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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言一出,老太太脸色愈发凝重,众人面面相觑之余又交头接耳地议论起来。周氏呆了呆,也只片刻便回神,她的瑶儿万不会这样失礼,即便家里艰难,也不会做这样的事儿。只是,她相信有何用?这么多双眼睛瞧着,这么多只耳朵都听见了。周氏虽然很快就镇定下来,可心里依旧七上八下。
那边,童若瑶已经由两位丫头陪着朝这边走来,众人不约而同地朝那边望去。童家大老爷原就不是老太太的亲生儿子,听说这些年都是在外面住着,日子十分艰难,这次考中了进士,又在部里供职,老太太才将他们一家子接回来住。
到底是外面养的没见过世面,一道点心也能看得上。童若秋不动声色地瞧着众人的脸色,心中一阵狂喜。纵然手巧又如何,手脚不干净,谁家敢要?
036:解围
童若瑶从那边过来就觉得不对劲,心跳的格外厉害,走到小径上又恰好听到经过的丫头议论着这边遗失了东西。心里更是不安,到后面厨房左右不见人,才想着把盘子还回去,毕竟这些东西厨房也是有数的。说不定就是这个盘子惹得祸事儿。
没想到才从厨房出来,就有两个丫头过来找她,还是之前见过,跟着童若秋的。这大概就是太过招人注目,之后必然会发生的事儿。可童若瑶实在没有想到,童若秋竟说她偷了她做给老太太的点心。
童若晨拿出来的分明是一盘子油炸酥肉,何时变成了点心?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诬陷自己偷东西,岂不是非要自己名誉扫地?连带的还会连累爹娘的名誉。
到底还是将这口气压下去了,童若瑶款款笑道:“二姐姐说的点心妹妹倒没瞧见,可二姐姐可还记得装点心的盘子?上面是不是绘着两株含苞待放的寒梅?”
童若秋立刻道:“果然是被你偷偷拿去了,莫非今儿饭桌上你没吃饱?还有你从来没吃过,嘴馋了?我也做了许多,又不是没你的份儿,为何偏偏偷偷拿了我给老太太做的那一盘?”
“二姐姐误会了。”
“我怎么误会了?你刚才去哪儿了?”
童若瑶暗暗咬咬牙,依旧笑道:“想着那边没人,就回去了一趟,结果大哥在屋里,我就过来了。”
童若秋戳戳逼人地冷笑道:“怕是特意偷东西回去?”
童若瑶斜眼瞧了老太太一眼,心里虽是有点儿惊慌,可倒也没被童若秋吓着。来的路上就细细琢磨了,再瞧老太太的脸色,以及周氏的脸色,童若瑶也知道怎么说才是最好的。
“二姐姐也知道,我回去必然要经过后面厨房,回来的时候依然。路过厨房门口,听得里面有响动,好像是什么东西掉在地上,左右不见人便进去瞧。原来是一只猫在里面,正躲在炉灶旁的柴火里吃东西。我原准备出来找人,让把厨房门关好,不想这边老太太叫我过来。”童若瑶神态自若,相反的童若秋却有些不安,因为老太太的眼神着实可怕。
可童若秋又不死心,道:“你说是猫在里面吃东西,未必吃的就是我那道点心。”
“我倒没动厨房的东西,打发人去瞧了自然知道。”童若瑶一说一笑,竟是十分把握的模样,周氏松了口气。
童若秋身边机灵的丫头便转身往后面厨房去,老太太跟前的廖妈妈得了老太太的眼色,紧几步跟上那丫头。两个人不出片刻便回来了,廖妈妈道:“都是厨房那边的婆子大意了。”
童若瑶松开袖子里的紧握的手,才惊觉满手心都是滑腻腻的汗水。童若秋身边的丫头亦是如此说,因厨房那边的婆子以为一直会有人在里面,故而松懈了。童若秋做好了的点心又是放在灶头上,恰好被猫打翻在柴火里,所以寻了半晌都没寻到。
童若秋无话可说,脸色十分难看。而老太太一双眸子简直能结出冰粒子,这一场闹剧众人也算看的尽兴,姊妹间相处不合倒也不是稀罕事儿,当着外人面儿闹出来,足以可见童家的教养也不过如此。
童若瑶这算是洗清了童若秋的诬陷,可她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她从来就没有招惹过童若秋,童若秋的敌意到底是因为什么?今儿是自己风头太过了,但也不至于诋毁她的名誉?
“好了,都下去。你们也真是的,明知厨房有东西却不关门,也不留人守着。”张氏板着脸训斥道。
周氏笑道:“二姑娘也是急昏了头,再说这个时候,她们累了半天也要歇歇。”
张氏顺着台阶圆了几句,便瞪了童若秋一眼,童若秋一跺脚气呼呼地跑了。能说会道的自然顾着颜面附和了张氏几句,接着推说家里还有事儿,便告辞回去。
热闹了半天的童家,在张氏和周氏送走最后一位夫人而安静下来。此时,在厢房中休息的赵夫人也醒了,跟着赵夫人的丫头一边给赵夫人整理妆容,一边将下午发生的事儿说了一遍,最后道:“奴婢倒觉得四姑娘不想那种会偷东西的人。”
赵夫人笑道:“你小小年纪见过多少人,知道什么?”
那丫头道:“果真偷了东西哪有不怕的?夫人当时没在场没瞧见四姑娘,大大方方,坦坦荡荡的,一点儿也不惊惶。”
赵夫人愣了愣,笑问道:“那你的意思是,二姑娘有意诬陷四姑娘?”
那丫头贴身服侍赵夫人,知道童家二姑娘以后便是孙家的少奶奶,赵夫人这样问,她自然不会回答了。
“罢了,咱们等等再出去,这会子只怕老太太正不高兴呢。”
这话倒是真的,今儿发生这样的不愉快,老太太也着实被气着了,现在正黑着脸一句话不说,却叫众人大气不敢出一口。张氏细细琢磨着,竟是越琢磨越来气,也暗暗庆幸赵夫人在厢房歇着,没有亲眼瞧见。
童若秋到底有几分心虚,再瞧见老太太那似乎能洞悉一切的冰冷眼神,觉得自己在她面前好像什么都掩盖不住。只是,她绝对不会承认,不会承认自己有意要诬陷童若瑶。
气氛十分凝重,像极了一场审判,童二叔轻轻咳了咳,笑道:“老太太也乏了,我们就散了。”
老太太却连眼皮也没眨一下,童若瑶深吸一口气,厨房有猫这是童若瑶的说法,廖妈妈认同也和童若瑶一样是摸透了老太太的心思,可厨房毕竟没有猫,廖妈妈大概也和老太太说了。所以,老太太也在怀疑她偷东西,只是顾及童家脸面等到所有人走了才说。
老太太,她也不满赵夫人今儿格外注意自己。
“那盘子确实是我拿了。”
周氏闻言惊愕地看着童若瑶,童若瑶却朝童二叔微微一笑,继续道:“老太太不知,但二叔定是知道,我养了一条狗,今儿午宴后回去,便是打算喂狗。”
童若秋立刻嚷嚷道:“果然是你偷了!老太太,我并未撒谎。”
“二姐姐,你能等我说完吗?我并未打算带什么东西回去,只是瞧着那些婆子将将剩菜到了可惜,才央求二哥去问婆子讨要了一些带回去喂狗,不信的话问二哥必然知道。”童若瑶说完,目光就落到童若晨身上。
童若秋一怔,也盯着童若晨,嘴角却不由自主地上扬。童若晨是她的亲哥哥,自然会帮着她。然而,却没有想到童若晨竟然道:“四妹说的属实。”
“不可能!”
“住口!”老太太气急,盯着童若秋道,“你还预备胡闹下去?莫说外人看了笑话,我都替你臊。赵夫人在厢房歇着,难道你还要闹到她跟前去不成?年纪不小了,怎么还跟孩子似地不省事儿。”
037
回到屋里已是掌灯时分,童若瑶站在门口发了一会儿怔,今天她和童若秋是彻底闹翻了。想到这里忍不住长长叹口气,耳边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是周氏来了。
童若瑶点了灯,周氏在床边上坐下,眉宇间布满淡淡的愁绪,抑或还有几分责怪。童若瑶看的分明,心里只觉得委屈,原本就不是她要闹什么,童若秋张口闭口就是她偷东西。他们家是穷,可穷人就一定会去偷东西么?
周氏心里也难过,老太太看童若瑶的眼神也深深地刺痛了她,好像怀疑的就是她本人一般。这会子到了女儿屋里,却也不知说什么好。
“娘,你知道二姐为何不喜欢我么?”童若瑶想了半天,也觉得今天的事儿不单单是因为赵夫人的关注而引起的。她第一次见童若秋,就感觉出童若秋的敌意。
周氏回过神,没有回答童若瑶,柔声叮嘱道:“以后,尽让着她们吧。”
“娘,我压根就没招惹她。今天的事儿,我知道我也有错,不该贪小便宜,那边的东西即便倒掉也和咱们没关系。”童若瑶算是领悟到什么叫,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瑶儿!”周氏低吼一声,板着脸盯着童若瑶。单说今天的事儿,自己的女儿并没有什么大错,苦就苦在她和丈夫没有能耐,才让女儿受委屈。想到这里,神色逐渐黯然。“早些睡吧,今天的事儿过去了就过去了。”
说完,站起身朝外面走。童若瑶看着周氏的背影,只觉一股子酸涩,心里何曾不明白一家子的处境。今天这样闹开,外人多多少少也会看扁他们一家子,现在细想,童若瑶也着实后悔。
张氏气得摔了手里的茶杯,在老太太屋里,才受了老太太明里暗里的讽刺,说什么自己的女儿没有那个聪慧,就别耍小聪明。她的女儿童若秋怎么了?那点儿比不上童若瑶?
老太太说了就罢了,这会子童二老爷又来说,“秋儿怎么了?花了那么多心思做的东西,无缘无故弄丢了,她心里急有错么?”
童二叔气得拂袖道:“你看看你,一点儿不对就砸东西,二丫头屋里的东西已经被她砸了七七八八,大半夜的还在闹。你不过去说说她,我说几句有错么?赵夫人还在家里住着,只怕这会子也听说二丫头在屋里发脾气,你自个儿好好想想,这样的儿媳妇换做是你,你敢要么?”
这话张氏倒听进去了,赵夫人原也是要走的,张氏好容易才挽留下来,怔了怔就忙站起来去童若秋屋里。
童若秋最气的就是童若晨帮着童若瑶说话,这会子见张氏进来,哭着扑进她怀里,一时口上没遮掩,道:“也不知那个狐媚子对哥哥使了什么媚术,竟让哥哥帮着她说话,分明是她偷东西,如今却好像是我故意诬陷她。娘,您倒是说说,哥哥到底是不是您亲生的?”
张氏被女儿的话气着了,怒道:“这话也能乱说?我倒是问问你,今儿是不是你故意说丢了东西的?”
童府说大也不算大,但下人们万万不会做出这样的事儿来,开始周氏倒是相信真丢了,可老太太的话又让她起了疑心。
童若秋见疼爱自己的娘也这样问,眼泪比刚才还猛烈些,“我不过是气她害我破相,娘,今儿你没在跟前,没瞧见她那得意的模样!自己也不照照镜子,就她那样赵夫人会看得上她。”
张氏也不是没脑子的人,童若秋这样说,倒真如老太太说的那样,是童若秋故意生事。一时又气又恼,气得是童若秋不该在赵夫人在府上时生事,恼的是童若瑶那丫头竟临危不乱。分明拿了东西,却能在众人前大大方方地为自己辩解。
想到这里,又好言安慰童若秋,哄了好一阵,童若秋才破涕为笑。张氏又道:“明儿你四妹来了,给她道个不是。”
童若秋立马不满地道:“凭什么?”
张氏无奈地看了女儿一眼,“赵夫人还在家里呢,再说你是姐姐,今儿无辜冤枉了她,陪个不是也是应当的。”
童若秋不肯,张氏道:“今儿瞧着她还穿着那么厚的衣裳,想来定是没有多的。你把你那些不能穿的衣裳送给她,好歹是你妹妹,反正也是你不要的。”
童若秋低头一琢磨,遂笑着点了点头。
要说今天的事儿,最是让老太太身边几个丫头不安,“没想到大老爷他们竟那样艰难,也不知咱们几个,到底谁最倒霉会被老太太打发过去。”
另一个丫头道:“不管是谁过去,以后的日子都能想象了,不过咱们两个倒没什么,反正不是家生子,再过个一两年就能回家去了。”
开始说话的那丫头笑道:“这话也对,横竖也就一两年罢了,熬一熬就过去了。不指望能像跟着老太太时常得些赏赐,反正不会饿着肚子。再说,四姑娘是乡下长大的,大夫人瞧着和善,除了平日里苦些,却也少了气受。”
“你这话说的好像老太太平日里给你气受了?”
“老太太倒没给我气受,最看不惯二夫人身边的郑妈妈,拿着鸡毛当令箭,明知咱们是老太太屋里的人,还时常知会来知会去的。”
“瞧瞧你,在老太太跟前久了,也把自己当小姐了。”
两丫头说的热闹,唯独不闻另一个丫头说话,其中一个叫了一声,问道:“小玉,你说老太太会叫咱们三个谁去?”
名叫小玉的正迷迷糊糊要睡去,听见问,想了想道:“不管是谁过去,好好伺候就错不了。”
“那,如果是叫你过去呢?”
“过去就过去吧,在哪里都一样。”
“说的到轻松,不过也莫怪你轻松了,老太太最喜欢你,怎么会派你过去?”话里掩盖不了浓浓的酸意。
第二天,老太太屋里三个丫头竟有两个丫头同时病了,只小玉一人在老太太屋里忙前忙后。
张氏陪着赵夫人吃了早饭,就过来给老太太请安。赵夫人笑道:“今儿无论如何都要回去了,在这里唠叨了一天一夜。”
张氏满心欢喜,方才吃饭时,赵夫人便说了这次回京的安排,要将原来那宅子整修出来,好用作孙博文成亲之用。也就是说,预备迎娶自己的女儿童若秋。
只,说了许久也不见赵夫人提起童若秋,张氏心里隐隐约约有些不安。
说着话,童若秋进来给老太太请安,她身后的丫头抱着一个大包袱,张氏便故意做出疑惑询问。童若秋笑道:“昨儿委屈了四妹,预备过会儿去给她陪个不是。那包袱里是一些衣物,虽是以前的,不过都是没怎么穿的,四妹个子比我矮小些,想来她还能穿。八成新的衣裳,丢了也怪可惜的。”
张氏见赵夫人笑眯眯地看着女儿,心下便是一喜,遂又朝老太太笑道:“前儿老太太说要给个丫头她们使,一会儿也一道过去吧。”
老太太眼里看不出什么来,在屋里看了一圈,小玉忙站出来道:“她们今儿都病了,就奴婢过去吧。”说完,深深吸了一口气。
竟还有人主动提出来,跟着张氏的,跟着童若秋的,皆惊愕地看着小玉。都知道大老爷一家子艰难,小玉竟然主动过去服侍,到了那边也不知一日三餐能不能吃饱呢!小玉平日里话不多,可也不见得如此愚昧,老太太跟前另外两个丫头,昨儿好好的,今儿病了,摆明了是不想过去才故意称病。
038
平日里和小玉要好的小丫头看着小玉整理衣物,嘟着嘴为她打抱不平,“虽然姐姐没有管着老太太屋里的事儿,可咱们都瞧得出老太太最喜欢姐姐,定是不会叫姐姐过去,姐姐为何要自己提出来?”
这小玉虽是家生子,却也是孤身一人在上京,老子娘在童家祖籍看守旧宅子。她模样出落得标致,这两年在老太太身边养着,愈发娇媚动人。二姑娘历来不喜欢她,如今她又有一桩心病,不能说也不能反驳,为今之计也只好能避开则避开。
“倒哪里都一样,总归都是奴才命。只要好好儿服侍主子,便是咱们的心了。”
“话虽如此说,可大老爷那边的情况外人不知道,难道姐姐也不清楚么?咱们平日里吃的用的不算好,可也没得去要那些剩菜残羹。四姑娘说是拿回去喂狗,谁知道是不是留着自个儿吃呢!”
小玉闻言,板着脸瞪了那丫头一眼道:“这话也是你能说的?往后我不在这边,你可警醒些,别在口无择言了,小心叫妈妈听见了打你!”
小丫头不满地哼了一声,“妈妈听见又如何?这话原就是我听那些妈妈说的。”
小玉顿了顿,装作没听见,继续整理东西。那丫头看了她一眼,又满是担忧地道:“也不知姐姐这一去老太太会不会还让你回来,倘或不回来,以后的日子可就难了。”
小玉默不作声,手脚麻利地打了包,提着包袱就去老太太那边磕头辞行。赵夫人已经走了,张氏携了童家姊妹相送,这会子刚回来。失踪了一大早上的童若晨此刻也来了,一双眼就没离开过过小玉,老太太看的分明,心里原有几分不舍,也点头应了。
张氏打发童若秋等人出去,才满心欢喜地将赵夫人的意思说了,眼里满是无法掩盖的喜悦,“……所以媳妇琢磨着,二丫头的嫁妆也该着手准备了。”
老太太点了点头,张氏行了礼就出去,廖妈妈瞧着张氏的背影,犹豫了片刻,还是没忍住,低声道:“赵夫人并没有明说,夫人……”
老太太抬了抬眼,缓缓道:“你的意思是赵夫人瞧不上二姑娘?”
廖妈妈没说话,却也算是默认了。
老太太冷笑道:“亏你也是通透的人,赵夫人虽瞧着十分喜欢四姑娘,可她孙家统共就那么一个儿子,她需要的是一个听话的儿媳妇,未必就要一个聪明的。再说,四姑娘聪慧有余,到底小家子气了些。”
廖妈妈愣了愣,仔细一琢磨,眼里流露出几分惋惜。她心里也十分明白,老太太将大老爷一家子接回来,但她并不喜欢他们。将那边的院子给了他们,主动派了个丫头过去,这些不过是撑面子的罢了。
再说,昨天那件事,虽然是二姑娘蓄意挑起要四姑娘出丑,可若是四姑娘没有去拿东西,二姑娘也断然想不到这些。两个姑娘无意斗气,落入有心人眼里不知要生出多少话来。老太太不喜,也是担心外人说她苛待大老爷一家子。
廖妈妈是府里的老人,老太太的性子她也算是摸透了。心思最是多的,连带的这些年她也总是爱琢磨了。
小玉见过周氏和童若瑶,得了周氏的话,在童若瑶隔壁那间屋里住下,又见屋里没事儿,便回去收拾。
童若秋见小玉毕恭毕敬,不屑地冷哼一声,扭头朝童若瑶笑道:“我特来为昨儿的事儿向妹妹道歉呢!这里有些我以前穿过的衣裳,妹妹瞧瞧,倘或看得上,就拿去穿吧。”
她身后的丫头便将包袱放在桌上,又三下五除二地打开,将里面的衣裳拿出来。竟然都是成新的,有些看上去好像还没有穿过,张氏那么吝啬的人,这样的好衣裳也能狠下心送来?
又能节省一笔开支,童若瑶才不管别人怎么看,反正日子自己过。当下便笑道:“谢谢二姐姐了,这些衣裳妹妹瞧着都好,姐姐果真要给了我?”
童若秋嗤笑一声,道:“可不是都给妹妹的,反正我也不能穿了。就怕妹妹……”
话没说完,目光落到桌上,脸色登时就变了。童若瑶笑道:“我很喜欢。”
童若秋狠狠瞪了跟来的丫头一眼,那丫头也正疑惑着,明明早上收拾的衣裳都是一些旧衣赏,怎么这会子变成新的了?
“姐姐,怎么了?莫非二姐姐是哄我的,这些衣裳……”做戏童若瑶也会,反正童若秋这模样她也不是第一次见了,只憋笑差点儿憋出内伤。
那边周氏觉得好奇,走过来瞧,见桌上的衣裳也怔了怔,“二姑娘,这些……”
这些衣裳里面,应该有些是新作的吧?
“是,是给妹妹的,妹妹拿去穿吧!”童若秋胡乱说了一句,气得扭头往外走,她身边的丫头忙忙地跟上去。
童若瑶送到门口,扬着嗓音道:“二姐姐有空来坐。”
周氏在里面翻着瞧了瞧,见童若瑶进来便道:“给二姑娘送回去,这些衣裳分明是她近来要穿的,许是丫头粗心弄错了。”
“我给她送回去,她还说我瞧不上呢!”如果是旧衣裳,收下不能穿也能做别的,这些新衣裳她原就没打算要,就是不喜欢童若秋和她身边那丫头的目光。
即便是穷人也有自尊不是?知道回来了会受这些气,可知道和面对是两码子事儿。
正说着话,童若绾上门来找童若瑶,瞧见桌上的衣裳,指着其中成色崭新的一件,惊讶道:“这料子瞧着好像是年前赵夫人托人从江南送来的……”
“二姐刚才送来的,说是她不能穿了。”
童若绾更是疑惑,喃喃低语道:“方才从二姐屋子外经过,听见她在教训那些丫头,好像就是说她的衣裳找不着了。”
这话也不知是无心还是故意,童若瑶本能地愣了愣,周氏忙道:“还不快给你二姐送回去。”
送回去?现在送回去,那才是有嘴都说不清了,人赃俱获她童若瑶就是手脚不干净,昨儿偷了吃食,今儿又偷了衣裳。
这个童若秋是真的打算彻底毁了自己的名誉了?童若瑶暗暗咬了咬牙,“拿去烧了,反正我也不能穿!”
童若绾愣住,见童若瑶当真要将衣裳抱起来拿出去,忙拦住道:“许是我听错了,既然是二姐姐送来的,妹妹不能穿,我给她带回去吧。”
039
童若秋是性子狂傲了些,可几次接触童若瑶也能看出来,她并不会绕这些弯子。倒是这个童若绾,怎么偏偏儿这个时候来?又说了这些话?
童若瑶扭头,见周氏眉头深锁,面上有几分不喜,定是和自己想到一块儿去了。便走过来低声道:“娘,以后没事我不过去就是了。”
周氏摇摇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只是到底委屈了女儿和她一起受这些冤屈,倘或不是身份如此,又何来这些?
见周氏愁眉不展,童若瑶想起方才来的丫头,笑道:“老太太指派过来的丫头瞧着倒好,以后留在娘这里吧。”
成功引起周氏的注意,恰好小玉提着水壶进来,水壶口还冒着热气,定是才烧的新鲜开水。又拿着茶壶出去清洗,重新斟到了送过来,这一举一动稳重大方,难得的是她一来便开始做事。童若瑶预想的那些,比如丫头过来闹脾气什么的,竟然都没有发生。
又见她年纪相仿,眉清目秀,心里生出几分喜欢。
小玉给周氏和童若瑶倒了茶,便在她们跟前跪下,垂着眼帘道:“奴婢小玉,原是老太太屋里服侍老太太,承蒙老太太和夫人看重,今后便过来服侍夫人和小姐。”
周氏见她说话干净利落,竟有些不敢要的意思,老太太屋里自然有好的丫头,去了老太太屋里几次,这叫小玉的虽不十分出色,如今瞧来却是比其他好了许多。
童若瑶见周氏发怔,忙扶着小玉起来,笑问道:“你多大了?看起来好像我们差不多。”
“今年十四。”
“那就比我小,我已经十五了。”李家村同龄女孩本就没有,到了上京,姊妹相处又生出这些事端。现在见到小玉,文文静静的,童若瑶是越看越喜欢。
周氏却突然道:“等过些日子,寻个由头,你还是回老太太那边去吧。”
小玉闻言,怔了怔忙跪在地上惶恐地道:“夫人这是何意?可是奴婢服侍不周,夫人不喜欢?”
周氏语重心长地道:“你样样都好,心里定然也明白,我们这边定是不如那边,无论吃穿用度还是月例银钱,就是平日里也不如那边清闲。”
“夫人这话可是折煞奴婢,夫人、小姐便是如此过,莫非奴婢就不能过?奴婢身份低微,能过来服侍夫人、小姐是奴婢的福分。”
竟是一副非要留在这边的模样,周氏实在不解她的意思,按理是没人愿意过来的,这个小玉竟和别人不同。
童若瑶笑道:“娘,我挺喜欢她的,就让她先留下吧,倘或要回去,咱们就让她回去便罢。”
小玉紧张地看着周氏,生怕周氏摇头,见周氏点头,才露出笑颜,道:“时辰不早了,奴婢去准备午饭!”
说着,好像怕周氏反悔,忙跑出去。周氏看着她的背影,疑云更胜。童若瑶笑道:“我记得上次去老太太屋里请安,二哥也在里面,一双眼睛就只盯着一个丫头看,以前不知道那丫头是谁,现在才知道,这丫头名叫小玉。”
她们才来的时候,就听说童二叔去年将童若晨屋里几个模样好的丫头都打发出去卖了,现如今童若晨那边是一个丫头都没,倒经常和童若秋、童若绾屋里的丫头嬉闹。许是怕在家里拘的太紧,反而生出事儿来,童二叔和张氏才没有管了。可倘或真闹出事儿来,受害的到底是童若晨还是那些丫头,不用想也知道。
周氏见童若瑶贼眉鼠眼,做出生气状,道:“你一个女孩儿,不该看的就不要看。”
“那也不是我非要看,偏偏在眼皮底下,不想看也由不得我呀。好了娘,您歇会儿吧,我去厨房帮忙。”童若瑶说完就笑着跑出去。
小玉小时候跟着爹娘在童家祖宅,亦是从小什么事儿都做,童若瑶去厨房的时候,小玉已经开始烧锅做饭。回头见童若瑶,忙道:“小姐怎么来这里了?这里烟雾袅袅的,小心熏着。”
“我何时变得这般娇气了?”说着话童若瑶一边进来,一边绾了袖子去柜子里拿干菜出来。
小玉瞧见,虽知道张氏打发了婆子一起将这边的菜买回来,可那些婆子什么性子小玉是知道的。可毕竟这样也不是长远的法子,小玉琢磨着,道:“以后早上我早些起来去市集吧。”
童若瑶原想开玩笑,问她是不是不喜欢吃干菜,又怕小玉多心反而不快,道:“我娘说过这事儿,老太太也提过,这边到底还是要再添个人才好。如今你来了,只需要添个妈妈便罢。原是打算叫大哥去买,又怕……”
下面的不说,小玉也明白,如果童若远干了这些事儿,老太太知道了必定要打发个婆子过来,可那边的婆子有像小玉这般的么?
其实说起来,小玉要过来也是为了她自己,如今吃些苦到底不同。她是家生子,童二叔要卖了她也由不得她愿不愿意,以后去了别的地方,一辈子也难见父母了。
“奴婢也喜欢吃干菜,或炒或拌味道都非常好。”小玉说着,好像已经品尝到了美味。可瞧着童若瑶在那边忙,又忙过来抢着干。
童若瑶笑道:“女孩儿必学女红烹饪,我也在学呢!”
做一顿饭的功夫,两人便已经相熟了,小玉没想到四姑娘如此好相处,童若瑶也没想到多个同龄的伴儿,好像做什么都比以前快了。吃饭的时候,还让小玉上桌,小玉死活不肯才罢了。
这边倒是热闹,童若秋却又被气着了,虽然童若绾将衣裳拿回来,她也没法子消气。闹着闹着老太太又知道了,训了张氏几句,叫张氏拿了两匹缎面送过来。
张氏回到屋里,只找出两匹多年前的料子送过去。夜里童二老爷回来,少不得又和童二老爷闹了几句。
童二叔道:“不过两匹缎面罢了,赶明儿叫廖管家去外面买两匹好的不就得了?你倒是将二姑娘的嫁妆预备着吧。”
张氏瞪了他一眼道:“这还要你说?秋儿的嫁妆我自然会张罗,只是晨哥儿年纪也不小了,老爷给他留心才好。”
提到这事儿童二叔就来气,好好的儿子竟就这样被张氏和老太太宠坏了,今儿童二叔在外面,遇见旧识,如今和童老爹在一个部里供职。听说欧阳先生见了童若远一回,竟然亲自差人来找童老爹,让童若远明年开了春就去欧阳先生那边。这是何等殊荣?
“年纪倒是不小了,脑子却不知长到何处去了,成家,我看他是害了人家姑娘!”
张氏闻言,嗓音不觉提高,冲着童二老爷道:“我儿子怎么了?怎么害了人家姑娘?你今儿倒是给我说清楚……”
040
童二老爷懒得和张氏争吵,从正屋出来,转身去了柳姨娘屋里。那柳姨娘如今见赵夫人来了,又知张氏开始预备童若秋的嫁妆,想到自己亲生女儿童若绾的婚事尚且没有着落,少不得在枕边吹风,要童二老爷给童若绾留心。
童二老爷心下正烦,烦的是童若晨的事儿,自己不爱读书,以前的旧时便不爱来往,他虽吃好穿好,走出去到底觉得自己低人一等。倘或一心从商,老太太不从中阻拦,挣下顾家那样大的家业,也不怕这些人看低了自己。
柳姨娘哪里知道童二叔的心思,哭诉道:“虽是养在夫人身边,夫人到底尽不尽心,你我心里何曾不明白?”
平日里柳姨娘虽然在张氏跟前侍奉,姿态也放得格外低微,就是对张氏身边得力的妈妈也恭恭敬敬。但到底是面和心不合,童二老爷也是知道的,这会子才和张氏绊了几句,到了柳姨娘这里,又听她说张氏的不是,一气之下反而去了书房。
柳姨娘只道是自己年老色衰,不得童二老爷的心,心里更是难过,这不上不下的位置,虽说是半个主子,自己的苦外人如何知道?伤心一回,少不得开始想着法子给女儿谋算。
且说小玉到了那边,童若瑶每天也少了许多事儿,小玉吃苦耐劳,诸事料理的井井有条,实在难以看出来,跟着老太太的丫头也能有这样的担待。不但童若瑶愈发喜欢小玉,就是周氏也将小玉当自己人看待。
童老爹也渐渐走上正轨,熟悉了部里的事儿,回来的时间慢慢的也固定的,一家子的日子瞧着也是越过越好。
过了几日,周氏让童若远去外面再寻个婆子回来,可一时半会又寻不到好的。童二叔忙着找先生,又时常将童若晨叫道跟前训话,让他多多过来和童若远一起读书。
童若晨对童若远心里原就存着畏惧,来了一两回,也就打一晃便回去了。可巧有一天,吃了早饭,童若晨又被童二叔赶来这边,童若晨刚走到拱门外,听见四妹在屋里和小玉说话。
府里丫头里面模样好的也不止小玉,童若晨对小玉另眼相看,也是因为小玉不同其他丫头,专会献媚讨好。焉知也就是因为小玉对他不似其他丫头那般热络,童若晨才对她特别留意。
小玉主动提出到了这边,童若晨也慢慢的将心思放下了,这会子听得她们在里面说这边人少,须得要人。心思不觉一动,童二老爷对伯父一家倒是甚好,倒不如借着这事儿出去逛逛。
自去年童二叔回来,便再没出门,如今又闲暇,童二叔愈发把童若晨看管的严。出门倒是可以,可若是童二叔知道了。问起他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那便是要禁足的。
童若晨想到这里,就从这边新开的门溜出去了。
“……前些年,夫人还有那些针线功夫好的妈妈,无事也都做些针线拿出去买,小姐的女红这样好,这边人又少,咱们也做些针线拿出去买可好?”
女孩儿不能出门,闲在家里也只能做这些。在李家村便是如此,可上京到底不同,童若秋她们的衣裳都是找外面的师傅做,可见都有专司。现在听小玉这样一说,童若瑶倒觉得自己见识浅薄了,上京这样繁华的地方,还是有人做针线拿出去买。
小玉笑道:“是我卖弄了,这上京乃第一繁华之地,可也不是家家户户都富贵非常。”
这话也不是没有道理,既然自家便是如此,可见也不单是她一家而已。童若瑶笑道:“上次婶子给了两匹缎面,成色虽不见好,质地却不错,颜色也合宜。你觉得做什么好?”
小玉思量片刻,笑道:“上次瞧见三姑娘佩戴的荷包,倒是新巧别致,也不见有人佩戴过,倘或做出来。拿去市面上,有人觉得新奇必然会买回去照着样子做。”
“可咱们毕竟也不易出门,若叫大哥拿出去卖,岂不遭人笑话?”说来说去,也是需要一个年纪略大的妈妈才好。
童若瑶也暗暗地算过账,家业不同,给下人的月例银钱也不同,老爹现在有俸禄,每月能领取四两银子。除掉家里一应开支,包括给小玉的每月五百钱,也能余下一两银子左右。可倘或家里来个客,忙里忙外一个丫头到底不成,也显得寒碜。何况,老爹已经给大哥看了一门亲,虽然那家不算富贵,可也比他家好。
哪怕是充充门面也好,也须得多个人才好看。毕竟,去市集采办也不能一直小玉去。她一个小姑娘,虽不是娇养的,去那样鱼龙混杂的地方,到底叫人不放心,她模样又生的好看,谁知道会不会被歹人瞧见生出事端。
这事儿也在周氏心里悬了好些天,再拖下去,只怕老太太看不过去,要派人过来。没想到,童若晨误打误撞竟然将这事儿办妥了。
午时回来就领着一位妈妈,童若瑶倒不觉得什么,童若远却蹙着眉头,显然是认得的。至于周氏,眼眶泛红,和那位妈妈对望着,两个人竟都哭了。
这样瞧来,童若瑶也知道这妈妈必定是以前在童家服侍过周氏的,见童若晨尴尬地站着,忙过来给他道谢。
童若晨面对四妹总有些不好意,挠挠头笑道:“不过是听见四妹烦心,我就去外面瞧瞧,不巧就遇上了陈妈妈。倒是妈妈先认出我来,给我请安我才想起的。”
“总之谢谢二哥了,今儿就留在这边吃午饭可好?”童若瑶说着朝童若远一笑,眼里意思很明显,童若晨并非童若远想的那样,是需要防着的人。
童若远虽还板着脸,可也难得地说了一个“谢”字,童若晨心下大喜。只当童若远不介怀以前的事儿了,笑道:“不用谢,都是一家人。”
不想童若远冷冷道:“这一家人可不敢当。”
童若晨脸色瞬间青红一片,童若瑶不解,嗔怪地瞪了童若远一眼,笑着朝童若晨道:“你去书房歇歇吧,等饭做好了,就出来吃饭,不过我们这里也只有粗茶淡饭。”
童若晨哪里敢留,直说不敢叨唠,就一溜烟地跑了。
童若瑶叹口气,走到童若远跟前,“到底也是一片好心,哥哥怎么这样?”
那边陪着周氏说话的陈妈妈突然道:“也莫怪大公子如此,二公子虽年少无知,可……”
明显是话里有话,周氏也知道,苦笑道:“已经过去了,瑶儿也无碍,何苦去追究孰是孰非?”
童若瑶怔住,和自己有关?望着周氏,见周氏没有细说的意思,又看着陈妈妈,陈妈妈才将那些事缓缓道来。
原来,就在童若瑶失手推了童若秋之后,童若晨又将童若瑶骗至假山上,然后从上面推下来。虽然假山不高,可那时候童若瑶也只三四岁,又是夏天,穿的衣裳单薄,这一摔差点儿就要了童若瑶的命。
是真的要了童若瑶的命,死而复生却已经是另一个人。
童若瑶也才明白童若秋的敌意到底来自何处,也终于明白当年童老爹带着他们兄妹离开童家是怎样的决绝。而张氏和老太太又何曾不是借着小孩子发作的?
“当时在场的只说是四姑娘自己摔下来的,可那些人也在夫人你们走后被撵出去了,我也是后来才知道。”
无须多言,谁都能明白。
041
童若远自然是清楚地看到了一切,可他一人这样说别人如何会相信?还说他小小年纪就说谎诬陷别人。
童若瑶虽然不知道,可也不难想象出当时的场景。童老爹这些年的介怀,大概也是因为这件事吧,所以童二叔说老太太叫他们搬回来住,童老爹才没有答应,而是之后周氏劝解了他才应了。
清官难断家务事,何况已经过去这么多年。当年童老爹一家孤立无助,老太太存心要他离开,他又能如何?如果童若瑶没有醒来,一条人命摆在那里又当如何?
“娘说得对,已经过去这些年了,我也好好的,无须计较了。倒是当时年纪小,我都不记得陈妈妈了。”童若瑶有意转移大伙的心思,再说童若晨这些年大概也愧疚,所以自童若瑶回来,就觉得童若晨对自己不错。以后,离他们远些就罢了。
陈妈妈闻言,擦了擦眼角的泪,笑盈盈地转身朝童若瑶见礼。童若瑶忙扶起她,陈妈妈笑道:“姑娘那时候年纪小,不过倘或不是这样见到姑娘,我也不认得姑娘。都说女孩儿长大十八变,姑娘竟出落得似画里的人儿。”
这话说得倒比赵夫人说的恳切许多,童若瑶笑了笑,和陈妈妈寒暄几句,气氛渐渐好了。周氏才问及陈妈妈这些年过的如何,不曾想陈妈妈的儿子在上京做了些小买卖,如今日子倒是不错,可就是与儿媳妇相处的不甚和美,还在乡下住着,恰好今儿来城里逛逛。
不再为奴,周氏也替陈妈妈感到高兴,“这样有空也来我这里坐坐吧。”
陈妈妈笑道:“我虽不如当年,到底也能做事,一个人在乡下住着孤零零的日子也难熬。方才二公子已经把什么都说了,我若是无意也不会来,倘或夫人要我走,可就是嫌弃我了。”
“这可使不得,该是你享福的时候。”
陈妈妈神色黯然,先说好的也是怕周氏担心,才脱口而出。现在想起自己来这里的目的,也觉得没什么好掩饰的,才说了真话,“……他们有他们的日子,我在家里也帮着镇上一些人家做事。”
周氏也留意到,陈妈妈身上穿的依旧是粗布旧衣赏,手指泛白脱皮,显然是帮着人家洗衣裳。擦觉到周氏的目光,陈妈妈苦笑道:“他虽是做买卖,焉知小本买卖也只勉强养家糊口罢了。”
见周氏没有应承,忙又道:“我也不求别的,什么也都能做,何况又是夫人您……今儿遇见二公子是巧,前些日子在街上大老远瞧见一个人,竟像是大老爷,今儿找二公子一问才知道老太太将你们接回来。”
陈妈妈说的这样恳切,周氏心里明了自然也欢喜,当下便应了,“妈妈可要回去收拾东西?”
陈妈妈连忙摆手,“不用了,东西都在大富那边搁着的。”
周氏不觉蹙眉,陈妈妈才说出缘由,原来她是要帮着带孙子,可儿媳妇找的事儿又不成了,只得她出来找些事儿做。不说补贴家用,好歹趁着还能动,养活自己罢了。
里头说定了,小玉和童若瑶已经将午饭做好,留了陈妈妈吃了午饭,便去她儿子哪里将平常换洗的衣物拿来。又将后罩房一间采光不错的屋子收拾出来,自此便留在这里了。
她在外面接零散的活,每月也不过几百钱,有时候更少。周氏和童老爷商议后,决定给她和小玉一样的月例,每月都是六百钱。顺道还商议了一件事儿,说是童若瑶也要学着支配银钱,每月也给了一点儿零花钱。
如此算下来,童老爹的月俸基本没有剩余。日子虽过得紧巴巴的,倒也充实。有了陈妈妈料理其他事儿,小玉也专心跟着童若瑶学起女红,又有周氏在一旁指导,进步神速。
一转眼到了五月,周氏给了银子让陈妈妈去市集买了料子回来,原打算给童若瑶做一件夏裳,再给小玉做一件。原来那边的丫头也是一年四套衣裳,可小玉却不要。只说她的衣裳够穿,她说得诚恳,倒也看不出别的意思,更得周氏的心了。
时光飞驰,周氏心里却也愈发的着急,老太太寿辰上童若瑶也露了脸,可却没人登门拜访。嫁女和娶亲不同,总不能主动去说。在上京又没有熟悉的人,周氏还真想不出别的法子,眉头总是蹙着。
童若瑶也明白周氏的心,笑说:“哥哥尚未娶亲,哪有妹妹先嫁的道理?娘这样急着要把我嫁出去,可是嫌我在家不想养我了?”
周氏笑不出来,只得一叹,半晌才道:“二姑娘出嫁的吉日已经定下了。”
童若瑶哪里会不知道,昨儿张氏才得意洋洋地过来说了这事儿,生怕别人听不到,那嗓门可是扯得非常响亮。又好似生怕这金龟婿飞了,和赵夫人商议一回,说孙博文要用功读书之类,那些俗礼便从简办了,只迎娶当日少不得要热闹一回。
“这几日你多过去给老太太请安吧。”
童家攀上了孙家这门亲,前来道喜的人自然多,母亲这是要她过去露脸的!童若瑶蹙着眉头,见周氏不喜,忙笑着点头应下。只是,过去势必就要遇上童若秋。
若真要不计较过去,童若瑶也做不到,不为别的,就为她醒来半月不能动弹,还差点儿成个伤残人士。可童若秋脸上留了疤,吃亏的好像也是童若秋?
刚从周氏屋里出来,就见陈妈妈提着菜篮子回来,满脸的笑容,见童若瑶便喜道:“今儿遇上好事了。”
不等童若瑶问,陈妈妈就迫不及待地笑道:“我拿着姑娘和小玉绣的荷包去街上,原是按姑娘定的价格卖了,偏偏遇上两个同时要买的,结果其中一个人直接给了二两银子就把荷包拿走了。”
童若瑶惊得瞪圆了眼睛,“是什么人?竟然一出手就是二两银子?”
赶上老爹半个月的月俸了,童若瑶怎么不惊讶。
陈妈妈笑道:“除了那些真正富贵的,那家的下人能一出手就是二两银子买两个荷包?我也才走到李妈子的小摊前,才把荷包拿出来,让李妈子顺道卖了,结果……”
李妈子是陈妈妈在上京的旧识,几天前还来看了陈妈妈一次。平常带着两个三四岁的孩子,没事便抽空做些鞋子什么拿去市集上买,恰好今儿遇上了。
“可妈妈去的地方……”
童若瑶也明白,那些富贵人家压根就不需要上街买菜,都是指定的小贩送上门。要上街买菜的,怎么会有出手那么阔卓的下人?再说那地方都是用铜钱。
“也正是因为如此,我才说是好事啊。”陈妈妈从衣兜将银子拿出来,摊在手心里叫童若瑶看。
可不就是两块没什么形状的碎银子,陈妈妈自己肯定是拿不出银子的,再说她也没必要撒谎。
“做生意也不能这样,到底不长久。”童若瑶也不知怎么就说出这样一句话来。
陈妈妈愣了愣,笑道:“姑娘心实,不过她既是毫不犹豫就拿出来,可见是没把这二两银子放在眼里。”
也是,反正是双方自愿的,谁也没逼谁。童若瑶拿起其中一块,叫陈妈妈将另一块给周氏,便去找小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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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的太过平实也不知有多少人在看?囧里格囧啊~
042
小玉怎么敢收银子,纵然童若瑶费了半天的口舌,小玉就是不伸手,眼里还泛起水光,好像童若瑶强迫她十分委屈的样子。
童若瑶叹口气,非要给了她,只怕她还要多心,也罢,不如自己先收着,以后一并给她罢了。正说着,忽见那边老太太屋里的小丫头在门口探头探脑的,童若瑶以为是来看小玉的,便从屋里出来。
没想到,那小丫头是来找童若远,说是童二叔已经找了一位先生,请童若远过去见见。说完了,看小丫头的模样好像还有话和小玉说,童若瑶便去喊大哥。
小丫头见小玉脸色不好,又想起方才童若瑶在这里,便哼哼道:“小玉姐姐,是不是四姑娘不喜欢你?骂你了?”
小玉闻言,忙抬头,“你胡说什么?夫人、小姐待我极好。”
小丫头哪里会信,想了想道:“我听廖妈妈说,二姑娘出嫁老太太要从她身边选一个人陪嫁。如果姐姐没有过来,定然是姐姐了,现在却便宜了别人。”
“我在这里很好……”
“好?好从何来?”小丫头闷闷地道,“上次过来姐姐在洗衣裳,在老太太身边,姐姐何曾做过这些粗活?不过,既然老太太要送一个人给二姑娘,身边定然也需要人,姐姐不能跟着二姑娘去,也能回到老太太身边……”
话没说完就被小玉打断,“我已经过来了,就没想过要回去。”
小丫头不理会,自顾自地道:“姐姐在这边不知道,小梅姐姐她们如今是有空儿就跑去二姑娘那边。”
小玉默不作声,孙家固然好,可那孙博文……罢了,横竖与自己不相干,倒是四姑娘。大夫人脸上的愁容越来越多……
婚事如愿定下,童若秋自是安奈不住心底的狂喜。前儿比她大两岁的童若淳,也是年纪到了,不得已随便找了个人家便嫁了。其实,谁都知道,童家落败,童家的女儿根本就没人来求。幸而自己的婚事在姊妹里最是风光,又想到自己嫡出身份,便更是瞧不起庶出的童若绾。
自然,这里头还有一个缘故,童若秋的眉眼随了母亲,其他随了父亲。即便别人不说,她自己也能瞧出来,从模样上看来,她不及童若淳和童若绾。哪日孙博文初次登门,她虽害羞,倒也瞧见孙博文直溜溜地盯着三妹和四妹瞧。
别的倒好说,那日经过童若绾门外,听见她说厨房做的点心不合胃口。一时便端出姐姐的架子说了一通,她原是不会说话的,用词便更是直截了当,说她庶出有的吃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
童若绾面色阵红阵青,当时也没说什么,却暗暗咬牙。
童家的门庭渐渐热络起来,虽不是天天有人上门拜访道喜,也是隔三岔五便有人来拜访老太太。童若瑶时常过去请安,童若秋自然是没好脸色,可她一个待嫁娇娘,也不好太出格,不外乎受些白眼罢了。
何况,孙博文时常过来,她更想着多保留几分好印象。
天气渐渐升温,老太太起来的时间也早,周氏打着主意要童若瑶过去露脸,童若瑶也不好驳了母亲的意思,倒自己找了借口,说天气热了,早去早回。
可巧那一日,赵夫人来了,听说老太太的屏风是她自己画的花样子,便留了她在跟前讨要几个花样子。也不知张氏打了什么注意,好生夸赞了一回,让童若瑶临场发挥,就在这里画几个花样子。
童若瑶自己赌气,也就应了。花了几幅东临那边流行的花样子,老太太还留她在那边吃了午饭,这才回去。
中午的日头更毒,童若瑶琢磨着便专找阴凉的地方走,一路上都没遇见什么人,眼看着快到拱门,便能回自己屋里,却听得不远不近有说话声传来。
不留心还好,留心细听,童若瑶自己都吓了一跳,竟有些像童若绾,而另一个则是男人。且不是童若晨或者童若远的声音。
只听得那男声传来,“……我怎么知道母亲的意思是她?到底是负了你。”
“如何负了我,是我没福气罢了,比不得二姐姐。终究是我痴心妄想,可有些事儿却由不得心……”
而那男子,不是别人竟是孙博文。童二叔请了先生回来,连童老爹也说这位先生学问不错,也不知怎么孙博文知道了,央求了赵夫人,也时常过来听课。他是过来听课,怎么和童若绾在这里?难怪,这些天总觉童若绾怪怪的,每天一套衣裳,细细打扮。
童若瑶过来,周氏也会吩咐小玉给她好好打扮一番,用意明了。她以为童若绾亦是如此,没想到……
孙博文那禁得起这番隐隐约约,欲吐真言却害羞娇滴滴的模样,再想起童若秋,哪里能跟眼前这个人儿比较,骨头都酥了一半,伸手要抱住美人。童若绾却巧妙地躲过了,垂了眉眼,红了脸嗔怪道:“公子尊重些,叫别人瞧见可如何是好?”
“这里怎么会有人来,再说这个时候……”
这个时候大多都躲在屋里不肯出门,就是那些下人也要趁着主子们午睡,钻空子去歇歇的。
童若绾如何会叫他碰,转身背对着他,故意叫了一声二姐夫。这无疑是提醒孙博文,与他定下婚事的是童若秋,并非是她童若绾。
那孙博文自是明白,誓言坦坦地道:“若是你真有心,我回了母亲便是,虽不能同礼相待,也定是不会委屈了你。”
这竟是打着要将童若秋和童若绾都娶进门的意思,童若瑶只觉胸膛里“碰碰”地跳,暗悔自己怎么就鬼使神差地从这边走,更怪他们既要卿卿我我,也该去更隐蔽的地方才好。可转念一想,童府鲜少有人去的大概就是这里了。
地上杂草枯叶,也不见有人打扫。不是那边的地界,周氏也不好叫陈妈妈一并打扫,偏偏隔那边近,张氏也懒得叫人管。
童若瑶蹲在花丛后面,生怕被他们瞧见。好在童若绾疑心重,说了几句便站起身左右不见人,才一溜烟地跑了。隔了一会儿,孙博文才慢悠悠地站起来,竟是往那边去。
这怎么看都像是偷情,童若绾的胆子未免太大了点儿吧?
眼瞧着孙博文走远了,童若瑶才慢慢儿溜回去,刚走到院子里,就听见有人叫她,扭头一瞧,正是满脸笑容的孙博文站在大哥门口和她打招呼,“四妹是刚从老太太那边回来?”
做贼心虚?童若瑶准备点头,索性摇头笑道:“回来一会儿了。”
孙博文答应一声,笑说他过来寻大哥,请教大哥几个问题。又学着先生的语气学着先生如何夸赞童若远,直到里头童若远不悦的声音传来,孙博文才进去了。
童若瑶松了口气,回到屋里就着桌上的冷茶灌了几口,方才镇定了。可这事儿越琢磨越不安,不知道童若绾到底是鬼迷了心窍,还是打着什么主意?莫非,她是想效仿当年的老太太和自己的亲奶奶?
不管童若绾的心思如何,这孙博文还真是个斯文禽兽。再想起孙博文对着自己那张笑脸,童若瑶就打了个激灵,不为别的,只觉恶心。
043
小玉在隔壁听见这边动静,料定是童若瑶回来了,便放下手里的针线活计过来。一进门见四姑娘怔怔地坐着发呆,脸色十分凝重,不知是否在那边发生了什么。
童若瑶知道小玉进来,不等小玉发问,她便问道:“母亲这会子午睡了么?”
小玉扭头看了看正屋,见门虚掩着,“想来是午睡了,夫人这几天瞧着总是没精神。”
周氏忧心自己和大哥的婚姻大事,寝食难安,这会子还是不去打搅了。童若瑶想了想,也觉得有些倦意,小玉眼尖忙道:“小姐也歇歇吧。”
童若瑶点点头,和衣在床上躺下,闭着眼却始终没有一点儿睡意。依着童若秋那样的脾气,姊妹间的关系未必会好,可之前童若绾明明帮着童若秋来诬陷自己。与她们相处,虽不见童若绾巴结童若秋,可童若秋和童若绾的关系明明比自己好很多,这个童若绾……
莫非,真的是童若绾喜欢孙博文?
孙博文模样虽算不上风流倜傥,那也是潇洒有余,家势背景样样比童家好,童若绾心思较重,可也是女孩子。这个年纪,又很少接触家里以外的男子,突然出现的孙博文,也莫怪她有这样的心……
童若瑶虽躺在床上,却一直留意着外面的动?</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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