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荼

    我们原来也有过这样的曾经。我原来也曾经享受过被他如此重视的权利，如果不是还有这些证据存在，我以为那些事情早就已经烟消云散。

    剩下的信都是我未曾读过的。他回燕坪的时候才知道了我的地址，但他仍旧是一封都没有寄出来过。

    我的心中感到迷茫而隐隐作痛。我坐在那里又过了好久才找到一个痛苦的理由——我对和他在一起的那些美好岁月重新开始感到怀念。

    第50章 多年以后（十八）

    多年以后

    安岩：

    我在飞机上写这封简短的信，过后会有很长一段时间无法和你联系，甚至不能再提笔。

    抱歉，我毫无征兆地提出分手。我想看着你的眼睛说，抱歉。

    我感到害怕，与年幼时眼看着家人被带走时如出一辙的害怕，我害怕再次失去一切。我甚至不敢回头，我怕我一回头就会看见你难过的神情，不能下定决心远离，但我又不得不这么做。

    对不起。我用对我们来说最敏感的理由伤害了你，借此开始我必须做的事情。

    我说过要和你一起站在世俗的眼光中，但我背叛了诺言。你以后将会受到怎样的痛苦？我只有使自己尝到加倍的痛苦才能稍有心安。

    走前落了一场雪，我担心你会冷。晚上记得添被子，不要冻凉。

    我不能再照顾你。

    神荼

    多年以后

    安岩：

    自苏给我打那个电话伊始，一切便不会再回来。我在协会中高调宣扬把苏止带回来的事情是为了保护她，这是整个计划的第一步。但你会怎么看我？

    我是一个叛徒，一个自私的人。一个苟且偷生的人，为了所谓他人的看法放弃了自己的感情，从你的身边离开。你要怎么责备我都可以，我完全接受。

    苏用自己的死给了我和苏止一个疯狂的开端。没有人会觉得策划这整件事的人精神仍旧正常，但这个计划可以保护你和其他的人，我宁愿你什么都不知道。我宁愿你以为我是个恶劣的人而远离我。这使你摆脱影三家的监视，这让我更加放心你的安全。

    不久之后我和苏止会谈举办婚礼的事情。

    我想你应该不会出现。如果你在婚礼上祝福我，我会感觉身处地狱。

    神荼

    安岩：

    上一封信写完后我不得不立刻又写一封。我想象了一下婚礼的场景，如果你来了，我要当着你的面亲吻另一个人。我根本做不到，只这一个场景就使我产生了恶心感，还有极度的自我厌恶。我演不出来。

    这就是一场戏，必须演得完美的戏，连你都要骗过的戏。

    我没想到我有一天也会把自己逼到疯狂的边缘。我一向冷静，对所有的事情看得淡然而冷漠。此刻那些习来的净心术都不管用，我只觉得煎熬，痛苦得无以复加。我想让你听我解释，然后赶快结束这一切。

    然而我无法从中解脱。如果真相大白，你选择了原谅我，我就该让你和我一起执行这个计划吗？

    不，在你知道真相的一瞬间，你就等于陷入了危险，计划也就暴露了。不仅你会遇到危险，苏止也会有危险，一旦她出事，我们再没有对抗影三家的筹码，只有满盘皆输。

    我冷静下来，重新找回理智。如果要保护你，我必须把你也骗过去。婚礼必须一个环节不出错地进行下去。

    其实你应该来的。你应该看着我和苏止假装非常幸福的样子，然后对我彻底失望。你才是最应该离开我这样的危险人物，去过最简单的生活的人。如果你就此忘记我，有朝一日能组建一个自己的家庭……

    我盼望你的妻子和孩子能抹去我带给你的痛苦。

    我会抱着对你的愧疚并祝福这一切。

    神荼

    今天是婚礼。你没有来。

    老张说你有事所以只能让他们转达祝贺。我不敢再问关于你的事情，如果我表现得过度关心就会引起怀疑。

    我爱你。

    神荼

    第51章多年以后（十九）

    多年以后

    安岩：

    苏止有了苏的遗腹子。她为此跟我产生了巨大矛盾，因为她极力想要放弃那个新生命。她表面如此，果决又坚强，但我瞥见她躲在门后悄悄抽泣。

    她是一个留着苏家血液的人，因此她不愿在外家人面前露出脆弱的一面。孩子毕竟是亲骨肉，她不舍得。她坚持放弃孩子是因为留下他会引来影三家的监视，给我们和计划带来危险。

    有弊有利，我仔细分析后觉得让这个孩子去继承苏家的可能性更大。他有更长的时间学习，也有更多的机会成长为比我们都强大的人。并且尽管这不是我的孩子……我觉得孩子永远是无辜的。他不该因为我们的原因，连选择自己命运的机会都没有。

    苏止仍旧表示反对，最终是我道，这不是你一个人的孩子，你想想苏，还有苏的血脉、苏家的未来。如果你舍弃这个孩子，就算你继承了苏家，你的下一代又将因为继承者的选择产生动乱，就像苏曾经所面对的一切。

    使我讶异的是，苏止竟然当着我的面哭了。那是我印象里唯一一次她在我面前表露出难过。我不知道怎么劝，苏止一边哭一边道，她不想拖累我。因为让一个孩子成为能领导影三家的人，需要的决不是我们说好的几年光阴。

    我想到了这一点。我甚至再一次感到了绝望，但我翻来覆去地想，觉得这是最好的解决办法。苏把我推进了这个计划里，我不能随时想着我该怎么出去。我身上背着人命，除了苏止的，还有协会里众人的。

    和她接触了一段时间，从我判断，以苏止的能力夺权风险很大。一旦失败，她会即刻被杀，我的身份也会暴露。无论我是否逃脱，和我相关的人都会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落入影三家之手。我不知道你们会被如何对待，但三家里的人没有哪个是善茬，他们手段繁出，也从不介意抹消几个人的存在。

    十五年。培养苏止孩子的计划至少需要这个数目，不会少，只能多。十五年足够使你忘记我了，我非常笃定。

    神荼

    安岩：

    昨天我偶遇了老张，他做任务时经过广陵歇脚。

    苏止生下小谕这两年，影三家的盯梢非常紧，我为了不表现出异常，一封信也没有写。今早写这封信，是因为有话迫切想对你说。

    老张说了一些协会的情况，局势有些动荡，很可能面临解体。这和我们最近受到的监视变少恰好吻合。担心协会受到影三家的影响会对你们不利，他谈到大家近况时我特意留心。

    他提到，你结婚了。

    这消息像当头一棒喝把我灌进喉咙的酒全打醒了。晚上我睡在沙发上辗转难眠，一直不停地在想这件事情。包括老张形容的，你的妻子长什么样子，你的婚礼多么盛大隆重。

    远在南方的我，久久没有你的消息，却在知道你消息的第一时间，遭受如此的重创。

    何须十五年，只要两年，你就已经忘记我了。

    是我先迈出的这一步，也当由我来承担失去你的恶果。当初我做选择时，我明明告诉自己是要你忘记，要你开始新的生活。现在如我所想，我却后悔了，像被一把利刃穿心而过，从胸口到脊背不时地痛到颤动。

    我本也想过，当时我是不是做错，我应该让你知道我即将做的事情，能得到你的帮助，我和你的日子都会好过许多。我忽然觉得我歪打正着，因为你不可能会等我那么久，你没有在乎我到能把余生都压在我身上。

    我们对彼此很重要，但年轻气盛的你把这种重要错当成了感情，对你来说追求我就是当时的冲动。尽管这冲动是真切发生的，但是它就像潮水退得太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