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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看李煜喝完药,赵匡胤亲自给他捏好被角。朝巧朱使了个眼色,君仆二人来到屋外。“巧朱,替朕看好他。”赵匡胤吩咐道。虽然明白巧朱对李煜有些过分的感情,但在这内里不平的宫殿,只有巧朱这样得他信任又袒护李煜的人才能真正照顾好他。

    “朕戎马一生,所获至宝无数,唯有这一件念念不忘十几年,如今终于得手。但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朕不能忍受宝物受他人觊觎,更不能看他伤损,为此不惜装作憎厌。只待朕一统河山,里肃外清……你可懂得朕意?”赵匡胤负手立在小楼之上,目光深远。巧朱侍立一侧,听得暗自心惊。陛下的意思——

    “朕将此大任交托与你,若你知趣得体,不光是你,你的家族都将风光后世。”

    “陛下!”巧朱扑通一跪:“奴婢卑贱之身,担得陛下高看,自会尽心竭力!”

    “唉……”赵匡胤没有看巧朱,只是叹息:“你看,这一院梧桐,是朕亲自布置。常说凤凰非梧不栖,非竹不食,性高气洁。龙凤可呈祥,朕为天子,算得上是龙,可惜,这人造的金丝笼留不住凤。”

    “陛下,违命侯终究是男子,强扭的瓜不甜啊。”巧朱忍不住劝说。

    “朕早就不奢求他心甘情愿。他虽治国无能,却深得人心,可见平日仁义。江南一战,万万百姓保家卫国,让朕费尽心力才夺得这瑰宝。如今他就在朕身边,召之即来,足够了。”

    巧朱深深低头。

    ☆、求助

    官家将随身最得宠的宫女巧朱留在西楼照顾的事情虽然刻意隐瞒,但还是像风一样渐渐传遍宫闱。宫里碍于圣听不敢议论,但私下有人不屑,有人嘲讽,也有人忧心忡忡。

    “碧落。”皇后宋氏斜倚在凤榻上招呼自己的亲信宫女,面容落寞。

    “娘娘,您别忧心,圣上贤明,只是图个新鲜……”碧落安慰。

    “碧落,你不用安慰。陛下那样一位明主,怎么会将贴身倚重的宫女随便派发给玩玩而已的娈宠呢?何况巧朱在陛下身边的时间比本宫还长,那是个聪明识大体的,陛下连本宫生病也只是遣她来看望,她何时留下看顾本宫?”宋氏蹙眉:“陛下的态度很不寻常……”

    “娘娘……”

    “罢了,陛下的心思,咱们这些深宫妇人还是少猜为妙。”一向温顺柔和惯了的宋氏不再多想。“徳芳呢?那孩子怎么这么久都不来看本宫?”提到那恭和可亲的八皇子,碧落的眼中也带了笑意:“殿下近几日还在阁中习文,陛下叫他好好温习功课,不要再整日乱跑了。”

    “那孩子……”宋氏笑了。她自己福薄无子,太子德昭比她还大一岁,能够亲近的就只有那个活泼好动,黑白分明的八皇子。不过那孩子就是太好动,喜欢胡闹,和他喜怒不形于色的哥哥大相径庭,陛下有心磨磨他虚浮的性子,逼他去阁里念书,可真是苦了那看不进去的傻孩子了。

    这厢欢语,贵妃宫里却是另一番景象。

    偌大的宫殿里空无一人,只有地上散乱的衣物昭示刚刚发生的□□。空气里浮荡着甜腻的香气,伴随着美人轻轻的娇吟,真是脉脉眼中波,盈盈花盛处。不过此时的纱帐内,还有一名男子,姿势不羁地压抚那美人,春意浓浓。

    “王爷……”美人忍耐不住地呼唤。

    “嗯?怎么了?”没错,这在后宫中肆意的男人不是别人,正是当今圣上的二弟,晋王殿下。“慧儿是还不满足?”赵光义一边调笑一边上下其手,心底却是对这所谓贵妃的满满不屑。

    当初被俘还能念出“四十万人齐卸甲,更无一个是男儿”句子的才女,如今是婉转苟活在两个男人身下的荡、妇。赵光义背着他哥占有这个女人,却总是觉得没有那种得到期盼之物的开心。

    手下女人的肌肤滑腻赛雪,却提不起他的兴致。

    不对,他要的不是这种轻易折腰的女人。

    “王,王爷?!”花蕊夫人惊呼。赵光义已经腾地起身披上外袍要走。

    “真是廉价。”赵光义冷冷的目光扫过花蕊夫人颤抖的身体,丢下这句话便走,完全无视了徐慧卑微倔强的目光。

    直到赵光义的身影彻底消失,花蕊夫人才松懈般仰躺在榻上,闭上眼睛,眼前出现了故乡漫山遍野的杜鹃花,那红艳的色彩映跳在灰蓝色的晨雾中,鼻尖似乎嗅到那湿冷清爽的气味……

    只有这时候,她才能去安抚自己,麻痹自己,让神思与这一身臭皮囊分离。

    再也,回不去了。

    赵光义出了贵妃宫,百无聊赖地闲逛。他是大哥最得力的左膀右臂,战功赫赫深得圣宠,又得了大哥的允许随意出入,宫里有眼色的奴才们见面都得规规矩矩称上一句“晋王殿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年轻气盛扬名天下,他的人生几乎算得上完美。

    可惜赵家人的血中流淌着不安分的因子。他不满足这样的现状,尤其是当他发现大哥对他有所猜忌的时候。大哥自以为掩饰的很好,可赵光义不止一次发现大哥望向他的目光里除了一如既往的慈爱外,还多了一些复杂犹疑。

    大哥不仅仅是他的大哥,更是天下共主,随时可以一道命令了结他。现在的大哥还没有动作,或许是顾忌亲情。待到有一天,猜忌的种子发芽长大,他的生命也就到了尽头。

    赵光义不想死,也不想把性命交在别人手里。陈桥兵变他把大哥拱上皇位,是因为那时是大哥的运道,如今风水轮流转,他赵光义,也有了那些资本了。

    细细思索自己依仗的赵光义不知不觉踱到外宫,宫人渐渐少了,四下荒凉。微微皱眉正要转身,却听见一道熟悉的女声。

    “主子,您别爬了!”

    大哥身边曾经最得力的宫女巧朱此时狼狈不已,一头一脸的落叶枯枝,一边四下张望防备一边冲着院内最大一株梧桐树上呼叫。

    “巧朱,你别喊!我就看看,看看就下来!”一道清冽的男音从梧桐叶中传来,有些急促,压低着。

    赵光义稍一思索就猜到那人是谁了,敛敛衣襟施施然走进西院。

    还没开口,横空一节断枝砸下来,正好打在咱们尊贵的晋王千岁的脑门上,将他砸得一阵懵。

    一时间,树上的悉悉索索停止了,树下的呼叫也停止了,只有晋王直愣愣地站在原处,额角一阵湿热。

    “真是没有想到,违命侯这样一位翩翩君子,也会做些爬树下山的皮猴事儿。”赵光义皮笑肉不笑,巧朱为他绑伤口的手一颤,差点没缠到眼睛上。李煜见此,尴尬羞赧。因为事态紧急,他匆匆忙忙下了树就搀着赵光义进院子。居然被人瞧见他做如此不雅之事,还不小心弄伤了人。心底后悔自己一时冲动,饱含歉意地开口:“实在不知晋王殿下驾临,是,是重光不对。重光并非有意,只是树老枝脆,一时间没有踩稳,掉下枯枝砸到殿下,希望殿下大人大量,莫放心上。”

    看晋王面色不虞没有原谅的意思,李煜暗暗叹气,心道这俩兄弟都是爱折磨人的。他已经被困在这咫尺见方的小院里逾月,对女英仲寓的思念如野草般在疯狂滋长。四下里隐匿的暗卫心性坚定,平日里看不见,可只要他一走到院门口就闪现出来,冷漠客气地请他回房,无论怎么乞求都不放他出去,甚至连带个信都不肯;巧朱更是不停劝他安分守己好好养身。没有人告诉他这样屈、辱的软禁要到什么时候,是自己身体养好?赵匡胤下一次欺侮?还是…………直到老死。

    一想到自己或许永远都不能再踏出这朱红宫墙,李煜就感到无边黑暗绝望。

    赵光义本来还有些问责之心,结果他还没说些什么呢,那皮相白嫩的违命侯就一副受尽委屈似的难过表情,看得他一阵别扭,到嘴的讥讽又咽了回去,只能自己吸口气,吞了苦果。谁叫他刚好走到那树下呢!

    冷静下来的赵光义随便打量周围,不看则已,一看还真让他看见些不得了的东西。那个看起来不显眼的素色花瓶,不正是前几年官窑专门上贡给皇帝千秋的裂纹釉玉冰片精品?统共不到五件,连皇后都没有讨到,却在这里做了摆饰。仔细打量,还有不少看似低调实则精细贵重非常的宝物,就连放在矮几上的小碟都暗刻花纹。

    这一切,只有大哥的允许才能做到。

    赵光义为他兄长如此的用心惊骇莫名。他本以为花蕊夫人独占圣宠又聪明伶俐,定是得了大哥真心的,可最后也被他说占就占。大哥或许是知道的,却没有因此处置他。

    最盛时的贵妃,也只是大哥的一个玩物。

    那么这位坐拥帝王无数关心的违命侯,又究竟是什么身份?

    赵光义隐隐约约感觉到,他抓到了大哥的一处软肋。

    忽然身边一冷。

    “殿下,您该回了。”

    “!”赵光义大惊。他刚刚进来时早就探查过,并没有守卫侍从阻拦,也没感觉到什么不对劲的,可现在凭空立在他身边的浑身暗色的男人显然告诉他,自己低估了这院子的重要性。这种能真正做到踏雪无痕,销声匿迹的暗卫,是专属于皇帝的秘密王牌。大哥居然将这种人物留在院内。

    果然,这儿是帝王的逆鳞!

    赵光义冷汗涔涔。最表面的意思分析完,一向心思深沉的他不由联想到自己是否有什么异常举动惹了怀疑。一瞬间,赵光义将刚刚自己所有的言行举止思考一番,确定没有逾矩之处,才佯作冷静地斥责:“本王才坐下,你是何人?敢来打扰?”

    暗卫之首没有多言,只道:“陛下有令,闲杂人等不得入此院。”

    ——闲杂人等?好,他这个大哥最倚重的二弟,已经是闲杂人等了!

    赵光义心底怒火翻腾,外表却恹恹:“可是本王受了伤……”一边瞟了一眼李煜。赵光义知道,他现在最好能留下,以获得更多想要的信息。

    暗首明显动作一顿,飞快地瞟了一眼赵光义。眼中分明是不信。

    一个在战场上出生入死过的将军,居然会因为这么点伤口而叫苦撒娇?

    都怨他刚刚出去处理了一个向后宫递话的多嘴宫女,结果竟辜负陛下嘱托,让晋王进了西院。陛下对晋王的态度摆在那里,若是被晋王知道这儿,甚至探知到一些消息,少不得以后麻烦种种。

    暗首刚要强硬地请晋王出去,却被李煜拦下。“晋王殿下毕竟是在我这里受了伤,还请大人容殿下休息,观察无碍再送晋王出院。”

    “——侯爷,此地尚处内宫,王爷逗留多有不便,何况殿下受伤,应回府静养,卑下会去请太医为王爷诊治。”

    赵光义眼色冷冷,李煜道:“重光是男子,并无大防;殿下头部受伤,随便动身怕会撕坏伤口,反正此院只有我一人,让王爷休息一下也无不可,待到申时我再送王爷离去。”巧朱频频向李煜打眼色,奈何李煜坚持,暗首不好碰李煜,劝不动他,赵光义眼神又隐含威胁,只能硬着头皮一拱手,退下。

    巧朱担忧不已,还要再劝,李煜淡淡扫了她一眼:“去,为殿下拿盘莲子红枣糕,送到我房里。”说着微弯腰,作请状:“殿下若不嫌弃,可到楼上厅堂一坐。”赵光义二话不说起身,经过李煜旁边,看到他攥得泛白的指尖,微微眯眼。

    李煜低头,撩衣跟上。

    ☆、秋狩

    巧朱看二人先后上楼,跺了几下脚,满脸焦虑,最后还是决定跟上去伺机而动。她后悔没有告诉李煜,傍晚皇上就会莅临。

    李煜,如同身处绝望深谷的人,尽全力拽住每一份救赎的希望,哪怕那希望仅仅是一根蛛丝,连接的是更加不堪的境地。

    室内一片静谧。

    赵光义甫一进门就看见了那扇巨大华贵的凤栖梧桐屏风。栩栩如生的凤凰姿态优雅栖息在梧桐之上,身姿挺秀的违命侯经过时,恍惚让人以为凤凰化身。一样的高洁,一样的雅贵。

    李煜有一头泼墨般的好发,简简单单用碧玉簪子束着,说不出的随意风流。那细白的脖子在发梢与衣襟间若隐若现,宛若玉石一般。赵光义在李煜千里赴京献降那日见过他,只有一个单薄的背影,即使跪着也是一杆坚韧的竹,完全不同于北方男儿的纤细体态样貌还让他耻笑过。如今还是那个人,怎么发现他很好看呢?

    赵光义猛地回神。

    李煜已经坐在塌上等他半晌,望着他的眼神有困惑与忐忑。

    “晋王……殿下?”

    “咳咳。适才有些头疼,缓了一缓。”赵光义尴尬上前沿榻坐下。二人相对无言。

    李煜手心攥了又攥,冷汗都干透了才轻声地坚定开口:“求殿下相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