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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若瑶和童若涵不约而同地回头看了那敞开的房门一眼,才让丫头跟着一起往老太太那边去。
其他人已经都吃过了,张氏见她们回来,忙叫婆子去把菜热一热,笑说道:“姊妹间是有些话要说,但你们也都是长身体的时候,饭可要记着吃才好。”
童若瑶笑着点头,一抬头见屋里已经没了人,只有张氏还在这里,童若瑶忙道:“婶子去忙吧,不用管我们。”
“是啊,今儿要忙一天,等今儿过了就闲了,好了你们去吧。”张氏风风火火地出去了。
早饭刚吃完,就听得外面有丫头高声地叫着:“迎亲的来了,迎亲的来了……”
童若涵明显一怔,随即就将脸上似痛似悲的神色收敛起来,再看她依旧是平平静静的模样。这么小,就那般敏感,只希望她是聪明的。
童若涵的处境比童若绾好很多,她是最小的女儿,如今姐姐们都嫁了。她又没了生母,老太太和童二叔必然会多疼她一些吧。只是,老太太……
“小姐,咱们也去瞧瞧吧。”小玉雀跃地道。
童若瑶点点头,“只要你不怕热,你就去吧,我就在这里坐坐。”
童若涵也没有去的意思i,小玉便拉着童若涵身边的丫头去了。刚走到门口,童若秋迎面走进来。
“就知道四妹在这里,所以见过老太太和母亲我就过来了。”童若秋一边说一边进来,旁边的丫头忙将茶水送来。童若秋吃了两口,惬意地道:“基恩人这搽吃着,好像比往日的好,也不知是不是水的缘故。”
倒茶的丫头吃吃笑道:“二姑奶奶说笑了,这就是普通的茶水,不过茶叶是顾家送来的。”
小玉隐忍着笑,童若瑶看着她,“不是要去看热闹吗?怎么还不去?”
童若秋忙接话,“你们都去吧,否则那边也太过清净了,瞧着也不像大喜的日子。”
童若瑶叹口气,这童若秋落井下石的功夫一点儿也不逊色张氏,“对了,二姐姐怎么才来?路上可热着了?”
童若秋满脸自豪:“怎么会热,我们坐的马车设计巧妙,行驶在路上,吹过来的风都是凉快的,就我身上这套衣裳,说是什么蚕丝织出来的,触肌冰凉。我婆婆就只得了一匹,特地给了我叫我做一身夏天穿的。”
童若瑶露出羡慕的神色,童若秋更觉得自己高人一等,神气极了。
“二姐夫也来了?”童若涵低声问道。
童若秋冷哼一声,“他想来,但是先生布下来的功课没有做完,今儿在家呢!”
不用想,赵氏也不许孙博文来,这样的场合,倘或闹开了,谁的脸子都不好看。三姊妹在里头说话,一直到小玉回来,渐渐的其他人也回来了。
三姊妹便从隔壁到了正屋,老太太在上方安坐,来客女眷满满坐了一屋子。赵氏和张氏走在后头,两人交头接耳相谈甚欢。童若秋看在眼里,笑容逐渐扩大,不管孙博文对她如何,但婆婆绝对是没得挑剔的,对她只能用一个好字来形容。现在还提了提要叫她管家的事儿。
童若秋倒没有深想,赵氏年纪并不大,身体健康,精神很好,叫她管家,却是不放心在外地的孙大人。只等这边安顿稳妥了,她也要回孙大人身边去。免得离开太久,再回去已经物是人非。
所以,这些日子将孙博文愈发拘束得紧了,也时常个孙博文讲一些道理,希望他能明白做母亲的苦心。
赵氏和童若秋一出场,便吸引住了所有人的目光,童若瑶随着人流躲在角落里,小玉紧跟着她,迫不及待地想告诉她自己看到的一切。
“……脸色瞧着还好,不像久病之人,言谈举止也无碍……可是……”那些看起来无碍的应该是事先教过的,见到新娘子就漏了马脚,张嘴闭嘴就是要去洞房。在那边闹出了好大一个笑话,好在并无太多人过去看,只有府里喜欢热闹的抽空去看了看罢了。
往后,三姑娘和三姑爷怕是府里下人们,酒足饭饱后的谈资了。
“迎亲的队伍很是壮观……”
那是郑夫人以为张氏会预备下丰厚的嫁妆,人多抬的东西也多,这样一路走过去才能满足她的骄傲。依旧是三十六抬嫁妆,可不用两个人抬,一个人便能挑起来一抬。也不知郑夫人看到后,会是什么表情。
午宴很热闹,张氏特别爽快,埃桌敬酒,席间就她的声音最大。吃到一半,老太太看不下去了,叫她到身边,低声说了几句,张氏才略略收敛。
又喝了几口酒,竟悲戚起来,“养了十几年,这会子突然就成了别人家的人,我这心里……”
众人闻言,忙笑着安慰,赵氏笑道:“那我可不是捡了便宜?你养的现在成了我的了。”童若秋红了脸,低垂着头。
又有人说:“所谓女大不中留,儿女自有儿女的福气,就是再疼爱也不能疼他们一辈子,终究都要靠自己的,咱们为人父母的,能做的都已经全做了。”
童若瑶忍不住看了那说话的夫人一眼,没想到这些人中间还有人能说出这样的感言来,仔细一瞧,才觉得是陌生的面孔。见她和赵氏特别亲近,想来定是赵氏的面子才来的。
吃了饭,顾家的贺礼才送到,来的人说因为不知道,所以来迟了。张氏非常客气,派了身边体面的婆子接待着。
那人又过来给周氏和童若瑶见礼,随身拿出一只小盒子,“是三奶奶叫送来的,说才从外地回来,这边今儿又忙,不便过来打搅,就命我将她从闽南带回来的礼物送来。这是专门给小姐的。”
童若瑶愣了愣,顾家三奶奶是什么人?怎么这个时候送东西来?不管什么理由,当着众人面,童若瑶红了脸,见那婆子一直举着盒子,只得叫小玉收下。“替我谢谢府上三奶奶。”
待那婆子跟着张氏安排的人走了,众人才逐个回神。这个时候送个东西来,难道是聘礼不成?童若瑶堵了一口气在胸口里,就算不是聘礼,童家与股价来往也是因她和周氏而引起的,现在连一个从外地回来的都记得给她备礼物,那说明什么,说明她已经是顾家的人了!
这,这,这不是霸王硬上弓么?聘礼都没送来呢!
“小姐?”小玉喊了一声,见童若瑶扭头看她,又用眼睛示意了旁边人,最后目光落到那盒子上。
“收起来……”这话没说完,也不知是谁碰了小玉一下,小玉往前扑过去,慌忙中抓着童若瑶才没有跌倒,可手中的盒子却落在地上了。
小玉吓得变了颜色,直勾勾地盯着那个盒子,看在它在地上滚了几圈,最后盒子的盖子打开,猩红里子绸缎上,静静地躺着一块如羊脂膏子的玉石。玉石外表打磨得非常光鲜,像是剥了壳的熟鸡蛋,形状就是一个椭圆,上下两端打了孔,用红线穿引着。
好在东西还没有损坏,小玉忙弯腰捡起来。刚才真的吓死她了,没得东西才接过来就打碎的,多不吉利,传到送礼人的耳朵里,不知会怎样看待四姑娘。
“这好像是于阒玉……”赵氏身边的夫人不确信地说了一句。
张氏不懂这些,可瞧着那夫人惊愕的模样,就猜着了于阒玉定是好东西。忙朝小玉笑道:“拿来瞧瞧吧。”
小玉抱歉地看了看童若瑶,童若瑶也没法子,大伙都看到了,再不拿出来,好像是怕别人要了似的。
张氏捧着盒子看了一会子,又伸手摸了摸。只觉得触感光滑,有点儿油脂的感觉。赵氏拿起来掂量掂量,笑道:“这玉稀罕,也只听人提过,倒没有见过,我也不知道是不是于阒玉。”
她身边的夫人,细细研究了一会儿,点头道:“应该是错不了的,易武侯夫人就有一个这样的手镯。”
众人闻言,皆不约而同地将目光落到那位夫人身上,在场的除了她怕是没人谁见过侯门贵族家的人。而她竟知道易武侯的夫人还有些什么首饰,可见她与易武侯夫人有些交情。大伙的目光也不知是嫉妒还是羡慕。
“还是你见多识广,我就不认得。”赵氏赔笑道。
那夫人笑笑没说话,张氏又拿着看了许久,才依依不舍地还给了小玉。外头的动静也惊动了里头的老太太,叫廖妈妈出来看,童若瑶只好让小玉把盒子送进去让老太太瞧瞧。心里却不禁七上八下的,顾家明知她就是一个小户出身的女孩儿,偏送这样的贵重的东西,这会子细想,倒觉得对方是有意为难她,叫童家退缩了,不敢应下这门亲。
或者,就是暗示她,她压根就配不上顾廷煊!
也许是童若瑶自己多心了,可突然收到这么贵重的东西,不多心想想也有违常情。更或者,童老爹不满意是对的,做人应该看清自己的位置。这块玉还是好好收起来,有机会还给那位顾家三奶奶吧。
廖妈妈说的不错,眼下真的忙起来了。童若绾出阁后,隔了一天周氏拿出积攒的银子,叫陈妈妈在外面买了些薄礼,又雇了马车去孙府拜访赵氏,恳请赵氏保媒。赵氏爽快地应了,加上蒋夫人也透出略急的意思,当天下午,又备了些东西便去蒋夫人暂住的小宅子提亲,求蒋小姐的庚帖。
拿回来之后,便用一块红绸包裹着,放在正堂屋的香案上,童若瑶对这些礼节好奇,虚心请教,周氏笑着解说,放在这里三日,若这三日无打碎东西、无争吵拌嘴等,便要拿着庚帖去观音寺合八字。
童若瑶才知道,原来还有这么个礼节,忙帮着周氏将预备的红筷子等递给她,笑问道:“现在还不能告诉大哥么?”
小玉闻言,“扑哧”一声笑出来,“大爷那里会不明白?”
“这可不一定,他又没有成婚的经验。”童若瑶说完觉得不对,又道,“大哥书读得多,只怕比娘更清楚呢!”
刚说完,感觉屋里忽地一暗,扭头望去真是童若远站在门口,蹙着眉头望着忙碌的周氏和陈妈妈。童若瑶眨眨眼,总觉得大哥好像有些不自在,朝他笑了笑,只见他的眉头蹙得更紧了。
虽然还没有合八字,但大哥大婚要用的东西也要开始预备了。大红幔子、床上用品、被面、枕头、承尘,一切都得她们打理,童若瑶的针线活就越来越多,好在小玉是个好帮手,简易的便让小玉去绣,复杂繁复的童若瑶绣。
老太太也叫人送了许多东西过来,也有一些下聘时要用到的,还有几批上好的缎子,要给童若远裁剪一身喜服。新郎官的喜服当然要比平常穿的衣裳更合身才好,童若瑶要求给大哥测量,没想到很爽快就应了。一本正经地站着,要他怎样就怎样,惹得童若瑶好笑,“原来大哥也想娶媳妇。”
童若瑶目不斜视,好像没听见一样,童若瑶觉得无趣,等童若远走远了,忍不住喃喃自语道:“如果大哥婚后也这样,还不得把未来大嫂给闷坏了?”
小玉故意拆童若瑶的台,笑着道:“也不知以为四姑爷是不是也是这么个性子,如果是,可要吧咱们四姑娘闷坏了。”
童若瑶嗔怪地瞪了她一眼,“叫你记下的你可记下了?”
小玉扬了扬手里的毛笔,童若瑶走过去看,惊呼道:“原来你读过书?”
“我哪里读过书?这些是在老太太屋里的时候,平常见妈妈们这样记东西,我就跟着学了学,也就会这么几个字。”
那王熙凤管着一个家,还大字不识一个呢,果然读书人家不同,童若瑶心头一动,“你若喜欢,以后我教你认字可好?”
小玉立刻双眼放光,“等姑娘闲了再教吧,现在还得好好预备这些东西呢。”
桌上摆着好几匹一品红料子,也才将被面和枕头裁剪好,还没开始动针,如今看起来,还真是一个特别庞大的工程。
正说着,外头传来一阵谈笑声,小玉忙出去看,走在前头的丫头见了她便笑道:“老太太选了我们几个过来,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小玉一瞧,三个丫头两位婆子,都是府里针线功夫上好的,忙引进来给童若瑶。童若瑶让小玉拿出屋里最好的茶叶招待众人,众人说笑一回,就有婆子问道:“具体的日子可看下来了?”
这个童若瑶还不知道,只得摇摇头,小玉道:“就算还没定下,但少不得今年是要进门的,眼下开始做,也差不多了。再说,也不能让四姑娘只顾着大爷屋里的针线,她自己的也该做了吧?”
众人都望着童若瑶笑,童若瑶故作镇定,“好了,我不会裁剪,听小玉说吴妈妈最拿手,就请吴妈妈费心了。”以此岔开话题。
吴妈妈谦虚地笑了笑,心里暗暗嘀咕,也不知大老爷一家子到底走了什么好运,大爷和四姑娘都到了婚配的年纪,别说周氏着急,若换做她也会心急如焚。现在倒好,大爷娶了个大户人家的女儿,四姑娘又被顾家相中了,这才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以后指不定大老爷一家比二老爷一家还风光,今儿老太太派了她过来,也正好赚个人情。
童若瑶将张氏送来的花样子拿出来,又拿着笔照着临摹,又添加了一些自己想出来的元素在里面。这些花样子不能做大体上的改进,比如鸳鸯、龙凤呈祥,但却可以让鸳鸯更栩栩如生一些。
童若瑶一边画,一边听着那边的丫头和小玉说话。
“……郑家说三姑娘去了就病了。”
童若绾三朝回门那天,张氏还做了准备,到了日头高照,去接的人架着空车回来。她到现在,连娘家也不想回了么?”
小玉担忧地问:“病得怎么样了?”
“谁知道呢!如果不是二老爷惦记,二夫人也不会派人过去瞧……”
任谁都看得出来,张氏不喜欢童若绾,至于为什么不喜欢,大概府里的人也心知肚明。
“三姑娘也是……”
“还三姑娘呢,再见到她,咱们得叫一声三姑奶奶了。”丫头冷笑了一声,说起别的。
都是无关紧要的咬耳朵,童若瑶想起那天童若绾身上的喜服,那是童若绾自己做的,袖口还没有完工,虽然不注意看根本就看不出来,可若是细看,必然很容易发现。
童家不算大户,人口也相对的比较简单,可是是非好像从来就没断过。庶出和嫡出之间,大老婆与小老婆之间,乃至下面的丫头婆子……童若瑶可以肯定的是,自己错过了很多,也真希望自己一辈子都能这样错过。
三日后,张氏陪着周氏去了一趟观音寺,一见周氏脸上的笑容,众人就知道,定是八字合上了。
这天傍晚,童二叔特地送了一包银子过来,说是给童若远大婚的彩头礼钱,几番推辞之下,周氏收下了。第二天,张氏就打发丫头过来套小玉的话,想知道童二叔到底给了多少银子。
童若远在里面听着,忍不住暗暗赞了一句,童二叔好样的,居然背着张氏藏了私房钱。
057:好事需多磨
“这大概也是应了书上说的天赐良缘,虽然看了好几个日子,但最好的却是最后一个。”赵氏端着茶杯,食指在杯壁上轻轻摩擦着,望着周氏又笑道,“蒋家就这么一个姑娘,家里长辈偏疼爱她也是有的,所以……”
她不说,周氏心中也明白了,蒋家如今一家子都在徐州。这么一个女儿,虽然是庶出,出嫁也要般一办。那最后一个好日子,却是十月初十,观音寺的道姑说,这叫十全十美。看了那么多嫁娶的八字,有时候一年都遇不上一对,可见日子是多么的好。
“这么热的天儿,让夫人劳顿跑来跑去的,我心里实在难安啊。说起来,我也觉得十月初十是个好日子。”周氏感激地看着赵氏,若不是赵氏也就没有这门亲了,对方不看家世,那蒋家姑娘又温柔娴静,举止谈吐自有大家风范。打心眼里说,周氏还真觉得自己的儿子高攀了人家姑娘。
赵氏一笑,“咱们之间何必这样客气?又不是才相识的,秋儿和四姑娘虽不是亲姐妹,我倒觉得她们比亲姐妹还亲近。”说着一顿,又笑道,“秋儿叫远哥儿一声大哥,我那不孝子也得跟着叫一声大哥呢,说来说去,他们也算是兄弟。”
赵氏话里的深意,周氏倒也明白,笑着点头,“可不是,我们才来上京,童家的亲戚本就不多,如今更应该多多走动才是。”
赵氏点点头,陈妈妈进来续茶,顺便提到:“大爷叫买的东西都买回来了,夫人要不要再瞧一瞧?”
周氏摇摇头道:“给他送过去吧。”
陈妈妈点点头,刚抬脚周氏叫住她,只得退回来。
周氏朝赵氏笑道:“前儿欧阳先生叫带话来,让若远去……”
赵氏忙道:“那好,我那不孝子这些天还说着许久没见童家大哥了,这些天先生教的功课紧,人都清减了,不如放他出去走走,散散心回来指不定能收收心。”
周氏便示意陈妈妈去给童若瑶说,这两天童家那位先生家里出了事,先生回去料理,童若晨和童若瑶都在各自屋里温习功课。
“赶巧是这个时候,若是先生不回去,还得请假。”
“大公子比旁人更稳重踏实,读书人就该他这样才好。”赵氏赞美了几句,便叫跟来婆子回去传话,让孙博文好好预备预备。
童若秋在老太太屋里坐了一会儿,就和张氏一道过来。张氏心里有些不满,关键是赵氏今儿一来,在那边老太太屋里没说几句话就过来这边,这事态瞧着,好像把大房看的比他们二房还重要。
现在又顶着烈日,少不得冲着女儿童若秋道:“如今你是把所有人看得都比我这个娘要紧了?”
“哎呀,娘您不觉得热么?咱们快些走,四妹的屋里特别凉快。”说着,挽着张氏的手臂,加紧了步子,一边走一边又道:“您是女儿的亲娘,女儿自然把您看得更重。”
张氏一听,心里才好过些,走了几步又不满起来,“如何每次你们来,女婿都没来?”
“他在读书,婆婆说没有要紧的事儿,就不要惊动他。”
张氏冷哼一声,想起一事来,看了看后面的丫头叫她们跟得远些,才低声问童若秋,“晚上也在先生那边过夜?”
童若秋臊的满脸通红,咬着牙不说话,张氏看在眼里,便明白了,呵呵笑道:“这样才好,读书固然重要,可已经成家了,孩子也重要。”
童若秋垂着头,嘴角蔓延起一抹苦笑,如果不是婆婆盯着,他或许就不会回房里来。可即便他来了,每次也是草草完事,然后倒头大睡。平常两人看着还好,虽不十分恩爱,但也相敬如宾感觉并不疏远。
只是,童若秋心里的悲凉,谁人知道?三妹童若绾虽然已经嫁人了,可丈夫孙博文根本就没有死心。有时候无缘无故地还会喊出三妹的名字,明明已经为她人妇,为何还阴魂不散地搅合在她和孙博文之间?
是不是非要她永远消失了,孙博文才会将这个不要脸的狐媚子忘却?!
晚上童老爹回来,周氏将赵氏的话告诉童老爹,又顺便提了提赵氏其他意思,童老爹眉头微蹙,“倘或欧阳先生那边不成……”
周氏一听,留神想想也觉得不妥,如果欧阳先生瞧不上孙博文,赵氏就不会这样上心了。明明蒋夫人那边已经露出急切的意思,赵氏现在却说不急了,会不会只是赵氏的意思?
只有急着上门娶亲的,没有急着主动送上门的,就好比周氏自己。顾家相中自己的女儿瑶儿,这过去好些日子了,那边也没来下聘,她心里虽急,却也不能上门取请顾家早些将女儿迎过门的。
“但,庚帖已经换了,日子也看下了,如今咱们算着日子下聘,就等娶进门。”多想想,这事儿也没什么不对的,蒋家姑娘的长辈除了蒋夫人,其他人都在徐州,是该从那边出嫁。
童老爹没说话,周氏想了想,道:“依老爷的意思,要不要我亲自去拜访蒋夫人,将日子定下?”
“罢了。”
已经请了孙夫人赵氏保媒,再自己人去显然是驳了赵氏的面子。周氏心里七上八下的,童老爹安慰了几句,沉吟道:“今儿在部里听其他同僚讨论,说起蒋大人调任回京的事儿。”
童老爹要娶蒋家姑娘,在部里已经传开,今儿却不是听众人议论,而是众人给他道喜,这才是他真正担心的。若远能娶了蒋大人的女儿,与他以后的道路有益却无害。怕就怕,这门亲到最后做不成。
童老爹入仕时间尚且短暂,但里头弯弯道道他并非到现在还不明白,个人能力固然重要,更重要却是那些错综复杂的关系。一个不小心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有些祸事防不胜防。
以前和他走得近的郑大人,童若绾的公公,这些日子便不好过了。而那位童老爹才去,就颇为关照童老爹的薛大人,这段时间,却对童老爹露出交好之意。
“这消息蒋大人可知道?倘或真来了上京,也是好的,否则从徐州出门,一路到上京,毕竟会多一份危险在里面。”徐州离上京有七八天的路程,难免不会露出什么劫匪歹徒。虽是太平盛世,这些危险并不是真的就不存在。
童老爹摇摇头,吃了一口茶道:“这事儿还没准信儿,不过是蒋大人的帖子已经送上去了,就等上面的定夺了。”
周氏听童老爹如此一说,心里真盼着蒋大人一家子也来上京,倒没有多想其他。抬头见童老爹眉间的倦意,两人便歇下了。
虽然大哥成亲的日子还要一段时间,针线活计却不敢怠慢,有了老太太指派过来的人协助,五六天的功夫就把新婚要用的被面绣好了。
这天,张氏无所事事过来找周氏说话,也来童若瑶的屋里看,只见大红绸缎上,一对鸳鸯栩栩如生,看着还反光,一问才知道是老太太给了金线,用金线混合了黄线绣出来的鸳鸯羽翼就多了几分灵性。
皮笑肉不笑地道:“侄女的手艺果然好。”
童若瑶抿嘴笑了笑,看了看小玉,道:“这不是我绣的,是小玉和她们几个绣的。”说着指了指后面几个丫头。
张氏挑挑眉,“她们的手艺都这样好?”
小玉忙笑道:“四姑娘一直在旁边指点,二夫人没瞧见她绣的呢,那才好看呢!”
说着,就去矮几上将童若瑶的承尘拿出来,两个丫头一起打开,竟是一只翱翔而飞的凤凰,虽然只做了一半,好像就已经活了,随时都会从那大红色的布上飞出来,将嘴巴上衔着的吉祥草送到人手里。
周氏笑容和蔼慈祥,这些日子里她忙着外头置办东西,里头的活计就放心大胆地全交给童若瑶,也难为她一个未出阁的女孩儿,就帮着打理这些东西。
张氏仔细研究了一会儿,道:“这样绣来确实好看,但也不知要用多少线呢!”
老太太给的金线不算少,童若瑶分了一些出来绣被面,剩下的就用来绣承尘了,这个是挂在床幔上的,一进新房便能看见。其实童若瑶还有些舍不得,可想想老太太有心给了,有不能拿出去卖了换成钱,不用白不用。再说,这也是大哥这一辈子唯一一次大婚,自然要竭尽所能,才对得起未来那位温柔又大方的大嫂子。
现在张氏这样说,分明还记挂着童二叔给的礼钱。以为是因为童二叔给的多,所以周氏才把样样都办得好。当然,童二叔给的也不算少,不过童二叔再三交代不要告诉张氏,周氏和童若瑶才不会告诉她。
“四姑娘很是会接线,我们都学着了,倒能省出一些。”吴妈妈笑着说道。
张氏撇撇嘴,理了理袖口,慢悠悠地道:“我也是过来看看,虽然操办过女儿的婚事,却没有操办过娶亲的。想来这些东西外面也有的卖,也省得自己费事张罗了。”
童若瑶惊喜地看着她,“侄女先给嫂子道喜了,看来我现在不光有了大嫂,二嫂也快有了。”
张氏神色一顿,故意岔开话题,问起周氏要预备哪些东西。童若瑶盯着她隐忍着笑,张氏是隔段时间就忍不住要过来奚落他们一回,谁不知道她手里有钱,童若秋出嫁的嫁衣都是找外面的师傅做的呢!听说,单是嫁衣就花去了一百多两银子,童若秋只穿一天,就那样的大手笔,张氏对自己的子女还真是大方。
可张氏到现在还没给童若晨看准谁家的姑娘,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缘故。她的种种表现,都可以理解为,她眼红大哥童若远说了一门好亲事。反正,童若远是这么认为的,所以不管张氏怎么奚落,她都不会生气,一点气都没有。
这边忙着预备童若远大婚,那边张氏也不知忙着什么,反正都没有提到童若绾,这位嫁出去的女儿真的就像泼出去的水,再也回不来一般。
可就在这个时候,柳姨娘身上不好,一开始大伙都没留心,童二叔叫人去请了大夫回来,诊断半天都说是气血亏损才会导致头晕目眩。吃了几贴药下去,症状反而厉害了,还伴随呕吐。
童二叔想她定是记挂童若绾,心思重了才如此,结果再换个大夫进来诊断,却是有喜了!
当那边过来的丫头告诉童若瑶的时候,童若瑶被一口茶给彻底呛着了,柳姨娘看起来不年轻了,童二叔也太、太勤奋了,竟然让柳姨娘怀孕了!
“姑娘也真是的,茶叶能把你呛成这样?”小玉一边说一边帮童若瑶拍着背。
好半晌才呛过去,童若瑶忍不住问道:“柳姨娘真打算再生一个?”
“怎么不生呢?老太太就盼着二老爷再多个儿子,都已经吩咐下去了,让二夫人多派些人照顾她。她提出要接三姑奶奶回来,老太太都答应了。”说话的丫头一脸不屑,“也不一定是位哥儿,就这样……如果真的是位哥儿,还不……”还不飞上了天?
这也不是没有可能,听说五姑娘的生母文姨娘就是这样,结果呢?丫头嘴角泛起一抹嘲讽的笑,奴才就是奴才,即便抬了姨娘算作半个主子,也不一定就能讨到好。若生的是儿子,只要自己有本事,倒也没什么,若是为小姐,那可就说不定了。摆在眼前的不就有两个例子?
柳姨娘这个时候怀孕,表面看着虽好,到底好不好谁知道?
“不说了,今儿加把劲,被面就做好了。”童若瑶舒口气说道。
“现在天气渐渐凉快了,针线做起来也快,要不四姑娘就把这些都交给我们,您去做您的吧。”吴妈妈说着暧昧地眨眨眼,弄得童若瑶不想脸红都不成。
现在她倒成了这些人打趣的了,不过她倒是不介意,天天儿相处这么些日子,如果拘束了反而不好,这样和和气气的闹成一团,时间过得快不说,针线也做得快。
“虽然咱们四姑娘不急,但有些人却急了。”说着,大伙都笑起来。
童若瑶更窘迫了,故意板着脸道:“既然你们都这样急,那就各自回去预备各自的嫁衣得了。”
“瞧,四姑娘恼了,可我们说的也是实话呀。”
小玉笑得肚子都疼了,一边捂着肚子一边道:“你们别闹了,一会子姑娘真的恼了,去老太太那边回了,将你们这些小蹄子都配人算了!”
童若瑶拿起针线去了里间,想起几日前顾家来小聘的事儿。如果年纪相关不大,到底也该遵照长幼次序,所以周氏婉言表达了要等童若远娶亲后,再让童若瑶出阁的意思。没想到里头那人就冒出一句,“还需多少时日?”
他说话本就没有太多感情在里面,语气又有些偏硬,外头人听得,只说他是着急,所以才这样问。从那天起,童若瑶就成了她们打趣的对象。
外头传来一阵又一阵笑声,童若瑶回过神,下意识地摸了摸脸,火辣辣的感觉告诉她,她的脸到底有多红。想起那天,她躲在窗户下偷听,岂料顾廷煊会突然从里面出来,出来就罢了,还偏偏走过来问她的意思。
童若瑶能怎么说?急还是不急,这些可由不得她,都是父母做主的。
小玉撩开帘子进来,“老太太那边打发人过来说,下午三姑奶奶要回来,让姑娘过去陪着她说说话儿。”
“今儿下午么?”童若瑶抬头望着她问道。
小玉点点头,却死死盯着童若瑶的脸,抿嘴笑问:“姑娘在想什么呢?”
这不明知故问吗?“看来我把你也宠坏了,该说不该说的都要说。”
小玉忙笑着转身出去。
真是糗死人了!童若瑶叹口气,连忙把脑袋里那会子那个黑脸挥去。哼!不满意就不满意,干嘛非要摆脸色?总觉得他的脸更黑了几分,可偏偏童老爹又好像中意他了。而他,在童老爹面前,竟然谦逊有礼,态度实在是太好。他愈是如此,童若瑶心里反而愈是不安。
到了八月中旬,温差变化很明显,一早一晚凉快,只有中午那会子比较热。今天没有太阳,天空中漂浮着层层白云,从屋里出来,经风一吹,还有些凉意。童若瑶抬头瞧了瞧天空,估摸着大概会下雨。
上京的夏天属于多雨季节,今年夏天,雨水却热别的少。陈妈妈这个月初回了一趟乡下,回来说地里头的庄稼有五成都干死了,那些坡地更是什么都没有,只有低洼处的田里,引了河水浇灌,长势还好。好在这几年太平盛世,家里略好些的都有存粮,否则说不定现在就会有人饿死。
“四姑娘来了。”耳边传来一声叫喊,童若瑶才回神。抬头望去,恰好看到柳姨娘微笑着从另一头朝老天太的屋里去。
童若瑶等她先进去了才跟着进去,老太太坐在榻上,张氏就在她身边的椅子上坐了,两人不知说着什么,老太太脸上露出一点儿笑颜。
柳姨娘脸上的笑容已经被恭敬替代,走过去屈膝一福,还没说话,张氏就忙叫身边的丫头去扶她起来,嘴里道:“你才有了,理应多多注意,廖妈妈给她搬张椅子坐下说话吧。”
张氏一百年笑着说,一边背着老太太狠狠剐了柳姨娘的小腹两眼。这些天童二老爷白天去看她一次还嫌不够,晚上也去她房里。有了孩子也不知忌讳忌讳,掉了看你还怎么神气!
柳姨娘诚惶诚恐地推辞着,老太太瞥了张氏一眼,朝柳姨娘道:“叫你坐,你就坐下。最要紧的不是你,是你肚子里那个!”
柳姨娘讪讪笑了笑,一手抚着小腹,慢慢地坐下去,也只敢坐了一小半。
童若瑶有些无语,老太太也不怕这话伤着柳姨娘的心。不过,也许老太太这样说对柳姨娘才有益处,稀罕的是她肚子里的孩子,等她生了,张氏要怎么折腾她就怎么折腾她。这一对婆媳,还真是叫人……
果然,张氏脸上露出胜利的笑容,即便柳姨娘真的生了儿子,在老太太心里依旧是个卑贱的姨娘,并没有母凭子贵一说。
童若瑶等她们唱完了才上前见礼,老太太挥挥手,就有丫头把椅子搬过来,童若瑶刚坐下,就听见老太太问:“远哥儿大婚要用的东西预备的如何了?”
“新房要用的东西,做了一些,还有一部分还没做好。外头是母亲打理。”
老太太准备细问,张氏却故意岔开,大声朝门口的丫头道:“去门上瞧瞧,看三姑娘回来没有。”
童若瑶暗暗好笑,老太太瞥了张氏一眼,张氏毫无所觉,笑道:“她这一去也有一个多月了,竟好像去了一年,如今怪想她的。”
说的好像是对死人的缅怀,柳姨娘面色一僵,低着头吃茶。
老太太没有接张氏的话,外头有人跑进来禀报,童若绾已经到了。
童若瑶从来不知道,一个人在一个月内就可以有如此大的变化。童若绾穿着半新不旧了的鹅黄色褙子,下面穿着一条湘色百褶裙,梳了简易的妇人圆鬓,戴着一只素银簪子。面色有些蜡黄,眼窝深深陷下去,下巴比出嫁那天看起来更尖。站在门口,已经完全没有了童若瑶初次见她的惊艳。
不禁想起童若秋三朝回门那天的光景,不知张氏心里有没有一点儿愧疚?
“回来了。”不冷不淡的话从老太太嘴里传出来,任谁都听得出她语气里的不满。
童若绾身上穿的衣裳,虽然是她喜欢的颜色和搭配,可分明能看出来,那衣裳不合身。不是瘦了的缘故,是裙子下摆用剪刀剪掉了一截,还没来得及修边。
“给老太太请安。”不卑不昂地福了福,童若绾低头的瞬间,狠狠咬了咬牙。
柳姨娘眼里已经布满了泪水,不忍多看只得将头扭向另一边。张氏嘴角的笑意绽放出夺目的光彩,看到童若绾如此,她才是最满足的一个。这个时候,这样的笑容,多少有些叫人寒心。
童若绾又朝张氏行了一礼,张氏笑着虚扶一把,“快坐下吧。”
丫头忙将椅子搬过来,让童若绾挨着柳姨娘坐。张氏看着她,问道:“身子可好些了?”
童若瑶点点头,没说话。老太太似乎也没心情说什么,闭上眼眼神去了,张氏似乎觉得刚才还没看够童若绾,此刻目光一直在她身上打转。童若绾的两个陪嫁丫头,对视一眼,恰好抓住这个冷场的机会,走到张氏眼前“噗通”一声跪下去,一边哭一边道:“二夫人,让我们回来吧,求求您了,让我们回来吧,我们跟着三姑奶奶只有死路一条……”
众人的目光都落到这两个跪在地上乞求张氏的丫头身上,脸上的神情千变万化。童若瑶扭头看了一眼童若绾,她出嫁第一次回来,陪嫁丫头却这般让她没脸,她却,毫无所动,端着茶杯吃茶,是不干己似地冷眼旁观!
“起来好好说,到底怎么回事?”张氏示意一边的丫头将她们扶起来,蹙着眉头,露出几分担忧,“你们是跟了三姑娘去的陪嫁丫头,怎么能说回来就回来?”
两个丫头哭哭凄凄地道:“我们不想去了,二夫人,让我们回来吧,叫我们做什么都可以……”
张氏见她们吵得厉害,板着脸道:“好好说,哭什么?”
两个丫头愣了愣,低着头擦着脸上的泪。老太太一双眸子落到童若绾身上,冷着声音道:“到底怎么回事,你来说!”
童若绾突然笑了,毫无畏惧地迎上老太太的目光,淡淡道:“还需要说么?老太太和母亲心里就不明白?”
那语气里的讽刺让老太太脸色愈发冷了,用目光凌迟着童若绾。张氏低头一笑,柳姨娘用怀孕的理由将她接回来看一看,可她一回来就惹老太太不高兴,这些可都是张氏乐见的。最好,老太太发话,从此以后都不见她才好。
“明白,我们明白什么?自己的丫头都护不了,你以为你有能耐了,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来!”
柳姨娘忙跪在地上求老太太宽恕,老太太理都不理,似乎忘记了柳姨娘怀有身孕,任由她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
童若绾也不示弱,将以卵击石发挥到了极致,尽说些老太太和张氏叫她死不叫她活的话,存心要老太太没脸。其他人吓得不敢吱声,只有张氏好心情地立着衣裳,什么也没看见似的。
最后“啪”的一声,老太太手里的茶杯飞过来,落在童若绾脚边,冲着她怒吼道:“滚,滚,我们童家没有养出你这样的人!”
柳姨娘还跪在地上,“……她是痰迷了心窍才会说出这样的话,老太太求你原谅她,老太太……”
哪里由得了柳姨娘求情,连廖妈妈也觉得童若绾说的太过分,忙示意其他丫头将童若绾拖出去。
张氏见老太太气得青筋凸显,呼吸都不顺畅,忙过来一边给她拍背,一边劝慰道:“别因为她赏了自己的身子。”
一边又叫人将柳姨娘也拉出去,不消片刻,方才还喧哗的屋子就安静下来,只能听到老太太大口喘息的声音。
058:选择和不选择
老太太屋里这么大的动静,即刻就传到童二叔哪里,童二叔来的时候,恰好看童若绾被两个壮实的婆子拖出门槛。老太太气得不轻,婆子不敢怠慢,哪里顾得了童若绾跟不跟的上,一门心思要把她拖出去,走到台阶上的时候,童若绾用力一挣扎,竟挣开两个婆子,却因为没有站稳,从石阶上滚下来。
童二叔心头一紧,见童若绾抬头望着他,目如寒冰,原想过去扶一把,却生生地被定住了。
里头传来老太太的怒骂声,紧接着柳姨娘被拖出来。
郑家大婚当日,也着实热闹了一番,不小不小的宅院,也摇了二十来桌酒席,除了一些郑大人的同僚和郑家远方亲戚,更多的是左邻右坊来凑热闹。
洞房花烛夜,新郎官不胜酒力,还没有行最后的礼就侧头大睡,怎么叫也叫不醒。郑夫人护着儿子,便说堂拜了将就算礼成了。一开始还觉得愧对童家姑娘,生怕她回娘家告状,头两天郑夫人对这个新媳妇很是上心,嘘寒问暖,生怕委屈了她。
到了三朝回门这天,郑夫人也早早张罗了,童若绾却出乎意料地拒绝回去。郑夫人生怕因此得罪了童家,只椎说她是病了。可后来想想觉得不对劲,郑夫人趁着童若绾午睡的时候,跑去看她的嫁妆,各色东西皆是按照礼节上办的,一件不曾少,可那些陪嫁的瓷器却是极其普通的,在看其他,缎子是早些年就不时兴的旧货,有些因为保存不当已经霉坏了。
只有那些首饰,看起来簇新,份量也足。只是,和当日童家二姑娘的嫁妆比起来,却是差了好大一截。郑夫人顿时心里一凉,才发觉自己的如意算盘打错了。
恰好,大儿媳妇也跑来看,见了那些东西,冷冷讽刺道:“婆婆还将她当做菩萨供着,你瞧瞧这些东西,白给我,我还瞧不上呢!”
这话就好像当面甩了郑夫人一个耳光,她嫁过来第一天就睡到日头高照才起来,说身上不舒畅,郑夫人就免了她来敬茶的礼。不但即刻找了大夫来,郑夫人还亲自过去照顾她。大夫开了药,又叫丫头紧着去熬出来,结果她前脚走,童若绾后脚就叫人把药倒了。
郑夫人心里本就格了一层不满,大儿媳又见不得婆婆对新人好,少不得明嘲笑暗讽。又发现她的嫁妆都是不值钱,才意识到自己不过娶了个不受宠的庶女回来。
一开始还不确信,后来找童若绾陪嫁的丫头打听,那两个丫头原就不知事,什么该说不该说,单凡知道的都说了。
郑夫人想起自己借着这门亲戚去孙府拜访赵氏,一连去了三次,都说赵氏身体抱恙不得见,结果她离开的时候,却瞧见赵氏亲自送周氏从屋里出来。
从哪以后,郑夫人对童若绾便苛刻起来,又将童若绾的陪嫁丫头叫过去,每天总要安排许多粗重的活,做不完就有婆子打骂。而郑大人也接连的不顺,郑夫人将家里的钱全部拿出来,多番周旋才让郑大人见了黄大人一面。黄大人收了钱,嘴里应承着却根本就没有帮到郑大人。甚至还寻了郑大人的错处,郑夫人少不得又筹备银子,孝敬黄大人去了。
童若绾每日躲在屋里,像个外人一样,家里发生了这些事,她不闻不问。郑夫人瞧着心里越发的气,可毕竟是童家的姑娘,不能真的打她,就把一肚子的气全撒在两个陪嫁丫头身上,一个不顺就见她们叫来,又大又骂的。
今儿童家突然派人来接童若绾回娘家,郑夫人才让两个陪嫁丫头一同跟着回来,所以才有了两个丫头求张氏的一幕发生。
好半晌老太太的气才顺了些,童若瑶定了定神,抬头快速地看了童二叔一眼,见他一脸凝重,想来是要替童若绾求情了。
老太太气过了,神智也慢慢恢复正常,张氏正暗暗窃喜,老太太忽然问道:“三丫头呢?”
童二叔抢先回道:“刚才掉了一跤,额头伤着了,儿子叫人扶着回她原来住的屋子里去……”说着看了老太太一眼,怕老太太发怒,又道,“这里虽是娘家,她回来也是客,不能这样就送回去。”
老太太脸色沉重,张氏瞪了童二叔一眼,似是贵怪他不该还将童若绾留在府里。
“留下也是好的,不曾想这丫头竟变成这幅模样。”老太太厉声说道。
童二叔心里一痛,“郑家也着实过分了些。”
童若瑶不觉一叹,她实在不想继续留下去,可这个时候走,老太太难免不会多心,至少要等到老太太嘱托的,以老太太的手段……童二叔分明是理解错了老太太话里的意思。
“郑家过分,倘或她真是个好的,郑家怎会如此对她!”老太太声音尖锐了几分,又看了眼张氏,语气却软了下来,“早知她如此不识抬举,就该听你媳妇的话,将她远远地送去蜀地才好!”
童二叔惊愕地抬起头,老太太这话的意思……蜀地是童家的祖藉,那边也只有一座废弃的宅子,头些年家里困难,那边田地都变卖了,现在只有一对母子守着宅子,每年派些送些银钱过去。
如果真的将童若绾送到哪里去,那就是……
童二叔身子晃了晃,当年老太太也说要将大哥他们一家送去蜀地,任由他们自生自灭,结果童老爹主动带着妻小离开上京。因为走得及时,屋里能带走的东西,他们也都带走了,童二叔还背地里给了些银子……
“老太太……”
老太太挥手阻止童二叔说话,淡淡看他一眼道:“留下也好,给郑家带句话,就说留她住几日再回去。”
张氏闻言,顿时不满起来,“她惹了老太太不高兴,留下她还不知她要如何大逆不道呢!”
老太太瞪了张氏一眼,张氏忙掩住嘴,怨恨地瞪了童二叔一眼。老太太的意思童若瑶都明白了,难道张氏不明白?她是装着糊涂吧?
童若瑶心里一跳一跳,没有规律。再看老太太,突然觉得她的模样是那么可怕。为了童家的声誉,可童家倒现在还有什么声誉?童若绾,童若绾真的会善罢甘休么?
童二叔纵然千般不愿,老太太的意思他如何敢违逆,至少明着不敢。老太太见他点头,才松了口气,瞥见童若瑶在椅子上坐着,脸色煞白,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忙用眼睛示意张氏,张氏叫了童若瑶两声,童若瑶才回神。
刚才他们说了什么,她好像压根就不知道,茫然地扫了屋里一圈。
老太太露出乏意,童若瑶起身告退,和张氏一道从屋里出来。
“今儿把你吓着了吧?”走到院子里,张氏关心地问童若瑶。
童若瑶没说话,模样还有些呆。张氏笑起来,“三丫头的脾气原本就怪,今日也是她自找的罢了。”
庶出,原来和嫡出有这么大的差别,童若涵会不会也走上童若绾这样的路?不是,她们也许根本就别无选择。
童若瑶深吸一口气,和张氏道别,慢慢地往回走。其实,并非真的无路可走,童老爹走过来了,也许童若淳也能走过来。身份的差异并不能决定一切,这个时代,没有人能真正地去选择自己要走的路,即便是自己能选择,也不一定就能选对。所以,选不选择都一样,但如果能坦然去面对,不管前路如何,只要努力坚持,总能走出一条锦绣之道。
童若绾,是她自己把自己的前路封死了……心里这样想,但童若瑶还有不由得打了个寒颤,想起老太太那么快就想出对策,态度又是那样的决绝,丝毫不容置疑。
不知不觉已经走到自己门前,小玉焦急地站在门口张望,见童若瑶回来,忙迎上来担忧地问:“姑娘,你没事儿吧?”
童若瑶摇摇头,小玉扶着她进屋,“听说三姑奶奶一回来就把老太太气着了……我们都担心的不得了。”
小玉服侍老太太几年,多少有些了解老太太,正因为了解,所以才会依然地主动提出倒这边来。在老太太身边,那些提心吊胆的日子,她不想继续了。
童若瑶坐下来,不留痕迹地给小玉打了眼色,才喃喃自语道:“我并不清楚怎么了,不过三姐姐已经在家里住下了。”
小玉聪慧,听童若瑶这样说顿时醒悟过来,即便真的是三姑娘惹老太太不高兴,现在也不能说了。
“三姐姐瘦了很多。”再多的,童若瑶也不能说了。
小玉怔了怔,忙给童若瑶倒了杯茶送来,童若瑶才发现屋里持别安静,扫视一圈竟没有看到其他人,不禁蹙了蹙眉头。
“她们听说老太太那边闹起来,都过去了。”
是了,针线活计都是随意地放在桌上,“我娘呢?”
“和陈妈妈在屋里算账,她们还不知。”
童若瑶点点头,赞赏地看了小玉一眼,扯出一抹笑,道:“到底还是你稳重些,我在那边坐也不是,走也不是。”
小玉可以想象当时的景象,安慰道:“现在回来了,就没事儿了。”
回来就好了,今天看到的一切一定要全部忘掉,老太太喜怒无常,不能因为二叔那边的事儿,迁怒了这边。想到这里,童若瑶收起全部心思,深呼吸一口气,才觉得轻松了许多。“去看看娘和陈妈妈。”
陈妈妈不识字,但记性却非常好,一分一粒用在何处,隔半个月都能记得一请二楚。童若瑶没有开始忙大哥的事儿之前,都是半个月和陈妈妈对一次帐,记账也是她。这些日子,周氏怕她累着,才揽了这个活,好在简单的字周氏也认得,还能写出来。
这会子算下来,和周氏预算的还差一截,正和陈妈妈商议着,要不要将童若远屋里的家具换成更好的。
“当初这院子是翻新了的,家具有些是旧的,有些却还是新的,不如咱们就把新的挪出来,和大爷屋里的家具调换。”陈妈妈委婉地道,心里明白周氏一心就怕委屈了将来的儿媳妇。可眼下,虽然银子又剩余,等少奶奶进门,开支就相应地多了。
陈妈妈的顾虑,周氏并非没有想到,还有瑶儿,总不能委屈了她。想了想道:“说起来蒋家也知道咱们家的近况,她能瞧上若远,也许就不会在乎这些。可……”
陈妈妈微微一笑,“我瞧着蒋家姑娘倒不是那种挑三拣四的人,倘或真的是,这亲事未必就能定下。蒋夫人疼爱她,也是有目共睹的,若是她不愿意,蒋夫人未必肯应。”
周氏笑了笑,“那孩子我是越瞧越喜欢,就盼着快些娶进门,明年若远要去欧阳先生哪里,也不知能不能时常回来,想到这里,我这心里……”
“夫人又多心了,欧阳先生哪里,可是人人都想去的。蒋家是读书人家,想法也和咱们一样。”
童若瑶在外面听了一会儿,才走进来。“陈妈妈说的很对,我屋里就有八九成新的柜子,瞧着那材料也是好的,做工也精细。主要走我还没用过呢,就披到大哥屋里去吧。”
能节省的还是要节省,现在就靠着童老爹的俸禄过日子,以后人多了开支大,总不能伸手去要大嫂的东西。也没有必要,为了那些虚面子吃更多的苦头。
周氏慈爱地看着童若瑶,“那是老太太给你的。”
“我的可不就是家里的?娘这样说,就是不想认我这个女儿了。”
再说,以后大嫂进门,她出嫁,母亲身体不好,自然会叫大嫂打理家里的一切。钱都花光了,大嫂这个家怎么当?家里的情况本就如此,想掩饰也未必掩饰的住,蒋夫人和蒋家姐姐不会不知道。她们应下这门亲,看重的是大哥的人品才学,是以后的日子,而不是眼前的。
周氏叹口气,“真是委屈你们跟着……”
又说这样的话,童若瑶窝进周氏怀里,“是我和大哥让爹娘受了苦才对,这些年娘为我们不知操了多少心,我能做的,就是对爹娘越来越好,越来越孝顺。如果娘再说这样的话,可就是不喜欢我和大哥了。”
能拥有周氏和童老爹这样的父母,在童若瑶眼里才是最大的奢侈和幸福。
周氏对童若瑶似有些无奈,笑容却温柔又慈爱,“都这么大的人了,还撤娇,也不怕别人看见了笑话你。”
“反正在娘的眼里,我永远都是孩子。再说,陈妈妈和小玉才不会笑话我呢。”
陈妈妈和小玉笑了笑,周氏才问起那边的情况,看来她们是真的没有得到一点儿消息,童若瑶故作轻松地道:“没什么,就是说了一会子话,三姐姐看起来没精神,我也不好去打搅她。”
“哎,这孩子只希望她能看开些,别做糊涂事。”
童若瑶没说话,隔了半晌忽然想起一事来,“今儿是八月十五团圆节,要不要给蒋家姐姐送月饼过去?”
周氏恍然大悟,竟忙的将这事儿给忘了,蒋夫人和蒋家姑娘单独在上京,是该去瞧瞧。可现在都这个时辰了,周氏看一眼陈妈妈。
陈妈妈道:“月饼昨儿就做了一些,今儿一早二夫人又送了一些过来。”
“顾家送来的呢?”周氏才想起这事儿,早上顾家送来的时候,还琢磨着给蒋夫人送去呢。结果,一忙就给浑忘了。
“顾家送来的收着了,因老太太那边也都送了来,所以就没有动。”
“顾家送来的月饼瞧着精致,分一半给蒋夫人送去,再把咱们自己做的也包一些起来,一并送去。”周氏一边说,一边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还是我亲自送去吧,也好陪着说说话。”
陈妈妈点点头,就出去张罗马车,小玉去厨房准备要带去的东西。童若瑶去屋里拿了几个以前做的荷包,周氏道:“你就留在家里,我和陈妈妈去。”
童若瑶想去,但是屋里还有针线要做,只得留下了。
时辰还不算晚,去了坐一会儿,天黑也能赶回来。童若瑶看着周氏上了马车才转身回到屋里,那几个老太太派过来的丫头婆子还没有回来,瞧着,应该是不会回来了。
和小玉一边闲聊,一边做针线,太阳下山时,小玉去厨房做饭,童老爹从部里回来。童若瑶将周氏去蒋夫人那边的事儿说了一边,童老爹点点头就去检查童若远的功课。
等周氏和陈妈妈回来,天已经全黑了,童老爹站在门口张望了好几回,直到瞧见周氏和陈妈妈走进来才松了口气。
吃饭的时候,童老爹说蒋大人调任回京的事儿已经落实。
周氏喜道:“今儿蒋夫人还问起我,现在已经是准信儿,明儿就叫陈妈妈过去说一声,免得她心里着急。知道了,也好打算别的。”
蒋夫人这次回来也只买了个小宅子,蒋家人口多,未必住得下。现如今官邸又没有安排的,只得自己寻找住处。
周氏倒不担心这门亲做不成,今儿去,原该早些回来,结果蒋夫人拉着她说了好些话,话里透出的意思,是极满意童若远的。甚至,蒋夫人不避嫌地提到了她自己的过去,周氏着实惊讶的一把,两个人的遭遇多多少少有些相似,便更觉亲切。
如果不是怕童老爹担心,蒋夫人势必要留周氏住一晚。可到底也没有这个理儿,只说以后说话的机会多。
所以,周氏今天回来,脸上的笑容就没断过。
童若绾在娘家住了三天,郑夫人安奈不住,第四天就跑来,要接童若绾回去。虽然知道童若绾是庶出,可瞧着童家的态度,好像又很重视她,少不得在张氏和老太太跟前说了些好话。
张氏敷衍几句,如果不是老太太挡着,巴不得郑夫人立刻将童若绾接走的意思就表达出来了。
老太太给了童若绾几样东西,说是节气上的,还给郑家其他人也预备一些。张氏心里不满也不敢说出来,只得背着老太太恨不能将童若绾给活剥了。那眼神似剑地对准了童若绾。
周氏笑着站起来,给了新人初次回来的见面礼。童若绾面无表</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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