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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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廷煊脑海里浮现一张娇羞的脸庞,沉吟道:“石大人哪里你去了也难说上话。”
夜风袭来,吹得灯笼乱晃。
顾炎似有些不服气,嗤一声笑道:“这也未必,大哥放心,我自有妙计。”
顾廷煊冷清地打断:“他并非一般官老爷,否则……” 他也做不满三年巡盐御史。
自大周开国伊始,除盐以外所有商品,平民皆可自由交易,大周所有盐场皆属官府,单凡私下贩卖盐者,择其数量论罪,轻者牢狱之灾不可避免,重者处于死刑或流放边疆,永世不得再回原籍。
只富贵险中求,每年因私下贩卖盐者不在少数,而那些被抓者,多数有去无回,即便如此,也不能杜绝那些心存侥幸者。二叔的担忧也真是顾廷煊的担忧,数量不多,但作为皇商的顾家,会因此而失去皇商的资格……
顾炎道:“我对石大人也是敬畏有加,大哥放心,我不会胡来。那些禁品不是咱们的,便不是咱们的,相信石大人也会派人细细调查……”
不知不觉就走到青松院门。顾廷煊顿住脚步,望着前方。顾炎抬头望去,只见院子里静悄悄的,唯有正屋的灯亮着,窗格子上映着一抹纤细的人影,正拿着剪刀剪灯芯。
他们离开议事书房已经三更天……
“大哥,小嫂子还没睡。”顾炎忍不住惊呼道。
心里暮地一软,或许顾炎的提议不错,石大人廉明清正,顾家从商一向无过错,他调查也需要一些时日,即便是自己去了也需要等待他调查的结果。顾炎虽瞧着年少轻狂,真正遇上事儿倒稳重,轻易不会出漏子……
“先回去,明天再说。”
顾炎忙道:“明天大哥要陪小嫂子回娘家……”
顾廷煊扭头盯着顾炎,深邃的眸子闪着洞悉一切的光,沉吟道: “即便去了,也只耐心等待,不可有任何动作。船队里那些人的家小好生安顿。”
顾炎闻言一喜,郑重其事地道: “大哥提醒小弟谨遵。”
顾廷煊颔首,顾炎笑道:“那大哥就快些进去,别让小嫂子等久了,我这就回去。”
顾廷煊推开房门时,童若瑶正拿着一本《天工开物》认真地读着,听到响动才抬头看过来。灯光下她的眸子异常明亮,如同两颗漆黑的宝石镶在脸上,穿着宽大的红色袍子,露出半截雪白的玉劲,乌黑油亮的发丝随意披在脑后,俏丽中透着几分妩媚。
见他进来,微微愣了一下,便将书搁在床头矮几上,从床上下来。
童若瑶还没来得及发言,顾廷煊的质问却先传开了,“不是叫你歇着了,怎么还没睡?”
童若瑶一怔,胸膛里顿时冒起一股子酸涩,垂着头站在离他三步远的地方。为什么没睡,因为睡不着,胡思乱想更睡不着,才想起自己出嫁前听说了老爹给的坡地,就叫大哥去买了一本《天工开物》,看书总比胡思乱想的好。本以为等到的是顾廷煊…… 没想到他语气里竟有责备之意。
童若瑶几乎不敢抬头去看顾廷煊的脸色,这个人总是难以捉摸,可她不服输,抬起头直直盯着顾廷煊的眼睛,“等你,你没说不回来安歇。”
那么的理直气壮,在顾廷煊的预料之外,心底某个冷冽的地方破了一条缝。目光不知不觉地柔和起来,“为什么不多穿点儿?”
童若瑶低头一瞧,自己只穿着睡衣,上京的二月晚上依旧很冷,本来生了火的,结果看书看入迷就忘记添加碳,现在那个摆在床边的火盆已经熄灭只剩下灰烬。童若瑶努努嘴,“我,我在床上盖着被子,没有觉得冷。
”那还不快些去床上。
童菩瑶忙转身爬上床,才发觉双手冰凉,可是,“你不要我你服侍更衣?”
顾廷煊桃眉,不冷不热地道:“我缺了手还是少了胳膊?”
童若瑶没说话,看着顾廷煊去了隔间净房,才长长舒口气,盖着被子在床里侧躺下。刚刚镇定下来的心脏,因为耳边传来脚步声又不规则地跳起来,暗恼地闭上眼,自己都干了些什么,想想刚才自己说的那话,怎么活脱脱一个怨妇形象?
新婚就摆出怨妇形象,实在丢人。
被子被撩起,吹进来一道冷风,却立刻就传来一阵暖流,没想到顾廷煊从外面进来,身上还那么暖和。
童若瑶闭着眼,顾廷煊从后面圈住她的腰,隔着一层衣裳,手臂下传来一阵冰凉,“你想生病么?坐着看书就不能多披件衣裳?”
童若瑶没说话,抿着嘴唇,扬起嘴角。后背贴着结实如暖墙一样的胸膛,心中荡起一圈一圈涟漪。顾家发生了什么童若瑶还不知道,可至少他不是为了回避自己才迟迟回来,是真的忙,否刚眉宇间怎么会那些疲倦?
是不是该问一问,“发生了什么事儿?”
“没要紧的事儿。”顾廷煊语气清淡。
童若瑶心一沉,没要紧的事儿,那么自己刚才想的……
“南边货船出了点儿问题。”顾廷煊忍不住补充了一句。
“问题严重么?”
“有一点儿。”顾廷煊睁开眼。
童若瑶心头一动,翻过身看着近在咫尺的顾廷煊,见他眉间蹙着,就忍不住想去抚平它。“你要去南边处理么?”
问出口才觉得不妥,慌忙垂下头,自我辩解道:“我就随口问问,没有别的意思。”他说的有一点儿严重,应该是得棘手才对吧。
那双黝黑的眸子映着一张惊慌失措羞红的脸颊,长长的睫毛不安地扑扇着,习惯性的咬唇小动作,殊不知这样的她,让向来自控力极好的顾廷煊也有些控制不住。
闭上眼舒口气,再睁开眼,恰好瞧见她里面穿的绣花小衣,还有锁骨下面他晨起留下的斑斑青紫於痕。
“顾炎明天去南边,我暂且不用去。”
童若瑶的脸更红了,恨不能把自己藏起来,。顾廷煊大手一挥,“你想睡脚那头?”心里比说出来的话更恼,他本就极力克制着,偏她要动,虽轻巧也尽量避开他,可他明明抱着她,怎么感觉不到。
童若瑶只觉肩头一凉,被子滑落,自己却极为暖昧地趴在顾廷煊身上,紧紧贴着他起伏不定的胸膛,他深邃的眸子逐渐蒙上一层火焰,温暖的大手掌隔着衣裳也传来一阵灼烫肌肤的炙热。
“你还不想睡么?”他的嗓音沙哑到了极点,眉宇间无一点儿倦意,而那双眸子如同两道漩涡,能把人瞬间吸进去。
童若瑶心里早乱成一团,脸颊火辣辣地让她几乎感觉不到一点儿凉意。如雪如脂的香肩在灯光下发着清辉的光,红色小衣裹着呼之欲出的柔软,让人禁不住地想一挥究竟……
“灯……灭灯……”
只是这样的呼喊已经无法阻止顾廷煊想探索的行动,晃动不止的大红色慢帐透着暖昧的暖光,同时挡住了倚丽无限的春光。直至油尽灯灭,隐隐约约传来鸡鸣,那摇晃的大红色慢帐才静止下来。
童若瑶醒来的时候,只觉浑身酸痛难耐。此时天才蒙蒙亮,屋子里光线灰暗,可她一睁开眼就瞧见一双明亮发光的眸子。他,一整夜都没睡么?
想起昨夜,童若瑶几番求饶他都不能停下,即便停下了,很快又开始了。那时候他就好像全身有无限动力的战士,最后童若瑶也不知怎么就迷迷糊糊睡去,只知道意识模糊时,他还在不停的索取。
现在虽然浑身酸痛,却又奇怪地传来一阵酣畅淋满的满足感,伴随酸痛的,是一种不曾体会的满足。想到这里,童若瑶下意识地就用被子蒙住头。
头项传来底浅的笑声,童若瑶一怔,拿开被子仰头望去。光线虽不明亮,顾廷煊的脸部轮廓却看得清清楚楚。他一手撑着脑袋,嘴角分明扬起。他居然嘲笑她!
“有什么好笑的?”童若瑶哨咕一句。
顾廷煊温暖的手指落在她额头上,轻轻拨开她额前的发丝,含笑低声问道:“还困么?”
幸而这光线看不清脸色,否则他一定能看到她到底有多窘迫。心里咯咚咚地跳,偏不服输地回道:“我睡得很好,二爷这么早醒来,只怕今儿才该觉得困。”
顾廷煊没说话,定定地看着童若瑶,看的童若瑶心里不安起来,忙翻身坐起来,才发现自己身上没穿睡衣。一扭头,那双明亮的眸子渐渐不明亮了。忙用被子裹住身体,在床上摸索着找衣裳穿,嘴里镇定自如地道: “时辰不早了,二爷也快起床吧。”
顾廷煊不逗她,应该是现在看到她很有精神地和自己说话,才总算松口气。又暗暗告诫自己,万不可再如此行事,他的小妻子,实在太小。
收起心底的遐想,顾廷煊撩开被子,披上外衣站在床边道:“我去叫张妈送些热水来。”
童若瑶随口应了一声,穿上衣裳才从床上下来。顾廷煊开门出去,候在门口的小玉和雪香掌着灯进来。
童若瑶忙朝窗棂子望去,还好时间不算晚,洗个澡先到吕氏哪里请安,然后去老夫人哪里。
等童若瑶从净房出来,顾廷煊在单独进去了。范妈妈过来给童若瑶梳头,童若瑶不肯,范妈妈坚持童若瑶也只得让她梳了,今天回门,以后而要给吕氏和顾老夫人瞧,自然不能太随意了。小玉惭愧地道:“还没学到范妈妈的手艺。
范妈妈安慰小玉笑道:“姑娘手巧,以后定然比我梳的好,不着急,多看几次就会了。”
小玉感激地朝范妈妈笑了笑,眼睛眨也不咋地看着范妈妈灵巧的手指。
等顾廷煊穿戴整齐从净房出来,童若瑶也收拾妥当了,交代范妈妈将昨儿带回来的东西拿出来等事儿,就一同往百寿堂去。
天渐渐亮起来,到了百寿堂门外,听不到一点儿响动,还以为来的早了些,没想到吕氏早就起来了。这会子收拾妥当,还特意装扮了一番,穿着半新不旧的万字不断头暗纹褙子,梳着简单的圆鬓,和昨儿比,今天明显精神了许多。而顾廷煊和童若瑶的到了,又让她脸上的笑容多了一些。
今儿童若瑶的打扮依旧以喜庆的红色为主,里面穿着窄腰夹袄,外面套了一件宽袖交领襟子,腰上束了一条三指宽的深红色腰带,脖子上戴着赤金项圈,梳着随云鬓,三两件头饰恰到好处地分散发间,小鸟依人地站在顾廷煊身边,一双眸子闪闪发亮,白暂的脸颊上一对红晕,俏丽中更多了几分明艳。
简直是,光彩照人!
秀珠紧紧篡着手帕,低着头,咬着牙关。
“你们来了,快坐下说话吧。”吕氏不等他们行请安礼,就忙叫丫头搬椅子。
童若瑶上前见了礼,才挨着吕氏坐下,“母亲今儿瞧着很精神。”
吕氏理理发鬓,笑道:“是啊,今儿早起觉得身子轻了好些,几日没去老夫人哪里请安了,你们这会子来,正好一道过去。”
“好,不过现在外头还有些凉,母亲过去要披上披风。”
吕氏拉起童若瑶的手,嗔怪道:“还提醒我,你的手也冰凉冰凉的,怎么不多穿一件衣裳?”
“谢谢母亲,我很好,没有觉得冷。”
吕氏笑了笑,叫秀珠去那披凤。秀珠很快就取来了,恰好吕氏问起顾炎的事儿,“到底什么事儿,天才蒙蒙亮就启程了?”
顾廷煊道:“不要紧,只是货船上出了点儿事儿。”
秀珠想起今儿早上她才起床,顾炎就开找她,说了要出门的事儿,还说了她一通。此刻心里正郁闷着,听顾廷煊如此说,便问道:“二爷去不去?”
童若瑶诧异地看了秀珠一眼,吕氏神色也有些讪讪的,笑着朝童若瑶解释道:“顾炎那孩子是秀珠的哥哥。”
妹妹担心哥哥,所以才这样一问,顾炎从来都是跟着顾廷煊的,这样单独行动的时候少之又少。
童若瑶惊愕地看着吕氏,似乎对这个问题很惊讶,又看了秀珠,笑道:“难怪觉得他们有些想像呢,原来是兄妹。”
吕氏就招手叫秀珠过来给童若瑶行礼,秀珠似有些不高兴,还是走过来规规矩矩福福身,称呼了一声“二奶奶。”
吕氏不留痕迹地叹口气,看着顾廷煊将秀珠问的问题又问了一遍,顾廷煊淡淡道:“问题不大,所以就叫顾炎单独去了,他年纪也不小了,是该历练历练。”
秀珠闻言,心头一喜,示威地看了童若瑶一眼。童若瑶微微垂着头,没有看她,她未免有些失望。抬头看着顾廷煊笑道:“二爷对哥哥真好,我本还担心他,这下总算是放心了。
顾廷煊目不斜视,并没有看秀珠一眼。
又说了几句话,吕氏站起来,童若瑶上前扶住她,秀珠扶着吕氏另一边。一路上,吕氏都只问童若瑶和顾廷煊回门的事儿,秀珠并说不上话。到了老夫人屋里,众人见吕氏都多少有些惊愕。
黄氏率先笑道:“难得今儿人都齐全了,看来都是侄儿媳妇带来的福气。”
说着扎扎实实地看了秀珠一眼,只大伙都没留意,秀珠抬着头,至始至终都站在吕氏身边。
给老夫人见礼后,大伙才互相见礼,然后停次序落座。老夫人坐在高处,看了众人一眼,目光落到顾廷煊和童若瑶身上,顺便问了回门的事儿。黄氏笑道:“上京的习俗,娘家会派马车过来接,所以就只备了跟着去的人坐的马车,和装礼品的马车。”
顾老夫人询问地看着童若瑶,童若瑶站起来回道:“家大姐、二姐出阁后便是如此。”
“那一般是什么时辰?”
童若瑶想了想,道:“ 一般是辰巳时。”
顾老夫人点了点头,“时辰虽尚早,你们还是快些回去预备预备。”
童若瑶感激地笑了笑,“已经预备妥当了。”
黄氏也如此说,顾老夫人就不提这话,看一眼众人不见顾炎,少不得问了一句。吕氏答道:“今儿早起天刚亮就启程去南边了,恐饶了老夫人休息,就没过来辞行。”
“他走的这样急,可是南边出了什么事儿?”
顾老夫人果然明察秋毫,一下子就知道了。顾守成沉着脸盯着顾廷煊,黄氏脸上的笑容也有几分淡了,带着三分责怪之意看了顾廷煊一眼。顾老夫人的目光自然也落到顾廷煊身上,蹙眉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顾守成咳嗽一声,忙回道:“没要紧的事儿,母亲别担心。”
顾廷煊站起来,“让祖母挂念,实不是要紧的事儿,顾炎性子急了些。”
这话对顾老夫人来说倒更有说服性,顾炎是急性子。老夫人不再追究,留下没吃早饭的在她哪里吃饭,其他人就叫散了。
辰时四刻,外门上的婆子来回童家派来接新人的马车到了。青松院忙乎了一阵,大伙将东西拿出来送到二门外,黄氏扶着顾老夫人亲自来查看了一回,觉得没有不妥之处才让他们两人上了马车。
看着娘家的大门,童若瑶心里涌起一阵悸动,突然才一种背井离乡很长时间,终于回到自己家乡的感觉。明明才离开两天,怎么就有这样的感觉?
童若瑶望着朱红色大门发怔,直到垂在裙边的手被温暖的大手掌握住,她连忙回神,收起那些感融。陈妈妈一脸喜气地迎出来,走到童若瑶和顾廷煊身边,见他们双手交握,笑容更甚几分,福福身行了一礼,笑道: “夫人和老爷、大爷、大奶奶都等着呢,姑奶奶、姑爷可算到了。”
大庭广众之下,童若瑶挣扎了两下,却被握的更紧了。不得已只好悄悄往顾廷煊身边挪了挪,试图用宽大的袖子遮住交握的手。望着陈妈妈笑道:“我们进去吧。”
陈妈妈忙让开,打了个请的收拾。后面马车上小玉跳下来,陈妈妈见了她,就忙招手,小玉走过来,看多陈妈妈也十分高兴,“老爷夫人身体可好?”
“怎么会不好,咱们大夫人现在是整日笑得合不拢嘴呢!”
小玉一一听就知道有好事发生了,“什么事儿让夫人这样高兴?”
陈妈妈笑容神秘,原想说叫小玉精,又想她一个姑娘家,便道:“是咱们大奶奶有喜了!”
“才离开两天,怎么就……”小玉激动的有些说不出话来。
陈妈妈笑道:“昨儿早起大奶奶没胃口,吃了早饭吐了一回,夫人只怕她是累着了或吹了冷风凉了胃,就叫我去请了大夫回来瞧,结果就诊断出喜脉。”
“真的?实在太好了!”
童若瑶和顾廷煊刚刚迈进院门,蒋蓉华扶着周氏就迎上来,童老爹和童若远走在后面。童若瑶看着他们,一切都没变。而在他们眼里,童若瑶好像已经完全换了个人,梳着妇人鬓,身上穿着暗红色褙子,颈子上带着赤金项圈,左手腕一对玉手镯,比往时更明艳。
“娘,嫂子!”顾廷煊松了手,童若瑶一步上前就行了一礼。
周氏扶住她,蒋蓉华细细看着小妹的模样,刚才瞧着明艳,这样近距离瞧着,更动人了。
周氏欣慰地看着女儿,“回来就好,快,快到屋里坐。”
童若瑶点点头,扶着周氏,到了正屋,两位长辈上座,童若瑶和顾廷煊并肩跪下磕头行礼,刚磕了一个,周氏就忙叫陈妈妈扶他们起来,嘴里道:“是这么个礼就罢了,快些起来。”
童若瑶站起来,刚才在路上,童若瑶说了这个磕头的礼,还担心顾廷煊不应,没想到这会子他都磕了三个头才站起来。童老爹满意地点了点下巴,周氏拉着童若瑶的手,“咱们去里间说话,让他们在外面。”
“不去老太太那里么?”童若瑶没有从童府大门进来,而是走了这边新开的门。
这一提醒才打断周氏见到女儿的喜悦心情,连连点头道: “是该先过去给老太太请安。”
老太太又要静养,所以就让陈妈妈领着童若瑶和顾廷煊过去。到了老太太屋里,没想到张氏、童二叔在,还看到穿着一声颜色鲜亮衣裳的童若绾。
张氏脸上堆满了笑,却还是掩盖不了眉宇间的愁绪,迎上来喜道:“你们什么时候到的?怎么不先打发人过来说一声?”
童若瑶略带歉意地道:“刚到的,见了父亲、母亲就过来了。”
童二叔则过去和顾廷煊说话,略略聊了几句,张氏道:“老太太昨儿闹了一夜,刚刚才睡下……”
童若瑶蹙眉,“怎么样了?”
张氏叹口气,“还是老样子吧,昨儿天气好,廖妈妈做主让几个婆子将老太太弄去院子里晒太阳,结果……”
难怪大半天都没见到廖妈妈,可想来廖妈妈也是一片好心,“婶子别担心,老太太身体一向硬朗。”
张氏很勉强地笑了笑,“只希望快些好起来,不过现在只怕不好进去打搅。”
童若瑶点点头,就给小玉打了个眼色,小玉立刻从跟来的婆子手里将吕氏叫带的东西拿来。
“这是我婆婆叫带来的人参,给老太太的。”
张氏眼睛一亮,感激道:“亲家夫人有心了,回去替我们好好谢谢她。”顾家给的东西,哪里会差到那里去?端看四丫头这一次回来的派头,就足够说明一切了。在家时看不出来,如今一打扮才真正是画里走出来的人儿。
这里童若瑶和张氏说话,因不能进去扰老太太休息,童二叔就领着顾廷煊去了隔壁屋子。童若绾坐在靠边的椅子上,一双眼落在童若瑶身上发怔,童若瑶端端正正坐着,当张氏和童若瑶说完了话,才上前见礼,“四姐好。”
童若瑶回了一礼,小玉将预备的礼物送上,童若涵福福身道了谢。
童若绾站起来,“四妹。”
“三姐也回来了?”童若瑶只当现在才瞧见她。
童若绾嘴角挂着笑,“在这里坐了大半天,四妹才瞧见三姐,可见四妹眼里是没我这个三姐了。”
“三姐说的什么话,可是叫我没脸再见你了。”
童若绾笑了笑,小玉将礼物递过来,童若瑶接住再转交童若绾,笑道:“一点薄礼,就当给三姐赔罪。”
童若绾笑着接住,张氏巴巴望着她手里的盒子,又看了看小玉身后,还有一名婆子怀里抱着三四个盒子。
童若瑶叫那婆子上前,指着那几个盒子道:“这些是送给二姐和二哥的。”
张氏笑开了花,嘴里客气着,“四丫头来看我们就好了,怎么还预备东西?“却已经打眼色叫身边的丫头去接了。
童若瑶垂着眼,“都是廷煊预备的。”
见她羞答答的模样,张氏笑起来,心里却酸涩的紧。童若绾紧紧捏着锦盒,指骨泛白。
“好了,老太太要静养,你回来只怕大嫂有很多话要说,咱们一起过去吧。”张氏道。
童若瑶点点头,自有丫头过去叫顾廷煊,大伙一道出了老太太院子,女眷走在前头,顾廷煊不远不近跟在后头。张氏和童若瑶并肩而行,童若绾突然追上来,笑着朝童若瑶道:“二姐和二姐夫来信说,这个月低就要来上京了。”
童若瑶不解她如何突然提到这话,不过这话张氏爱听,童若瑶笑着朝张氏道:“真好,几个月没见二姐姐,我也想念她呢。”
张氏乐呵呵的,“她在信里也念你,回来了你们姊妹也好聚聚。”
童若绾嘴角挂着一抹冷笑,“虽然咱们姊妹不如在家时,能天天儿在一处,时常聚聚也是好的。”
童若瑶没接童若绾这话,张氏脸色十分不好,直接说起别的,“顾老夫人身体如何?”
接下来就说到顾家了,当张氏把所有人问了一遍,就到了拱门。陈妈妈站在那儿,瞧见她们忙迎上来,将女眷迎进正屋,顾廷煊引去书房。
书房的气氛如何不知道,正屋里格外的热闹,张氏左一句右一句的赞美,让童若瑶脸上的红霞就没断过。张氏又笑着赞美顾廷煊细心,“她们姊妹都预备了礼物,四丫头是有福气的,什么都不用自己操心。”
众人都看着童若瑶笑,接着张氏又提到给老太太的人参,“大夫也说是好东西,前儿侄儿媳妇送了一颗,老太太吃下去就好了许多,现在四丫头又送了一颗。嫂子不知道,这东西有钱也未必买得到,即便市面上有的,也不一定都是真的。”
周氏慈爱地看着蒋蓉华,又看了看童若瑶,“她们晚辈理应如此。”
张氏点头,“ 把老二也叫来,今儿新姑爷上门,就放晨哥儿一天的假。”
童二老爷早起就吩咐过童若晨,今儿不必上学,这会子听说新姑爷上门,已经过来了。周氏笑着点头,吩咐陈妈妈下去预备。小玉自告奋勇去帮忙,陈妈妈拦着她笑道:“你回来也是客。”
“陈妈妈这样说可是见外了。”小玉扭头看着童若瑶,“二奶奶说我该不该去?”
“中午人多,陈妈妈和惠儿也忙不迂来,小玉就去吧。”
张氏也叫身边的丫头去帮忙,一时屋里就剩下夏青伺候众人茶水。到了中午,在书房摆了一桌,正屋摆了一桌,热热闹闹地吃了一顾。那边的人来请张氏,张氏忙忙的去了。童若涵也跟着告辞,童若绾琢磨片刻,也推说有事儿告辞。
等她们都走了,屋子里才安静下来。童若瑶和蒋蓉华相视一眼,扶着周氏去里间说话。
“听说大嫂有喜了?!” 一进去,童若瑶就忍不住想再次确认。
蒋蓉华垂着头,周氏很是欣慰,“是啊,你要做姑妈了,就是你大哥过两天就要去欧阳先生哪里。”
这是好事儿,童若瑶盯着蒋蓉华,“嫂子是不是舍不得大哥?”
蒋蓉华抬起头嗔怪地瞪了童若瑶一眼,看着周氏道:“母亲您瞧,四妹竟取笑我。”
“我哪里取笑了,难道嫂子不想大哥?”
蒋蓉华红了脸,充满深意地盯着童若瑶道:“ 方才四妹和四妹夫进来的时候……”
童若瑶没听见,看着周氏道:“恭喜娘要做奶奶了。”
蒋蓉华掩嘴笑道:“岂止做奶奶,也要做外婆了。”
“嫂子。”
周氏看着她们,摆摆手叫她们停止互相取笑,又扭头看着女儿,“瑶儿也是,不懂规矩取笑嫂子,在婆家万万不可如此。”
童若瑶翘起嘴,不满地撒娇,“娘偏心,我才不在您身边两天,您眼里就只有嫂子了。”
蒋蓉华笑道:“是啊,母亲就是偏疼我。”
“哎,那也是嫂子招人疼啊。”
三人说笑一回,言归正传,周氏问起童若瑶在婆家的情况。童若瑶立刻笑道:“很好,婆婆和老夫人都很慈祥和蔼。”
蒋蓉华眨眨眼问道:“那妹夫呢?”
童若瑶嗔怪地瞪了蒋蓉华一眼,脸都不自禁地红了,周氏放了心,敦敦教诲道:“亲家夫人瞧着也是身子骨赢弱的,你可要好好侍奉,不说凡事亲力亲为,但事无巨细心里都要有数。照顾好了婆婆,让女婿无后顾之忧,自会敬着你,惦念你的好。兄弟姊妹之间,也要互相爱护……”
说了一长串,童若瑶一直不停地点头,未了蒋蓉华笑道:“四妹是什么样的性子母亲也知道,不用嘱托她心里也明白着。”
“是啊,娘,难道您对您女儿一点儿信心也无?就别总是惦念我了,好好养着,过几个月就要抱孙子了。”
周氏一副拿童若瑶没办法的模样,说了些别话,周氏有些倦,童若瑶和蒋蓉华出来,一起去了童若瑶以前住的屋子。
里面什么都没变,就好像童若瑶还住着一样,蒋蓉华笑道:“娘说四妹要住两天,个儿一早就让陈妈妈她们来整理了。”
童若瑶想起顾老夫人说的顾家规矩,未免有些悻悻然,和蒋蓉华说了一遍,蒋蓉华反笑着安慰道:“各家有各家的规矩,像我娘家也是如此的,没事儿,新婚一个月过了,你要回来妹夫还不许不成。”
虽然那顾廷煊瞧着冷漠寡言,焉知不是外冷内热的?童若远便是如此,面上什么也不说,却默默地替你做了许多事儿,比起那些能说会道的,这样的人反而更真实可靠。
姑嫂两人坐下,童若瑶问起童若绾来,蒋蓉华眼底闪过一抹怪异,叹口气道:“本不该咱们私下说,不过你既然问起,我也和你说一说吧。其实也不是这两天才发生的事儿,之前你出阁,消息压了压,昨儿才闹出来。说是二婶子买的那些米,都是陈年旧米,有些已经发霉。”
童若瑶惊愕地瞪圆眼睛,更没想到蒋蓉华接下来又道:“三妹妹也不知怎么就找了肯买米的买家,价格虽低,可二叔在南边的生意收益不好,老太太又病着,家里也艰难,只得低价转让了。一开始不知道是霉坏了的,现在知道了,吵着要退货赔付。可二叔因过年借了些钱如今还上,一时也拿不出钱。还是三妹妹找人和那买隶说了,才答应宽限一些时日。”
童若瑶更惊愕了,“三姐如何能认识外面的人?”
蒋蓉华嗤一声道:“我心里也诧异,不过二叔这一次是真的气着了,叫二婶子拿钱出来,又说如果拿不出来,就……”
不过童若瑶也知道,没想到音若绾竟有这样的手段,将张氏逼到这样的境地。
“若不是父亲和母亲劝着,只怕婶子已经……咱们私下里说,这事儿婶子虽有错,可也不至于如此。”蒋蓉华怔怔地看着童若瑶,目光闪了闪。
童若瑶明白蒋蓉华是想让自己帮张氏一把,童二叔本就想结交顾家,因为童二叔的生意在南边,而南边的商业是顾家的天下,如果把银子的事儿解决了。以童二叔的脾气也闹不到真休妻的境地,今儿见张氏,好像一下子老了好几岁,眼睛浮肿的厉害,必然也是寝食难安。
蒋蓉华见童若瑶沉思,隔了一会儿又道:“还有三妹妹,你和她……”
童若瑶点点头,“我知道,嫂子不用担心。”
蒋蓉华微微一笑,原心里对三妹还有些许好感,这两天留心观察着,实在觉得那样性子的人不能深交,故此才多一言叮嘱童若瑶。
童若瑶想起顾家南边也出了事,想了想还是不说了,免得周氏知道了又多心。就拉着大嫂,问她怀孕后有什么感觉,姑嫂两人说了许多体己话,瞧着时辰去看周氏。没想到,书房那边童若远和顾廷煊两个人还在喝酒!
童若晨已经醉了,被人扶着回去。童老爹在正屋,就由着他们两个去喝了。今天这酒,顾廷煊也推辞不了,何况是遇上棋逢对手的童若远。就是把周氏急坏了,叫陈妈妈送了几次醒酒汤去。
最后,两个人出来一点儿异样都没,走路得正常,说话也利索,就是双眼徘红。如果不是里头的空酒坛,大概没人相信他们喝了那么多酒。
072:拿着,给你的零花钱
日头西斜,余辉洒下金色光芒,透过窗棂子在地上印下点点斑驳。
“既是婆家的规矩,无论大小你都该谨遵,时候不早了,你们回去代娘向老夫人请安,给你婆婆问好,天气暖和了,得了闲就来回来逛逛。”周氏拉着女儿的手,似有许多话,也只说出了这些。
蒋蓉华从外面进来,笑道:“回礼的东西都装上了马车。”
童若瑶站起来,“嫂子才有身孕,怎可操劳这些?”
周氏慈爱地看着蒋蓉华,颇有些无可奈何,“你嫂子总是闲不住。”
那也是体谅周氏身体赢弱,以前童若瑶在家是童若瑶打理,童若瑶出嫁,蒋蓉华不忍婆婆劳累,力所能及的事儿,都由她料理去了。
“我并无其他反应,只是晨起胃里不舒坦,过会儿就好了。”蒋蓉华看着周氏,“倒是母亲,这些天才精神些,大夫也说呢,身孕一事因人而异,我向来身体好,多多走动等生孩子的时候还能少吃些苦头。”
这样的大嫂也难怪大哥每每看到她,总是舍不得移开目光。童若瑶会心一笑,人与人之间原本就是相互的,大嫂如些,母亲亦会亲生女儿一样对待。
“大嫂都知道怎么生孩子了?”音若瑶忍不住打趣她。
蒋蓉华嗔怪道:“四妹若是不懂,等有了大嫂说给四妹听?”
周氏看着她们,心中无限安慰。
外头张氏的声音传来,“四丫头这就要回去了么?怎么不在娘家多住几日?”
说话间,人已经进来,怀里捧着个一尺来长的盒子,走到童若瑶身边,“这是老太太给的,叫侄女带回去给亲家夫人,不是什么名贵的,还望亲家夫人不要嫌弃。”
老太太不能说话,这未必不是张氏的意思。她现在能这样的大方也实在难得,已经说了是送给婆婆吕氏的,童若瑶谢一回收下,递给小玉。
张氏看着童若瑶,眼里有些窘迫,琢磨着就从头上取了一只簪子,讪讪笑道:“知道你如今也不缺这样的东西,可毕竟你出嫁后第一次回来,婶子拿不出好的,这簪子你就收下打发下人也好。”
知道张氏如今有难处,童若瑶感激道:“婶子给的都是好的,和别人给的不一样。”也算是,表明了张氏在自己心里,有一定的份量。
张氏笑容自然了些,站了一会儿道:“那婶子就先过去了,你们回去路上小心。”
“谢谢婶子。”
送走张氏,童若涵又拿了两个荷包当做回礼亲自送来,最后便是童若绾,不过她人没到,只打发了一个婆子送来了一对戒指。
蒋蓉华嘴角扬起一抹了然于心的笑,童若瑶也笑了笑,让小玉打赏了那婆子。
顾廷煊从外面进来,周氏看着女儿,点点头道:“去吧。”
回娘家时的心情是雀跃的,离开时总免不了有些恫怅,童若瑶沉沉地吐口气,放下帘子。虽垂着头,也能擦觉到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终于忍无可忍,抬头迎上那双眸子,可他竟然闭着眼。
双手怀抱胸前,稳如泰山似的一动不动,菱角分明的嘴唇抿着,高挺的鼻梁在左脸颊打下一道阴影,狭长的眼睛轻轻合上,浓密的剑眉让他即便闭着眼,也有一种很难接近的感觉。而他和自己,却有了最亲密的关系。
无疑他是俊美的,童若瑶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未来的丈夫会拥有这样一幅让人痴迷的好容貌。俊美、冷傲,却透着危机。
童若瑶闭上眼,脑海里闪过秀珠的模样来,雪香是青松院的丫头,却很害怕顾廷煊。黄氏看顾廷煊也有些躲躲闪闪,并不敢真的直视对上他的目光,顾廷之这些兄弟,与顾廷煊之间的亲密度尚且不及顾炎。
而顾炎是秀珠的亲哥哥,秀珠在顾廷煊跟前总是想尽办法地提醒他,她的存在。那么明显的举动,即便是傻子也能看出深意来,顾廷煊是有意还是无意?秀珠不是普通的丫头,应该和顾炎一样,她留在吕氏身边的目的也十分的明确。
最重要的一点,若是秀珠和顾炎在顾家的身份一样,她已经过了出阁的年纪。她至少有十八岁了,而范妈妈说的顾家规矩,这些丫头最大的也只留到二十岁便要放出去配人,免得有违人伦。少主子屋里的大丫头,要么做通房,一直在主子跟前伺候,要么便是陪嫁丫头,跟着小姐去婆家,更或者主子成亲后就放出去配人了。至于小姐,过了十六不许配人家就只能低嫁,顾家从商,社会地位并不高。
婆婆吕氏却将秀珠一直留在身边……
回到顾家,夕阳已经散尽,降紫色天空预示着明儿又是一个好天气。
童若瑶不紧不慢走在顾廷煊身侧,二门上的婆子见了他们忙过来见礼,目光却不敢在顾廷煊身上停留。童若瑶点点头算是打了照面,又特意去看了顾廷煊一眼,他一贯的表情便是黑着一张脸,拒人千里之外,也莫怪这些婆子害怕他。
“先去老夫人哪里还是先去母亲哪里?”迈进二门,童若瑶扭头轻声询问道。
顾廷煊顿了顿,随即道:“先把老夫人的东西送去。”
童若瑶扭头给小玉打了眼色,小玉自下去叫婆子将老夫人的东西单独拿出来。
刚走到千禧堂围墙外,就听到里头热闹的笑声,黄氏欢愉的嗓音破风而来,“……廷之也是初为人父,哪里知道,三四个月的胎儿根本不会动
顾老夫人指着黄氏笑骂道:”也有你这样做母亲的,还孩子似地糊弄他
黄氏拿怕子掩着嘴笑道:“谁叫他急呢,还不是想让老夫人尽快抱上曾孙?”
顾三奶奶抿嘴笑了,脸上自是洋溢着某种光辉,斜斜靠着椅背,双手自然而然地落在小腹上。对面郝氏勉强笑着,明显没有听黄氏说笑,频频朝门口张望 。
童若瑶和顾廷煊并肩进来,屋里热闹的气氛一顿,随即黄氏就笑道:“侄儿、任儿媳妇回来了。”
两人上前给老夫人见礼,童若瑶又见过黄氏和郝氏,在和崔氏打招呼,老夫人叫坐下,才问道:“家里一切都好?”
童若瑶点点头,“都得好,老太太这两天也好些了。”
顾老夫人想起老太太的病,不免有些感融,喃喃自语道:“好些了就好,她也是有福气的……”
黄氏见老夫人神色黯然,忙陪笑道:“说起福气,哪个有咱们老夫人的福气?马上就要抱曾孙了,而且还不是一个曾孙,说不定今年就要抱两个。”
说着就朝童若瑶挤眉弄眼好一阵,笑容重新回到顾老夫人脸上,朝顾廷煊和童若瑶道:“今儿就不留你们了,早些回去见过你们的母亲,就歇着吧。”
顾廷煊站起来,童若瑶忙跟着站起来,行了礼告罪出来。才想到娘家回礼还没送出去,又看看天色,琢磨着只能明儿亲自一个地方一个地方地送了,也顺道去认识认识路。
到了百寿堂已是掌灯时分,正屋的回廊上挂着灯笼,屋里也点了灯。门开着,帘子挂起来,丫头婆子进进出出,瞧着十分的热闹。秀珠站在门口,指挥着丫头摆放东西。瞧见他们,顿了顿才迎出来,面带微笑盈盈行了福礼,“见过二奶奶、二爷。”目光,却一直留在顾廷煊身上。
童若瑶面带微笑,仿佛没瞧见,只盯着正屋,问道:“母亲屋里怎么这样热闹?”
秀珠清脆地回答道:“夫人今儿精神好,叫预备了晚饭,等着二爷回来吃呢!”
童若瑶的娘家是没饭给顾廷煊吃么?童若瑶知道吕氏不是这个意思,这个意思是秀珠透露出来的,那就没必要在意。童若瑶自然而然地拉住顾廷煊的手臂,使劲闻了闻笑道:“好香,咱们进去帮忙吧。”
顾廷煊低头看着她,见她眼睛闪闪发亮,更伸长了脖子住里头看,活像饭坏了的馋猫。自己好像也有些饿了,点点头反过来牵住她柔软的手,并肩往正屋里去。
秀珠看着他们的背影,一双眸子恨不能化作一簇火焰,将这画面彻底焚毁。
正屋里的圆桌上已经摆放了四个冷碟,吕氏听丫头说话,知道他们回来了,忙从离间出来。童若瑶上前见礼,吕氏握住她的手:“外面冷不冷?亲家一切可好?”
“让母亲挂心,娘家一切都得好。老太太精神也好了许多,特别感激母亲送的人参,还叫儿媳回来好好谢谢您呢!”说着又行了个大礼。
吕氏忙拦住她。“有什么好谢,不嫌弃就好了。”
“怎么会嫌弃,儿媳见识浅薄,并不知人参的阶值,听婶子说了才知道。母亲对儿媳真好,拿回去后他们连儿媳也谢了一回呢。”
吕氏笑起来,一抬头见儿子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儿媳身上,笑容更多了几分,就叫身边的丫头去通知厨房摆饭,拉着童若瑶挨着她在圆桌边的椅子上坐下,笑道:“你们才回来,就在这里吃了饭再回去歇着。”
童若瑶当然很乐意,“大老远就闻着母亲这里的饭菜香了,就怕扰了母亲静养。”
“喜欢就多吃一些,什么叨扰不叨扰的,今儿做的都是廷煊爱吃的菜。”
童若瑶想也没想,就笑道:“那儿媳一定要好好尝尝,以后做给二爷吃。”
秀珠嗤笑一声,吕氏笑着点了点头,丫头们的脚步声将秀珠的声音掩饰掉了,而离她不远的小玉,却听得十分明确。
冷碟都是花了一番心思的,瞧着无比精致,不像拿来吃的,倒像是拿来观赏的。至于热菜,那更是个个闹着香,看着美,叫人不忍心动筷子。餐中一道水晶虾饺,皮儿薄透亮,里头红色虾肉清晰可见。
秀珠给吕氏夹了一个,又给顾廷煊夹了一个,童若瑶没有劳动她,自己夹了一个,咬一口只觉味儿鲜美,虾肉还十分的嫩。
见童若瑶吃的那么香,吕氏问道:“味道如何?”
童若瑶放下筷子,“滚水发面,皮儿又软又薄,上锅无需蒸太长时间,所以虾肉很嫩。”
吕氏诧异地看着童若瑶,顾廷煊轻咳一声,吕氏忙掩饰了表情,笑道:“原来你会做这虾饺,以前住在天杭,经常能吃上,廷煊却好像吃不够似地,总是缠着我做给他吃。”
说着好像回忆起过去,秀珠有几分急,童若瑶感兴趣地看着吕氏,隔了半晌,吕氏笑着扭头看了秀珠一眼,道:“今晚这道虾饺是秀珠亲手做的。”
秀珠脸上终于荡起了笑容,羞答答地偷看顾廷煊。童若瑶再吃剩下的半个虾饺,已经尝不出任何味道。
而这才是开头,后面再上任何菜,都是顾廷煊以前爱吃的,但今晚却都出自秀珠一双巧手。满桌子的菜,就那样贴上了秀珠的标签。吕氏慈爱的目光,试探的话语,让童若瑶觉得自己好像不属于这个地方,而是站在一个他们看不见的地方,观看着一场戏。
戏中的主角偏偏又是她,还有顾廷煊,昭然若揭的目的,让童若瑶不知该笑还是该哭。她才进门三天,就已经这样迫不及待了。
最后怎么结束的童若瑶也记不请楚,当“秀珠”两个字眼终于不在耳畔回荡的时候,她已经回到了青松院。
“夫人到底是什么意思?”小玉实在忍不住,这会子净房没人才说出来,回想刚才的场面,夫人一口一个秀珠,直到姑爷脸色渐渐沉下去,夫人才少说了。本来母慈子孝的一顿饭,最后却不欢而散。
吕氏什么意思?童若瑶头疼地闭上眼,幽幽问道:“小玉,你是旁观者,你也看的最清楚,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连我自己都不知道?”
小玉叹口气,“奶奶多心了,问题不在奶奶这儿,而是夫人。”
“可若不是我的问题,夫人又为何如此?”明明看起来得喜欢自己,却如此对待自己,她在顾廷煊跟前一口一个秀珠,秀珠是她儿媳妇还是自己才是她儿媳妇?
小玉愣住,随即道:“是哪个秀珠的问题。”
童若瑶轻轻晃了晃头,“秀珠不是主要的。”主要的是顾廷煊,自己嫁给顾廷煊是顾老夫人一手操办,吕氏是不是不满这一点?还有,顾廷煊现在这个年纪,若安常理推断,他的孩子至少都有五六岁了才对,可顾廷煊现在才肯成亲!
小玉见童若瑶愁眉苦脸的,又安慰道:“二奶奶别多想了,不是还有老
夫人么?夫人真要如此,那也是咱们占理儿,老夫人必然会站出来说一句公
道话。还有呢,方才姑爷回来脸色很不好。”
童若瑶倒没怎么去注意顾廷煊,不过想来那么娇滴滴一个人儿,怎么会不叫人动心的?他脸色好不好又能如何?不愿意维护自己,自己还能拿刀子逼他不成?
范妈妈领着小丫头送热水进来,小玉打住刚才的话题,服侍童若瑶沐沿。
尽管觉得累,却睡不着,童若瑶歪在床头,将《天工开物》拿起来翻阅。小玉挑了挑灯芯,走过来低声道:“奶奶歇下吧,书房的灯一直亮着。”
“现在时候还早,不想睡。”
小玉道:“那我留下来陪奶奶说会子话。”
童若瑶摇摇头看着她笑道:“你下去歇着吧,今儿回去忙了一天,我没事儿,放心不会胡思乱想。”
虽然童若瑶脸上的笑容还和往常一样自然,小玉依旧放心不下,正欲说话,耳边传来开门声。已经换了一身衣裳的顾廷煊走进来,小玉看着童若瑶,童若瑶打眼色叫她下去。
顾廷煊一手拿着账本,一手端着笔墨纸砚,看样子是把办公的地方搬到正屋里来了。小玉瞧着心头一喜,福福身就下去了。童若瑶从床上下来,还穿着中衣,就拿起床边衣架上的夹层襟子穿上。
顾廷煊醇厚的嗓音传来,“给我倒杯茶。”
很随意的语气,让童若瑶觉得亲切,笑容在眼底蔓延开,穿上鞋子就去炉子那边沏茶。有钱人就是不同,屋里有专门的炉子煨着开水,等童若瑶将茶送去,顾廷煊坐在榻上,已经埋首账册,手边还敌着四五本,每一本都足有两公分的厚度。
他,到底还是不是人类?下下午喝了那么多酒,现在竟然能若无其事地看账册,瞧着架势是不看完不准备睡觉!
童若瑶吐口气,男人和女人的差别还真不是一点两点。
将茶杯放在顾廷煊手边,他头也没抬。童若瑶粗略地看了一眼,皆是密密麻麻的小楷字体,他时而蹙眉,时而舒展。童若瑶站了一会儿,又去床上歪着,手里捧着书,视线却不由自主地落在顾廷煊身上。都说努力工作的男人最有魅力,她现在总算是体会到了。
灯光照应下,他脸部的轮廓完美无缺,身上穿着淡雅的水蓝色袍子,即便衣裳宽大,也被他撑起。他的胸膛……
童若瑶连忙收回目光,装出完全被书中内容吸引的模样。
顾廷煊微微扬起嘴角,收回视线,换了另一本账册,然后看了一眼榻桌上的茶杯,拿起来一口喝了个干净。再度埋下头,隔了片刻,茶杯被拿走,然后重新回到刚才的位置,已经是重新倒的热茶。
第三杯的时候,童若瑶的手突然被顾廷煊抓住了,童若瑶心里跟着一慌,顾廷煊抬头看着她,“去睡吧。”
童若瑶垂着头,“睡了你喝水怎么办?”
“你这样晃来晃去,只怕天亮也看不完。”他语气里似有恼意。
童若瑶抽回手,险些打翻一杯滚烫的热茶,转身道:“好心没好报!”赌气地爬上床,隔了好半晌才后知后觉地明白顾廷煊话里的意思。
那边的某人似是叹了口气,站起身将榻桌上的灯吹灭。童若瑶闭着眼,感觉某人上了床,躺下,接着,“你怎么还穿着中衣?都是如此么?”
童若瑶懊恼极了,她怎么知道顾廷煊突然就不看了,“你要吃茶,我才好起来倒啊。”
这样的话大概也只有她才能说的如此理直气壮,顾廷煊不自禁地放柔语气,“不看了,把中衣裳脱了安歇。”
童若瑶坐起来,反正灯都熄了,屋里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到,可是他叫脱衣裳,怎么感觉……童若瑶自己先红了脸,昨夜留下的疼痛还未消除。
而事实是童若瑶想多了,顾廷煊躺下来没一会儿就熟睡过去,童若瑶睁着眼发了一会儿怔,撇撇嘴闭上眼睡去。
黄氏对着镜子照了照眼角,禁不住一叹,岁月催人老,自己再如何保养也比不得那些年纪轻的。身边的丫头珍珠见她叹气,陪笑道:“夫人叹气作何?咱们二老爷不过是一时新鲜,她虽然年轻,如何也比不过夫人您。”
黄氏冷笑道:“男人都是靠不住的,喜新厌旧是他们男人的通病。只苦了咱们做女人的,和其他人分享一个男人,而最苦便是正房正妻,一个不好就说你不通情达理,不贤惠。女人必须得忠贞不二,却由着男人宠完了这个宠那个。”
珍珠道:“再怎么宠,咱们老爷也离不开您不是?她们不过得意这一时罢了,有几个能得意多久的?”
黄氏剐了珍珠一眼,低吼道:“饭可以乱吃,话都不能乱说,只怪她们没那个命,有本事也学着蔡姨娘生个儿子出来,这样便有得依靠了。”
珍珠急忙忙点头,再也不敢乱说话。黄氏想了想,也觉得无趣,说这些晦气的事儿做什么。细听外面安静下来,知道顾守成今儿晚上又不回来了。就留着珍珠在正屋里作伴,两个人在灯下做些针线打发时间。
黄氏突然想起一事来,望着珍珠问道:“吴掌柜的这个月是不是没有来?”
珍珠蹙眉想了想,摇摇头道:“好像是没有来,不过吴掌柜来见夫人您的日子向来不准确,说不定这几日生意好,没空来也未可知。”
吴掌柜是黄氏跟来的陪嫁,在外面打理黄氏的几个铺子,黄氏对他也颇为放心,只是进来顾家大房开罪了不少人,黄氏总担心自己的生意也因此受到影响。
“也不知南边的事儿到底如何?”
珍珠笑道:“夫人何苦操这个心?那些都是二爷打理的,即便出了事也怪不到咱们二老爷头上来。”
黄氏白了珍珠一眼,“你懂什么?如果真出了事儿,咱们家谁也跑不了。”说着,心里竟不安起来,琢磨着朝珍珠道,“你去外面问问,老爷今晚歇在何处?”
珍珠答应一声,刚打开门之间顾守成站在门口,作势要推开门。
黄氏抬头望去,立马就是满脸的笑容,迎上去道:“老爷回来了。”又吩咐珍珠,“去叫小厨房备些热水进来。”
珍珠福福身就去了,顾守成神色凝重,黄氏服侍他脱了外衣,才观察他的神情问道:“老爷怎么了?”
顾守成吃了两口茶,怒道:“廷煊太大意了,这一次单派了毛毛躁躁的顾炎去南边,我终是不放心,找他说了两句,他竟然说出了事他负责!真出了事儿,就算他负责咱们家谁脱得了干系?”
黄氏安慰道:“老爷别气着自己的身子骨,依我说真出了事儿才好!”
顾守成扭头看着她,只见她目光闪动,轻声道:“咱们的货都是大房侄儿打理,出了事儿正好可以叫咱们廷之接手。廷之年纪也不小了,何况廷之才是正正经经的顾家血脉子孙,凭什么让顾炎沾手都不让廷之沾手?”
顾守成想起整日与诗书为伴的二子心里就得不痛快,但廷之是黄氏亲生,自己唯一的嫡子,和从小体弱多病英年早逝的长子、痴痴呆呆的庶出三子比起来,他是唯一的期望。
黄氏明白顾守成心中所想,可廷之偏是个执拗的性子,她说话也未必能听进去一二,就算老夫人交给他打理的生意,也多是黄氏替他打理着。想到这里,黄氏重新给顾守成到了茶,就说起别的。
珍珠领着丫头送热水进来,黄氏将她们打发下去,亲自伺候顾守成洗脚,她穿着宽大的交领睡袍,外面就披着一件衣裳,蹲在地上,能看清楚里面小衣裳前面的刺绣,丰盈圆润随着她的动作摇摆起来,虽然已近是四十岁的人,那身形却未走样,更多了少妇没有的风韵妩媚。
顾守成一把拉起她,黄氏措不及防,就扑在顾守成胸脯上,见顾守成眼底的欲望,妩媚地笑起来。
黄氏原就不是大家闺秀,也曾读过许多书,只因家中兄弟多,那些书也多是市面上暗暗交易的独本。房事上,更是无用之所及,使得顾守成这十多年来,拥有再多的女人,黄氏对他的魅惑依旧是有曾无减。
“廷之不争气,还是你再给我生个儿子才好……”
灯光摇曳中,那话终被粗重的喘息替代。
童若瑶被一阵响动吵醒,睁开眼时顾廷煊已经穿戴整齐,站在榻前,榻桌上摆着一个四四方方的盒子,他正翻看里头的东西。
童若瑶瞧了瞧窗格子,外面天色看起好像还很早,也许是屋里点了灯的缘故。她一夜无梦,婚后睡得最好的一个晚上。赖床不是好习惯,可现在她觉得温暖的被窝实在叫人留恋。
“醒了么?”
他连头都没回,怎么就知道了?莫非是千里眼?童若瑶生起来,“二爷怎么知道?”
顾廷煊抬头看了者窗格子,“这个时辰差不多该醒了。”
好吧,童若瑶起床的时辰一向很准确。披上外衣下来,走到顾廷煊身边,一瞧那盒子立刻就傻眼了,居然是银票。传说中的银票,没想到自己居然还有机会见到,忍不住拿起来细细端详一番,一直以为银票就是简单的纸张,写着数据然后盖个钱庄的印章,现在拿在灯光下细看,才看到银票上的居然有类似水印的东西!而那纸张也和一般的纸不同。
童若瑶还是有些不相信,“这东西真的能兑换真金白银?”
顾廷煊深邃的眸子似乎有那么一点儿笑意。童若瑶撇撇嘴,有什么好嘲笑的,没见过就是没见过,莫非人人都必须见过这东西么?她在李家村的时候,连银子都不经常见呢!
童若瑶兴趣缺缺,悻悻然转身去倒茶。刚喝了一口,那边顾廷煊的话悄然响起,“这些是老夫人和母亲给你的。”
“咳!”童若瑶抢得弯下腰,顾廷煊就那样远远地看着她,眼神十分怪异,而且欠抽。
“真……真的?”童若瑶刚刚瞧见了,每一张都是一百两,而且看起来有很多张。有钱人就是不一样,“如此说来,我岂不是成了富婆?”
连忙跑过来,顾廷煊都收下了,不要白不要。童若瑶自己根本就没察觉到,自己的眼睛贼亮贼亮,是贼亮绝对不是明亮。盯着盒子里一时无法数清楚的银票,口水不知不觉流出来,要不是及时发现,只怕是要滴在那些银票上面了。
“这些真的都是给我的?”
顾廷煊蹙眉点头,童若瑶才不管他怪异的眼神,将盒寻盖上,抱在怀里,一副是我的就没你份儿的模样看着顾廷煊道:“那我收起来了。”
顾廷煊咳嗽一声,“老夫人和母亲分别给了一千两。”
童若瑶眨眨眼,瞧着好像不止这些,两千两也才二十张。将信将疑地打开盒子,随手拿起一叠数了数,就数了三十多张出来,里面都还有……于是
音若瑶非常自觉地数了二十张揣着,把剩下的放回去,虽然很心疼,很不情愿。
“余下的是我给你的。”顾廷煊脸上终?</br></br>
<font size="2">《<a href="./">一路锦绣之小户千金</a>》ttp://. “<a href="." style="color:red"></a>”,!</font></p></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