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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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廷煊趁机起身告辞,朝周氏行了礼,将留在童若瑶身上恋恋不舍的目光收回,大步流星朝外面去。童若瑶目送他背景消失,才收回目光,抬眼就见对面蒋蓉华一脸深笑地看着自己,不禁红了脸。

    蒋蓉华笑道:“所谓小别胜新婚,大抵便是形容四妹和四妹夫了。”

    周氏见他们如此,心里自是十分欢喜,只想起童若瑶的婆婆吕氏,脸上不觉流露出几分担扰,“。。。。。。原想着去瞧瞧她,想来前些日子家里定是忙乱,也不好去添乱的。她如今身子可好了?”

    蒋蓉华抢在童若瑶前头笑道:“母亲对四妹还能不放心么?有她照顾亲家夫人,自然无碍,再说如今四妹夫平安归来,心情好了什么病都没了。加上咱们四妹的面子,有医道高明的张大夫相助。。。。。。”

    童若瑶嗔怪地瞪了蒋蓉华一眼,打断她的话,“真怕了大嫂,再说下去,四妹可只能找个地洞钻进去。”

    蒋蓉华见她满面红光,眉宇间虽带些许倦意,眸子却异常明亮,眉梢自然而然流露出一股矜持的妍媚,配上唇红齿白,尖细的下巴和白皙的娇嫩的肌肤,实在是明艳照人。再想到惠儿说的,她和顾廷煊进门时一直牵着手,到了正屋门口,她才用力甩掉了顾廷煊的牵制。

    顾廷煊虽清冷,目光落到她身上时,不自觉便柔和几分,当事人或许没有什么擦觉,旁观者才真正看的清楚明白。蒋蓉华是真心替童若瑶高兴,女人一辈子最大的愿望,不过是愿得一心人,白首不想离罢了。虽被世俗礼教禁锢着,可若是真能得到,便是死也无憾了。

    自己遇上童若远也不知是几世修来的福气,如今日子虽比从前艰苦些,可心情却是极舒畅的。四妹嫁给顾廷煊,如今瞧来也是福气。

    提到张大夫,周氏倒想起上次张氏说的事儿,不禁蹙眉询问,童若瑶道:“已经问过张大夫,他谦虚说他自己不精通,不过倒是愿意试一试。”

    周氏喜道,“如此就快些给你二婶子一个信儿。”

    “之前便打发人给二婶子说过了一回,因家里有事,便没有自己回来。不过想来张大夫也经常前来给老太太诊脉,二婶子只怕早就张罗起来了。”

    蒋蓉华若有所思地道:“之前倒是听说二婶子打发人去外去送信儿,可能便是为此事吧。”

    周氏不禁叹道:“二丫头脾气虽不好,可终究也是可怜人。”

    孙博文不喜欢她,若她怀不上孩子,以后的路实在难以想象。众人皆垂下头,明媚的阳光被窗格子过滤出淡淡的光晕,气氛多了一份沉闷。

    陈妈妈笑道:“二小姐是有福人的相貌,夫人、少奶奶,姑奶奶也别太过担心。”

    童若瑶抑头微微一笑,毕竟童若秋还年轻,才十七八岁而已。便叫小玉去让外面的婆子将礼物送进来,笑道:“是我婆婆叫一定要带回来的,特别要谢谢嫂子呢!”

    除了一些料子,还有一整套赤金的首饰,都是给蒋蓉华肚子里那个还没出生的准备的。

    蒋蓉华也不客气,抚摸着高高隆起的肚皮,笑呵呵道:“他还没出世,就已经是个小财主了。”

    小玉道:“我们二奶奶还准备了一份呢,不过现在还没准备齐全。”

    蒋蓉华望着童若瑶促狭一笑,开玩笑道:“四妹是怕现在给了,以后出世了还要预备一份儿。”

    童若瑶咳嗽两声,一副小心思被揭穿的模样,感叹道:“大嫂聪慧过人,什么都螨不住大嫂,看来我还是得多准备一份。”

    说完摆出一副,十分肉疼的模样,惹得大伙都笑起来,气氛十分融洽,温馨是真实的,并无半点儿虚假在里面。

    恰好小玉将给老太太带的东西也拿出来,想到一会儿越来越热,童若瑶朝周氏道:“我先过去给老太太请安吧。”

    蒋蓉华让惠儿扶着站起来,“我陪你去。”

    此话一出,童若瑶就紧张地道:“我又不是不认得路,外面太阳毒辣,大嫂子还是在屋里歇着,一个大肚子跑来跑去,大嫂自己不觉得什么,我瞧着都胆战心惊的。”

    蒋蓉华故作轻盈地走两步又转个圈儿,洋洋得意地道:“别小瞧了我,八个月不到呢,小鬼头整天睡觉,我动一动,他才会动。”

    周氏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想来蒋蓉华怀孕后定然都是这样,童若瑶拗不过她,只好让小玉跟在后面撑伞,她和惠儿一左一右扶着蒋蓉华小心翼翼地往那边去。

    老太太仍旧是老样子,不见大好,不过气色瞧着倒是不错,面色红润,微微有些发福。只是廖妈妈日日夜夜尽心尽力照顾老太太,瞧着老了许多,眉间的倦怠似乎从来就没消失过,每次见到她都是这样休息不足的样子。

    老太太睡着,故此不能多做停留,让小玉把东西交给廖妈妈,便说起去看看二婶子,给她请安。

    廖妈妈拦住童若瑶和蒋蓉华,神色十分的不好,支支吾吾犹豫半晌才道:“大少奶奶和二奶奶还是别去了,二夫人和老爷正闹着。”

    童若瑶一怔,扭头看蒋蓉华,见蒋蓉华也是一脸惊疑,问道:“这一次又是为什么?怎么没。。。。。。”想来也是别人的家事,不好打听,便没说下去。

    廖妈妈唉声叹气,垂着头诺诺道:“倒是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只是现在也不知道情形稳定些没。今儿早上吃了早饭就闹起来,柳姨娘肚子疼,许是吃坏了东西,可后来又。。。。。。双出血了。。。。。。”

    童若瑶和蒋蓉华皆是吓得脸色苍白,虽然童若瑶没有怀孕的经历,可也知道这是不好的征兆。蒋蓉华怀孕后,时常请教陈妈妈和周氏,找大夫把脉的时候,亦是会细细问一问。眼下柳姨娘的情况,两人异口同事,“莫不是早产?”

    柳姨娘比蒋蓉华早些时候怀上,算起来如今差不多八个月的样子,俗话说七活八不活,如果真是早产,这个胎儿生下来存活率也不高。

    廖妈妈凝重地点点头,“所以才叫两位奶奶别去,妇人生产的生产的地方本来就不干净,大少奶奶有孕在身,更不能见脏东西。四姑奶奶去了,见着那场面,只怕要被吓着。。。。。。”

    女人生产九死一生,自然怕她们没经历过的见了那画面,吓破胆儿,对她们以后自己生孩子不利。

    难怪老太太屋里这么安静,统共就廖妈妈和一个小丫头实着,其他一个人也没见着,只怕都去柳姨娘那里帮忙了。

    张氏纵然不喜柳姨娘,可也不至于真的下毒手害柳姨娘,何况童二叔本来就和她不痛快,童若瑶几次回来,见着都是憔悴的张氏,若是见着柳姨娘,柳姨娘明显比以前气色好了。张氏虽对柳姨娘淡淡的,可若是要下手,也不至于等到现在。

    若是孩子顺利生产出来,也不一定就真的养不活。再说,柳姨娘也生了童若绾和童若淳,都不见张氏如何。何况,张氏自己生了童若秋,还生了童若晨这个男丁。童二叔现在再怎么和张氏闹得厉害,其实都不可能真的把张氏休了,可若是张氏再放下什么。。。。。。

    想到这里,童若瑶几乎脱口而出,问道:“三姐是不是回来过?”

    廖妈妈抬起头,目光一闪,却摇摇头道:“三姑奶奶已经好些日子没回来过了。”

    蒋蓉华也道:“大概半个月没见着三妹,她往常每次回来,总会找我说话。”说着,看着童若瑶,已经猜着了她的想法。可童若绾没回来过,那柳姨娘现在情况,要么是真的是张氏动了手脚,要么是胎儿自身有问题。

    张氏并不愚蠢,何况还忧心着童若秋的事儿,怎么可能突然在这个时候对柳姨娘不利?

    从老太太屋里出来 ,童若瑶十分忍不住想去瞧瞧,蒋蓉华劝道:“二叔和二婶子不让人过去说给咱们知道,要么是因为忙,要么是不想。。。。。。”

    不想被看了笑话,毕竟在童二叔看来,是妻妾不合造成的,总不算什么光彩的事儿。

    “没想到我回来就发生这样的事儿。”童若瑶叹口气。

    “哪里和四妹有关系?这放可别乱说,柳姨娘自从怀了孕,吃好睡好,身体发福,肚子也特别大。再说,她不算年轻了,你也别太放在心上唬得没胆儿,咱们年轻生孩子虽然凶险,到底能撑过去,她毕竟年纪大了。”

    虽然安慰了童若瑶,可也说明了她自己并不看好柳姨娘真的能平安把孩子生下来。童若瑶吐口气,“我并不害怕,身为女人都要走这一步。”

    蒋蓉华浅浅一笑,点头道:“是啊,生了孩子就盼着孩子长大成人。不过话说回来,四妹是该努力,四妹夫可比你大哥年长,他如今事业有成,唯一缺的便是孩子。”

    童若瑶当然想,可自己的身子骨,也不知能不能孕育一条生命。

    蒋蓉华见她垂着头,又低声传授怀孕经验调节气氛,生怕童若瑶被柳姨娘的事儿吓唬了,“。。。。。。也是早些时候听其他人说的,新婚夫妻闺房之事过于密集,反而不易受孕,四妹夫是男人,所以四妹自己可要注意些。”

    童若瑶臊的红了脸,蒋蓉华自己也觉脸颊火辣辣的,便不说这个话题,说起别的。

    刚回到这边还没来得及进屋,只见后面一个丫头急色匆匆地跑来,童若瑶和蒋蓉华同时扭头看去,只觉眼熟,略一琢磨就想起她应该是二婶子张氏屋里的丫头。

    那丫头因跑的急促,双颊泛红,眼中尽是惊慌失措,顾不得给童若瑶和蒋蓉华见礼,一股风似地闯进正屋,就听到她大呼“救命!”

    童若瑶扶着蒋蓉华连忙走进来,那丫头跪在周氏脚边,不住磕头,哭喊着,“求大夫人过去救救我们二夫人,老爷要打死二夫人!”

    周氏乍闻此言,唬得脸色大变,急忙问道:“双是怎么了?不是好端端的?”

    情急之下,丫头也说不清楚,止不住喊救命,周氏见她不像撒谎,又惊慌失措地,哚着脚呵斥道:“你先站起来好好说,到底怎么回事儿?”

    童若瑶疾步走过去,将那丫头拉起来,周氏看见她,“你们刚从那边回来,可知道怎么了?”

    童若瑶扭头看一眼蒋蓉华,不知如何说,只道:“娘还是过去劝劝吧,二叔好歹会听你说一两句话。”已经闹得丫头过来喊救命,可见是厉害了。

    那丫头直点头,改了口哭道:“请大夫人过去救救我们二夫人。”

    周氏蹙着眉头,便叫陈妈妈陪着过去。童若瑶想这样闹开,不如也去瞧瞧,周氏不许也不好勉强,只得和蒋蓉华留下。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还不见周氏回来,童若瑶心里有些急,蒋蓉华也记挂着,派了惠儿过去打听。

    陈妈妈陪着周氏去了,小玉去厨房帮着夏青一起准备午饭,这会子屋里就剩下童若瑶和蒋蓉华,愈发显得安静,愈是安静,愈叫人不安。不管怎么说,好歹那是一个成了形的胎儿,已经是一条生命。张氏因童若秋怀不上孩子而心急如焚,又是如何狠得下心去害柳姨娘肚子里的孩子?

    大概过了一个时辰,快到午时,周氏、陈妈妈、惠儿才从那边回来,看三人皆是面色沉重,不用说也能猜到是什么情况。

    周氏眼眶泛红,陈妈妈声音低沉地道:“是个男胎,出来的时候,却已经是死胎。”

    童若瑶和蒋蓉华皆唬得脸色煞白,听陈妈妈继续道:“全身发紫,大概是动了胎气,所以提前发作,可因宫门没有打开,孩子。。。。。。”

    陈妈妈的意思,孩子是因为没有及时出来,窒息至死。心里忽地“咚咚”跳起来,不知道柳姨娘是情况如何?

    周氏情绪低落,不想多说,童若瑶和蒋蓉华也不好问,只是周氏现在就回来,大概是劝住了童二叔,张氏现在不会有事。可不管怎么说,这对童二叔来说都是一个打击,老太太如今瘫痪在床,不能动弹,偏偏一个成了形的儿子,又遭此劫数夭折。

    注定是不安稳的一年,顾家遭此劫数九死一生,童二叔家又发生这等悲剧之事,心情随之变得沉重,屋里一时静悄悄无人说话。童若瑶下意识地去看蒋蓉华高高隆起的肚皮,这个时代女人生孩子本就是凶险无比的事儿,没有破腹产的技术和设备,如果胎儿过大,往往就会难产。。。。。。

    不害怕是假的,可若是真遇上这样的事儿,作为母亲的定然是要先给孩子一条生路。

    见童若瑶脸色十分不好,蒋蓉华轻声道:“许是柳姨娘年纪大了的缘故,前面生了两个都没事儿。”

    “是啊,前面生了大丫头和三丫头都没事儿,偏偏这一个没保住。”周氏一脸悲戚,忽地意识到童若瑶和蒋蓉华,忙打起精神宽慰道:“好在大人没事儿,总算是保住了一个。”

    童若瑶见她们如此,知道是安慰自己,一时自嘲自己胆小怕死,很多人都生了孩子并没有事儿,怎么就偏要往不好的方面想。柳姨娘的孩子,事情已经无可挽回,如果真是张氏做了手脚,童二叔要休了她,只怕旁人无论如何也阻止不了。

    屋里气氛仍旧十分沉闷,童若远满头大汗地回来,也增添不了多少喜气。就连周氏也是勉强扯出笑颜来,童若瑶过去给大哥见礼,见他穿着藏蓝色半新不旧的袍子,愈发丰神俊朗,更多了几分沉稳,看上去已经有了超乎年纪的成熟。

    蒋蓉华笑容温柔目光眷恋,将茶送到他手上。童若远吃了一盏茶,就觉气氛不对劲,不禁凝眉看着童若瑶,以为是她身上发了什么,沉着的目光透着一股紧张的担忧。

    就听到周氏缓缓道:“若远回来也好,正好能送送你二叔家的三弟。”

    诧异只在童若远眼里一闪即过,随即明白过来,目光落到蒋蓉华的肚子上。

    吃了午饭,周氏便去了那边帮着料理一些事儿,柳姨娘身体虚弱,张氏也好不到哪里去,童二叔情绪悲痛,还要照顾老太太。蒋蓉华大肚子,自然没有人敢叫她去帮忙,才发生了柳姨娘的意外,任谁也不愿叫她去冒险。童若瑶出嫁的女儿回来是客,何况又是二叔家。

    送走周氏,蒋蓉华回房间换衣裳,童若瑶和童若远兄妹说说话儿。童若瑶略略问了几句他在欧阳先生那里的情况,童若远简单明了只说好。反过来又问童若瑶,目光凝定,平白多了几分肃穆,“他待你可好?”

    那模样就好像顾廷煊对她不好,他就要去找顾廷煊算账,童若瑶心底一暖,笑着点点头道:“大哥不必担心,他人,挺好的。”

    童若远盯着童若瑶看了好一会儿,似乎才相信妹妹说的话。目光便有些心不在焉了,童若瑶自然识趣,去了出阁前的屋子歇着,让童若远去找大嫂蒋蓉华,免得心心念念地欠着她。

    不过,没过多久,蒋蓉华就过来找童若瑶。说起来,童若瑶和大哥之间从来就没多少话可说,倒不如和大嫂蒋蓉华相处的默契,不过大哥对她的疼爱,从来不在表面的言辞上。

    可今天因为柳姨娘的事儿,谁都没有心情说笑,只是提些别的话。童若瑶突然想起今天上午来了时候,顾廷煊问起童若绾的事儿。忍不住说给蒋蓉华听,蒋蓉华蹙着眉头,道:“四妹夫见过三妹的次数屈指可数,不过三妹貌美,总能给人留下深刻印象。”

    意思是顾廷煊注意到了她,童若瑶觉得不像,摇头道:“只问二叔是不是有个女儿嫁给了姓郑的人家,并没有提三姐的名字。”

    “女孩儿的闺名岂是随便能叫的?”蒋蓉华说完觉得不妥,又道:“四妹不明白,找四妹夫问问就知道了。”

    “本来想着问的,一转眼就忘了。”童若瑶暂时怎么也琢磨不出来顾廷煊提到郑家到底是什么意思,但蒋蓉华透出来的那个意思,童若瑶如何也不相信。“算了,不说她了。大嫂可要午睡?”

    蒋蓉华道:“你大哥在屋里温习功课,把我赶出来,我就在四妹这里歇会儿吧。”

    姑嫂二人和衣躺在榻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不知不觉太阳偏西。

    柳姨娘生下孩子,孩子就夭折,童二叔悲痛难当,仍旧给孩子取了名字,作为童家子孙要好好安葬。傍晚童老爹回来,也过去劝了一回,他皆是不听,说是要送张氏去见官,判她犯了七出之条的善妒,残害夫家子孙。童若晨为平父亲怨气,直跪在地上磕得头破血流,痛哭不已。童二叔抱头痛哭,闹到天黑才慢慢平静下来。

    顾廷煊过来接童若瑶的时候,周氏和童老爷才从那边回来,夏青和小玉做了晚饭,顾廷煊和童若瑶留下吃了晚饭才回去。

    漫天星辰闪烁,夜风吹过来,微微有些凉意。童若瑶心情多是低落,顾廷煊知道前因后果后,亦是沉着一双深邃的眸子。只因是别人家的家事,他不好妄加议论,回去的路上一直拥着童若瑶,一句话也没说。

    直到马车停在垂花门前,顾廷煊抱童若瑶下车时,安慰道:“已经如此,多想也没用。”

    童若瑶往顾廷煊怀里钻了钻,幽幽想到,如果没有柳姨娘,就不会有这些事儿。当初得知柳姨娘怀孕,童若瑶就有不好的预感,童二叔现在要体了张氏,张氏还有脸活着么?这样闹下去和家破人亡有什么区别?

    最重要的一点,童若瑶实在不相信真的是张氏做了手脚。张氏吝啬,对童若绾确实毒辣,可也少不得老太太健朗时出主意。再说,童若绾当初做的事儿的确叫人无法容忍。再想想后来见到童若绾。。。。。。真是孰是孰非说不清楚。

    童若瑶叹口气,“我没事儿,先放我下来吧,咱们去母亲那里报个平安。”

    顾廷煊坚持,似是抱她抱上了瘾,直到了青松院门口,才放她下来,改作牵她的手并肩往百寿堂去。

    吕氏屋里灯火通明,一进去就能感觉到一阵喜气,敏惠抱着晴儿,眉开眼笑过来见礼,一扫眉间淡淡愁容,目光清明温柔透着欢喜。

    童若瑶收起低落的心情,回了一礼和顾廷煊并肩向吕氏请罪,“回来晚了,让母亲担忧。”

    吕氏心情很好,几乎有些迫不及待,喜道:“方才炎儿回来,说西京茶生意大户薛老板要来上京提亲。”

    二婶子黄氏的娘家便是做茶生意,不过是在南边,西京位于大夏西北方向,除了上京便是北边第二个商业繁华的城市。薛家原就是商户,不过是在这一代薛家子孙手中发达起来,算得上是西北最大的茶生意人。

    童若瑶略一琢磨,就知道是顾炎给秀珠相中的那家人,忙道了喜。吕氏又笑眯眯欣慰地看了敏惠和睛儿两眼,笑道:“不日邱家也要来接敏惠和晴儿回去。”

    敏惠闻言抿嘴笑着垂下头,晴儿嘟着嘴巴,似乎有些不乐意。

    原来,今儿范妈妈去邱家,只见邱家正请了人修葺房屋,并不见邱年生,邱婆子便说邱年生在城里找了个活计做。虽没有放弃读书,可也明白了作为一家之主要担起养家糊口的责任。范妈妈心里并不十分相信,问了具体在什么地方,便在回来的时候,特意让婆子驾车去看了看,果然见邱年生在城中酒家翠屏居里做事,因他是个秀才,做了几天的活计,就升职为收钱入账的小掌柜。

    “。。。。。。等房子修葺好了,表姑爷就亲自登门请罪,接表小姐母女回去呢!”范妈妈笑着说完,忍不住欣慰一叹。

    莫怪敏惠如此欢喜,她本就对邱年生存了很大的希望,现在邱年生做起人事,她如何不欢喜。童若瑶走过去挽住她的手,喜道:“如此你在这里就住不了多久了,可想到你和晴儿要走,我就舍不得。”

    敏惠笑道:“都在上京,以后想来随时都能来。”

    童若瑶不忍破坏她满心欢喜,佯装生气板着脸道:“以后受了什么委屈,可不许憋在心里不说出来,若是如此,我会难过。”

    敏惠十分感激道:“谢谢表嫂如此待我,表嫂虽比我年纪小,在我心里很是敬着你的。”

    童若瑶撇撇嘴,不满道:“谁叫你敬着,无缘无故显得我好像老了似地。”

    吕氏见她们如此融洽,心里亦是欢喜,笑道:“别顾着说话了,你们可吃了晚饭没?”

    童若瑶忙回道:“在娘家吃过了。”

    “虽是晚上,到底也有些热,你们快坐下吃杯茶,歇歇再回去。”

    童若瑶依言挨着敏惠坐下来,顾廷煊坐在对面,手里捧着茶杯,目光淡淡停留在小妻子身上,细数她一鞪一笑。只吕氏问话时,方收回来面朝吕氏。

    在吕氏这里吃了一盏茶,童若瑶和顾廷煊才起身告退,走在漫天星辰的夜色中,童若瑶不禁想到,许是因为顾家邱年生才做了改变。虽然有些快,毕竟是好事。人,总是要往好的方面想,以此打消自己心头那些颓败的情绪。

    隔天,童若瑶打发小玉给童二叔家送去礼品,毕竟是没见过天日就夭折的孩子,即使要办葬礼,也不会办的多大。找道士诵经超度,隔一日便出表下葬不必细说。

    只说,顾二叔、顾廷煊以及顾炎在外奔波几日后,上京的铺子终于重新开业,顾家上下皆大欢喜。这日去千禧堂给老夫人请安,例行惯例的家常话说了一番,老夫人忽地蹙眉,似是想起什么事儿来,盯着顾廷煊问道:“咱们上京的成衣铺子也打理起来了吧?”

    此言一出,坐在下首吃茶的黄氏,只觉眼皮跳了跳,禁不住透过茶蛊盖子,瞥了神采一直萎靡不振,这会子突然打起精神留神细听的郝氏。

    103:孩子、生意、错综复杂的牵扯

    上次提出要童若瑶和顾廷礼一个人打理一个铺子的话,因后来出了事儿,这话便一直搁浅着不曾被提起。

    之前,老夫人便向顾廷煊提出要顾廷礼去外面见世面的话,这些日子顾廷煊一直忙着处理盐一事留下的残局,老夫人是担心顾廷煊也和二房一样,紧紧盯着外头的生意不要三房介入,所以才选择在这个时候提出么?

    童若瑶扭头去看顾廷煊,对面黄氏已经快速地琢磨一番,成衣铺子一直不是顾家的主营生意,何况成衣铺子在上京一直成不了气候。与其叫顾廷礼去其他地方,不如去成衣铺子来的好。遂抢着道:“还是老夫人心思缜密,记性好还记得这事儿。反正外面的生意也慢慢进入正轨,上次提到要侄儿媳妇和老四学着管管铺子的事儿,如今倒是可行了。”

    老夫人缓缓一笑,道:“正是如此,廷煊他们张罗外面的大事儿,小事儿你们能分担分担也好,免得出了一点儿事儿,他们不在就都没了主意。”

    黄氏忙附和老夫人的话,郝氏神色并无多大变化,淡定从容地站起来,拉着顾廷礼一起朝老夫人道谢。老夫人摆手道:“这两日廷礼就在家里预备预备,虽然去了铺子里仍旧每天回来,到底也不能什么都不明白就去。廷煊和炎儿正好在家,你不敢去请教你二叔,请教他们总成。”

    郝氏又屈膝福福身,带顾廷礼去向顾廷煊行礼,这算是拜师么?

    虽然顾廷礼要去打理铺子的生意,童若瑶也是不能闲暇下去,可显然主角并非自己。黄氏提到她,不过是想让她与顾廷礼有个比较。

    童若瑶去打理铺子,顾廷煊作为丈夫,必然会出谋划策。可顾廷礼那边就只有从来没有打理过生意的郝氏暗中相助,谁胜谁负一目了然。故而,纵然童若瑶不是主角,也脱不了干系。黄氏就坐着看戏,反正生意好不好都无关紧要。

    这事儿算是定下,老夫人让大伙都散了,可让顾廷礼去哪间铺子的话,并没有落实。

    从千禧堂出来,黄氏追上郝氏的步伐,亲切而关怀地问道:“弟妹可瞧准了铺子没有?”

    郝氏客气道:“外面的铺子弟妹并不了解,二嫂帮着打理一些铺子,自然比弟妹我更清楚。廷礼不过是去学学,只要找个老实肯指教他一二的掌柜便好,二嫂子做主便是。”

    这话虽说是恭维,意思却丝毫没有恭维,表明她知道黄氏一定会让顾廷礼去生意不好的铺子,可她也说得十分明白,顾廷礼去铺子里学习做生意的门道,并非现在打理的铺子就是他们三房的。

    童若瑶听着这话,不觉顿住步伐。自从上次顾廷雅的事儿闹开,黄氏心里虽气愤,面子上的功夫却丝毫不赖,至少看起来和郝氏极好。可郝氏对黄氏虽和以往没有多大的改变,仍旧客气而疏离,但并没有直言不讳地挑战黄氏的脾气。

    她现在说得这些话,黄氏并非就不能理解。

    可童若瑶也不得不佩服黄氏的面子功夫,即使郝氏如此说,她脸上的笑容却丝毫未减,道:“都是一样的铺子一样的生意,管事掌柜的也都是忠心于咱们家的,不管四侄儿去哪里,谁还敢藏着掖着不成?”

    郝氏从容淡定地道:“弟妹亦是做此想,廷礼只是去学着料理,能不能做好也未可知。”

    如果做的不好,可以转移去其他地方学学。如果做的好,也可以去其他铺子料理其他铺子的生意。

    童若瑶轻轻吐口气,耳边黄氏和郝氏的话渐渐远去。

    顾廷煊忽地低头盯着她道:“瑶儿想打理铺子?”

    童若瑶翻翻白眼,抬头看他一眼,眼里的意思十分明确,问题根本不是她想不想,而是她不能退缩。不过,“学着也好,以后可以打理自己的铺子。”

    顾廷煊轻笑一声,“莫非瑶儿手头上缺钱?”

    钱谁会嫌多?童若瑶十分坦然,“虽然手头上是不缺钱,可那些钱用着不踏实,还是自己赚钱用着踏实一些。”

    顾廷煊笑意甚浓,“何苦分的如此清楚?”

    童若瑶深吸一口气,十分感触地道:“作为女人,也是不能吃软饭的,否则会没尊严。”

    顾廷煊好笑地盯着她严肃的面孔,只听说过男人吃软饭一说,倒没听过小妻子特立独新的这番见解,“男人养家糊口理所当然,若瑶儿要抛头露面赚钱,可叫为夫的脸面往哪里搁?”

    说到后面,语气竟一改之前调笑,似乎还有些气恼?童若瑶仰起头看着他线条流畅刚毅的侧面,哼一声气鼓鼓地道:“大男子主义,照你这样说,我们女人离开男人岂不是都不要活了?”

    顾廷煊的回答风轻云淡,又理所当然,“在家从父,出嫁从夫。”

    童若瑶很快转过弯儿来,他的意思是她做什么,还得经过他的批准?想到这里,用力甩掉顾廷煊的牵制,疾步往前走追上吕氏和敏惠等人的步伐。昂首挺胸,头也不回,势必要维持住自己自由做主的尊严和权力!

    吕氏正和敏惠说着话,见童若瑶追上来,吕氏便朝她道:“外面有廷煊料理,铺子也不缺人手,你一个妇道人家,怎么好抛头露面?”

    童若瑶没说话,吕氏是没料理过这些,就连家里的家务事也少有管的。而她当年的那些嫁妆,也在顾守国出事后不久,便挥霍干净。这么些年下来,因为没分家,都是黄氏料理。

    敏惠笑道:“哪里就要表嫂抛头露面?不过是出出主意,看看账册罢了。”

    吕氏笑容淡淡的,眉间略带愁容,“到底要养着身子。。。。。。廷煊岁数不小了,我这身子虽然比从前好些,到底也不知还有几年的活头,廷煊连半个孩子也没见着。”

    她嗓音轻柔,虽无责怪之意,童若瑶听着仍旧很不是滋味。她能理解吕氏想抱孙子的念头,可生子一事,岂是她自己能做主想要就要的?

    也不知今儿是什么日子,竟然如此不顺利。

    敏惠看一眼童若瑶,笑着安慰吕氏道:“姨妈身子健朗,怎么就说这话?表哥也才回家,表嫂哪里会那么快就怀上?即使现在怀上,也不能知道啊。”

    大概吕氏才意思到刚才的话的些不妥,只不知说什么,便点点头什么也不说了。

    回到青松院,香雪正在院子里浇花,提着空水桶盯着枝头上的杏子,见童若瑶进来,便笑道:“二奶奶,这杏子已经能吃了,向阳的那些枝头上的都熟了。我上去给二奶奶摘一些,二奶奶尝个鲜。”

    童若瑶情绪有些低落,不忍佛了香雪的好心情,点点头便朝屋里去。香雪觉得不对劲,拉住小玉的手臂低声问道:“二奶奶怎么了?”

    小玉叹道:“刚才和二爷说了几句话,二奶奶好像生了气。大夫人又说咱们二奶奶不该打理外面的铺子,还说。。。。。。还说二奶奶一直没有身孕。。。。。。”

    “二夫人不是也一直管着外面的铺子么?还管着老夫人的庄子呢,咱们二奶奶外面也有庄子,不是一样打理着,有什么不妥的?”

    小玉白了香雪一眼,“主要还不是因为咱们二奶奶没有怀上,大夫人才那样说的。你也知道,三奶奶都快要生了。”

    香雪闻言,蹙着眉头音量不觉抬高了几分,“二爷都不在二奶奶身边,哪里就能怀上?”

    话音刚落,只见顾廷煊从院门口进来,小玉急急忙忙扯了扯香雪的衣袖,两人朝顾廷煊见礼。恰好童若瑶在门口叫小玉,小玉福福身忙跑去正屋。

    “也不知二叔家到底如何,我又不能有事没事就回去,你备些东西,叫两个婆子跟着回去代我向他们请安。”童若瑶交待完了,又补充道,“如果可行,你问问二婶子,二小姐什么时候能回来。”

    小玉点头应下,便下去张罗。香雪捧着一把

    金黄金黄的杏子进来,喜道:“二奶奶等等,我拿去洗洗就送过来。”

    童若瑶点点头,香雪和小玉一离开,屋里就彻底安静下来。方才吕氏的话却在脑海里一遍一遍地徘徊,让她突然就想到童若秋,而现在似乎更能理会童若秋怀不上孩子的愁苦了。

    走到梳妆镜子前,里面倒映着一副小身板儿,虽然衣裳穿的宽大,脸上稚气却不会随着心理年龄的成熟而消退。童若瑶叹口气,或许自己越活越回去了也不一定,要不,怎么就掌握不住自己情绪?

    正想的出神,冷不防腰上突然多出一双手臂,固执地紧紧禁锢住她。熟悉的味道朴面而来,颈子被他呼出的热气弄得发痒。童若瑶挣扎两下,终是未果,板着脸低吼道:“大白天的,请二爷放尊重些!”

    顾廷煊下巴抵着童若瑶的头顶,鼻息下一股淡淡的桂花香,深吸一口,低声道:“若是想打理铺子也没什么不可,我让掌柜的来见你,若是不放心,你也可以找熟悉的人去顶替掌柜的位置。”

    童若瑶赌气道:“不打理了,总之有人养活我,我何苦自寻烦恼没事找事儿做?”

    知道她说的气话,顾廷煊扬起嘴角一笑,道:“想打理就打理,不想打理就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如今我倒是还能动弹,养家糊口不成问题。”

    说来说去,反正好的都被他说了干净。顾廷煊话虽不多,可嘴皮上能占他便宜的,估计不多。童若瑶更是郁闷,闷闷地道:“之前三婶子提出要廷礼直接去南边,老夫人不放心才叫他就在上京,我不过是被二婶子拉出来垫背的罢了。”

    顾廷煊眼里慢慢蒙上一丝心疼,只抱着她不说话。童若瑶叹口气,和顾廷煊她本来就生不起什么气,今儿心情欠佳,大概是和吕氏的话有关。或者,她自己也有那么一点儿情绪是针对顾廷煊,新婚一个月就丢下她,现在才回来多久?竟然就提到孩子的问题。

    下午顾廷煊也没有出门,吃了午饭,就给童若瑶讲解了一些铺子里的问题,以及顾家在外头到底有多少生意。虽然没有给童若瑶一个具体的总数,粗略地暗暗算了一下,也是够吓了一大跳。

    顾家绝对不会缺钱,这一点毫无疑问。这一次盐的事儿,对生意冲击很大,可并不见顾家资金出现短缺,只是如今慢慢恢复生意,要比往年入账少一部分。而上半年大多生意都属于淡季,下半年才是旺季,所以少的那一部分也没见得多。

    “二叔之前便是做的缎面生意,在天杭有三间铺子。后来天杭最大的织坊庄子关了门,二叔便利用手头银子将那庄子买下,二婶子重新找了绣娘,织出织锦苏绣。。。。。。”

    织锦苏绣,面料极其轻薄,但上面图案却是绣娘绣出来的,要十位绣工花一个月的时间方能织出一匹,后来名声大噪,顾家的织锦苏绣专供给达官贵人。直到几年前挂了官商,成为皇商,织锦苏绣便成了皇家专供的缎面,专为皇帝后宫诸位嫔妃所用,或圣上赏赐,市面上基本很难卖到。

    即使会出现织锦苏绣,大多都是仿制品,并非顾家所出。而对天子之家的供应,也并非织锦苏绣一种,也有其他品种的料子。可之前顾家出品的料子便已经名声大噪,后来挂了官商,已经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

    “既然如此,又怎么做起别的买卖?”就童若瑶所知,顾家主要经营缎面布匹,但也兼有其他买卖,比如瓷器、珠宝首饰还有香料。

    顾廷煊吃了一口茶,笑道:“任何生意都不可能被做全,除了织锦苏绣,还有其他品种的料子,只是咱们的缎面被大多人数认可。就好比芜城向家,做的是香料生意,但也做缎面生意。”

    童若瑶好笑,“不会因此,你才做香料生意的吧?”

    顾廷煊的回答童若瑶倒是吃了一惊,“香料铺子是顾炎的。”随即又补充道:“他占很大的分红比例,少数才入了总账。”

    “那瓷器和珠宝首饰是谁的?”

    顾廷煊莞尔一笑,童若瑶明白了,即便是顾廷煊的生意,可也和顾炎一样,并非所有权都在各自手上。倘或最后这铺子要完全归自己所有,指不定还要付一部分的银钱。

    “如此以来,各个铺子的掌柜也因该是按照各自铺子的收入分红。”童若瑶眼前一亮,见顾廷煊赞赏地点头,喜道:“倘或我打理了铺子,生意好起来,赚的多了,我是不是也会有一部份的分红奖励?”

    顾廷煊见她跃跃欲试的模样,不禁蹙眉,“瑶儿真的缺钱么?”自己所有的家当已经全权交给她,他心里虽没有确切的字数,大体有多少他还是知道的。

    童若瑶笑得眯了眼睛,“咱们总要给子孙后辈的多留一些,何况,我若是做着还行,慢慢的也能有自己的事业。”

    美好未来似乎近在眼前,这个时代的后院女人,因为各种礼教约束,娱乐方式本就少的可怜,未来漫长的几十年,没有事儿做时间也不好打发。想着想着,突然觉得有道火辣辣的目光停留在自己身上,抬头望去,只见顾廷煊的眸子已经变色。

    童若瑶本能地让了一下,警惕地盯着他,“你想干嘛?”

    顾廷煊大掌一挥,“创造子孙后辈去。”

    童若瑶急忙躲开,懊恼地道:“顾廷煊你就不能正经些?”

    顾廷煊轻叹,他想正经,可正经不了。只恨外面天日尚早,太阳迟迟不肯下山。端起茶杯猛灌了几口,半晌才把满身的燥热退下去。

    顾廷煊的疯狂,童若瑶是领教了个遍,晚上还好说,横竖大伙都睡着了,大白天的谁敢。。。。。。忙绞尽脑汁想别的话,以便能引开顾廷煊的注意力。终于,童若瑶想起一事来,“上次你怎么突然想起问我,三姐的夫家是不是姓郑?”

    顾廷煊略作迟疑,神情恢复正常,那种随时要扑过来吃人的模样已经不见,反而多了几分凝重,“可是与父亲大人在一个部里供职的同僚郑大人?”

    童若瑶点点头,“是啊,郑大人的夫人与我娘是旧识,后来老爹去部里供职,偶然与郑大人说起,方才重逢了。”当时,周氏还有与郑家结亲的想法,可惜童若瑶没被郑夫人瞧上。

    “你是否清楚,郑大人与吏部侍郎黄大人来往甚密?”

    童若瑶蹙眉琢磨着道:“听老爹提过,黄大人算是郑大人的恩师。老爹是进士出身,郑大人中了举人,后来得黄大人相助提携,方才在部里谋了个缺。”

    说是相助提携,也不知黄大人到底收了郑家多少好处。

    可顾廷煊干嘛突然说起这些?童若瑶心头一顿,该不会。。。。。。“和老爹有关系么?”

    顾廷煊摇摇头,想来也算是童若瑶的亲戚,没什么好隐瞒的,沉声道:“此次咱们货船冒出来的盐,可能与黄大人有关,黄大人门下的门生,亦是不能排除。”

    童若瑶心里一惊,不禁问道:“难道此事尚且没有调查清楚?”

    顾家货船出现违禁品,分明是遭人陷害,而真正要陷害的除了顾家,便是国公府王家。黄大人只是吏部侍郎,根本不足以与王家抗衡!

    顾廷煊嗓音愈发凝重,“此事尚且还在调查中,如今倒是证明了咱们家和国公府的清白,但那些盐是从什么地方来的,并不十分清楚。有可能上京还存在一部份盐,只是一时查不出来到底在何处。”

    一直以为都解决了,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情况,而查不出的结果有两种,要么是对方真的做的滴水露,所以调查不出来。要么,就是因为涉及的人不能被调查,所以查不出来。而能与王家抗衡的,必然不容小觑,所以第二个可能性比较大。

    但此事涉及王家,王家势必不会善罢甘休,督察府总要给个满意的交代才成。通常这样的情况下,需要的便是替死鬼。

    童若瑶只觉心惊肉跳,“如此说来,咱们也不能掉以轻心,暂时虽然没事儿,万一又被钻了空子,可不见得好。”

    顾廷煊点点头,没想到小妻子也能有这样的顾虑,伸手揽住她,故作轻松地道:“经此变故,定然会严加提防。”

    童若瑶的心却继续沉下去,方才想到需要替死鬼,黄大人大概会受牵连,可与黄大人来往甚密的郑大人必然也要遭遇牵连,从小到大的原则。郑大人做替罪羔羊的可能性也比较大,可童若绾是郑大人的儿媳妇,是童若瑶三姐,虽然隔房,到底是堂姊妹。

    童若瑶又是顾家长房孙媳,顾家当家人顾廷煊的妻子。若是郑家受了牵连,反咬一口顾家呢?

    越想越不安,童若瑶道:“只希望这事儿能快些解决。”

    顾廷煊见她脸色十分不好,暗暗懊悔不该说给她知道。虽了解小妻子聪慧,可现在才知道,她除了聪慧,有些想法却十分长远而慎密。柔声安慰道:“无碍,总有人要压着。”

    压得久了,便不了了之么?

    童若瑶知道顾廷煊对此事的看法,也不会如此乐观。想了想道:“我以后注意些,不与她来往便是。再说,我来上京的时间不长,与姊妹相处时间不长,情谊算不得深厚。”

    特别是童若绾,她为人连童若秋都赶不上。童若秋是表面凶悍,真要做什么并做不出童若绾的狠毒来。现在担心的,就是怕郑家真的与此事有关。毕竟,后来几次见到童若绾,她穿衣打扮都是一次比一次好。

    郑大人并没有升迁,郑家哪里来的银钱?童若绾的丈夫是个痴儿,童若绾虽然有嫁妆,也不知被张氏克扣了多少去了,她是哪里来的钱?

    想到这里,童若瑶只觉出了一手心的汗,这些担忧应该一直存在顾廷煊脑海里,他却要瞒着众人,只说好的,其他都自己搁在心里,只是不想所有人都担心。

    童若瑶心疼地凝神着顾廷煊,发自肺腑地道:“我虽想不出万全之策,可也不想你憋在心里独自承受,我是你的妻,你不能连我也瞒着,如此,我会更加心疼。”

    一股暖流从心底慢慢蔓延出来,逐渐穿透全身,顾廷煊忍不住更用力地抱住小妻子。她不过十六七岁而已,脸上稚气未褪,只是听她如此一说,竟有种找到归宿的感觉,如何叫他不喜?嗓音略带沙哑,“不想瑶儿也跟着寝食难安。”

    “你也太小瞧我了,你能做到淡定自如,难道我就一定做不到。说不准哪天,你遇上解决不了的难题,我还能帮着解决呢!”童若瑶很快就进入状态,还能说笑。

    顾廷煊倒不觉得她是在说笑,兴许她说的情况,真的会出现也不一定。

    傍晚时分,小玉回来了。童二叔家的情况还好,左邻右舍挨着的人家,基本都打发人送了礼,以示宽慰。

    “只是。。。。。。”小玉语风一转,眉头跟着蹙紧,琢磨着凑到童若瑶耳边,压低声音道:“只有事觉得好奇,据说三小姐没有回去。”

    柳姨娘是童若绾的生母,夭折的是她一母同胞的弟弟,她却没有回去瞧一眼?

    “可打发人回去过?”

    小玉摇摇头,“大少奶奶还说有句话要我转告二奶奶,郑家如今不太平,若是三小姐找您,您最好别见。”

    童若瑶嘴角扬起一抹冷笑,随即若无其事地道:“我知道了,二姐的事儿你帮着问了没?”

    “倒是见了二夫人一面,不过她情况不太好,瞧着实在叫人心酸。我瞧着她那模样,就没问,只请了安。二夫人说谢谢二奶奶挂念着她,等她身子养好了,请二奶奶回去作客。”

    这样说来,她情况也没算太坏,童若瑶抬起头,怔怔地盯着小玉,问道:“就你冷眼瞧着,二叔会不会真的。。。。。。”

    小玉忍不住叹口气,不太确定地道:“今儿倒是没怎么闹,毕竟二夫人已经病得爬不起来,只能躺在床上,老太太那边也离不得人。之前二夫人还能照料一二,如今全是二老爷一人照料,哪里有工夫闹起来。”

    童若瑶幽幽一叹,童二叔一辈子也算光明磊落,行事多留善念,人到中年却偏偏发生这些不幸事。童若瑶只觉脑袋酸胀,挥挥手道:“你下去换身衣裳吧,在屋里歇歇,今儿让香雪陪我去母亲那里请安便可。”

    小玉答应一声,刚走到门口,迎面撞上二门上通报传话的婆子。

    “自称是二奶奶娘家那边的堂姐,递了帖子要来拜见二奶奶。”

    童若瑶盯着婆子呈上的米色绸面暗纹皮帖子,不用打开细瞧,也知道是谁。

    104:令人寒心的人

    小玉面色一凛,扭头看着童若瑶犹豫着道:“二奶奶,这。。。。。。”

    蒋蓉华特意吩咐小玉带话,若是童若绾来找她就最好别见,可童若绾这会子便把拜帖递来。童若瑶歪着头看了看门外面的天色,夕阳褪尽,已经傍晚时分。

    “她人可在外面?”童若瑶目光从帖子上移开,问道。

    婆子摇摇头,“是一位妈妈将帖子送来,奴婢说要进来问问二奶奶才能定夺,那妈妈说明儿姨奶奶才会登门拜访二奶奶,就走了。”

    小玉立刻冷声道:“妈妈如何这般糊涂,其他人来拜访都先进来通报得了信儿,才把帖子送进来,怎么你先把帖子拿了?”

    婆子老脸一窘,童若瑶见小玉说的重了些,不免细声细语地对婆子道:“兴许是见过的,觉着眼熟才如此。”

    那婆子急忙点头,“奴婢就是觉着眼熟的紧,似乎来过咱们府上,奴婢依稀记得,好像就是大夫人上次病重那会子,二奶奶娘家人来了好些。”

    听童若瑶和婆子如此说,小玉自知话说的不妥,忙朝婆子道歉,婆子惶恐不及,谦卑地道:“小玉姑娘提醒奴婢是对的,是奴婢一时自作主张,谢二奶奶开恩原谅奴婢的过失,以后定会注意。”

    即便是熟人,也的确是该通报一声,问问主子是否方便见,若是不便就好回了话。

    童若瑶见婆子说话诚恳,也不追究此事,让小玉把帖子收下,打了赏钱。待婆子一走,小玉立刻凑过来,略显紧张地问道:“二奶奶当真要见三小姐么?”

    童若瑶点点头,站起身抚了抚衣服上的褶皱,淡淡道:“她这么急着又提前把帖子送进来,怎么也得见见。”

    “可是,大少奶奶说。。。。。。”

    “大少奶奶说最好别见,没说不能见。”童若瑶一边说一边往外走,已经到了去吕氏屋里请安的时辰。耳边传来“吱呀”一声,顾廷煊长身玉立,大步从书房往这边来,童若瑶朝他展颜一笑,低声吩咐小玉去歇着,把香雪找来。

    敏慧在这里住不了多少时日,这两天顾廷煊和童若瑶以及顾炎,晚上都是在吕氏屋里吃饭。吕氏身子好起来,也无需静养,童若瑶的这个提议,也甚是得她的心。一个人的年纪慢慢大了,总是最容易感到孤独。

    这样陪着她,她要留下秀珠的心自然慢慢就变得淡了。想到这里,童若瑶吐口气,她不擅长算计别人,只想护着自己和自己所爱的人们。头顶上传来顾廷煊醇厚带着几分担忧的嗓音,手上的力道也不觉加重,把童若瑶的手紧紧包裹住。

    “为娘家二叔的事儿烦忧?”

    也算是吧,童若瑶道:“二叔是好人。”

    “已经吩咐了南边的掌柜们,二叔在南边的几间铺子,自有他们照拂一二。”说到这里,顾廷煊蹙着眉又问道:“瑶儿是不是还有位大堂姐?”

    这一提醒童若瑶就想起身穿粗布衣裳,神情娴静,流露出满足的童若淳来,点点头心里一动,急切地问道:“你见过她不成?”

    顾廷煊忙给予否认,生怕童若瑶误会似地,道:“男女有别,如何见过?不过偶然听掌柜的提起,她夫家可是姓冯?”

    童若瑶点点头,已经走到百寿堂院门口,顾廷煊飞快地道:“顾炎的十里香铺子有位打杂的伙计,可能是大姐夫。”

    童若淳的丈夫待童若淳生产后就拖着一家老小去了南边,说是去做买卖。。。。。。

    “顾炎已经让他学着调香,认识香料。他为人老实敦厚,十分卖力,那铺子的掌柜格外看重他。等他略有所成,顾炎想在上京开一间香料铺子,便不用找其他人做掌柜。”

    说话间已经到了吕氏正屋前,童若瑶来不及说一声谢,就有丫头撩开帘子。灯火通明的屋里,十分热闹而融洽,因为有顾炎在这里说笑。

    童若瑶看了顾炎一眼,突然感叹世间之事的奇妙,没想到即便是童若淳去了南边,也和自己突然就联系上了。所以缘分一说,虽不可信,也不能不信。

    和顾廷煊并肩过去给吕氏见礼,顾炎和敏慧也站起来朝他们行了一礼,吕氏让大伙都坐下,笑容不减,朝范妈妈道:“今儿人都齐全,你去问问秀珠身子好些没,若是好些就出来和大伙一起吃饭。”

    说着禁不住感叹道:“她和敏慧都在家里住不了多少时日了。”

    范妈妈一边点头,一边看了一眼童若瑶,才往外头去。

    童若瑶捧着茶杯吃茶,不留痕迹打量对面顾炎一眼,他亦是捧着茶杯,脸上还挂着吊儿郎当的神色,目光淡淡的看不出欢喜不欢喜。

    只是,吕氏的话终究叫人心里颇不是滋味,说的竟好像有人不喜欢秀珠,所以才想着她出嫁前能在身边多陪陪她。可除了一起吃饭,能陪她的时候不知多少,却偏偏选在吃饭这个时候。

    许是童若瑶自己多心,吕氏这样做,也是想让顾炎和秀珠多见见面吧,毕竟他们是兄妹。

    这样想着,在心里一叹,所谓心中有鬼才怕鬼,自己肚量着实不够。

    片刻,仍旧一身素色衣裳装扮的秀珠跟在范妈妈身后进来,低垂眉目,款步而行,又盈盈拜过吕氏、童若瑶和顾廷煊,至始至终没有抬头看任何人一眼,正因为如此,她浑身都散发出一股子难以名状的委屈。最后给顾炎行了礼,才低声唤了一声“哥哥”。

    语气极为轻盈,丝毫没有见到亲人的喜悦和亲近。顾炎似有不自在,目光闪烁,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兄妹间竟然会如此。

    吕氏略带歉意朝顾炎道:“也是因为我,你妹妹才累得病了。”又朝秀珠道:“你哥哥虽回来有些日子,却也忙着外面的事儿。”

    吕氏也察觉出他们兄妹不似以前那般亲近,故而才做了和事老。童若瑶以为她不会有所察觉,原来早就看出来了,如此秀珠的事儿倒还真的不用费心,安心等待就好。

    秀珠勉强扯出一抹笑,感激地低声道:“谢谢义母关怀,我心里明白,并没有怪哥哥,他也是为了家里的生意。”

    吕氏欣慰一笑,随即吩咐摆饭。不过屋里的气氛并没有刚才的融洽和乐,虽然吕氏特意叫范妈妈备了酒,每人跟前都斟倒了一杯,却是各自想着心事,无人说话。

    待满桌子菜肴上齐全,敏慧端起酒杯,站起身打破宁静,笑道:“表哥和表嫂的喜酒我没喝上,现在敬一杯,表哥和表嫂别怪罪才好。”

    童若瑶站起来,端起桌上的酒杯,只朝敏慧一笑,亲近之意无需言语。顾廷煊也站起来,三人一同饮下。刚坐定,秀珠急急忙忙站起来,轻声道:“秀珠也祝大哥嫂子举案齐眉,早生贵子。”

    童若瑶心里莫名一动,脸上的笑容依旧维持得十分得体,笑道:“谢谢十妹。”说完和顾廷煊一同又饮了一杯,坐下时不经意地去看吕氏,果然见她笑容淡了一些。不过是在心里冷笑一声罢了,然后含羞带怯地侧首看了顾廷煊一眼。

    对面秀珠脸色略显苍白,眸中犹带不甘,察觉到她的目光,童若瑶移过去对上她,嘴角勾勒出一个胜利的笑容。因为,自从她进屋,顾炎留意她的时候都不多,而顾廷煊压根就没正眼瞧过。她如此不死心的作为,岂不是徒增反感?

    提到孩子又怎样?莫非,童若瑶真的就生不出孩子,她才能生孩子不成?生孩子也不是她独自一人能完成的事儿。

    酒过三巡,童若瑶恰好饮了三杯,不胜酒量,已经有些晕,浑身热的难受。对面秀珠却接连喝了好几杯闷酒,渐渐的也有了些许醉态,吕氏劝着叫丫头们盛饭。一顿饭,也就这么无声无息地结束,饭后吃了一盏茶,略略坐坐,吕氏便叫大伙都散了。

    忙碌的丫头婆子们渐渐退出去,剩下范妈妈和吕氏两人,纵然灯火通明,仍旧寂静的渗人。吕氏无声一叹,满腹惆怅尽收眼底,缓缓道:“她样样都好,却如此容不下人。当年,大老爷在世,因常年镇守海边,难得回家一趟,我一人独守也就罢了,没得再叫别人也跟着。。。。。。廷煊不入仕途,从了商,没想到亦改不了常年在外奔波的宿命,好在他在家的日子到底多一些。。。。。。”

    范妈妈闻得这话,自然知道吕氏说的容不下人的是二奶奶,可毕竟新婚一年不到,即便心急也。。。。。。

    “二奶奶年纪小,一时半刻不能怀上也是有的。”

    吕氏愁道:“倒不是年纪小的问题,当年怀上廷煊,我也才十七八岁,只是她那身子瞧着。。。。。。”

    范妈妈叹口气,“二爷年纪也不算大,夫人安心等着,定然能看着孙子孙女们长大。”

    吕氏缓缓摇摇头,“不是每个人都有老夫人那样的福气,我自个儿的命数,自个儿知道。”

    老夫人当年接连生了三个儿子,如今孙子就有两个成了婚,等三奶奶生了,四世同堂,老夫人连重孙也抱上了。可若是几年前不发生余秋云的事儿,老夫人早就抱上重孙也不一定。范妈妈不知如何接下去,吕氏一叹,伸出手让范妈妈扶着去更衣安歇。

    因喝了酒,童若瑶回来沐浴后便沉沉睡去,次日一早醒来,顾廷煊已经不在屋里,小玉和香雪端着洗漱用品进来,一边服侍童若瑶穿衣,一边道:“二夫人给咱们屋里拨了三个小丫头过来,二奶奶瞧着要怎么安排她们?”

    “你们有空多带带她们吧,也不算是新人,屋里的事儿你们两个若是忙不过来,安排一个人进来也成,其他的就留在外面。给她们说,如今人手不够,事儿较多,但月钱会按照原来配备的人数发放,平分给目前所有人。”

    此言一出,小玉和香雪都十分高兴。青松院每个月加上顾廷煊的那一?</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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