，也给大天狗。

    【30】

    当着所有人的面，清引问他“大天狗大人，您可对小生，哪怕只有一分真心？”

    他凄楚的表情实在太戳心，直至几百年后的现在，大天狗依旧忘不了那日妖狐的模样，艳丽到极致反而透出颓败的死气，而此时，面对他字字带血的询问，大天狗觉得心口哪里堵得酸涩发胀。

    明明只当他是暖床的玩意罢了，怎么这般难受？

    他不曾为之付出半分感情，妖狐所重视的在他眼中只是场风花雪月，无味生活中的暧昧色彩，可此时，他分明感受到那只狐狸无处安放的情意，浓烈到前所未见，原本想说的话哽在喉中，竟是半个字也说不出了。

    见他许久不答话，妖狐反倒是笑了“是小生自视甚高，妄想从大人身上得到真情，是小生一腔真心错付，平白叫他人看了笑话这辈子是福是祸小生认了，只盼着来世再与你无半点瓜葛！”

    “吾”显仁拉住他的手腕，清引痴痴看着他的脸，似乎是像伸手摸摸他，却突然挣开他一只插入自己胸口，将那鲜血淋漓的心脏送到大天狗眼前

    “那小生将一颗心捧到您面前，您要吗？”

    话的尾音被风声盖住，身子便轻飘飘地坠了下去。

    剖心自证！用术法窥探着这边战况的地府众人有些回不过神来，这还是那个笑嘻嘻地说“小生惜命得很”的妖狐吗？鬼使黑反应得最快，趁着护山大阵刚开启未释放全部威力时用招魂幡通过阵法引了清引的魂魄过来。

    那边大天狗等人哪里顾得上妖狐，显仁也从最初的震撼里回过神来，长期闭关让他的心神越发冷漠，也不知是不是黑晴明动了手脚，连之前关于妖狐的记忆也有些不清晰——黑晴明！显仁心神一动，现在不是追寻这事的好时机，还是专心迎战晴明等人。

    错过了便是错过了，显仁再回到这里时，清引的魂魄和尸体早就不见了。

    于是便开始百年的寻找。

    轻信黑晴明的谎话伤了清引，逼他离开不说最后还最初的百年里显仁只要闭上眼睛，便是清引将心剖出递到他眼前的画面，本就不稳的心境更是受到影响伤了本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