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能把你的婚姻如此理解。你明白我被你放在了错误的位置，你摆正了它，然后把一个正确的人放了回去。

    我曾想过，我们不会有自己的孩子。但你和你的妻子会有的，你的孩子一定会继承你的优点。如有机会，我想等他长大了见一见。

    祝福你，安岩。你要幸福。

    神荼

    第52章 多年以后（二十）

    多年以后

    安岩：

    近日可好？

    时机已到，但我们的计划似乎被泄露。为了查出这个间谍，我必须带着苏止和小谕来燕坪。

    我不会来见你，只是接近燕坪就已经使我产生痛苦。

    神荼

    安岩：

    今天我们见面了。你当然不知道那就是我。

    十六年不见，你少了很多当年的活力，反而有些暴躁。

    我还非常不适应用苏止的身体，跪倒在地上的时候我完全无法反抗，差点以为自己会死在你手里。这种强烈的憎恶使我想起小谕提过，你的家里只有你一个人。

    有一种可能性，秦家的人用老张的身体对我撒了谎，他所说的一切都是虚假的，只是为了试探我对你还有没有感情。你根本就没有结过婚。你一直在恨我，在恨把我抢走的苏止。

    这是否代表你还在乎我？

    神荼

    安岩：

    我的写字练习颇有成就，现在文件上的字不再像我自己的，粗略看上去是苏止的字体。因为要以她的身份和广陵的人联系，我必须抹消一部分自己的痕迹。

    越来越多和周围人打交道，有时会产生一种错觉，我本来就是苏止而不是神荼。虽然这对计划的保密有好处，但我不能失去自我。因你的帮忙，此后影三家基本不会找到我和小谕的行踪，我可以每天给你写信。

    这些信同以前一样不会寄出，但只有给你的信会以我本来的身份、想法和字体书写。有你做我的灯，我不会迷路。

    苏止死了，我也失去了好几个得力的手下。尽管我们对影三家也造成了重创，但夺回权力的计划不得不再次延长。没有苏止给小谕做策应，她今后必须靠她自己统领苏罗秦三族。

    此后她的成长是极其艰难的。小谕知道她的身世以后，很快振作了起来，也向我表明了要继承父母遗志的决心。待三家放弃对我们的搜索之后，我会带她回广陵，教授她馗道的同时也寻找苏家遗落的秘密笔记。

    此行途中我会一直想着你。

    神荼

    安岩：

    派到燕坪的线人传回消息，说你给我建了一个衣冠冢。前两年清明节的时候，你和胖子、江小猪都去上了坟。

    我愧疚无比，又从愧疚中生出一丝窃喜。我使你痛苦近二十年，你非但不回避我，还会在意我这个生死未卜之人。历经燕坪这一劫，我愈发自私，不舍你将我遗忘。

    但我还要你等我多久？我自己也知道是个未知数。想到这里我又要退缩，如果你对我真的淡了，我也不会再如当年那么心如刀绞，而是平静地接受现实。我亏欠你在先，本来就无法还清，更没有资格要求你实现我的期望。

    你我都在渐渐老去，过去太久的事，越发显得不那么重要。但如果我可以选择，将来计划完成后的某一日我想当面对你和盘托出，问问你这些年究竟如何度过。

    广陵的冬天不会下雪，仍旧冻得人骨节发疼。

    神荼

    第53章 多年以后（二十一）

    多年以后

    满满一箱子的信我来不及读完，只从每一摞里抽出几张，好把这些信捆理个时间顺序。我根本耐不下性子来读，尽管这些话是我等了二十多年想听的话，但比这些话还重要的是那个执笔的人。

    我买了第二天早上的飞机票，连夜收了行李就奔着广陵去了。到广陵机场的出口时我听出了苏谕的声音，她已经出落成了一个成熟而有气度的大姑娘，笑吟吟地朝我挥手。

    到医院的路显得过于漫长。一路上我和苏谕时不时地谈话，她身份特殊，对于自己的工作不便详谈，我就讲了一些带新人做的任务打发时间。有苏谕的命令，在医院里访问病人的手续也办得很快，恍惚之间我已经站在了他的病房门前。

    “安叔叔你进去吧，神叔叔就在里面。我还有事，今天就不陪你们聊了。”苏谕突然悄悄地对我说，“我给护士打过招呼了，你在这里留多久都可以。”

    苏谕走了以后，我突然脑子一下蒙掉了。我觉得我完全没有做好心理准备要见这个人。他现在还用着苏止的身体，我不知道我该用什么表情面对他，或者我该从哪里起头。我咽了下口水，暗骂自己这双商这么多年白长了，不管事情会怎么发展下去，只能随机应变，见招拆招。

    我一边敲门一边警告自己要随时保持冷静，里面传来的人声却又让我意外地惊愕：“请进。”

    有点沙哑，但毫无疑问是男性的声音。我知道这声音对我而言是极其特别的，二十多年了，我竟然立即就能辨别出来。回过神来的时候，我已经推开了病房的门。

    这就是宿命，我这么想着，如果一个人我这么久没有见过，但是重逢的时候他的眉眼还是这么熟悉，他就着一点天光靠在床头安静地看书，那久远的场景使我怀念又仿佛使我着迷，我觉得我等这么多年就为了见他一面，命该如此。

    他以为是护士来换点滴瓶，奇怪我这么久没有动静，抬头看了过来，神色也一瞬呆滞了。

    我们俩都没有说话，我动也不能动，觉得此时做什么都不自在。

    对视了一会儿，他把手里的书合上，放在枕边，我才松了一口气关上了房门。我环视了一周竟然没找到一把椅子，于是语气仍有些尴尬地说：“我能坐哪儿？”

    他也发现了这一点，拍拍自己的床边，道：“这里。”这位置离他太近了，我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手脚都不利索地坐到他床边去，不过往他手够不着的地方挪了一挪。

    等我坐稳了，又是一阵无话可说。我脑子里想说的想问的就像一团麻绳，我理不出头在哪里，便只能就眼前的情况起头：“你……你怎么换回原来的身体了？”

    眼前的人不是那个未见过几次面的“止”，而是一张熟悉的男性面孔。他竟然还保持着十多年前的样子。

    “十二年前，影三家的人带走了我的身体，对用着那具身体的苏止进行了拷问，企图从她那里得到关于苏家禁术的消息。苏止在灵魂完全消亡之前什么也没有说，在这之后影三家便没有销毁这具身体而是封存了起来，一方面为了继续进行禁术的实验，另一方面也为了让小谕出现。”

    因为他们知道神荼和苏谕的关系，所以用神荼“身体”的消息来引出苏谕，的确也是手段之一。事实上也不难想象，苏谕为了准备今天神荼和我的见面付出了多少努力。

    神荼叹了口气，低声问：“你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过得怎么样？不就是那样吗？恨过也平静过，不论当时过得有多么波澜壮阔，最终到嘴里也变成平凡无奇的回忆。“也就那样，习惯了。反正现在还活蹦乱跳的，比你这样躺着的人要好。”

    “你要是不介意，今天开始就住这里。个人病房配备有沐浴间，住院部楼下也有食堂。”他一边说一边看着我，好像在试探我的态度。

    我又不算你家属。本来想这么说，话一下哽在了喉头，转而变成了“那行吧”。我出门想抽根烟整理一下思绪，正好碰上来还借走的椅子的护士，跟她说在房间里加一张陪床。

    第54章 多年以后（二十二）

    多年以后

    睁眼，天已经亮了。闭眼，再睁开。

    眼前隔着一个床头柜的距离有另一张床，雪白的棉被和被单中间侧躺着一个熟睡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