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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常年跟随帝王的暗卫们怎么会就看不出来陛下情绪的暴躁?知道情况不妙,可他们必须服从命令,告诺后都闪出帐外。李煜见赵匡胤挥退侍卫才感到恐惧。他本来跪坐久了腿部麻痹,这下又被猛地拉拽,直直倒在地上,牵扯了身上隐秘的伤,嘶了口气。赵匡胤见拉不动他,转身一捞,拦胸将他托起拽到之前坐的主位上。

    那主位虽是临时搭建,可毕竟是帝王的坐席,宽阔不说,还垫了一层厚厚的貂毛褥子。李煜被推到塌上时,还没有反应过来,一个劲的挣扎,声嘶力竭道:“不!放开我!”他只是求助花蕊夫人,毕竟她是名正言顺的得宠宫妃,让她进言帮自己离开皇宫,哪怕得到一个临时出宫的允诺也是好的,可现在究竟是怎么回事?花蕊夫人被杀,自己涉嫌谋反?是谁利用了他们?

    “重光。”赵匡胤身上酒气浓厚,熏得李煜下意识避开。只是赵匡胤怎么会让他逃走,一只手死死钳住对方的下巴,语气温柔如三月春风。“我都知道。”

    “你,光义,德昭,都恨不得朕立马死了。”

    李煜惊得想要反驳,却被赵匡胤一吻封唇,难堪得不能言语。

    “朕会如你们所愿,只是,能不能,再等等……”放开李煜,赵匡胤的声音低落到几乎听不见。李煜一根心弦崩得紧紧的,他听不懂赵匡胤的话,可是能感觉到他身上浓厚的悲哀,这份悲哀不仅仅是笼罩在这个人身上,好像也笼在这个王朝之上。

    “陛下……”

    “只是,错了那么一步……全都错了。”赵匡胤喃喃自语,头渐渐埋到李煜颈窝里,半晌,只是伏在他身上没有动作。

    李煜一动不敢动,见他眼神迷离,动作也迟钝下来,貌似醉狠了,暗嘘口气以为躲过一劫。“皇兄?皇兄!臣弟有要事禀报!”

    蓦地,帐外传来急切的呼唤。李煜心下一跳,大叫不妙。

    听见光义在帐外与侍卫纠缠,赵匡胤好像一只感觉到领地受侵犯的野兽,猛地抬头,双目赤红,动作也粗暴起来。他忽然撕破刚才温和脆弱的表相,仿佛又是那个令人畏惧的大宋主宰。

    “滚!”

    一声怒喝非但没有赶走赵光义,反而让他更担心了。该死的,就不该相信那些家伙,一群亡命之徒,有什么做不出来的,更何况还有李煜这个诱饵放在那里,有的是愚忠的蠢徒不自量力!成功罢了,左不过计划提前,可现在失败让大哥发现,第一个要遭殃的就是那个弱不禁风的违命侯!

    怎么办!

    赵光义第一次弃了自己冷静的面具,却没有深究为何。

    ☆、平淡

    帐内赵匡胤冷笑一声,恢复些许神智:“呵,真没想到,朕的好弟弟这么快就等不及了。”他起身,将衣衫不整的李煜用披风裹好,强迫他坐在自己身边。李煜不肯,想要退避,反被赵匡胤直接一把抱到腿上牢牢锢住,羞窘得他攥紧披风几乎把自己团成一个球。

    “进来。”

    得到皇帝命令的侍卫放行,赵光义匆匆忙忙进入帐内,一眼就看见蜷缩在赵匡胤怀中的一团。

    心头一紧。

    “皇兄!”赵光义看不到更多的情况,只能先干脆一跪,抱拳:“臣弟刚刚得到一份密函,请皇兄过目!”说着迅速从怀里掏出早就准备好的密信。赵匡胤可有可无地让侍从们呈上信函,左手搂着李煜的腰,右手则节奏性地在檀木桌上叩击。李煜到底是个成年男人,哪怕蜷缩坐在赵匡胤怀里也是不可忽视的,信件递到赵匡胤面前,他也不可避免地看见了内容。

    瞳孔咻地变大。

    “什么?”

    信函上,花蕊夫人反几个字清晰无比。后面密密麻麻的考据论证不必再看都知道了,可李煜不信。那个前几日还与他谈笑晏晏的女子居然一直野心勃勃谋划造反?不可能!她那样一个热爱故土渴望安宁的女人,绝不会为了所谓忠义不顾蜀川百姓死活的!

    赵匡胤眯眼。他没有看信,只是默默观察怀中人的表情。这么亲近乃至狎昵的距离,他可以清楚地看见李煜脸上的每一个细节。惊讶,怀疑,唯独没有窃喜。

    至少,他不知情。赵匡胤在心底安慰自己,苦涩道:幸好,不是他亲手送上的毒酒。

    既然他不知情,赵匡胤思考决定的顾虑就基本消失了。他开始将目光移到台下,谋反幕后嫌疑人之一——晋王。却巧巧撞上赵光义还来不及收回的关注视线。他看的是——李煜。

    赵匡胤不傻,也不瞎,看得出赵光义那过于热切的目光所意为何。他的心似乎都麻木了,口中吐出冷漠的语句:“你居然能勾到光义为你卖命,怎么,德昭是不是也早就倾慕你了?”

    李煜一愣,不明白赵匡胤为什么会有这种荒唐的言论。

    “陛下!臣绝无此心!”赵光义的解释太仓促,也太慌忙了,李煜没有感觉,但熟悉他的赵匡胤却一下子就听了出来。赵匡胤眯眼,怀里的李煜知道不好,越发焦急。赵光义却不知道正是他多余的态度让李煜陷入更加水深火热的境地。他坚定地跪着,尊贵的头颅一次次磕在青石上,渐渐漫出血色。

    “好了。”赵匡胤的语气冷淡,在眼看亲弟磕死之前制止了他。“朕不怪你。”赵光义眼前已经开始发黑,跪着的身子摇摇欲坠。

    “今日之事,朕不追究了。只是,晋王,此后无召不得进宫。”

    待到心腹手下进入帷帐将他拉起抬走,赵光义才回过神来,背后冷汗已将亵衣沾湿。

    李煜回宫后,没有预想中的质问暴怒,严刑拷打,他被丢回小楼,重重守卫。赵匡胤越来越忙,体现在他来小楼的次数也越来越少了。每每驾临,他都褪去外衣,仅着内衫将瑟瑟发抖的违命侯搂在怀里。

    赵匡胤每回搂李煜,都是紧紧的,恨不得揉进骨子里。李煜身材比赵匡胤纤细,正好笼在他怀里。偶尔兴致起来,赵匡胤也只是温柔行事,仿佛当初那个如饿虎般的人不是他。李煜一头雾水,想通过交谈来获取信息。可赵匡胤面对他有意无意的试探,都选择包容地沉默。

    赵匡胤越来越像把这小楼当做豢养雀鸟的金笼,为那独一无二的神鸟隔绝一切外界的危险诱惑。

    终于有一天,李煜忍不住推开了赵匡胤的怀抱。他从那珍贵的紫呢褥上翻下,狼狈地拢好被赵匡胤扯开的白色罗衫。一头青丝在刚刚的亲昵中被揉散,有几缕碎发黏在脸侧。

    李煜艰难地站在离床一尺处。他气息不稳,脸颊红润,细腻的颈部锁骨上点缀着朵朵红梅,偏偏如此风情不自知,犹怒瞪床上的始作俑者,瞪得爱他入骨的赵匡胤深吸口气。

    李煜虽难得胆大地反抗一回,可理智还有身体里的习惯让他腿软。

    赵匡胤一开始将李煜关进小楼时,出于种种心理,他的表现都是非常强势的。他来小楼的次数不多,时间不定,一般想要了,不论清晨还是傍晚,李煜只能顺服,否则就是更多的奇淫巧技屈辱加身。虽然知道赵匡胤没有真的伤害他的身体,可作为一男子,仅被人压在身下的耻辱感就够李煜忍受了。哪怕秋狩之后赵匡胤突然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温柔小意,李煜也从没有放松过。女英他们还在赵匡胤手里,他不敢掉以轻心,只能事事顺服。如今他习惯了赵匡胤的强硬索取,在临阵之际脱逃,不仅仅会勾起赵匡胤的火气,自己也不好受。

    “呼。”李煜吐息一刻,便板起脸来:“陛下难道是想将臣一辈子囚困在这后宫吗!”

    “若朕说,朕有此意呢?重光还想再杀朕一回吗?”赵匡胤侧卧在榻上,单手支额,似笑非笑。

    “!”李煜心中一震,不由脱口:“我没想杀你!”

    “呵……”赵匡胤低笑,他好像没有想到李煜是这种反应,微微低头,声音喑哑:“那便好,很好……”

    “陛下是还没放下秋狩之事吗?”李煜听出赵匡胤言下之意。看来赵匡胤不像表面上那么平淡,也是畏惧生死的。

    “朕……只是还有些执念和疑惑罢了。”赵匡胤没有回避李煜的问题,他坐起来,长臂一捞便将李煜圈回怀中。

    李煜轻轻挣扎,没有挣开便放弃了,任由赵匡胤在耳边厮磨。

    “重光,若朕离去,你是不是会很高兴?”

    “陛下……”李煜不敢说是。“臣无才无德,不堪陛下厚爱。”

    拒绝,又是一次拒绝。他不是早就知道了吗?赵匡胤忍下胸口骤疼翻上来的血。李煜从来都不是自愿的,他对他的感情从黑暗和绝望中滋生,畸形的,不能看见希望。国仇家恨,鲜血淋漓。

    “你可还记得……”那年八月十五,江南淮河之畔,瑰丽的烟花,放飞的孔明灯……

    赵匡胤想追忆那曾让他一次次温暖肺腑的往事,却发现它们已经在时间中风化脆弱,取而代之的是李煜那一次次勉强的微笑,屈服的汗水。

    他错了?

    不!他没有错!他不会错!

    那日翻云覆雨,回到朝堂后赵匡胤好像平静下来,恢复之前英明理智的行政风格。他开始频频召见太子议事,有意疏远了晋王。

    朝中大臣个个精明,很快看出陛下的举动是防备晋王,加上太子德昭确实能干,不少中立派开始站在太子一脉,晋王成了他们避之不及的人。每□□会晋王还是站在朝堂上最前最显眼的位置,只是身边没了过去一派挤挤嚷嚷。

    面对皇帝有意的疏远,晋王表现得更加谨慎沉默。大部分时候他都是附议皇帝或者太子的。

    直到皇帝再次提议迁都洛阳。

    迁都之事不是一日两日被赵匡胤提起了。早在几年前他便去过洛阳考察,甚至举行了祭典。李符和李怀忠都上陈文书,赵匡胤均置之不理。只是朝中大臣大半反对,赵匡胤也不能以一人之力强行将他们驱赶。这次提,已是第三次了。常言事不过三,赵匡胤内心确实有非做此事不可的理由。

    于是众多臣子出于种种目的,撺掇晋王前来劝说。

    赵光义同意了。

    开宝九年,十月二十九日夜,京师大雪。

    晋王受密诏入宫。

    雪下得很大,一层一层附在青砖之上,很快堆积出洁白厚重的模样。宫里的道路上有些宫人正顶着雪清扫。天寒地冻,这些在此时被叫出来打扫的往往都是没有背景没有后路的卑贱之人。他们的身上也被雪覆盖了,裸露在外的皮肤冻得发红发紫,呼出的白气在脸上结冰。远远看去,像是机械的雪人,将道路扫出一条没有冰冻湿滑的通道,供贵人们行走。

    李煜拽紧身上的火狐裘,心里恨不得立刻将它脱下扔掉。这件火狐裘是赵匡胤亲赐,颜色不是男子常用的青玄二色,耀眼夺目,十分妍丽。火狐本身珍贵难得,只因其色彩鲜艳,常为贵妇嫔妃所用。赵匡胤不知为何,今日将他找去,倒没行那事,只将此物赠与他,要求他穿上回去。李煜在宫中没有人脉,孤立无援,只能忍辱含羞。行至半路,却看见路边的雪堆不自然地隆起一块,心中一惊,很快酸涩起来,不由痴站。

    另一边晋王行色匆匆,他的心被皇帝,帝位等等牵绊,本没有留意这些。为他引路的大太监也默然不语。二者在宣旨之时就已互换眼色,达成共识。入了宫,就是皇帝的地盘,不能随心所欲地交流。

    直到拐到皇宫西角,远远便看见一袭鲜艳的红色,正伫立在路边。他的面前,有一处雪堆。

    似乎是有人发现此处不对,两个小太监红着鼻子上去一言不发将埋在雪里的人拖出,准备带走。

    李煜想要阻拦,可是无形的力量让他抬起的手定住了。

    巧朱见李煜驻步,也跟着停留。一停下就看见不远处的晋王,心下一跳。

    “主子,陛下请您尽快回楼。”

    “今年天日不吉,厄雪早落,不知多少百姓要遭罪。”连宫中侍从都耐不住这寒冷,何况缺衣少食的平民?前些年连年征伐,不知掏空了多少户人家!

    “这些前朝陛下大臣自有定夺,主子还是早些回去歇息吧。”巧朱还在劝。

    李煜闻言,苦笑:“也罢,我又是个什么。哪有我置喙的余地呢。”

    “主子!”巧朱急了。

    ☆、烛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