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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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童若秋被张氏派来的人找过去了,小玉领着夏青、惠儿去那边用饭,这里就只剩了童若瑶。想着新大嫂无聊,就进去陪她说话。

    那声亲切的“蒋姐姐”让蒋蓉华放松下来,“是四妹来了。”

    童若瑶答应一声,目光就落到床上的人儿身上,大红的慢子、大红的被襟、大红色嫁衣,喜庆之感迎面扑来。“刚才我叫错了,以后要改口叫大嫂子了。”

    蒋蓉华不好意思地嗔怪一声:“四妹……”

    果然温柔又销魂啊,童若瑶几乎可以想象大嫂现在是什么模样,忙到了茶水,端着点心过来,“这里外都没人,嫂子先吃些点心垫垫底。”

    亲切感很快让蒋蓉华彻底放松下来,一边小口吃着点心,一边和童若瑶闲聊,就像之前她们相处似地,甚至还多了几分亲切。

    外头老太太和顾老夫人坐了一桌,周氏在下面张罗客人,少不得要喝几杯酒。她又不胜酒力,很快就双颊泛红,走路都有些不稳。老太太只得叫来张氏,也不知张氏原本就能喝,还是心里不痛快,竟然轮桌地敬酒。

    席面上的气氛格外热闹,那张氏不觉就喝高了,端着酒杯就到了周氏跟前,扯着嗓子道:“大嫂子好福气,如今娶了贤良的儿媳妇,这杯酒无论如何也要喝下去才是。”

    说着,她自己先干了,周氏端着酒杯,喝下去只怕要躺下,不喝又扫了兴,便也仰头干了。岂料张氏又到了一杯,还给周氏斟满了。

    周氏已经有了些醉态,只推辞不喝,张氏二话不说,赌气似地又干了。下面的人也跟着起哄,说这是张氏的心,周氏不能不喝。又被灌了两杯酒下去,顾老夫人不觉蹙眉,“大夫人瞧着不胜酒力,这样喝下去……”她今儿还有事儿要与周氏商议,如此一来,少不得改日了。可,算着日子,总要提前投个信儿,才是那么个理儿。

    老太太也觉张氏失态,忙叫廖妈妈过去劝,张氏却听不进去,捧着酒壶只叫廖妈妈别管她,朝周氏道:“嫂子若是不喝,就是瞧不起弟妹,弟妹素来知道不如嫂子的福气……”

    “好了,已经醉了,扶下去歇着。”老太太冷着脸打断,声音不高不低的,众人听得皆是一愣,都安静下来。

    周氏一瞧,忙笑着站起来道:“这杯我就喝了,再多的真的不能够了。”

    那张氏满意了,举起酒杯,却还没送到嘴边,就软绵绵地倒在地上,醉的不省人事。众人想起方才张氏的豪言壮语,不觉莞尔一笑。老太太皱着眉头,廖妈妈忙叫两个壮实的婆子将张氏扶下去。

    童若秋下意识去看婆婆赵氏的脸色,母亲这样失态,她实在觉得无地自容,好在婆婆脸上并没有什么。不禁松了口气,听得老太太和顾老夫人说话。

    “……大媳妇虽比我这把老骨头年轻,却不如我这把老骨头,今儿原也该来,只因旧疾犯了,大妹子可别怪罪。”

    “这里那里的话,老大姐折煞我们了。”下面的话却压低声音,“……总要给他们说说,这事儿也得他们拿主意。”

    顾老夫人笑着点头,“是这么个理儿。”原不打算通过老太太,可瞧着周氏似乎也真的醉了,顾老夫人只得如此,再耽搁下去,真怕生出什么意外,好容易才找了这么一个他称心的。

    想到这里,顾老夫人喟然长叹,只怪长子去得早,留下孤儿寡母的长房,她势必要多费些心。就是那孩子,成天闷着一张脸,别人瞧见了也害怕。如今年纪愈发大了,连她的管束也不听了。

    小玉率先回来,蒋蓉华听到熟悉的声音,就催促童若瑶去用饭,小玉也道:“姑娘去吧,这里有我呢!“

    “那你呢?可吃了饭没有?”

    小玉抿嘴笑道:“姑娘别担心我了,顾老夫人今儿也来了,老太太刚才还问起你呢,你不过去一会子也有人来请你。”

    童若瑶红了脸,和蒋蓉华说了几句话才出来。果然,刚走到拱门时,就有小丫头迎面走来,叫童若瑶过去。

    “今儿顾家来了些什么人?”

    小丫头立刻答道:“只有顾老夫人来了。”

    童若瑶不觉心中一动,想起上次顾三奶奶送来的礼物。今儿却偏偏只有顾老夫人来了,连顾廷煊的母亲吕氏也没有来……

    喜宴已经结束,热闹的气氛却还没有过去,童若瑶也没指望过来能吃上饭,今儿她和小玉在厨房忙着做点心的时候,就已经吃饱了。略琢磨琢磨,便去老太太屋里。

    里头婆子正在有声有色地描述外院男人们如何热闹,说到蒋家送亲的两位小舅子都是酒中豪杰,一杯接一杯地灌童若远喝酒。喜宴上的酒新郎官却是推辞不得,送亲的人敬酒,便表达女方娘家对这门亲满意。

    老太太饶有趣味地问:“远哥儿可醉了?”

    那婆子十分得意,“老太太不知,咱们大爷这会子还面不改色呢,两位小舅爷反倒有些支撑不住了。”

    顾老夫人听得笑道:“哪里是他们支撑不住,多半也是不想今个儿新郎官在喜宴上就醉了,误了今晚的良宵。”

    屋里都是年纪相当的夫人们,大伙都笑起来。童若瑶及时顿住步子,这要是进去,还不被笑死。忙退到屋檐下,顺着回廊往花厅去寻周氏。

    就是老太太寿辰那日,正屋里也不曾这样热闹。大伙笑一回,老太太朝那婆子道:“你们在那边也多留意些.把醒酒汤备过去。”

    “二夫人已经打发厨房做了。”

    老太太点点头,扭头朝顾老夫人道:“我这大媳妇样样都好,就是不爱说话,四丫头也随了她母亲的性子。”

    声音渐渐远去,童若瑶深吸一口气,一抬头便见周氏正和陈妈妈在花厅里说话,屋里桌面上的东西已经清理干净。

    “……夫人放宽心,不过是丫头罢了。”

    “虽然是丫头,可见她也是没吃过苦的,否则……”丫头也不会如此了,这亲事到底好不好,现在还真说不清楚。

    陈妈妈一边安慰周氏,自己也忍不住琢磨起来,大户人家嫁娶讲究的是门当户对,高娶高嫁都不见得好。高嫁的到了婆家自是样样要看婆家人的脸色,低嫁的便是如此了,也莫怪周氏会忧心,不过是丫头便这样挑三拣四,大少奶奶若是这么个性情儿……

    童若瑶走进来,周氏忙给脸上添了笑,“吃过了没有?那边怎么样了?”

    “已经吃过了,我过来瞧瞧,小玉在那边,不会有事儿。”童若瑶左右看了看,“客人们呢?”

    “有些在老太太屋里,陪着老太太和顾老夫人说话去了,其他人去园子里了。”陈妈妈道。

    童若瑶见周氏面满红光,知道她吃了酒,劝她歇歇,周氏摇头:“一会子都要过去,你若是没事儿,就先回去瞧瞧那边,收拾收拾。对了,那边真的没事儿?”

    怎么会这样问?童若瑶带着几分疑惑,“没事儿,我还陪嫂子说了一会子话。”

    周氏看了一眼陈妈妈,童若瑶觉得不对劲,一问才知道是陪嫁丫头闹脾气,“可瞧着嫂子并没有不什么,娘,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陈妈妈宽慰周氏也道:“估模着是她们浑说罢了,夫人别放在心上。”

    周氏微微一笑,不管是不是,今儿的喜宴还没完,周氏打起精神,“瑶儿先过去,我和陈妈妈去园子里瞧瞧。”

    童若瑶不放心周氏,可周氏坚持,她也拗不过她毕竟是大哥大婚的日子,遂点点头和周氏一道从花厅出来。院子里还有一些丫头婆子在整理席面,瞧见她们三人,都不约而同地望过去,立刻又收回目光,专心致志地做各自的事儿。想来,陪嫁丫头闹脾气的事儿已经在府里传开了。

    “我实在想不明白,老爷和夫人十分疼爱小姐,为何偏偏将小姐嫁来这样的人家?方才找底下的丫头打听才知道,其实这边和那边早已分了家。姐姐瞧着这边什么都好,殊不知咱们以后就是一大家子挤在那一个院子里。”夏青愤愤不平地说了一大推,恨不能将所有不满都一次说完。

    惠儿堵不住她的嘴,只一边加快步子往那边去,一边留意着周围,低声警告道:“这话以后还是别说了,小心咱们小姐听到了怪你多嘴。”

    夏青翘着嘴,“我是不想说,只是想不明白,咱们小姐即便过了年纪,也没得非要如此!”

    夏青没有跟着夫人、小姐一起来上京,自然没看到那些异样的目光,只暗示道:“你难道忘了咱们家大少奶奶的姨姐?”

    夏青顿时没话说,大少奶奶的姨姐,临近出阁前夕.说好的亲事却因为对方生母过世,不得不守孝三年,可两年不到,竟然也和蒋蓉华原先说的那门亲事一个结果。她这样耽搁了两年,直到上前年才寻了一门亲,却是去续弦,去年怀上孩子,却因为继子不留神推了一把,动了胎气,八个月的胎儿还未出世就死了。由此落下病根,如今还未好全,以后还能不能有孩子也不一定。

    “可咱们小姐哪能和她比?”夏青依旧坚持自己的想法,“咱们小姐才过了年纪,姨小姐嫁人的时候已经二十有六了。”

    惠儿微微笑道:“只要咱们小姐心里有数就好了,她到了那里咱们跟着去哪里。”

    夏青不服,惠儿想起方才吃饭时候的事儿,顿时眉头蹙起来,顿住步子盯着夏青,正色道:“刚才的事儿,你寻个机会给小姐说一说吧。”

    “哪里还需要我说?只怕早就有人去说了。再说,我这样做也是为了小姐呀,早听人言,新媳妇进门总要看婆婆的脸色,我就是要告诉她们,咱们小姐……”

    “你真是糊涂!”不等夏青说完,惠儿就忍不住打断她的话,叹口气道,“一会子你自个儿去小姐哪里请罪吧。”

    童若瑶从那边回来,半途中竟遇上童若淳和童若涵.童若淳看起来比上回来的时候要圆润一些,仔细看去才看到微微隆起的小腹。

    “大姐姐!”童若淳外貌上和童若绾有些相似,穿着极普通的料子,有股子被隐藏的美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来。不像童若绾第一眼看到时惊艳,却是越看越美,因为有孕,眉宇间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柔和的光芒,让人忍不住想去亲近。

    听到有人喊.童若淳扭头一瞧,笑道:“原来四妹在这里,正想着今儿没见到你,才邀了五妹过来找你呢!”

    说话间童若瑶追上她们,“我正想着去找大姐姐呢!”

    当初童若淳出嫁的时候,还在京城住着,许是开支大又没有进账,不得已只得搬回乡下小镇上去了。上次回来,童若瑶和她并没有说上几句话,一来她当天就走了,有话大概也是和童若绾或者柳姨娘说。今天专程来找她,只怕是想从她这里打听童若绾的事儿。

    柳姨娘怀孕,那天磕了半天头,孩子依旧没事儿。这些日子老太太发了话,要她好好保胎不许她出院子。

    “一路上可还好?”

    童若淳摸了摸小腹.笑道:“已经是稳胎期,车子也走得慢,他倒是没闹。”

    “大姐夫也来了么?”童若瑶一边扶着她小心翼翼地走,一边问道。

    “他去外地了,要过几天才回来,今儿我婆婆跟着来了。”

    去外地?大姐夫也是读书人,去外地做什么?当初童二叔就是瞧着大姐夫人踏实,又肯读书,家里虽清贫了些,毕竟是清清白白的人家。

    童若淳有几分尴尬,半晌才道:“大哥和嫂子闹着分了家.所以……他跟着镇上跑买卖的去了。”

    无需多言,自然也能猜着了。大姐夫看起来十分老实,又不会说话,加上童若淳是后进门的,在分家这事儿上……自然是争不过大哥和大嫂。

    许是想着话题凝重了些,童若淳说起别的,“早上一来就听府里人说,大嫂子是大户出身,人品相貌都不错,四妹见过没?”

    “不光是我见过,二姐和五妹都见过呢!”

    说着话就到了,童若瑶预备带着她们去新房里瞧瞧,一会子人多了,也看不到什么。惠儿在门口瞧见她们,忙推门进去,片刻,只见夏青随着她一同从屋里出来,眼眶还有些泛红。又怕人瞧见什么,急忙垂下头。

    惠儿迎上来,“四姑娘好、五姑娘好……”

    “这位是大姐姐。”

    惠儿又福福身,“大姑奶奶好。”倒是个十分机灵的丫头。

    童若瑶不留痕迹地看了夏青一眼,想起她和惠儿说的那些话来,“我们进去瞧嫂子,一会子其他人也要过来呢。”

    “奴婢这就去预备茶水。”惠儿临走时扯了扯夏青的衣袖,夏青犹豫了一下才跟着去了。

    到了厨房,见小玉已经在里面忙碌,惠儿忙过去帮忙。小玉擦了一下额头的汗水,笑道:“两位姐姐歇歇吧,这里有我就够了。”

    夏青只躲在门口不肯进来,惠儿推了她记下她才动了,找了盆子打了水出去洗脸。惠儿叹口气,朝小玉道:“我们已经歇了许久了,再说我们也不累。”

    小玉笑了笑,又因与惠儿相熟,便觉亲切。惠儿又才低声帮夏青说好话,“……就是这么个性子,过些时候就好了,小玉姐姐别介意。”

    小玉摇摇头,一开始从老太太身边过来这边,她也是有些不习惯的,只是现在却已经不想走了。陪嫁丫头都是主子跟前贴身服侍的,这些粗活自然是不经常做,就怕她以后都是这样。

    直至暮色时分,热闹了一天的童家大宅渐渐归于平静。新房里点燃了红烛,院子里大红的灯笼也高高挂起,满院子的喜庆。

    今儿收下的礼都送了过来,放了一桌子。操劳了一天的周氏,这会子终于能坐下来歇歇。童若瑶倒了热菜送来,陈妈妈手里拿着一只猩红皮薄过来询问,“要不要让姑娘再瞧瞧?”

    那是今儿收礼记下的,上面是廖管家的笔记。

    周氏摆摆手,“罢了,过后在看吧,今儿都累了.早些歇着。”

    一句话,让童若瑶有些沮丧,“我还不累,新房还没闹呢。”

    “你一个姑娘家,闹什么新房?也不怕害臊。”

    童若瑶撇撇嘴,所以她和小玉想的点子都作废了,最后去看了童若远掀盖头,行最后的礼,就被周氏拖着离开。连新娘子的脸都没看清楚。

    张氏酒醒后听说蒋家那边来了的陪嫁丫头闹脾气,只觉大快人心,胸口憋着的气也散了,要丫头细说。童二叔进来瞪了那说话的丫头一眼,朝张氏道:“哪天不能喝酒,今儿偏偏就醉了,你也不会选个时候,外面乱成一团,你却睡到现在才醒来。”

    “又不是我儿子成亲,用得着我去操心么?”

    童二老爷懒得和她说,脱了鞋子上床。张氏也不理他,下床去净房洗漱更衣,顺便详细地打听了闹脾气的事儿,琢磨着明儿一早就过去瞧瞧,看看周氏还笑不笑得出来。

    只是,她也没料到,她兴冲冲过来看到的是这样的场景。

    彼时天才刚亮,周氏和童老爹端坐在正堂屋首位,底下一对新人并肩而立。童若远穿着玄棕色长衫,腰上系了一根藏青色腰带,眉宇间少了一些清冷,便更觉仪表堂堂,成熟稳重。

    他身边的蒋蓉华,上面穿着妖红色对襟褙子,下面配着水红色百褶裙,芙蓉面一团娇羞,从童若瑶的方向看去,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大哥童若远从来都是自己照顾自己的一切,虽然不是邋遢的人,可毕竟是男人,小细节难免会忽略,今儿瞧着他这一身,定是嫂子花了些心思了。

    再瞧嫂子脸上就没散去过的红晕,其他的什么都知道。

    小玉将茶水呈上,蒋蓉华端起一杯,走到童老爹跟前,恭恭敬敬地跪下去,将茶杯举过头顶,“请爹爹喝茶。”

    童若瑶的目光随着落到童老爹身上,竟老爹端起茶杯一口喝干了,脸上虽没什么,心里那绝对是满意的。

    接过童老爹递过来的空茶杯,惠儿扶着蒋蓉华起来,端起另一杯走到周氏跟前,找着刚才的礼,跪在周氏跟前。不等蒋蓉华说话,就端起茶杯,笑容和蔼地道:“地上凉,快起来吧。”

    夏青要扶着蒋蓉华起来,蒋蓉华却动也不动,陈妈妈在一旁笑道:“喝了媳妇茶,称心又如意了。”

    周氏只得快些将茶喝了,忙叫陈妈妈去将她扶起来。

    童若远似是松了口气,童若瑶费了好大得劲儿才没笑出来。才跪了一下,就开始心疼了。

    周氏拿出两个红包,拉着蒋蓉华的手交到她手里,“以后若远倘或欺负了你,你就来给我说。”

    蒋蓉华飞快地扭头看了童若远一眼,点点下巴。昨儿陪嫁丫头的事儿让周氏辗转反侧,生怕这个儿媳妇心里有什么,现在瞧来,倒好像真的是自己多心了。按照礼仪完成敬茶的程序,那就是对他们的尊重。

    惠儿呈上两双鞋子,一双白底青面是给童老爹做的,一双白底酱紫暗花寿字纹是给周氏做的。两双鞋子阵脚整齐细致,非常不错的手艺。周氏又拿出一对流苏步摇,指着童若瑶道:“她是四妹,家中还有老太太、二叔、婶子、五妹和承哥儿,一会儿过去就能见到了。”

    蒋蓉华朝童若瑶福福身,童若瑶还了一礼。

    张氏冷哼一声,屋里众人都关注一对新人去了,压根就没瞧见门口有人,听到声音都回头看过来。倒弄得张氏有些尴尬,勉强笑道:“就是我心急,想早点儿听到侄儿媳妇那声二婶子,所以就过来了。”

    此番便也不必介绍,再说蒋蓉华又不是不认识她,笑盈盈走过来,大大方方地福福身,“二婶子安好。”

    张氏点了点头,才想起新婚第一次见面要给见面礼的,她只一心来看热闹,就忘了预备,现下人家二婶子都叫了,她也不能不给,心一恨咬着牙将手腕上一对红白玉石手镯褪下来。

    “侄儿媳妇如果不嫌弃就收下吧。”

    “谢谢二婶子。”这礼自然是不能不收的,蒋蓉华将手镯递给惠儿,小玉眼疾手快已经将茶送来。蒋蓉华端着茶杯送到张氏手里。

    张氏端着茶杯喝茶,不免想起刚才蒋蓉华跪在地上给童老爹和周氏敬茶的景象,心里顿时就像打翻了五味杂瓶,多不是滋味。

    还有另一伴童若瑶也没想到的事儿,早饭竟然是大嫂子一早起来亲手做得!张氏再也坐不住了,找了借口气急败坏地离开。

    “厨房里有陈妈妈,你大清早的起来什么?”周氏心疼地携了蒋蓉华的手,“以后再别起来了。”

    陈妈妈也道:“少奶奶如此,可就是叫老奴没脸。”心中却不觉点头,这位少奶奶实在难得,虽然从上京嫁到上京,却也遵照了徐州那边的礼。

    童若瑶也才明白,难怪童若远那么心疼。可见,这位大嫂子也不想表面上看到的那么柔顺,至少有法子让大哥顺从她。

    用过精美可口的早餐,童老爹去部里当值。周氏领着一对新人去拜见老太太,童若瑶自然也去了,周氏的意思太过明显,童若瑶想不知道都不可能,就是大嫂子知书达理,要她好好学着点儿。不过,童若瑶还真羡慕蒋蓉华身上自然而然流露出来的气质,说不上到底是什么,总之瞧着特别舒服。

    蒋蓉华先给老太太敬了茶,老太太给了好几件一看就是好东西的见面礼,周氏才又介绍童若晨、童若涵、童若淳给蒋蓉华认识,大家彼此见了礼,都在坐下。

    “你二叔今儿外出有事儿,改日再见吧。还有两个已经出阁的姊妹,二丫头和三丫头。二丫头昨儿来了,三丫头身体抱恙,日后也有相见的时候。”

    蒋蓉华站起身称是,老太太点点头,丫头们呈上茶水。却独独不见张氏,只怕是躲在屋里发火去了,她给蒋蓉华的那一对手镯,童若瑶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就在她手腕上戴着,从来没有褪下来过。

    062:初露芥蒂

    童若远大婚,这几日便不用去先生哪里,从老太太那边回来后,他便去了书房。

    周氏听陈妈妈如此一说,顿时宽慰下来,陈妈妈笑道:“大爷稳重,如今成家便更明白立业的道理。”

    那个做母亲的不愿听别人表扬自己的孩子,和童若晨、孙博文比起来,自己的儿子明显比他们强些。周氏心满意足,眼下就只操心瑶儿的婚事了。

    “对了,你去找蓉华身边跟来的丫头打听打听,亲家府上各位哥儿、小姐、夫人、少奶奶都有什么喜好?”周氏想起这事儿来,礼物不在于贵重,只要心意到了就足够了。

    陈妈妈点点头下去,却又很快又回来了。“好像少奶奶正在和丫头们说话。”

    周氏一怔,随即明白过来。今儿过去的时候,还有丫头看着他们指指点点,只怕是儿媳妇……“希望这孩子别是个多心的。”

    陈妈妈微笑:“夫人这般性情,少奶奶又那般知书达理。”

    哪一对婆媳从一开始就能毫无芥蒂?何况,昨儿大婚出了那样的事儿,幸而廖妈妈察觉的及时,怕伤了府上的声誉压下来,可到底也让上上下下的人都知道了,否则今儿一早,张氏也不会巴巴地跑过来看热闹。那些丫头,就不会用那样的眼神看她们。

    “……我们是跟着小姐来了,我们的一言一行在其他人眼里就是小姐的一言一行。小姐都没怎样,你却如此,倘或不是今儿早上咱们小姐执意完成敬茶认亲的礼,夫人脸上会如何?换做是你呢?让小姐和夫人如何相处?”

    惠儿一席话已经说得夏青面色通红,垂着头也不敢抬头去看蒋蓉华的脸色。她只是不平罢了,从小服侍小姐,虽不是蒋夫人亲生的,在府里哪里受过半点儿委屈。何况,她说的那些并非没有一点儿道理。

    蒋蓉华的目光离开手中的针线,看了惠儿和夏青,“以后别再这样了,你们跟着我过来,是我委屈了你们。”即便没有发生这事儿,她还是会将那一套礼行完,婆婆性子温和,不能因此就省了什么。第一次来童家,她就知道,两边虽然住在一起,却是分开的。二婶子看起来爽利,却时常摆出看笑话的模样,她既然已经是童若远的妻子、婆婆的儿媳妇,理应和婆婆站在一起。一家子亲近,那才是大宅里没有的温暖。

    夏青抬头看了蒋蓉华一眼,见她明亮的眸子中带着一股子坚持,心中不觉一动,低声道:“我以后会格外注意的。”

    惠儿微微一笑,“夏青还在怨小姐没时刻带着她呢。”

    夏青心里一急,辩驳道:“那是小姐心疼我病着,才没有叫我跟着,否则哪里轮得到你。”

    “是啊,小姐就是偏疼你些。”

    两个丫头有说有笑,蒋蓉华放了心,夏青稳重有余,就是心里搁不住事儿,还往往是因为自己才如此。心里对她早没了怪意,看着她们笑起来,脸上也添了笑容,“屋子里没事儿,你们去外面瞧瞧有没有要帮忙的。”

    婆婆周氏说厨房都是陈妈妈一人张罗,以前人少还张罗的过来,如今毕竟多添了人。惠儿忙点头,“陈妈妈做的酱菜持别可口,我也正想跟着学学呢!”

    夏青笑道:“姑爷去了书房,大半天都没出来,我去做些点心送去。”

    两个丫头前后出了门,屋子里顿时安静下来,蒋蓉华复又拿起针线。手中的料子是蓝灰色,正要给童若远做一件长袍。想起早上整理衣柜,发现他的衣裳少之又少,虽然都旧了,却洗得非常干净,那些针脚又细又密,这会子再看自己的针脚,却怎么也及不上。

    叹口气,索性放下手里的针线。看着窗根子外的天空,现下已经十月,吹过来风已经有些刺骨似地寒意。

    童若淳终于还是问出来了,“三妹到底怎么了?”

    昨儿过来寻童若瑶,因为后来都看热闹去了,也没说上话,今儿下午就要离开上京。柳姨娘闭门不见客,母亲张氏待她还和往常一样,可老太太却突然给了她五十两银子,叫她好好儿养身子。

    三妹出阁她没来得及回来,故而没有见着三妹,也没和她说上话。这次回来,却是初九就到了,特地寻到了郑家去见了三妹一面,三妹的意思却是自己去看她的笑话。

    昨儿大哥大婚同样都出阁的二妹都回来了,却独独不见三妹,再听到底下丫头的议论,她心里七上八下就没安定过。老太太突然给她银子,母亲张氏乃至所有人都没有刻意去提三妹,只有今儿早上大嫂子认亲时才略略提了提。

    童若瑶见她脸上尽是担忧,却也不知童若绾的事儿到底该从何处说起。“大姐如今有了身孕,一切都该以孩子为重。”

    童若淳恹恹的,道:“昨儿去看了她,她……许是怪我吧,她出阁的时候,家里正闹得厉害,婆婆又病了,我委实走不开。”其实,等她得到消息的时候,童若绾已经出阁了。

    母亲张氏再不济,还有老太太,倘或不是三妹真的将老太太得罪了,怎么也不会这样……三妹夫竟然是那样的人,她去的时候,郑夫人还在说她没有好好照顾三妹夫,让三妹夫打翻了茶水弄湿了衣裳。

    童若淳回想着,心里就是一阵酸楚。童若瑶能理解她的感受,童若绾和她都是柳姨娘所生,姊妹间自有一母同胞的亲近在里面。只是,童若绾这事儿谁也管不得,除了……

    “大姐不防去问问二叔。”

    童若淳顿时泄气,“父亲只叫我别问。”

    “上次三姐回来,我也只和她说了一句话。”童若瑶能做的只有这些了,看童若淳的脸色,她去都没有讨到好脸色,更别说自己了。童若绾大概已经明白了一些,童若淳去劝劝也好,怎么说都是一条命,就这样没了,又能怎样?

    童若淳点了点头,又说了一会子话便去见蒋蓉华。临走时,蒋蓉华叫惠儿从衣柜里拿出一伴披风,“回去的路上要小心,以后得了闲经常来逛逛。”

    童若淳笑得有几分尴尬.却没有推辞。她身上的衣裳确实单薄了些,今儿变了天,比昨天更冷了几分。

    午饭依旧是一起吃的,因为有童若远在场,又有婆婆和小姑子在,蒋蓉华多少有些不自然。饭后,童若远回屋里午休,蒋蓉华红着脸跟着去词候。

    陈妈妈来收拾碗筷,周氏想起夏青和惠儿两个丫头,“她们都吃过了?”

    陈妈妈笑道:“小玉在厨房和她们一起吃了。”

    童若瑶想起方才大嫂子拘谨的模样,提议道:“要不以后大嫂子和大哥的饭菜就送到他们屋里去吧。”

    家里本来就窄小,晚上童老爹回来,蒋蓉华是儿媳妇,不是儿女坐在一起总归不自在。

    周氏道:“我也正琢磨这事儿,可又担心她心里起了芥蒂。”

    童老爹一早一晚在家里吃饭,“要不就晚上分开吧。”

    周氏想了一回.“还是先问问她的意思。”

    童若瑶点点头,婆婆和儿媳妇,一开始少不了的大概就是互相猜测对方的心思吧。说到这里就想起顾家,童若瑶心里有些乱,蒋家是那样的家势,嫁进来母亲便处处怕委屈的她。以后自己去了顾家,却是反过来的,不是童若瑶不自信,顾家和自己家总归是有一段距离的。

    周氏已经说起别的,“下午陈妈妈要出去采办东西,你屋里缺不缺什么,要不要一并买回来?”

    陈妈妈上午出去了一趟,大概东西还没有买全,这些是要明儿大嫂子带回娘家散给众人的,谁也不能漏掉。预备的越圆满,就表示对这门亲事越满意。童若瑶摇摇头笑道:“娘每个月都给了我月钱,要什么会叫陈妈妈带回来。”

    周氏看着她.目光中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慈爱,“你呀,就是这么个性子,现在长大了,也不能太过素净了。”

    童若瑶摸了摸头上截着的赤银簪子,“花里胡哨的我不喜欢,老太太、几位姐姐也没少给我东西。”

    “那是她们给的,自己也总要有一些。”

    “娘不是也给了一套?我又不喜欢,都搁着的,还心疼霉坏了,多了更要心疼。”头上戴的就是初来上京,周氏专门做的。

    母女俩说了一会子话才出来.童若远午休半个时辰就又去了书房,周氏进去交代他一些事儿,主要是怕他明天去蒋家失了礼数。童若远认认真真地听完,点了头。回来屋里,却见童若瑶和儿媳妇坐在一块儿说话,各自手上都拿着针线。

    见周氏进来,两人就站起来。

    周氏笑眯眯地看着蒋蓉华,“明儿回去代我向夫人问好,咱们童家的习俗,你可以在娘家小住几日。”

    童若秋便回来住了三天,孙博文才来接她回去。

    蒋蓉华轻轻点了点头,并没有多问。周氏微微一笑,看着她手里的针线。蒋蓉华顿时红了脸,道:“请教妹妹一些针法,以前似是没见过,瞧着漂亮又牢固。”

    周氏脸上笑容多了,“你四妹那些针法都是以前在乡下学来,不过她自己花了心思琢磨,才成了现在的样子。”

    并没有忌讳在乡下住过的事儿,这是将她看做一家人才会说的吧?虽然知道,可从别人嘴里得知和从婆婆嘴里说出来,却大不一样。蒋蓉华笑起来.“那四妹可要好好教教我,我也多学着。”

    童若瑶窘迫了,“嫂子折煞妹妹了,嫂子的针线我可瞧见了,还想讨教呢!”

    说完,不但蒋蓉华红了脸,就是童若瑶也不好意思起来,童若瑶说的是大哥腰上那根没见过的腰带,蒋蓉华自然而然地也想到了那根腰带。生怕别人发现似地,毕竟那东西不是一夜之间都能赶制出来。

    周氏却没发现,吃了一口茶,只说明儿回门的事儿。

    到了第二天早上,送走童老爹,周氏就领着大伙过去给老太太请安。不等周氏开口,老太太就先提到今儿蒋蓉华回门的事儿,周氏笑道:“都预备妥当了。”

    老太太点点头,看了身边廖妈妈一眼,廖妈妈立刻去里间将预备的东西拿出来,老太太道:“不知府上夫人、小姐们喜欢什么,我就随意预备了一些,你带回去吧。”

    蒋蓉华福福身代替娘家人谢了老太太一回,老太太又问外面车马预备的如何。

    陈妈妈忙道:“亲家派来的车子已经到了。”

    出门的时候,天空飘起了细小的雨粒,老太太又让廖妈妈去找大氅出来,廖妈妈刚走了一步,老太太道:“把那件大毛兔毛的和狐狸毛的都拿出来。”

    狐狸毛的给了蒋蓉华,兔毛的给了童若瑶,还难得露出一点儿笑道:“只怕四丫头也忘了上京的冬天是什么模样,所以今年冬天你们是第一回在上京过,大氅却最是暖和。这两伴颜色艳丽了些,你们不嫌弃是旧的,就收下吧。”

    兔毛的有八九成新,那件狐狸毛的看起来还是簇新的,童若瑶和蒋蓉华并肩福了福,“谢谢老太太。”

    张氏在一边瞪眼,老太太对大房也太大方了,特别是新进门的侄儿媳妇,昨儿给了那些好东西,今儿又给了一件狐狸毛的大氅。焉知那一件就需要三只成年狐狸的皮毛才能做出来,穿在身上暖和的就不想脱下来。张氏也是花了好些钱才做了一件,都搁着不舍得拿出来穿,老太太这件却这样轻易地就送出去了。

    不知怎么的,张氏突然觉得老太太开始偏向大房。头些年家道困难,老太太虽拿出一些梯己,可大部分却是花的她嫁来童家的嫁妆。当年童老太爷风光一时,老太太存起来的好东西不知到底有多少,却不肯多拿些出来。而现在……

    看着他们上了马车,周氏和童若瑶才回到各自屋里,小玉将大氅拿出来,琢磨着道:“等天气好了拿出来洗洗。”

    这件大氅是用兔子皮毛拼凑而成,里面兔毛洁白似雪,外面用了猩红色绸缎,中间又镶了一层棉花。贵重的不是用料,而是做工还有老太太突然转变的态度。童若瑶想不明白,她可以一边狠下心那样对童若绾,却也可以一边这样对他们一家,老太太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张氏猛灌了几口冷茶,才觉得胸膛里的火压制下去了一些,想起那件色泽鲜亮的狐狸毛大氅,就叫丫头翻箱倒柜地把自己做的哪一件找出来。

    张氏屋里的东西都是管事妈妈收着的,今儿管事妈妈有事儿告了假,她这样没有头绪地,找了许久也不知道到底在什么地方。

    张氏气得吼道:“都是没用的东西,我这屋子能放多少东西,你怎么就找不到?”

    丫头忙跪在地上道:“奴婢实在不知放在何处……”

    张氏一脚踹过去,“没用的东西,还不快滚下去。”

    正在这时,门上的婆子进来禀报:“亲家夫人和姑奶奶来了。”

    张氏愣了愣,才知道是赵氏和秋儿来了,忙叫那丫头去找衣裳换。许是张氏那一脚踹得有些重,丫头趴在地上起不来,张氏气不打一处出,又踹了一脚,幸而门上的婆子推了那丫头一把这一脚才没揣着要害,“夫人,她们已经进门了,马上就要过来。”

    张氏骂了一句“没用的东西”就换其他丫头进来,把这个丫头拖出去。

    “也不知到底怎么了,走的时候分明好好的,突然就病了。”赵氏满面愁容,“原是说准了最迟十月就能得到准确的信儿,没想到却出了这等意外。”

    赵氏来上京,一则是给儿子完婚,断了儿子那些不切实际的念头,其次,便是为了孙大人回京复命的事儿。在上京也没少托关系,花了不少的钱进去,眼看着事儿要成了,却传来老爷生病的事。之前,赵氏便觉不妥,预备要回去,可既然答应了周氏,又有蒋家的关系在里面,她不得不多留些时日。与蒋夫人的关系,到底不能断了。

    张氏有几分紧张,“到底如何说的?你也别急,说不定这会子已经好了。人食五谷杂粮,难免有这些疾病。”

    赵氏叹口气,张氏抬头去看女儿,见她蹙着眉头,心事重重的样子。莫非是赵氏这次走得急,不预备带着他们去?如此一来.独留女儿女婿在上京。

    “现在天气一日比一日冷,原是不预备带他们回去……”赵氏说着看了童若秋一眼,嘴角勉强扯出一抹笑,“秋儿是有心的,非要跟着回去,所以就来和你说一声。”

    张氏松了口气,笑道:“理应如此,长辈的都要见见。”

    张氏的心思赵氏何曾不明白,只想到孙博文和自己闹脾气,她心里就不快,竟不如儿媳妇。虽然,儿媳妇也得了张氏的点拨才会如此,说来说去却也是为了儿子、儿媳妇好。那不孝子是愈发没个体统了,在那边闹,来了上京还要闹!幸亏儿媳妇是个没什么心思的,否则指不定要闹成什么样。

    “启程的日子可定下了?”

    “看了黄历,定在后日,如今瞧着天气,只希望别下雪才好。”赵氏忧心忡仲地看了看外面的天色,细雨见停,天空却苍黄阴暗,看起来似乎真的要下雪。

    “至少要下个月去了,可风却刮得紧,你们在路上也要小心才是。”赵氏点点头,既然来了就要去见见老太太。老太太听闻也唬得一愣,随即安慰道:“也别太担心,没得亲家老爷没事儿,你反而急出病来。”

    赵氏扯出一抹笑,“让老太太记桂了。”

    老太太又询问了启程的日子,嘱托她们在路上注意保暖,多带些人。上京西北一代今年旱情闹得最厉害,唯恐那边有流民。那些饿得穷极的人,细说起来却比劫匪还要可怕。

    张氏听了竟有些胆战心惊,赵氏却面不改色,点点头。童若秋却也害怕起来,只是已经提出来,家里人都开始预备,这个时候也不能说不了。

    老太太又教导了童若秋几句,不外乎就是要她多多孝顺公公婆婆。然后叫廖妈妈拿了两伴大氅,竟然都是狐狸毛的,只是一件颜色略深,一件颜色略浅。

    “即便是在马车里,也容易吹着风,这两间大氅你们带着在路上穿,比什么都暖和。”

    赵氏惶恐地看着两伴大氅,道:“这如何使得,我们到底年轻,若是这点儿冻都受不了,更何况老太太您,还是您留着吧,我们多穿一些就够了。”

    张氏挑挑眉,想起老太太给侄儿媳妇和童若瑶的时候,可没见她们推辞什么。

    “我在家里,又烧了地龙,哪里还需要这个?”老太太执意要给,赵氏只得收下,留在这里吃了午饭才回去。

    送走她们,老太太叫张氏进屋说话,“等二老爷回来了,叫他过去打听打听,是不是孙大人出了什么事儿?”

    张氏明白是找童老爹打听,道:“不过是病了,亲家夫人又离开了这些日子,再说也该秋儿回去认亲。”

    老太太瞪了张氏一眼,该开窍的时候不开窍,不开窍的时候偏偏好像什么都知道。“你那里明白里头的厉害?亲家夫人回来就把院子里里外外都修葺了一番,分明是亲家老爷调任回京的事儿十拿九稳,现在却急巴巴地带着三丫头和孙女婿都去了,你怎么就不细想?”

    张氏心里还琢磨着老太太给的那两件狐狸毛大氅,是比给大房的好些,可儿子童若晨却没有。他每天在先生哪里读书,屋子里四面通风,怎么就不担心他坐在哪里会冻着?嘴上不在意地道:“孙家在上京也不是只有咱们一门亲。”

    老太太冷冷看了她一眼,心思突然就不动了,想想不过是子孙后辈的福气,她已经是半身入土的人,还操心这些作什么?索性闭上眼养神去,张氏做了一会儿不见老太太再说话,就从屋里出来。

    走到门口又忍不住扭头看了一眼里头的摆设,还和以前一样,可以前怎么就从来没觉得老太太屋里的摆设这样多?

    傍晚,蒋蓉华却随着童若远一道回来了,周氏心里大喜。虽然在上京有三朝回门去娘家小住的习俗,可若是亲家劝着儿媳妇回来,那便说明对方对女婿极为满意。再看童若远有些泛红的眼,微微有些醉态的步伐,更是欢喜了,忙叫他们进屋。

    “家里一切都好吧?”周氏携了蒋蓉华的手,关心地问道。

    蒋蓉华点点头,抿嘴一笑道:“父亲、母亲都很好。”

    “这就好,外面这样冷,怎么就赶着回来?”虽是这样问,却难掩喜色。

    蒋蓉华听着不觉暗暗地舒口气,虽然婆婆待她很好,可总觉得难易融入这个家庭,少不得要努力一些。

    婆媳说着话,外面陈妈妈进来说:“老爷回来了。”

    周氏站起身迎出去,蒋蓉华跟在后面。童老爹外面披着一件旧披风,上面细细密密一层水珠,“怎么今儿这样晚?”

    蒋蓉华福福身就下去了,童老爹诧异地道:“儿媳妇怎么回来了?”

    周氏抿嘴笑道:“又不是非要在娘家小住。”

    童老爹没多问,朝周氏道:“今儿你们自己吃,我已经吃过了,这会子还有一些东西要去书房看看。”

    “在那里吃的?”

    童老爹沉吟道:“在户部邱大人那儿,那边这些天事儿多。”

    见童老爹的脸色凝重,周氏不由得有些紧张,可外面的事儿她不懂,也不能多问,“一会儿让陈妈妈做些热汤给老爷送去,去去寒气。”

    童老爹点点头,换了一身干爽的衣裳就去了书房。吃了晚饭,童若远去书房见童老爹,童若瑶、蒋蓉华陪周氏说了一会儿话才各自回房歇着。

    到了十月下旬,外面就冷的僵手,除非天气猜好,不过即便是睛天,那冷冽的北风还是叫人受不了。东临的冬天也冷,但由于地理缘故,风没有上京来的猛烈,到底好了不知多少。

    风吹得窗棂子,“咯咯”作响,童若瑶偎在炕头上就不想动弹,对面蒋蓉华低头做着针线,却好像也被刚才那一阵风惊扰了,抬起头看着童若瑶,见她发怔,笑问道:“四妹想什么呢?”

    童若瑶回神,“昨儿听陈妈妈回来说,上京城内已经涌进来一些难民。”

    “顾家老夫人心慈仁厚,率先盖了施粥的棚子。”

    原来昨天陈妈妈说话,不光自己听见了,大嫂子也听见了。童若瑶有些不自在,低下头去。

    蒋蓉华知道顾家这门亲,“许多大户人家也效仿起来,相信这个冬天总是能熬过去的,等明年开春了,就好了。”

    一介商贾尚且可以做到施粥救济,又是在天子脚下,也莫怪那些人效仿起来。娘家原也有这个打算,可上京这样的地方,又岂会让过多的难民进来?若是真的要救那些难民,倒不如实际些将那些难民送到原藉,将过冬的米粮发下去。今年西北旱情严重,明年未必还是如此。若任由这些难民四处流窜,误了明年的春耕,那才是真正的得不偿失。

    063:灾情引起的小动荡

    小玉撩开帘子进来,一脸喜气地道:“顾家来人了,还送了好些米粮过来,这会子在老太太屋里,让夫人也过去了。”

    炕头上做针线的两人随之一愣,蒋蓉华蹙着眉头道:“许是上京的米粮涨价了,今年上京周边受灾也比较严重。”

    小玉没想这么多,只觉得陈妈妈说最近的米很难买到,家里的米粮都是现卖,并没有多余的存粮,如果涨价只怕是买米都难,顾家这个时候送来米粮,才真正是雪中送炭。“小姐、少奶奶要不要过去瞧瞧。”

    蒋蓉华盯着童若瑶。

    “是谁来了还不知道,母亲过去了就罢了。”

    是啊,如果要她过去,自然会传话过来。可这个时候送米粮来,心里总觉得怪怪的。

    老太太的庄子也受了灾,童二叔在外面跑,颇有先见之明,之前已经和老太太商议过,买了些米粮回来。

    “多谢老夫人惦记,听说你们家还专门盖了施粥的棚子?”

    钱妈妈笑了笑,多少有些勉强,还透着悲戚,“我们大夫人到了冬天旧疾就犯了,这些天格外严重了几分,老夫人说做些善举也好给大夫人积些德,好让神明保佑大夫人慢慢好起来。”

    周氏怔住,上次见吕氏,虽看起来一脸病容,却没有想到这样严重。再想到上次顾家来小俜,言辞中透出着急的意思,顾廷煊年纪不小了,倘或……周氏心里有些乱,抬头看了老太太一眼。

    老太太紧张地问钱妈妈,“可请了大夫?大夫如何说?”

    钱妈妈道:“也没少吃药,虽然偶有好转,却也是时而严重。”

    老太太担忧地蹙起眉头,钱妈妈又勉强宽慰地笑了笑道:“老太太也不必过于担忧,只要熬过了冬天,总是能好起来的。也怪老奴愚笨,说了不该说的让老太太记挂了。”

    钱妈妈陪着又说了一会子话,提出去给四姑娘、和蒋蓉华请安,周氏点头,叫廖妈妈领着过去,留下周氏说话。

    周氏已经在心里思量了几遍,瑶儿的庚帖已经与顾廷煊互换,不出任何意外,婚事就此算是定下了。若不是长幼次序,瑶儿只怕是要出阁了。现在顾廷煊的母亲吕氏不大好,顾家那样的人家怎么会找不到好郎中,就是再昂贵的药材也绝对没有找不到的。现在却要用搭建施粥棚子,来祈求菩萨保佑,可见……

    童若远之所以能娶了蒋蓉华,也是因为与蒋蓉华说好的那门亲出了意外,虽然完全不同,可倘或真的如此,那瑶儿岂不是要耽搁三年。三年太多事都可能发生变故,瑶儿也禁不起那样的耽搁……

    老太太也不急着问周氏的意思,端着茶杯吃了几口,慢条斯理地放下茶杯,才缓缓道:“顾家的意思是,最迟过完年,二月之前完婚。”

    马上就十一月了,即将到年底,算起来时间并不紧迫。周氏缓了口气,一开始听到钱妈妈那样说,还以为就是最近。

    钱妈妈从童家回去就立刻去见顾老夫人,“已经收下了,按照市面上原来的价格给了钱,我推辞,童家老太太和大夫人都坚持给了。老夫人也不必担心,童家大夫人也是知书达理的人。”

    顾老夫人听了,眉宇间随之松开。钱妈妈明白顾老夫人心里想着什么,却也实在有些担心大夫人吕氏,“要不要暂时派别的人去大夫人屋里?”

    顾老夫人摇摇头,“她误打误撞的算是帮了大孙子一回,找人看着她,只要不出格由着她去吧。大儿媳妇糊涂,大孙子却不是糊涂的。”

    钱妈妈还有有些担忧,不知道该不该将路上听到了说给老夫人听。顾家主要经营丝绸布庄、胭脂水粉、以及香料,其他都是辅助,不占主流。同样是商贾,顾家施粥的举动,多少已经引起了那些经营米粮的大商家不满。

    顾家在上京的根基并不算稳固,身上又背着皇商的名分,难免不叫人眼红。再说,这样的灾情,商家抬高米价出售,那也是在正常不过的举动,商人总是以利益为重,顾家施粥的举动,却与行商者背道而驰。

    顾老夫人斜眼看了钱妈妈一眼,道:“有话直说,吞吞吐吐的还叫我去猜不成?”

    钱妈妈讪讪笑了笑,才将路上听到的说了。大多是说顾家的好话,可越是这样越叫人不安心。

    顾老夫人嗤笑一声,“我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儿,旱情不同水患,来的凶猛叫人措手不及。今年西北旱情严重,朝廷不可能现在才知道。只是,早听人言,那些人办事总是缓慢的,一道道批下来不知要花去多少时间。现在入冬,用不了多少时日,上京的难民就没了。咱们施粥不过是善举罢了,那些人要说,就让他们说去,不给他们一些由头,他们总是能编排一些出来,再说,上京这地方繁华,也太热闹了一些,不如咱们天杭清净。”

    钱妈妈点头称是,笑道:“等大少爷成家立业,老夫人想回去,咱们就回去。”

    又是天幕四合童老爹才回来,咋见到大老爷一身泥巴,陈妈妈唬得差点儿没有抓稳手里的茶杯。周氏紧张地迎上去,“老爷这是怎么了?”

    童老爹接过茶水喝了几口才摇头道:“没有大碍,天黑路滑,不小心捧了一跤。”

    她说的轻巧,周氏却紧张的一颗心脏提到了嗓门口,不是流民作乱。想起小时候,也是遇上了天灾作乱,那时候父亲是一县县丞,受灾最严重的地方,城里涌来许多难民,将县衙团团围住,朝廷赈灾的米粮银钱没有到,那些饥饿难耐的难民竟涌进来,最后将父亲踩成重伤,不久便离开人世。虽叹过去好些年,每每想起总觉得心惊胆战。

    “老爷这样到底不成,是该买个小厮跟着老爷。”

    童老爹没说话,去里间换衣裳,童若远和童若瑶听了陈妈妈的话忙赶过来瞧,见童老爹并无大碍才放了心。

    吃了晚饭,周氏和童老爹说起顾家的事儿来,童老爹沉吟片刻,爽快地道:“你瞧着办吧,这些日子部里事儿也多,家里总要辛苦你。”

    周氏蹙着眉头,“我只是担心瑶心……这一嫁过去,也不知是好是坏。”

    给瑶儿预留的嫁妆银子一直没有动一丝一毫,然而,那个时候周氏怎么也料不到会嫁去顾家那样的大家族。到了上京,童老爹每个月有月俸,尽管已经竭尽所能地节省开支,到底一个月也剩余不下什么。顾家虽然是商贾,可也不是他们家能比的。如果不是童二叔给了那些银子,若远大婚还不知是什么样。

    “差不多也快结束了,等回到吏部就能歇歇了。”童老爹犹豫着,又道,“顾家这一次倒叫人刮目相看。”

    周氏愣住,不明白童老爹这话从何说起?

    “每每遇上天灾闹年,那些商贾少不得要从利益出发……”旱情在初夏便露出端详,农户能注意到,商人更是善于关注这些。初夏起便有商人开始从小商户手中购买米粮,只等后来米价抬高能大赚一笔。

    顾家此举带动了大批上京权贵随之效仿,并无人从商户手中购买米粮,以此便能动摇那些商户的意志,认为朝廷早已做好准备,想要抬高价格只怕不易。到时候朝廷便能收购这些低价米粮,作为赈灾米粮送往灾区。

    童老爹这些日子去户部,忙的便是灾情一事。只是,如此一来,顾家便被那些商户推到了风口浪尖上。那些大商家,多多少少与朝中官员有些关系,否则,赈灾一事如何行的这般缓慢?直到现在才有了眉目。

    蒋蓉华听说童老爹回来的路上挥了一跤,也唬得愣住,琢磨了许久才开口朝童若远道:“我跟来的陪房里头,有个十一二岁的小子,是惠儿的弟弟。惠儿和她弟弟从小失去父母,买下惠儿的时候,觉得她们兄妹可怜,就把她弟弟也买下了,这次他要跟着惠儿一起来,母亲应了。只年纪小也不能做别的事,你看……如果叫他跟着老爷……总算是个人跟着,有什么事儿也能及时回来告诉咱们。”

    童若远蹙了蹙眉头,蒋蓉华心里一紧,只怕他多心,忙解释道:“老爷这样,娘心里也不安,总是会安排个人跟着老爷,我想找外面的,还不如找熟悉的。要不,你先瞧瞧他?”

    蒋蓉华说的有些急,双颊微红,眼里流露出不安和紧张。刚才没有细想,说完了才想到,惠儿是自己带过来的人,惠儿的弟弟也是算是自己身边的人,叫惠儿的弟弟跟着老爷,好像她已经按耐不住往这个家里安排自己的人。多少,是有些冲动了。

    蒋蓉华暗恼地闭上眼,隔着衣裳,冷不防腰上突然多了一只手臂。顿时心里一慌,热气扑面而来,“我去和娘说。”

    蒋蓉华心头一热,又红了脸,接着脑袋就迷糊了。

    第二天,吃了早饭送走童老爹,童若远就找周氏说了这事儿,周氏心里自然欢喜,看着蒋蓉华,眼底除了慈爱还有一丝尴尬,毕竟是儿媳妇的人,她却拿来用。

    惠儿的弟弟小名宝儿,叫着感觉怪异,就改作大宝。

    “让大宝跟着老爷,他也有事儿做了,还能跟着老爷长些见识。”蒋蓉华微笑道。

    童若瑶差点儿笑出来,大宝,这名字改的,听一次就绝对会记住了。

    周氏答应了,蒋蓉华给惠儿打了眼色,惠儿笑着转身出去,一会儿就带了一个十一二岁的男孩进来。大宝一身上下非常干净,按理是还没过调皮捣蛋的年纪,可瞧着倒是极懂事的,一双眼睛透着机灵,见了大伙也不怕生,立刻跪在地上磕头,道:“以后小的一定尽心尽力服侍大老爷。”

    周氏忙叫他起来,朝陈妈妈道:“以后跟着老爷,就要在家里住下,你瞧着给他单独整理一间屋子出来。”

    陈妈妈笑着答应,大宝又磕了三个头,惠儿喜的合不拢嘴。虽然都跟着小姐来了,可弟弟在外面,世上又只有这么一个亲人,年纪还小虽然小姐给他找了养父养母,可不在眼前也由不得她不去担忧的。现在在府里住着,横竖每天总能看到。

    这事儿定下了,童若远去先生哪里,陈妈妈领着大宝下去,惠儿跟着去帮弟弟收拾东西。屋里就刺下周氏、蒋蓉华、童若瑶三人,周氏提起顾家,童若瑶垂下头。

    蒋蓉华已经算是过来人,但也算是新媳妇,自叹有些不好意。可周氏当着她的面儿说,便已经将她当做自己人了,在还是姑娘的小姑子面前,很快就觉得自在了,笑道:“大聘的日子定下了?”

    明年二月之前完婚,就是正月里,按照大聘百日内过门的习俗,最迟也就是下个月了,总不能推辞到年后。周氏道:“就是最近了。”

    “那我们可就要预备起来,四妹也有好多针线活计要自己亲手做了。”说着扯了扯童若瑶的衣袖,一扭头却见周氏脸上的喜气并不多。笑容便僵持在脸上,“娘,您怎么了?”

    周氏回过神,摇了摇头。也许是嫁女舍不得的情绪在作怪,周</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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